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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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蔘鬚鬚喜歡什麼呢,最喜歡的其實不是羊肉湯,而是甜甜的大白兔奶糖和水果。

超生已經有至少四個月沒吃過糖了,剝了一顆糖放到嘴裏,回味着大白兔奶糖甜滋滋的味兒。

然後專心的盯着自己小小的手掌心,這幾天她撥鬚鬚撥的太多,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虛弱的頂不住了。

但是必須撥,因為她有預感,爸爸馬上就要醒來了。

等爸爸醒來,他們兄妹就有好日子過了。

“哥哥只有一個嘴巴,所以哥哥吃一顆,妹妹兩隻眼睛,所以妹妹吃兩顆!”賀帥往妹妹的嘴裏再填一顆,念念叨叨。

超生也剝開一顆填到了哥哥的嘴裏:哥哥也吃兩顆。手指指剛撿來的作業本,她無聲的說:哥哥寫作業。

賀帥的第一工作當然是寫作業,畢竟現在很多孩子十歲才能上學,他才八歲,就上二年紀啦,學習必須學好。

“我去院兒里轉悠一圈兒,你給咱們看着爸爸喲。”寫完了作業,賀帥說。

超生一副去吧去吧,我又不是一兩歲小孩子的大人模樣,手拍在胸膛上撲撲作響,頭點的就跟搗蒜一樣。

賀帥於是抓了一把大白兔,轉身又跑了。

超生伸出自己的雙手,繼續努力,沖鴨,身為一顆小人蔘,因為變成了人類的寶寶,就不用愁會被人吃掉了,但她的鬚鬚是可以救人的呀,用鬚鬚救爸爸。

沖鴨!

門帘刷的被撩了起來,一個中年婦女走了進來:“超生,咋就你一個人?”

超生的鬚鬚在手裏,但是除了她自己別人是看不見的。

她一把揪下剛剛才三寸的小嫩鬚鬚,忍着疼爬過去,只需要把手放在爸爸的嘴唇上,鬚鬚就會自己努力的鑽進爸爸的身體裏去。

“看我的小外孫女,跟你那個傻了吧唧的娘一樣,把個活死人當個寶一樣,跟外婆說,最近有沒有想我?”來人說著就把超生抱了起來,開始捏她的小臉蛋兒。

這是超生的外婆張芳,家住二十裡外的程家村。

她的工作是在十裡外程水鎮上的肉聯廠砍大骨頭。

因為在肉聯廠砍骨頭的原因,她練就了一身的腱子肉,虎背熊腰的,跟超生瘦瘦的,美美的媽媽一點都不一樣。

她還帶着幾塊上面帶着些零星肉屑的,裹着厚厚的青鹽顆粒的肉骨頭,故意在超生面前晃了晃,才掛到房樑上了。

現在是77年,票證還沒有退出市場,人們的工資又特別低,正是街上有肉大家也買不起的時候,看到大骨頭,超生饞的口水滋流一下就下來了。

超生總共三個哥哥,賀帥,賀斌和賀炮,賀帥在自個兒家,斌和炮因為媽媽生活太過困難,所以養在舅舅家。

她伸出兩根手指頭,不停的在張芳面前繞,張芳就明白她問的是什麼了。

“你說小斌和小炮,哎喲,你那倆舅舅可疼他們了,不比城裏沒房子住,我們農村的土炕,隨他們想怎麼滾就怎麼滾。”張芳點着小丫頭的鼻子說。

超生聽見另外兩個哥哥過的好,開心的小嘴巴都咧開,無聲的笑了。

不過雖然超生高興,但看到外婆來,媽媽並不高興,因為外婆是來替媽媽做媒的。

“你看看你,譯民躺了快一年,轉眼都該臭了,月牙,媽心疼女婿,但更心疼閨女。你啊,該給自己另找個男人啦。”張芳語重心腸的說。

陳月牙向來風風火火,雷厲風行,回頭看一眼床上的賀譯民:“媽,你就甭想了,早晚譯民都能醒過來,真的。”

她每天給賀譯民輸的是最好的營養針,每天四五遍的替他挪身子,擦身體,按摩肌肉,他怎麼可能醒不過來?

但張芳不這麼想啊:“這都好幾個月了,譯民就沒有醒來的動靜,他爸和他倆兄弟嫂子都不管他,你幹嘛還一個人守着他?”

“他兄弟不是不管他,他倆哥哥都在鄉下,又沒有正經事兒,城裏又沒住的地兒,來幹啥?”陳月牙說。

張芳湊近了閨女,悄聲說:“要我說你先考慮考慮,程大寶他媽昨兒還專門到肉聯廠找過我,說她家大寶不嫌棄你帶孩子,到時候你可以帶着超生,剩下三個男孩兒我替你養着,你和程大寶結婚,咋樣?”

程大寶,就是程春花的弟弟。

跟陳月牙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孩子,當初陳月牙和賀譯民沒結婚的時候,追陳月牙追的緊着呢。

等她結婚之後,程大寶自己也找了別的女人結婚了。

而賀譯民這兒也有個巧宗兒,程春花有個妹妹叫程睡蓮,也在鋼廠上班,當初看上賀譯民,還專門追過賀譯民,不過給賀譯民拒絕了。

程春花的媽叫何向陽,眼見得自己看好的兒媳婦和女婿居然成了一家子,氣的差點沒梗過去。

誰知道去年賀譯民出了事,成了植物人,何向陽樂的喲,在衚衕里一個蹦子差點沒樂的蹦掉門牙,逢人就說自己兒子有福氣,沒娶陳月牙那個喪門星,瞧瞧,陳月牙個喪門星把丈夫給克昏迷了吧?

也說自家閨女運氣好,沒嫁賀譯民,可看吧,賀譯民一表人材又怎麼樣,成個植物人了。

結果她咧大了嘴巴還沒笑完,過陣子,她自己的兒媳婦跑派處所報案,說給程大寶家暴差點打死,要離婚。

程大寶要離婚,好啊,何向陽早看兒媳婦不耐煩了。

嫁過來十年不會生孩子,下不出蛋來的母雞,要她何用,一分錢沒給,全家子把兒媳婦給打出門了。

不過離婚之後,程大寶明明搞投機倒把搞了些錢,嘴上鑲着大金牙,偏偏誰也不娶,就想娶陳月牙,畢竟陳月牙哪怕生了四個孩子,比一般二十四五歲的女人身材還好,皮膚還白,長的還漂亮啊。

他寧要鮮桃一口,不吃爛梨一筐,就只想要陳月牙這樣漂亮的。

何向陽給他鬧的沒辦法,只好跟張芳說,讓陳月牙只帶着小超生,把三個兒子養在娘家,讓倆人結婚。

畢竟陳月牙能生,賀斌和賀炮還是一對雙胞胎呢,到他家,說不定還能再生幾個大胖小子。

要在原來,張芳會直接啐何向陽一口,罵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她想的美的。

但現在閨女帶着個活死人,日子過的這麼艱難,又是同村的鄉里鄉親,她就不得不考慮一下程大寶了,畢竟人程大寶鑲的大金牙,不說清水縣,就是北京城也沒幾個人能鑲得起。

撥了自己的原來的牙鑲的大金牙,你說值錢不值錢。

但聽張芳說完,陳月牙就笑了:“媽,你就別想了,我原來都沒瞧上過程大寶,現在要還瞧得上他,那我真是瘋了。”

“那不現在譯民他醒不來嗎,他一輩子不醒,你難道守他一輩子?”

“他肯定能醒來。”陳月牙的語氣里,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張芳知道閨女的軸性,何況她自己也忙,倆兒子大牙和板牙,一個26了,一個24了,沒工作沒對象,在農村務地,再有小斌和小炮那倆熊孩子,家裏全得她照顧,她還得騎自行車走一個小時,回家去給他們做飯。

“你要這麼說媽也不說啥了,超生,外婆要走啦,看好你的小兜兜。”張芳說著,往超生的兜兜里塞了二十塊錢。

超生才不呢,她把外婆偷偷裝進她兜里的錢仍然悄悄裝回了外婆的兜里。

她知道,外婆都該退休的年紀了還不敢退休,就是想多掙點錢補貼媽媽。

她也知道,兩個舅舅都可疼可疼她了,但再疼她,倆舅舅還沒結婚,都要攢錢談對象,結婚。

外婆經常給媽媽錢,舅舅就沒錢談對象,結婚啦。

舅舅結不了婚,外婆操心的整天都睡不着覺。

超生不想外婆睡不着覺。

但現在超生最關注的並不是這個,她看到了,看到自己放在爸爸體內的小鬚鬚發揮了它們應該發揮的使命,現在馬上就能讓爸爸醒過來了。

爸爸的身體雖然還不能動,但是睫毛不停的顫着。

她於是掰着外婆的腦袋搖啊搖,想讓外婆注意到爸爸的變化。

她都看到爸爸眨眼睛了,但外婆要帶着媽媽出去了,壓根兒就沒注意到爸爸醒來的事兒。

可是爸爸的睫毛分明在顫抖啊。

再掰。

“超生,不準逗你外婆玩。”陳月牙準備送她媽出門了,想把超生接過來。

超生已經急壞了,額頭上的流海兒都被急汗濕成了一捋一捋。

她不知道爸爸能醒多久,也不知道爸爸能不能坐起來,她怕媽媽要錯過爸爸醒來的事兒。

“媽,我回來啦。”就在這時,賀帥走了進來,滿頭大汗的說。

“怎麼玩的滿頭大汗,又幹什麼去了?”陳月牙說。

賀斌手裏拿着個轉筆刀,一本嶄新的作業本,得意的說:“十塊大白兔,跟張強換了一個轉筆刀,一本作業本。”

“都啥前兒了,快吃不上飯了你還給孩子買大白兔,還這大一堆?”張芳憐惜的摸着賀帥的小腦袋,吃驚於床上那堆至少有兩斤的大白兔奶糖。

超生終於不用轉外婆的腦袋了,因為外婆和媽媽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袋大白兔上,當然,也就落到床上了。

突然,張芳的兩隻眼睛就瞪圓了。

“月牙,我的好月牙兒,你來看看,出奇事兒啦。”

“啥奇事兒,媽。”

張芳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她一表人材的女婿,兩隻眼睛睜開了,目光還是像曾經那樣的堅毅,清澈,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兩隻眼睛裏囧囧有神。

陳月牙也湊過來了,順着母親的眼睛去看。

眨看之下她還不敢相信。

直到男人的眼睛眨了眨,她才一把捂上了自己的嘴巴,一直盼人醒,但等人真的醒來,她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超生得意的咧開了自己的小嘴巴,聽媽媽從胸膛里一聲又一聲的,往外喊着,叫着。

媽媽的眼淚一下子就噴勃而出,她整個人都撲到爸爸身上去了。

……

屋子外頭,剛剛收拾完家的王大媽因為是居委會的衛生員,戴好了紅袖章,手裏拿着小旗子,趕天黑要出門巡街,專門抓那些在公廁外隨便亂滋尿,偷偷往女廁所里扔石頭的小混蛋們去。

結果剛走到大院門口,就聽見一聲嚎叫。

……

“天殺的賀譯民,你還真的醒啦?”張芳一聲尖叫。

樹上所有的鳥兒撲楞楞的,都給這一聲嚇跑了。

男人努力睜開自己的眼睛,於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張圓圓的小臉蛋。

他頓時輕嚅了嚅嘴唇,於無聲中喊了一聲:超生!

眼裏漸漸有了光明,光明中一個臉蛋圓圓的小女孩,那是他的女兒小超生。

他不論在何時,何地,何處,哪怕是在最昏暗的沼澤中的時候。

之所以沒有迷途,之所以還能找回來,就是因為這孩子像一盞明燈一樣,一直在他的前方,替他指引着歸來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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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生和我家吞金獸一起在線祈求:評論,收藏啊,撒花就好啦,留言一個喲。

有猜到賀家三金獸名字的嗎,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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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蔘她三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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