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上官類的眼中浮現了一抹陰沉,似是憤怒,似是殺氣。
婉婉看的清楚,但毫不在意。眼下她被他抓來了,便沒什麼在意的了。她是哭有用,還是求有用,顯然都沒用。所以,她當然不會和她厭惡的人服軟求饒。
她知道自己提及了那上官類的憤恨之事,也知道自己在其傷口上撒鹽了,但不錯,她就是故意的。
上官類眸中的戾氣愈來愈重。他眯起了眼,大手按在了她的椅背上,離得婉婉愈發的近了。
“夫人是在時刻提醒我,我為夫人丟了一隻手。”
婉婉莞爾一笑,“你覺得,你還會為我丟了命。”
上官類聽言,當即便笑了起來,但接着便目光陰暗地一把捏住了婉婉的小臉兒,惡狠狠地道:“是么?丟命啊,呵,沒見面兒的時候,為夫都要把你的樣子給忘了,眼下見了,卻也不得不說,這世間的女子千千萬,夫人的美貌,毫無懸念便是那個最。為夫就算是真的為你丟了命,也值了呢!只是,丟命的怕是魏昭吧。”
他越說聲音越低,繼而又道:“我想了念了你三年,娶你回家,和你拜堂成親,你竟然偷漢子,和野男人聯手對付我!蘇婉婉,今日我便告訴你,此仇不報,我上官類誓不為人!以前在大殷王府,你和魏昭玩兒我的賬,我都記得清清楚楚,算的明明白白。我會讓你看到魏昭像條狗一樣匍匐在我的腳下,讓他付出慘重的代價!而你,你還歸我上官類!你我的賬,我們有的是的時間磨磋,為夫和你慢慢地算!”
他眸光陰騭的不成樣子,說完嘴角一咧,冷笑了。
婉婉毛骨悚然,眼下人為刀俎,她為魚肉,說不怕,肯定是假的。她強忍下心中的悸動和那股噁心,扯了扯唇角,微一用力,別開了臉,掙脫了他的束縛。
上官類離開了。
“好好地給我看着上官三奶奶!”
這時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當那屋門被關上的瞬間,婉婉猛然閉了眼睛,渾身發顫。
此時再回想自己被抓的種種,她簡直是絕望了。
上官類信誓旦旦的模樣,很有底氣,讓婉婉有種極其不好的感覺。他在大燕境內,竟然敢搞事情,婉婉閉着眼睛都猜的到,他有同夥,可他的同夥是誰呢?
她適才雖然面上一副淡然無所謂的樣子,但其實心中早已嚇的魂飛魄散了般。
怎麼會這樣?眼下又該怎麼辦呢?
她知道母親和芸香等人很快便會發現她被綁架了,所以也一定會馬上給宮中去消息,此時,魏昭應該是已經知道了。
那上官類毫無避諱地默認了要用她對付魏昭,且不知他到底要幹什麼?
婉婉心中懼怕的很。她一面怕魏昭上當中計,一面又怕魏昭真的毫不在意她的生死。
如若放到一個月前,她此時會是心靜如水的,但這一個月來的相處,魏昭雖從未說過愛她,她有時夜晚睡不着的時候也會去想,想那男人到底愛不愛她?又到底對她有幾分喜歡?答案她從來都是不確定的,但許多真實的感受,魏昭為她做的許多事兒,真的讓她感覺很溫暖。
婉婉不覺間摸向了肚子,眼下的情景,真的是她從未料到的。
這時,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了腳步聲與開鎖之聲,她聽聞,驀然之間心便一顫,背脊一層冷汗。
不時門開了,卻是有人提着食盒進來,然婉婉的注意力不在那食盒上,見了那提着盒子的人便是一怔。
那人一身紅衣,腰肢不盈一握,顏如渥丹,生的香嬌玉嫩,明媚照人,卻是小郡主上官琳琅!
婉婉瞧見她,瞬時看的傻了。她有些不敢認人,只因這兩年來,上官琳琅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以前,在婉婉看來,上官琳琅就是個孩子。她很可愛,很活潑,也很有趣,但論相貌,絕對算不上是什麼美人,與洛璃比起來,她要差許多,但眼下的這個小臉兒白皙清透,身段玲瓏有致,整個人嬌嫩嫩,水潤潤的妙齡少女,哪裏是洛璃能比的?
她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上官琳琅進來關好了門,看着婉婉,嘴唇動動,想要喚她,但或許是不知道該喚什麼,這一聲便沒叫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向婉婉微微一笑。
她放下了食盒,朝着婉婉走來,徑直去了她的身後,接着婉婉便感到了繩子一點點鬆動了,卻是她給她解開了束縛。
“沒傷到吧。”
“沒。”
婉婉搖了搖頭,待那繩子完全結了開,便站起了身,揉了揉手腕,也盯向了上官琳琅。
“謝謝。”
上官琳琅笑了笑,“吃些東西吧。”
婉婉點了頭,便隨着她去了桌旁。
上官琳琅將食盒裏的東西都拿了出來,婉婉注意看到,碗筷都是兩份,一共四菜一湯,有葷有素。
她將一碗飯遞給了婉婉,另一個便留在了自己的身前。
“吃吧,餓了吧。”
說著,她也沒待婉婉動筷,笑了笑,自己先吃了起來。她將桌上的菜依次吃了一遍,抬頭看了看婉婉,抿唇又是笑了的模樣。
婉婉知道,她在讓她安心,在告訴她,飯菜沒有問題。
婉婉知道。她知道上官類抓了她來是有用的,當然不會沒等用呢,便把她給毒死了。那上官琳琅此舉,是在讓她相信她。
婉婉從沒有不相信過她。
她還之一笑,便也拾起來筷子,吃了起來。
倆人一起吃飯,並非頭次,但如此安靜的吃飯,卻是第一次。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屋中寂靜的很,只有時而碗筷相碰發出的聲音,沒有人說話。
上官琳琅先落了筷,直到婉婉也同樣吃完了,她才開了口。
“好久不見。”
婉婉應聲,也回了這句,繼而接着率先問了上官琳琅。
“你為何也在這兒?”
上官琳琅莞爾一笑,“同命相連。”
這句“同命相連”說的婉婉瞬時其實是不大懂的。
但她想了想,但覺自己明白了。
上官琳琅自然不是在說和她同命相連,而是和上官類。
婉婉記得洛璃那日的話。她說上官琳琅被大殷王囚禁了一年,後來大殷王還要殺她,她跑了出來。
上官類不會是被逼着跑了出來,但怕是在大殷王那徹底失寵,徹底沒了出路,混不下去了,他或是自己領命出來的,或是帶着不甘出來找魏昭和她報復,做出一番什麼將功補過的。
和上官類同命相連,這怕才是上官琳琅的真正的意思。
婉婉沒說什麼。
上官類不冤,她報復的就是上官類。上官類死了都不冤。但上官琳琅確實是被殃及的池魚。
但家國恩怨便是如此。
“那你不是就是想來看看我吧。”
婉婉笑了,但見上官琳琅也笑了笑,那笑容依然天真無邪。
“我是有話想問三......有話想問你。”
婉婉點了點頭。
“你問便是。”
上官琳琅應了一聲,然後那一聲過後竟是沒有立時說話,卻是過了一會兒,方才開了口。
“第一次練武場相見以後的事么?”
這話無頭無尾,怕是也只有婉婉聽得懂了。
她點了頭。
上官琳琅應了一聲。
“後來再去練武場,其實都是為了他......”
婉婉很大方地承認。
“包括有時路上的偶遇,其實也不是偶遇。”
“對。”
“你去過他的雨竹林么?”
婉婉沒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知道,那雨竹林是魏昭在王府的特殊待遇。而這特殊待遇,源於他是上官琳琅最喜歡的奴隸,他之所以成為了她最喜歡的奴隸,是因為魏昭投其所好,入府後,便有目的地接近,利用了上官琳琅。
他利用了上官琳琅,有了這雨竹林。
這雨竹林原是他方便為上官琳琅刻木劍而得來的地方。但實際上,卻成了他掩人耳目,深夜搜府尋找玉璽的掩護,和與她偷,情的地方。
婉婉沒答,屋中瞬時安靜了須臾,但接着她便聽那上官琳琅再度開了口。
“是他主動找你的么?”
但這話剛問完,上官琳琅便苦笑一下,搖了搖頭。
“對不起。”
婉婉看着她的手緩緩地攥了起來,但剛剛攥了上,就又鬆了開,旋即抬起了頭,便又是一個微笑。
“三嫂早些歇着,我走了。”
她這一次沒糾正這稱呼,話說完,便起了身,收拾了盤碗。
再接着,婉婉便聽到了開門與關門聲,還有上鎖的聲音。
她沒指望上官琳琅會救她,也不會求她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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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狂風雷鳴,傾盆大雨落下。
密室的石屋中,裴沐背身而立。上官類微微躬了躬身。
“明日一切便看裴都督的了。”
裴沐面色深沉,嘴角微扯,且沒回話。
上官類笑了兩聲。
“事成之後,太後娘娘回宮主持大局,蘇珩要不了多久便會入獄,那美人兒還是都督的。只是有些可惜,魏昭會變成個失憶的傻子,都督沒法解氣,沒法讓他也嘗嘗這心愛的女人嫁給了別的男人是什麼滋味了。”
那裴沐還是一言未發。
上官類小心地看一下人的臉色,一把摺扇“嘩”地一下開啟,笑着扇了兩扇,探身朝人靠了靠。
“但都督放心,日後我們有的是機會踩在那魏昭的頭上。明日只要擒了那魏昭,那魏昭落入那女人的手中,大燕壽盡便指日可待,事成之日,大殷王會第一個擁護都督上位!”
裴沐嘴角輕輕扯了一下,這時方才轉過了身來。
那上官類一見,當即眯了眯眼,更是恭敬異常。
“此事萬無一失,敵在明,都督在暗,魏昭做夢也料不到。”
喧囂的雨夜,石屋中響起了兩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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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婉婉剛吃過早飯,便被人綁了起來。她一聲未吭,也是人讓她去哪,她便去了哪。
但上了馬車,毫無防備,一陣白霧吹來,她便失去了意識。
醒來之時,她感覺一陣風吹過身體,極冷,再有便是手腕被繩子勒的疼,睜眼尋望周圍,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被帶到了一面懸崖峭壁。
周圍只有她一人,被綁在了兩樹之間,而自己的身後便是陡峭的懸崖。她整個身子,此時卻是全靠着手腕上的兩根繩子在支撐,倘使這繩子斷落,自己無疑會順勢墜入萬丈深淵。
山風一起,冷的刺骨,婉婉背脊冰涼,說不怕,肯定是假的。但她依舊沒吭聲。上官類等人在自己的斜右方,正是那綁着她的繩子的源頭。
婉婉那一眼,正好和上官類對了上。
男人嘴角一動。
“夫人別怕,委屈一會兒而已,等回去,為夫自然會好好疼你,好好地補償你。”
婉婉聽他說話便頭皮發麻,胃中噁心。
“上官類,你也太幼稚了。”
上官類一聲冷笑。
婉婉還是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你還真以為魏昭會來?你就覺得我的魅力那麼大?”
“你的魅力當然大,若不然,怎麼能做他的開蒙?”
“開……?”
那上官類這話一下子把婉婉給說的愣了,與此同時,渾身包括小臉兒突然之間火辣辣地燙了起來,在這山風習習,冷的刺骨的地方她也是驀然感到了燥熱。
但還不及多想,遠處的馬蹄聲便傳入了婉婉的耳中。
她渾身猛地一顫,當即眼睛便朝着那塵土飛揚的方向望去,更是直了。
婉婉發誓,她從未這般心驚肉跳,這般緊張過。她從昨日裏便一直在說魏昭不會來,這話有着幾分自嘲,有着幾分對上官類的譏諷,除此之外也不是隨口瞎謅,而是,她真的覺得魏昭不會來。
平心而論,她知道魏昭是喜歡她,也是在意她的,但眼下不是喜歡和在意便可以的,這明顯是陷阱,明顯有陰謀,且敵在暗,他在明,搞不好要搭上的是命!這不是玩笑!
魏昭是誰?那是大燕的皇上,他如此高貴之身,絕不可能,也不應該以身犯險!
婉婉知道他會為她着急,得知她的消息后,定然會派人前來相救,但她沒想到,他真的親自來了。
是的,魏昭來了。
當那一匹白馬之上,襲着一身龍袍的男人在塵土飛揚之下,出現在婉婉的視線中時,眼淚瞬時就模糊了眼睛。
她胸口狂跳,哭着笑了,從昨日被抓起便一直怕的要死的感覺,就在這一刻,一下子便煙消雲散了。
只要他和她是一起的,那她便什麼也不怕了。
那種安穩無言而喻,也是一如既往。她從認識他那天起便有這樣的感覺,從未變過。
“皇上,小心有詐!”
隔着風聲,她的聲音弱如遊絲,但真真切切地傳到了魏昭的耳中了。
男人過來便看到了那小人兒嬌柔的樣子,被雙手束縛着,身後便是萬丈深淵,危險至極。魏昭一眼瞧見,眼中便湧起了殺氣。
上官類立在高處,周圍的弓箭手已經準備就緒。
他瞧見了魏昭,便想起了自己斷的這隻手,心中憤恨無比。
“魏昭,你果然來了。”
魏昭勒住韁繩,身後只有二十多個人。
男人瞧着那上官類眯了眯眼,旋即輕動了嘴角。
“看來,朕那日沒直接殺了你,是朕錯了。”
被砍手的那天,是上官類這輩子最窩囊,最狼狽的一天,聽魏昭提起,他心中便是無盡的憤恨,恨不得立時報仇雪恨。
他聲音陰鷙,“看來是呢,魏昭,聽說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吧。我沒血盡而亡,便是為了讓你還債!”
魏昭笑了。
“哦?是么?那便說吧,什麼條件?”
上官類冷哼一聲,“條件很簡單,便是由你來換她。”
“好說,放人吧。”
那魏昭說著便下了馬,山風吹起他的披風。
那上官類聽罷朗聲大笑,他沒想到魏昭會這般爽快,當真沒想到。
“皇上答應的好輕鬆。”
魏昭輕描淡寫,“這周圍都是你的人,朕還有選擇么?”
他說著腳步未停,從容地步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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