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模擬考試
幾乎在剛剛答應了考試的瞬間，葉千盈的意識就被拉入了“考場”之中。
之所以能夠認出這是考場，是因為這裏和現實中的考場分毫不差。掛在教室抬頭的鐘錶、矇著一層淡淡粉筆灰的黑板、牆上還釘着一份值日表和最新的成績單。
至於那個站在講台上監考的老師，明明是一張路人臉，可那嚴肅推着眼睛的模樣讓人倍感熟悉，就像是每個學生都遇到過的那種師長。
一切都真實得好像是現實中的教室一樣，只除了葉千盈。
葉千盈驚異地低下頭去，反覆看着自己筆直修長的雙腿，幾乎不敢相信它竟然是站在地上的。
她第一反應就是抬起手來，摸上了自己的臉。她的指尖觸碰到了光滑細膩的皮膚，不可置信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系統，這是……”
“模擬空間給宿主建模的時候，宿主身上的傷勢是排除在外的。”
葉千盈還想和系統說些什麼，穿着套頭襯衫的老師就已經主動走下了講台。
他背着手，臉上兩道深深的法令紋，把神情襯得更加嚴厲：“快開考了，這位同學你不要再走來走去，快點回到你的座位上。書包和手機都放到講台上。”
葉千盈做夢似地，走到教室里唯一一張書桌面前坐下，感覺自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的腿……
老教師回身，從講台上取下一個密封袋，當著葉千盈的面拆開，把卷子平平整整地放在她的書桌上。
“考試時間一個半小時，自己把握好時間。”
葉千盈握起筆，把選擇第一題的重點詞圈了出來，心裏還依舊難掩興奮之意。
“系統，我想知道……”
“考生不許交頭接耳。”老教師坐在講台上，嘴唇抿緊，臉頰上的法令紋顯得更深了。他看着葉千盈，神情十分嚴肅：“再讓我聽見你小聲嘀咕，就取消你的考試資格。”
葉千盈：“！！！”竟然這麼仿真！
要不是她的傷勢突然痊癒了，時間也和她進入模擬系統的時間對不上，葉千盈幾乎都要懷疑自己來到了某個真實的考場。
因為這個小插曲，葉千盈原本有些恍惚的心思也盡數收回，接下來倒是能靜下心來好好答題了。
模擬卷子的難度，和今天劉老師給葉千盈做的那張卷子差不太多，除了填空的最後一題她賭了一個答案上去，其他題目葉千盈都答得很順利。
最後兩道大題里，一道葉千盈用今天剛剛學過的知識解決了。至於另外一道題，她實在是做不出第二問，只好推導到哪裏算哪裏，把過程都羅列了上去，希望能多賺一點分。
時間到了，葉千盈把卷子交了上去。講台上的老教室接過那份嘩啦作響的卷子，拔開筆帽，竟然當場就批了。
“卷面分是112。”
葉千盈表情稍稍一松：這個成績有點險，差一點就踩不住110的那條線。但最後一道大題的第二小問沒做出來，而且填空最後一題也不保准，葉千盈心裏對此也是有預料的。
“但是，登記的分數是0。”
葉千盈：“0分？”
她迷惑地看着老教師，不知道對方這是個什麼操作。
與此同時，老教師也同樣從自己厚厚的鏡片後向她投來兩道嚴厲的目光。
“我教書四十多年了，從來沒見過學生能犯下這種錯誤。”老教師用一種非常沉痛的語氣和她說：“葉千盈啊葉千盈，你答證明題忘記寫‘解’我都能理解，可是，你卷子都答完了，怎麼能不寫名呢！”
葉千盈：“！！！”
她忘了寫名！
實在是太久不參加這類考試了，之前和劉老師一對一輔導的時候，題寫完了交給對方就好，讓她甚至都忘了還有寫名的這一步。
幸好她參加了這場模擬考試，不然就因為這個原因任務失敗，那葉千盈只怕要嘔出血來。
“所以這一次考試，我就不給你登記分數啦，讓你好好記住這件事。”
說到這裏，老教師的神色又變得溫和下來，眼中甚至閃爍起了絲縷的笑意。
“去，搬張椅子過來坐下，讓我把錯題給你講了。你最近的進步非常大。我看你有一道大題用了教材外的解法是不是？那是競賽的思路。”
葉千盈搬來椅子，坐在老教師身邊。
老師年紀大了，手背皮膚鬆弛，甚至還起了一片老年斑。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用筆輕輕鬆鬆地畫出一個幾何圖案，給葉千盈四兩撥千斤地講通了那道大題的核心要點。
葉千盈聽得如痴如醉。
家裏之前給她聘來一對一的劉老師，就已經是聲名遠揚的金牌教師，沒想到在這個老教師面前，竟然還有所不及。果然是一山更有一山高。
題講完了，葉千盈竟然有些捨不得離開。
在這個教室里，她就是個健康的正常人，但葉千盈想要留下卻不止是因為這個原因。
至少看着眼前的這位老師，感受過他的智慧和點撥以後，葉千盈已經很難再像開始一樣把他當成是一個NPC了。
“老師再給我講一講這道題的其他做法吧。”她低聲和老教師商量着。
“怎麼，還沒聽夠啊。”老教師那古板嚴肅的嘴角稍微向上提了提，“可以，但讓老師看看，你再遇到同類型題會不會做——來，我再給你出幾道題。”
……
最後這場師生相宜的另類補課，還是以老教師伸手掩住了一個哈欠作為句號。
即使知道這一切可能只是模擬出來的，葉千盈也不好眼睜睜地再看下去了。
“那，今天就到這裏吧，老師。”
“唉，人老嘍，精神不濟。”老教師感慨地摘下眼鏡擦了擦，“好，再給你講完這道題就結束——你現在終於知道好好學習了，以後可要努力啊。你看，你的同學們早就畢業了，就你還在補考。”
葉千盈：“……”
什麼，難怪這間教室里只有一張空桌子，原來這不是她作為宿主的特殊待遇，而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留級生？
這個設定怎麼這麼……科學又扎心啊。
最後一道題也講完了，葉千盈再依依不捨，也要離開了。
葉千盈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考試時，監考的會不會還是這位老師，但對於對方的才學和認真，她心裏是十分敬重的。
臨走之前，她十分感激地和老教師道了謝，又藉著低頭的空隙，看清了對方胸前佩戴的監考牌。
仲元化，這位老教師名叫仲元化。
葉千盈記住了。
在整個教室的影子都變得模糊以前，葉千盈看到的最後一眼，是老教師微躬着背，用一塊打濕的抹布，勤勤懇懇地擦去黑板上的大片板書，蒼老的手背上落滿了粉筆灰。
她該擦過黑板再走的。
下次，如果下次還能遇上這位老師，她一定不忘在臨走前擦乾淨黑板。
葉千盈睜開眼，從那片寫實又虛幻的模擬空間中回過神來，發現窗外的曦光竟然已經蒙蒙亮了。
竟然聽了那麼久的課。
葉千盈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同樣伸手掩住了一個哈欠。
“系統，”她叫出了學習系統：“模擬考多久能進行一次？”
學習系統誠實地回答道：“對於模擬考次數，系統沒有限制，宿主。”
“這樣啊。”葉千盈眼中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下次模擬考，還會遇到那位仲老師嗎？”
“會的。”
“唔。”
葉千盈的手指又習慣性地插.進了自己的發間，這是她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下次考試的時候，我想帶點東西去看仲老師，不知道這樣行不行呢？”
聽到這個要求，學習系統頓時卡殼了。它足足半分鐘都沒有回上話，顯然是沒想到世上竟然還會有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宿主。
“……可以，宿主可以用積分換取一些禮物。”說到這裏，系統又忍不住問了一句：“但您之後就知道了，積分其實是很寶貴的。宿主您真要這麼做呀？”
“嗯。”葉千盈簡短地應了一聲，然後利用床前的裝置，把自己慢慢地挪到了床上，“六點半叫我。”
每天早晨六點半，那是她每天完成自己日常任務中“英語學習”的固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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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在系統的鬧鈴模式下，葉千盈準時睜開了眼睛。
按照過去一周內養成的時間鍾，葉千盈完成了英語學習和古詩默寫。由護工推她到早餐桌前的時候，正好是七點整。
葉父昨天去國外參加一個重要峰會，葉河漢習慣賴床，早晨七點是絕對起不來的。因此，飯桌上只有葉母、大哥、二哥還有葉千盈四個人。
吃過早餐后，葉迢靠近葉千盈，把手搭在她的輪椅背上，說話的聲音放得很輕。
“小妹，劉老師是不是今天休息？”
葉千盈的補習老師是他的秘書聯繫的，對於葉千盈的時間表，葉迢自然非常清楚。他之所以會這麼問，只是不確定葉千盈今天有沒有其他安排。
“是啊。”
“那今天要不要去大哥公司轉轉？”葉迢對着葉千盈露出溫和耐心的微笑，一點也看不出他在公司里的冷臉是怎樣地讓下屬聞風喪膽。
“今天天氣不錯，正好適合出門。你不是喜歡樓下咖啡店的雪糕嗎，讓秘書給你訂一大份，配香草咖啡，好不好？”
母親林木棉也在一旁助陣：“是啊，盈盈和哥哥一起出門散散心吧，前幾天不是都叫同學來家裏玩了嗎？這幾天一直在家裏學習，肯定累壞了，是不是？”
葉千盈看着葉迢和媽媽，幾乎壓抑不住從自己眼中洶湧而出的濃烈感情。
他們一直默默支撐着她，關注着她，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她開心快樂。
十年後是這樣，十年前也是如此，這就是她的家人啊。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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