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契

賣身契

吳父看着袋子裏白生生的精米,聲音都是顫抖着的:“這……這麼白的精米!”

一旁的吳寶木湊過來看清楚袋子裏的米之後,也高聲驚嘆:“糧店裏最上等的精米都沒有這個白。”

吳父伸手抓了一把米在手裏,不停的念叨着:“這麼好的米……這麼好的米。”

原本吳父是不相信女兒的,覺得吳寶秀說的是胡話。

然而看着手裏的精米,吳父現在想不相信都難。

這麼好的米,要不是神仙給的,女兒怎麼可能拿得到。

吳寶秀一家生活在南方,稻穀本來就有耕種。

只不過稻穀東西珍貴,因為它不但比栗米難侍弄,產量還特別低。

一畝上好的水田,辛辛苦苦一季下來,能有收上來兩、三石稻穀就算得上是豐收了。

因為這個原因,稻米的價格也一慣高昂。

在旱災之前,吳家也是有一畝的水田是用來種水稻的。

要是遇到豐收年,那一畝田裏的出息,就多過家裏剩下的幾畝地。

吳父看着手裏顆顆完整的米粒,忍不住讚歎道:“這稻穀是怎麼脫殼的?竟然都沒什麼碎米,看起來也泛着一種光澤。”

要是雲初在這裏的話,就會告訴吳父,這完整的米粒和表明的光澤,都是機器脫粒和拋光的功勞。

吳寶木看着袋子裏白花花的稻米,已經完全相信了小妹的話——這神仙給的米,果然是不同凡響。

吳寶秀看着已經大亮的天色,出聲催促:“現在不是感嘆的時候,我們還是先把糧食弄回去,打發了買家再說。”

這件事關係到吳寶秀的人身自由,對她來說,自然是重中之重的要緊事。

吳父卻在女兒說完之後搖了搖頭:“不行,這米不能就這樣拿出來。”

神仙給的精米實在是太不一樣了,就這樣拿出來的話,還不知道會引來多大的禍事呢。

現在城外魚龍混雜,自家要是貿然把這精米拿出來,怕是該招人惦記了。

這一家人大多都輸婦孺孩童,根本沒有什麼抵抗里。

真要把不懷好意的人引來了,吳家只能做別人案板上的肉。

“那怎麼辦?”吳寶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死都不想被買家抓回去當小妾,明明她都有糧食了。

吳父也在急着想辦法,他繞着糧食一圈一圈走着,突然,他拍了拍手:“對了,不是還有糖嗎?我們就拿糖給買家,糖比糧食貴,他肯定會同意我們用糖贖身的!”

這糖和糧食的價格差別太大了,吳寶秀打心眼裏不願意多給。

“那我們應該拿多少糖給他?”

吳父搖了搖頭,十分無奈:“這個說不準,畢竟人家佔着理,肯定是他們說了算了。”

雖然心中有萬般不忿,但是吳寶秀心裏也明白,這件是自家少不了要吃點虧了。

雖然她會逃跑,是因為知道賣家想要讓他做小妾,但是她又拿不出證據。

到時候對方只要一口咬定她是逃奴這件事,就足夠拿捏他們了。

吳父沉思片刻之後,對兒女說道:“鹽和糖都輕,我們一人身上藏幾包,都拿回去,到時候再根據情況決定給多少吧。”

最後吳寶秀他們帶走了所有的鹽和糖,而糧食,就只帶走了他們拆開了的那一袋。

把其剩下的四袋子米又原樣埋回去了之後,吳父在上面做了個記號,準備等天黑了之後再來搬。

臨走前,吳寶秀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吳寶秀叫住了父兄:“等等,鹽和糖都得另外找東西裝。”

見父兄都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吳寶秀連忙解釋:“神仙說了,讓我回來之後,就要把裝這些東西的袋子都燒了。”

吳寶木十分不舍的問:“裝米的袋子也要燒?”

吳寶秀十分堅定的點了點頭。

吳寶木長嘆了一口氣:“這東西這麼結實,我還準備拿回去改成衣服穿呢。”

這可是神仙用的東西,肯定穿好多年都不會壞!

雲初:‘神仙’並沒有用編織袋做衣服穿的愛好好不好!

當然了,個別的行為藝術者除外。

吳父也十分支持女兒燒掉這些東西。

他十分理智的分析:“神仙說得對,這些東西實在太過稀罕,我們拿着不是好事。”

“我們先把這些東西埋起來,晚上過來搬糧食的時候一起燒。”

吳父動手把包袱布撕成幾塊,大的用來裝倒出來的一袋大米,小的幾塊用來分裝鹽和糖。

回去的路上,吳寶木摸着懷裏布包,心疼得念叨了一路:“米就算了,這糖和鹽肯定要粘一些在布上,實在是太浪費了。”

吳父也覺得心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也沒帶罐子來,只能將就着用了。”

他想着等回去之後,怎麼也要把裝鹽和糖的布塊反覆多抖幾次。

吳家三人剛走到城門外,遠遠就看到難民都圍在一起。

吳寶秀還隱約聽到了自己母親的哭喊聲。

“不好!”吳父看着聚在一起的難民,轉身就把背上裝米的包袱甩給了跟在身後的兒子。

吳父放下糧食就扒拉着人群往裏面擠。

人群正中間,昨天花糧食買下吳寶秀的男人正雙手抓着蔣氏,對着吳齊氏大聲嚷道:

“我不管,我可是給了糧食的,現在你女兒跑了,我肯定找你們,你女兒跑了,我就拉你兒媳婦去抵債。”

蔣氏被男人粗暴的抓着胳膊,顧慮着懷裏的兒子,都不怎麼敢掙扎。

蔣氏一邊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婆婆,一邊用抱孩子的那隻手緊緊的抓着衣領。

男人拉扯的力度太大,蔣氏擔心自己一鬆手,衣領會被扯開,

周圍圍着這麼多人,要是自己的衣領被男人拉扯開了,蔣氏就真覺得沒臉活着了。

吳齊氏雙手死死的抓在男人的手背上,想要把兒媳婦胳膊上的雙手拉下了。

她一邊用力,一邊苦苦哀求:“大老爺,我男人他們已經取糧食去了,等他們一回來,我們就把糧食還給你,你就放了我兒媳婦吧。”

男人的反應好像是聽到了世界好笑的笑話,他撇了撇嘴,嗤笑道:“取糧食去了?老不死的,你說話之前都不動腦子的嗎?你們要是真的有糧食的話,會把女兒賣給我?”

吳寶雲被眼前的陣仗嚇壞了,原本他是吊在男人胳膊上的,聽了男人嘲笑母親,他抬腳往男人膝蓋狠狠的踹了一腳,十分不服氣:

“我們有糧食的,真的有糧食,等我爹回來了之後,肯定一點不少的把糧食還給你,所以你趕緊放開我大嫂。”

剛好這個時候吳父已經擠開了人群,他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上去抓住男人胳膊,高聲說道:“把手鬆開,糧食我們還給你,女兒我們不賣了。”

吳父回來的路上想了許多,他明知道知道當下的這種情況,和和氣氣的買家商量才是解決事情的上上之策。

但是在這之前的一切盤算,都在見到被男人鉗制着的妻子和兒媳婦,煙消雲散了。

吳父常年勞作,手勁自然不是在城裏嬌生慣養的買家能夠忍受的,吳父手上只略微一使勁,男人就因為難忍吃痛而鬆開了手。

揉着發疼的手背,男人眼劃過一絲狠厲,他怒極反笑:“好,好得很!你女兒敢逃跑,你敢傷我,我絕對會輕易饒了你們。”

在他眼裏,城外的這些災民,比螻蟻好不了多少。

如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折了面子,買家心裏已經發了狠。

此時吳寶木和吳寶秀也艱難的擠進了人群。

吳寶木放下肩上的糧食之後,就急忙跑到妻子身旁。

看清楚妻子手腕上的紅印,吳寶木怒氣直飈,挽起袖子就要衝上去揍人。

蔣氏急忙拉住丈夫,她強忍着淚水,對丈夫搖了搖頭:

“我沒事,現在情況已經對我們很不利了,你就別再去火上澆油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吳寶木當然明白:“可是你的胳膊。”

蔣氏活動了一下手腕,對丈夫笑了笑:“我胳膊沒事,只是看着嚇人一些,一點都不痛了。”

買家一眼就看到了吳寶秀,當即也顧不上和吳父算賬了。

男人一個跨步上前抓住吳寶秀的手腕,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個賤人,竟然敢跑,回去以後看我不打死你!”

被男人死死抓住手腕,吳寶秀又驚又怕,用力掙紮起來:“鬆手,放開我。”

見女兒被人抓着,吳父連忙上前阻止:“你放開我女兒,我們現在就把糧食還給你還不行嗎?”

聽吳父這麼說,男人手上的力道稍減,他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莊稼漢,面帶嘲諷。

“行,你還,現在就還,不過老頭,有件事情我可得提醒你,買和買的價格可不一樣,賣身契上可是寫了,我買她花了兩斗糧食,你們要是贖身的話,就得給我二兩銀子。”

男人的話一出口,就像是一顆炸彈扔進了人群,圍觀的人,瞬間就議論紛紛。

吳父也睜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什麼?二兩銀子,現在一斗米才只賣四錢銀子,而且你給我們可是粗糧,怎麼可能值二兩銀子。”

就算現在因為旱災糧食的價格有所上漲,兩斗粗糧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一斗白米的價格。

現在買家張口就是二兩銀子,無異於是坐地起價,存心把人往死路上逼。

看着周圍人的反應,男人滿意的笑了笑:“那我不管,賣身契是你女兒自己簽的,你要贖她也可以,二隻要你們把兩銀子拿來,我馬上把賣身契給你們。”

說著男人還從懷裏掏出吳寶秀的賣身契,得意得拿在手中揚了揚。

看到自己的賣身契,吳寶秀死是的盯着男人,要不是吳齊氏死拉着她,她肯定就要忍不住撲上去撕爛那張得意洋洋的臭臉了。

吳寶秀氣憤地大叫到:“你騙人,你這個騙子,明明是你見我不識字,存心哄騙與我,昨天讓我按手印的時候,你根本沒有說過贖身要二兩銀子的事情。”

“而且你和和別人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買我回去根本不是當使喚丫頭,而是當……當小妾的。”

說著吳寶秀激動的掙紮起來,吳齊氏差點都拉不住她了。

吳寶秀說的這些,男人根本就沒放在眼裏,他毫不在意的開口說道:“你別給我扯這些沒用的,白紙黑字,寫的一清二楚,你們今天要麼給錢,要麼放人,我手上有賣身契,去官府都是我占理。”

至於買丫頭當小妾,根本都算不上是個罪名,只要他願意,只要捨得多給點糧食,多得是難民願意把女兒賣給他。

看着淚流滿面的女兒,吳父咬了一咬牙,強忍着脾氣說道:“二兩就二兩,我們給就是了。”

“只不過現在我們沒有這麼多銀子,但是我們可以用糖換。”

說完吳父怕男人不信,連忙從懷裏掏出一包用包袱布分開裝着的砂糖。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布包,讓男人能看清楚裏面的白糖。

買家見眼前這個穿着窮酸的難民竟然真的拿出了一包糖。

周圍這麼多人,量他也不敢玩什麼花樣,男人抱着懷疑的心態上前沾了些顆粒嘗了嘗,竟然真的是沙糖。

男人看着吳父手上晶瑩剔透的白糖,眼裏滿是貪婪。

男人用一副吃虧了的表情說著:“你想用糖換倒也行,現在糖的價格一斤七百文,這樣的糖你給我兩斤半,我就把賣身契還給你。”

看着男人一副自己還吃虧了的樣子,吳寶秀氣得幾乎都要嘔血:

“你說的那是普通砂糖的價格,我們這可是精品砂糖,怎麼可能是一個價格,兩斤半,你怎麼不去搶?”

吳父也不傻,根本不可能答應男人這無理的要求,在他看來,神仙給的着砂糖品相一看就不一般,要他說,就是賣一兩銀子一斤,都賣便宜了。

吳父心中‘哼’了一聲之後,和男人打着商量:

“糖我們只能給你一斤半,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在這裏等一會,等我們去城裏把糖麥了之後,再拿二兩銀子跟你換賣身契。”

見吳父態度堅決,男人心中也知道估計再怎麼糾纏也就只有這個結果了。

他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品質這麼好的糖,一斤半也不少了。

說起來他買人才只花了兩斗粗糧,這才過了一天,就讓他得了一斤半砂糖,這生意他算是賺大了。

男人心中雖然已經滿意了,面上卻還是惺惺作態的說道:“行吧,看在你們難民,也不容易的份上,就一斤半砂糖吧,只要糖給夠了,我立馬就把賣身契還給你們。”

吳父把自己身上帶的糖和吳寶木身上的糖湊了湊,因為手邊沒有稱量工具,他只能憑着手感裝了一斤半糖。

把裝好的糖遞給男人的時候,吳父還不不忘提醒他:“你給掂掂,看看夠沒夠。”

最好是現在都說清楚,免得事後再來糾纏。

入手的分量絕對是夠一斤半的,男人就算想找茬,也沒有理由,他收了糖之後,就不怎麼痛快得賣身契交給了吳父。

看着手中的糖,男人暗自得意,不就是一個丫頭嗎?有什麼了不起的,現在他有了這些糖,想買幾個丫頭買不到。

賣身契一入手,吳父三兩下就把賣身契撕得粉碎。

看着變成了一堆碎紙的賣身契,吳寶秀靠在母親肩上,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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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荼蘼就上榜了,所以等會還有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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