第七集大堂槍聲

一路風塵，不知不覺進入市區。

“董事長，您回家？還是回公可？”司機問。

“太累了，回家吧！”倩雯伸個懶腰，有氣無力回答。

“是。”司機拿起對講機。“董事長回家休息，你們回公司吧！”

後面兩輛車立刻調頭。

車開到豪宅門前，倩雯下意識地叫杜毅。

“董事長，杜總他……”

她這才想起，幾天煎杜毅為保護她被警察帶走。

張姨迎出來，說：“你可回來了，劉……”

她忙捂住嘴，四下張望。

“他來過？”

“對對對，天天來，說你手機打不通，怕出啥事？”

“哼！在家他不來，出個門他倒急了。”

“要不，打個電話？”

“不用，我累了，別讓任何人來煩我！”

張姨說的“他”是劉市長。

劉市長臉形地闊方圓，濃眉大眼，天生一副當官的像。

四十年前，他還是偏僻山區的窮苦娃子。自幼好學上進，刻苦念書，恢復高考那年，竟考上武漢一所名牌大學併入了黨。從學校出來分配到省直屬機關。

十五年前鬧起“文憑熱”，有幸得到破格提拔，下派到縣裏做副縣長。

由於受《官場現形記》啟蒙，深得為官遷升之道。

在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機關政治中善於溜須拍馬、見風使舵，屢受上級領導賞識。被一路提拔、平步青雲，幾乎一年上個台階，一躍成為河陽市政府一把手。

眼見得快五十歲，他深知已走到仕途盡頭。

於是在親手提拔的屬下中露出口風，想結交些社會名流。

他們心領神會，求之不得。立馬介紹不少私企老闆與他相識，其中不乏許多外來投資打算髮橫財的房地產商人。

很快財源滾滾朝他撲面而來！別說下半生，就是下輩子也夠了。

倩雯當然對市長的上述背景和市長大人靈魂深處的陰暗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是當地最大的官，除了敬仰，還敢咋樣？

劉市長則不一樣，他為人處事謹言慎行，從不敢觸碰用來裝飾外表的道德底線。

也許骨子裏還殘留着鄉下人的血統，他對農村姑娘獨有情鍾。倩雯如此清純脫俗、容貌艷麗還是頭一次遇上。

說實話，籃夢洗浴城見第一眼他就想把她攬進懷裏，礙於身份他努力剋制住自己。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沉醉於剛才那出神入化、漂然欲仙的感覺之中，便吩咐秘書小文，哪天找個時間把倩雯接到家裏按摩。

小文預感到討好頂頭上司的最佳機會來臨，不由得心花怒發！忙唯唯諾諾應聲道：“立刻辦……立刻辦……”

元旦三天假期已過，姐妹們陸續回到藍夢洗浴城上班，開始了她們戲稱為“暗無天日”的生活。

老闆是澳門人，形象醜陋、體胖腰圓，很有錢。

這座洗浴城開張已有一年，仍是當地規模最大、裝飾最豪華、檔次最高、生意最紅火的娛樂場所。這裏的小姐數量乃全市娛樂行業之最。除了保留倩雯、小慧、呂倩等七、八根台柱，其它人走馬燈似地頻繁更換，目的就是使客人永遠保持新鮮感。

穩定本市眾多的大客戶，完全依賴倩雯等幾個魅力四射、人緣廣泛的老技師(按摩女的尊稱)。更重要的是，新招的小姐大多來自二、三流場所，要不就是些什麼也不懂、卻渴望掙大錢的沖動衰女。倩雯她們便責無旁貸地擔負起這幫小姐的服務與技能培訓，同時還負責日常複雜瑣碎的管理。

當然，也不讓她們幾位白忙活兒，只要培訓出一個按摩小姐合格上崗，人均獎勵三千！

老扳很少來這裏坐鎮，全靠總經理張宇強精心打理，始終保持着生意興隆、蒸蒸日上的繁榮景象。

張總英俊高大，平時戴副眼鏡，顯得溫文爾雅極具親和力。

在近三百名員工和按摩女中威望極高。

對外，他卻擁有頗具震懾力的威嚴。

俗話說，“店大欺客”，每天往來客流一湧進來就一、二百人。無論身份大小、貴賤高低，見到他都客客氣氣。就是時常光顧這裏的黑白兩道混出名堂的頭面人物也敬他三分。

其它同行什麼收保護費、扯皮砸場子的事經常發生，張總這裏開業至今，卻一直風平浪靜、相安無事。

唯獨對兩種人他不得不放下架子，必要時還得卑躬屈膝、委曲求全。一是黨政要員，二是公安局長。

老扳回來了！

消息如風一般吹遍洗浴城各個角落。全體員工高度緊張！稍有不慎，輕則一頓痛罵，重者立即掃地出門。這裏工資待遇高出同業近一倍，誰不懂得珍惜？

老闆照例在張總和倩雯的陪同下，樓上摟下巡視了一遍。

詵浴城營業區共分三層。一樓右邊接待大廳，迎賓咨客八字排開，肅立在大門兩旁。無論來客人多人少，均一起標準的九十度躹躬：“晚上好，歡迎光臨！”

動聽悅耳的問候令每一位客人心暖花開。

初次來這裏的客人別擔心在迷宮一樣的服務區域找不着北。

進門，咨客會帶你取牌換鞋，介紹服務項目、明碼實價(絕不會提小姐小費)。服務生會領你去一樓左側玲瓏剔透、五光十色、令人頭暈目眩的浴區。首先侍候你更衣，然後詳細介紹洗浴設施及使用方法。

裏面各種浴式一應俱全。有沐浴(淋浴)、衝浪浴、花浴、奶浴、中藥浴、鹽浴、酒浴、土耳其浴、芬蘭浴等任你爽洗爽泡。

常來的人很會享受，進浴區直接去花灑下簡單沖一衝，便去干蒸、濕蒸熱悶它一、二十分鐘，趁大汗淋漓、膚垢蓬鬆，做個全套正宗揚州槎背，“啪、啪、啪”地敲打聲，此起彼伏，很有節奏。然後，再沖、再泡。感覺徹底舒服了，最後，才從頭到腳全身沖詵一遍。去干身區叉着兩手由服務生用鬆軟的浴巾，自上而下擦得乾乾淨淨。遇到熟客，幹練的服務生會在干身過程中，免費為你敲敲背、揉揉腿，那才叫舒服！換上真絲浴袍，照照鏡子，吹吹頭。點上一支煙，悠然自得地上二樓休閑大廳。

也有的客人喝高了或者趕着安排重要客人別的項目，淋浴間裏走個過場，干身區嫌服務生速度慢，抓起浴巾胡亂擦幾下，急着趕上樓，直奔主題。

洗浴城二樓是最熱鬧的地方，人氣最旺！

無論男賓、女賓或去各處享受各色服務的浴客，最終全匯聚在這裏。

二樓正中，是歐式風格、裝璜華貴典雅的演出大廳。約五十平方米的舞台，別拘一格設在大廳正中央，便於演員與賓客互動，演員的前胸後背都暴露在觀眾面前。

客人坐席全是清一色臥式單人沙發，節次鱗比、錯落有序地圍住演出舞台，鋪上純白的絨毛浴巾，在紫外燈的映照下，白花花地一片，格外刺眼。

大廳的四個角為自助歺吧，擺滿南北特色小吃，蒸、煮、燉、炸、煎，一應俱全，讓人唾涎欲滴。

水酒台上，各色紅酒、啤酒、飲料五顏六色、玲琅滿目，任你放量豪飲。

這些，除了洋酒、香煙，全是免費供應。

在你躺在舒適柔軟的沙發上，一邊由專業技師修腳、捏腳，一邊正閉目養神，不時會有陣陣饞人的香氣撲鼻而來。

原來是服務生手托着剛做好的、冒着熱氣的煎蛋、煎餃、煎包、燒烤、串串香，穿梭在休閑區。只要一抬手，準會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服務生畢恭畢敬地出現在面前，奉上你愛吃的各種夜宵。

晚上十一時整，演出開始，大廳里除了暗淡的壁燈，漆黑一團。接着，喧鬧的搖滾樂作為開場曲雷電般地響起。隨後，一群俊男靚女火熱登場。

舞男赤裸上身，舞女清一色三點式，彩燈齊明，人們這才發現，大廳頂部佈滿繁星似景的演出燈光，五彩繽紛。

一場震耳欲聾、充滿感官衝擊的勁舞過後，灰詣幽默的節目主持人出場，孫子一樣以各種尊稱把新老客人拜了一遍。紅不紅、黃不黃的胡言亂語，引來滿場掌聲！節目正式開始。

有全國知名歌手男女聲獨唱，有令人捧腹的小品，有狂拋黃段子的東北二人轉。

也不時穿插一些地方戲曲清唱。更有喝過頭的客人，演出當中激動過度，冷不訪竄上台，穿着浴服手舞足蹈，醜態百出，引來陣陣歡呼。

嫌鬧騰的賓客可以去免費包間休息，也可去健身房健身，去貴賓室下棋打牌。

有人說，二樓只是玩個熱鬧，混個人氣。洗浴城所有的精華均在三樓，一點不為過。

假如所有客人只是洗個澡、看個演出、休息休息，老闆不虧死才怪！

三樓與一、二樓相比，卻是另一番天地。

首先是靜，除了客人出入發出的短暫聲響外，所有的人、包括按摩小姐走路象貓一樣，無聲無息。

從二樓中間的寬大的樓梯上到三樓，左邊華麗、幽靜的無門長廊是按摩區，倩雯、小慧、呂倩就工作在這裏。倩雯是按摩女的首領。

右邊裝門的昏暗長廊，有專人把守，進出都必須鎖門。

技師領班(私下稱作媽媽桑)叫翠銀，手下人都叫她銀姐。

技師們這幫死鬼丫頭們個個天性活潑，開口閉口叫她“銀姐”時，總愛抿住嘴笑。她還覺得莫明其妙。總回去反覆照鏡子，以為是臉上抹的粉脂花了令她們發笑。

後來，她才意識到，原來“銀”和“淫”是同音，她自己也笑了，後悔當初起藝名沒想這麼多，現在想改都難。管它呢！反正乾的就是這行，當做活招牌也行！

張總通過對講機通知倩雯，老闆上樓了。澳門老闆典着肚子，氣喘吁吁上來三樓。倩雯和翠銀緊趕幾步跑下樓梯，一左一右把他的肥大的身軀連挽帶拖弄上來。

老闆對倩雯姐仨一向客氣，從不敢碰她們一個手指頭。人才難得，他可不能圖一時的歡娛毀了大好的生意，賺錢高於一切！

張總打來電話，劉市長邀倩雯去他家吃夜宵，順便做個按摩。秘書小文已開車來接她，正候在大門外。

倩雯剛關上手機準備下樓，銀姐臉色慘白從服務區跑出，連連細着聲呼叫：“快派車……快派車！有人昏過去了……”

“呯——！”大堂內傳來一聲巨響，好似什麼爆掉。

張總當過兵，驚呼道：“不好…有人打槍！”風馳電掣般衝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