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動京都

名動京都

端陽宮宴設在重華宮,離蓬萊殿、宣政殿極近,向來是後宮女眷聚會的所在。自入宮門起,一路都有小黃門接引,各家女眷聚在一團,緩步而行,亂中有序,王萱暗中觀察過,覺得後宮的秩序確實比往年好得多,這無疑是裴貴妃的功勞。

最明顯的一個變化,在宮女與小黃門的神色上。昔年王萱也不常進宮,只拿兩年前寒食宮宴與今次端午宮宴相比,便看得出來,這些宮女和小黃門的表情柔和了許多,說起話來也是輕聲細語,不似往日那般,冷冰冰的沒點人情味。

元稚正在人堆里張望,見了王萱,連忙踮起腳尖伸手同她打招呼,卻被她身旁的楊氏瞪了一眼,悻悻地放了手,乖乖跟着楊氏走了,表示稍後再來找她。

許多熟悉的面孔依次閃過,王萱面帶笑意,溫和有禮,一襲水藍衣裙散落周身,襯得她亭亭玉立,風姿雋秀。相比兩年前略顯稚嫩的面容,她確實是長大了許多,整個人的氣質也有所變化,許多大家夫人見了她,都交頭接耳,互相詢問是哪家女兒。

“我看你真是老眼昏花了,那是嘉寧縣主啊,往年她雖很少露面,但你也是見過的,怎麼這就不認得了?”

“原來真是她,往日見她,只覺得清冷孤傲,沒什麼人氣兒,今日一見,果然是長大了,國色天香,不讓其母。”

“嘉寧縣主前兩年便被人稱作‘京都第一美人’,如今長開了,更勝從前。你仔細看她眉宇,比昔日舒展許多,顧盼之間,有鄭夫人的風範,果然是多了長輩教養的緣故。”

從前的王萱被困在京都之中,雖然沒什麼讓她煩憂的大事,但終歸如同籠中之鳥,只能從遊記雜文中尋個精神桃源,把自己困在當中,對外界的人或事,自然也就沒那麼敏感了,所以這些夫人們才會說,她從前孤僻,難以接近。

出京見識過一番,有寬厚溫和的長輩教導,又有同齡姊妹互相關懷,她的心胸開闊了許多,更不用說經過黃珧的調理,她從娘胎裏帶來的弱症已經基本痊癒,氣色比從前都好了許多,自然有所不同。

“鄭太夫人素有賢名,對兒女們的教養自然是沒話說,你看嘉寧縣主身邊那兩位,聽說也是琅琊王氏的嫡女,儀容氣度很是不凡,稍後得閑,不如我們一同去向太夫人請安,討教一下如何教養女兒?”

“李夫人說得是,咱們身為晚輩,去請個安都是應該的。”

幾人笑了起來,目光仍是戀戀不捨,不肯從王氏三女身上挪開,只在心裏盤算着,家中族中可有適齡的兒郎,能把這等宜室宜家的好女兒娶回家去。

王家的座位在鳳座前第一個位置,鄭氏帶着三個孫女落座,便引來了滿堂圍觀,昔年見過鄭氏,與她熟識的,都站起來向她行禮,那不熟悉的,也微微頷首,以示敬意。

元稚與楊氏早坐在了她們下首,元稚被迫挺直了腰背乖乖坐着,一見王萱,便朝她做了個鬼臉,眉眼擰成一團,顯然在抱怨楊氏對她規行矩步,不肯放鬆。

王萱眼眉彎彎,朝她一笑。

少頃,後殿走出來一隊宮女,簇擁着一位身着青縹色褕翟,飾以九行青底五彩搖翟紋,按品大妝,着高髻簪步搖,插十二鈿,另有八雀九華,衣飾極盡繁複隆重的婦人,只見她蓮步輕移,發上金玉首飾紋絲不動,裙角飄帶不過被清風帶起半寸,雍容華貴,盡顯帝妃風範。不必多說,這便是已經執掌後宮,實際算得上半個皇后的貴妃裴氏了。

裴氏容貌自是傾國傾城,雖已年近四十,觀其神態,仍覺得她只有雙十年華,再看其膚色,白如凝脂,容光四射,叫人不可逼視。

眾人連忙向她行禮。

裴貴妃微微一笑,讓眾人起來,各自落座,自己卻沒有向著中間那尊貴無比的鳳座去,只在鳳座一側貴妃的位置上坐下了。

“今日乃是端陽佳節,本宮設宴,不過是深宮孤寂,想要沾沾外頭的人氣,再一個,值此除五毒、迎葯神的好日子,為陛下與太子祈福,為天下百姓祈福,眾位夫人可千萬不要拘束。”

她的聲音極柔和極動聽,落進滿座女眷的心裏,都微微一顫,怪道陛下對她念念不忘十八年,一入了宮便是貴妃之尊,而觀她言行舉止,更是不失世家風範,恪守禮節,卻不失親近。

“聽說鄭太夫人也來了——”裴貴妃略一轉身,看向鄭氏,言語間十分尊敬,“太夫人舟車勞頓回到京都,本該讓您多多休息,不該打擾,但本宮想着,太夫人許久不在京都居住,恐怕人際來往疏遠了,正好藉著這個機會,讓眾位夫人一睹太夫人風采,也好請教夫人掌家育兒的心得,太夫人以為如何?”

鄭氏向裴貴妃行了一禮,道:“娘娘所言極是,妾身在鄉下地方住了十餘年,什麼禮節規矩都忘得一乾二淨了,正需要娘娘提點。至於眾位夫人,也是妾身疏忽了,早該設宴請諸位一聚,不過,下月月中嘉寧縣主及笄,妾身忝為正賓,正好藉著這個機會,請諸位夫人過府一聚,所以才沒有提前設宴。”

“原來如此。”裴貴妃微微頷首,又看向王萱三人,“本宮回京的時候,聽說嘉寧縣主回鄉侍奉太夫人去了,未曾得見‘京都第一美人’的風采,只是太夫人身邊這三位,皆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不知哪一個才是嘉寧?”

王萱主動站出來,行禮道:“娘娘過獎,臣女便是嘉寧,這兩個是臣女小妹,族中排行十一、十二,名蘋與荔。”

王蘋和王荔也順着她的話起身行禮,兩姊妹容貌出眾,大方得體,底下的夫人們都忍不住點點頭,誇讚三人禮儀得當,進退有據。

而那些同齡的世家貴女們,都暗自警覺起來,有了心上人的更甚。她們與王氏貴女之間,本就是競爭關係,京都人人想嫁的好兒郎只有那麼幾個,這下又來了王蘋與王荔,她們正當及笄之年卻回京來住,顯然是王家預備將她們嫁回京中。

鄭太夫人的招牌在那,王蘋與王荔自然不會是什麼草包,更不用說她們姿容出眾,身份高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典範。

裴貴妃顯然對三人很是滿意,又笑着對王萱說:“嘉寧縣主名副其實,果然是個美人胚子,這周身氣度,竟像極了鄭太夫人,不愧是太夫人教出來的。本宮與嘉寧一見如故,竟覺得前世在哪裏見過你,方才聽太夫人說,你是下月月中及笄,本宮便賜你一柄玉如意,祝願嘉寧事事如意,人如其玉。”

她身後的宮女立刻上前來,呈上一個錦盒,交給了王萱。王萱親手接過,又行了一禮,才得以入座。

這些顯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在座的夫人們哪一個不是人精,都看得出來裴貴妃的意圖。只是琅琊王氏不比昔年,陛下與太子又有打壓世家的意圖,這王氏嫡女,會否入主東宮,尚未可知。

不過,儘管後來裴貴妃又選了幾個才貌出眾的世家貴女出來誇獎賞賜了一番,眾人還是覺得京都貴女之中,王萱當選太子妃的機會最大。

裴貴妃本就出身世家,天然受到同為世家女的夫人們的歡迎,相比從前處事凌厲,不那麼好說話的賀皇后,其他人也屬意裴貴妃更多一點,似乎所有人都認為,文惠帝不日就會將裴氏的位份再提一提,以正太子之位。

眾人言笑晏晏,賓主盡歡之際,殿外傳來通報聲,卻是寵冠後宮的淑妃娘娘來了。

淑妃司氏的出身,人盡皆知,但她腹中懷有龍胎,又深受陛下寵信,在場的夫人們也不敢怠慢,連忙行禮,以目注視,看着身姿窈窕的司月兒款款步入大殿。

“貴妃娘娘恕罪,妾身今日早起偶感不適,故此來遲,請娘娘降罪。”司月兒懷孕三月有餘,卻不見她長胖,腰肢仍是纖瘦如柳,不過今日她面上確實沒什麼血色,看起來疲憊不已,應該是真的病了。

淑妃對皇后賀氏的恭敬也是出了名的,從前賀氏還掌權的時候,她便時常侍奉在皇后左右,微微躬身,低眉垂首,既不諂媚也不疏離,絲毫沒有德妃受寵時趾高氣昂的樣子,很受皇后稱讚,常對內外命婦說起她的柔順恭謹。

如今眾人見她在裴貴妃面前一如往常,不由感慨道:果然是低位出身,能屈能伸,並不因為曾經親近皇後娘娘而惶恐,也不曾因為身懷龍胎而目中無人。

裴貴妃並沒有半分不悅,反而很是關懷,立刻命人整理鳳座另一側的座位,讓淑妃落座,甚至還說:“淑妃懷有龍胎,本就辛苦,本宮設宴這種小事,原不必一定要你來的,只是今日設宴,也有祈福之意,淑妃來了,眾位夫人也好為你腹中的皇子祈福。”

“妾身代皇兒謝過娘娘。”

淑妃一來,座下眾人反而覺得奇怪起來,裴貴妃請了淑妃來,總不會沒請德妃與安陽公主吧?若請了,那她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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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天子(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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