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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高考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宋月明特意關注了一下,何寧寧榜上有名,錄取學校在遙遠的大西北,盛產甜蜜蜜的葡萄哈密瓜。
彼時,張康和宋柏恆鬧掰,魏春玲自然不好意思和楊敏繼續來往的多麼密切,只一個賀梅香就夠她受的了。
何寧寧先報考再考試,偏遠地區錄取分數相對較低,她考出來的成績屬於超常發揮,比學校錄取分數還高出二十幾分,只不過報考的學校是瞞着家裏的,錄取通知書送到家才知道被哪一所學校錄取了。
魏根生看着何寧寧的錄取通知書啞口無言,這丫頭不言不語的來這一招,是無聲的抗議。
“你這孩子到底在想什麼啊?”
王寶珍問清楚學校地址在哪兒之後,劈頭打了何寧寧一個耳光。
魏根生阻攔不及,氣的跺腳。
“打啥,孩子想上哪兒上哪兒!”
何寧寧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低着頭說:“姥爺,姥姥,我以後會孝順你們。”
齊樹雲和馬鳳麗都沒功夫幸災樂禍,齊樹雲家與何寧寧成績相當的魏小雪發揮失常,滑檔了,三次復讀的強強成績沒什麼名次,馬鳳麗已經準備讓媒人給他說媒,二閨女琳琳去年考上個大專,可也不能人家一本的比。
魏春玲從市裡趕回來,也想揮手打何寧寧,她身後跟着的張暢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你去吧!去吧!看你去了那兒誰管你誰問你!”
何寧寧竟然笑了起來,“媽,我不用你操心。”
魏春玲和王寶珍聽到這話都是一驚,這麼大點的丫頭片子知道什麼,哪個不是聽家裏的,要不你上哪兒弄錢去?
“你你、是誰叫你考這兒的大學的?”
何寧寧擰着脖子說:“我自己。”
王寶珍眼前發暈,她想到了一個可能:“是衛雲開還是宋月明叫你考這兒的?”
何寧寧不為所動的說:“就是我自己要考的,我不想在這兒上學。”
尤其是知道魏春玲和張康要轉業回來之後,所以她偷摸在姥爺的小本子上找到了衛舅舅家裏的電話,只要得到支持,她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去遠方。
“你、你給我重考!不能去那兒上學,你姥姥把你養這麼大,你對她不管不顧的咋想着去遠邊兒上大學,你個不孝順、沒良心的!我當時養你幹啥,就該叫你留在你奶奶家,看你現在還能上學不能!”
王寶珍聲嘶力竭的哭嚎,當年為了讓衛雲開養這個小丫頭片子可是付出了多少的代價,兩家斷的乾乾淨淨,為了她別人連點便宜都不能沾,倆兒媳婦明裡暗裏的說她。
現在,小丫頭長大成人了竟然一聲不吭的要去大西北上學,那麼遠的地方要是嫁了人,一年都不會回來一次,她養這個外孫女完全是白養的!
何寧寧也不反駁,她不傻,要是現在提起衛雲開,王寶珍能哭天抹淚的上吊。
魏根生聽的心煩,他對外孫女有失望,可也不能斥責什麼,甭管是誰能從家裏走出去,不再種地就行。
“你給孩子說這幹啥,當時要不養着寧寧狠叫人戳脊梁骨吧!別給我瞎說了,孩子考上一本是大好事!”
何寧寧就是再不明事理也不會向著何家人,那他這個外孫女就沒白養!
齊樹雲聽得輕哼一聲:“這到底不是咱們姓魏的,要是換成小雪多好啊,她天天幫着我幹活,愁吃愁穿的,她要是有寧寧這條件,肯定考在咱家的學校!”
馬鳳麗也露出一抹喜意:“琳琳考個大專比不上寧寧,但好歹在臉跟前,我可就這一個閨女,捨不得叫她去遠邊兒。”
魏小雪聽的翻了個白眼,她要是考上大學也不會留在家裏,齊樹雲從小重男輕女,她可真看得夠夠的,不過也真是,要是三叔當時用那筆錢養她,保准比何寧寧考的強!
說硬的是說不通的,魏春玲和王寶珍開始軟磨硬泡苦口婆心的勸說。
“你一個小閨女家到恁遠的地方,啥也不知道,出點啥事兒俺也過不去,叫人擔心的慌,要是給家門口就不一樣了,坐上車就能去,人家你學校這地方坐火車都得兩天兩夜才能到!”
“寧寧,你考試的時候媽跟你說的意思是不叫你考恁遠,媽就你跟暢暢倆孩子,暢暢還小着,咱都在一塊兒還能有個照應,咱離得近點,到時候媽也能多跟你說說話,以前是媽對不住你。”
何寧寧沒有半分軟化的跡象,她只記得小時候一年才能見到一次她媽和張叔叔,她想攆上去跟着魏春玲走,下一刻就被王寶珍給抱回來,等到長大了,王寶珍推着她假期去張叔叔家裏住幾天,剛開了個口,那個小男孩就來推她,不讓她去他家裏。
姥姥耳提面命的是我養你不容易以後你得孝順我,姥爺跟她說考大學才能不種地,就跟、就跟她小時候見過的小舅、小妗妗一樣,有自己的本事在城裏生活。
她沒爸沒媽了,只想走的遠遠地。
是以,面對兩人的勸說,何寧寧低着頭不答話。
王寶珍快氣死了,又不敢大吼大叫讓魏根生聽見,只能耐着性子繼續說:“你都沒爸了,要不是我豁出去老臉讓你小舅養你,能有你現在的日子,因為你我養的兒都沒有了,你就是這樣回報你姥姥的,沒良心!”
魏春玲聽着更是覺得難受,當初三哥和嫂子就是因為這件事跟家裏絕了來往,嫂子對她更是沒有一點好臉色,去年她捧着五萬塊錢還能在市裡買個房,今年又漲起來,五萬塊錢只能買一半,要是在市裡有房,她跟張康還能爭取一下留在市裡。
“要不是因為你,哪會成現在這樣,你小舅小妗子恁有錢,能對你姥姥姥爺不管不問?”魏春玲腦子一熱,說了這麼一句。
何寧寧抬頭看她,而後笑着指向門外的水泥馬路:“他倆要是狠心,就沒門前這條路了。”
王寶珍一驚:“這是誰跟你說的?”
打從小宋庄、魏水村,連劉屯都修了兩條路,她琢磨過是誰修的路,門前修路那幾天,魏根生天天坐那兒看,她就猜出來了,但沒跟任何人說過。
“我自己猜的。”
其實是魏根生告訴她的,那學期她貪玩,成績降的厲害,姥爺指着那路說,路都鋪在眼前了,再爛泥扶不上牆,那就是自己沒本事。
魏春玲對他們說的一無所覺,還抱着奢望問:“寧寧,咱能留在老家上學不?我就你這一個閨女啊。”
“那這個通知書咋辦?”
“咱再讀一年。”
何寧寧忽然笑的很奇怪:“那我復讀考不上怎麼辦?就跟強強一樣。”
魏春玲結巴了一下:“你肯定能考上,你現在都能考上一本。”
何寧寧不答應,魏根生已經去跟村裏有在那兒上學打工的人打聽去了,該怎麼去上學,買火車票。
魏春華給學校打了個電話諮詢,林秘書按時來到魏水村,帶着何寧寧辦了一張銀行卡,按照當地標準將生活費和學費一次性給到她。
“林叔叔,請你幫你謝謝衛叔叔和宋阿姨。”
林秘書鄭重點頭:“你放心,我一定將這話傳達到位。”
何寧寧開學離開,魏春玲隨張康轉業到縣城生活。
張康的爹媽對兒子回來的事喜不自禁,在部隊的時間見不着摸不着,現在可算能享到兒子的清福了,可得好好跟兒子親近親近。
倆人直奔張康分配到的家屬院,住下不走了,本來就是兩居室的房子,主卧是她跟張康住,張暢一間房,張老太可一點都不嫌棄指着陽台和客廳之間的小隔間說:“俺們就住那兒!”
張老頭也說好:“俺都不嫌棄,還能再活幾年啊,就想多看看這個不在臉跟前的兒啊!”
饒是原本對父母心有芥蒂的張康,此時也忍不住覺得對不起他們,想也不想的應允下來:“行,爸媽你們就住在這兒吧。”
魏春玲只得咽下想說的話,忍受公婆到來的各種不適。
王寶珍來這走親戚,被張老太好一通嘲諷:
“你家那個外孫女去外頭上學了吧?唷,聽說坐火車都得兩天兩夜是吧?那這孩子不等於白養了,看來我當初說的沒錯!”
張老太滿滿的慶幸和幸災樂禍,對着親孫子張暢卻說:“暢暢,你好好學習,給奶奶考個大學看看,到時候我跟你爺爺供你上大學!”
王寶珍聽着這話氣的頭暈,回去就覺得身上不得勁,腦袋發木,她沒當一回事,覺得躺躺就好了,又碰上孫子強強來跟她要錢。
“奶奶,你孫媳婦想買件衣裳,俺媽不給我錢,你給我拿點唄。”
王寶珍氣呼呼的給他拿了五十塊錢,魏強嫌少,連她手裏那張一百的也給抓走了,她追都追不上,弄得一肚子氣,她眼前暈得慌,只覺得噁心難受,還沒走到門外邊就直勾勾的往下栽。
魏根生從門外進來看到這一幕,一股風似的跑到眼前,王寶珍已經趴在地上。
“愛軍,愛國,你倆快點來個人啊!”
王寶珍閉上眼再睜開眼,眼前一片白,眼珠子轉了一會兒才發現這是在醫院。
“我咋了?”
她以為自己問出聲了,實際上魏根生連她說的啥都沒聽見,她躺在那兒口水不停的流,手腳都不聽使喚,察覺這個真相后,王寶珍的表情變得很驚恐。
魏根生長長嘆氣:“你別亂動,醫生說你是腦中風,得好好養着。”
護士來用了葯,王寶珍很快睡過去。
齊樹雲和馬鳳麗正臉色沉沉的站在門外邊,這腦中風能治好還行,要是治不好說不定就癱在床上,嘴歪眼斜的不能動,當兒媳婦的就怕婆婆有這樣的病。
“這咋弄,我可不伺候她。”
“那咱爸還好好的,他倆住一塊兒也輪不到咱吧?”
倆人打着各自的小算盤,魏家的閨女女婿准女婿都來了,魏春華的婚期就在年底十二月,那時候剛好放假好準備婚事,來了這麼一出,周師達就算擔憂婚事也不能說出來,添上各自的錢讓王寶珍治病。
魏春芹的日子比從前好過些,拿了二百塊錢,魏春玲給的也是二百,魏春華手裏的錢不多也咬着牙給了三百。
魏根生推不掉也就收下來了。
宋月明帶着秘書過來的,秘書手裏提着個果籃,進到病房將果籃放下,宋月明從提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干大,雲開在外地考察,過兩天才能回來,到時候再過來看乾娘,這些錢你收着給乾娘買營養品吧,醫藥費我的秘書會處理。”
魏根生點點頭,宋月明將信封放到病床旁邊的桌上。
眾人視線不由自主的集中在那個白色信封上,瞧見薄薄的似乎沒什麼內容,又悄悄收回目光。
齊樹雲和馬鳳麗都不約而同的打量宋月明,正是深秋的天氣,宋月明穿着一件長長的羊絨大衣,白色高領毛衣,黑色褲子黑色高跟鞋,整個人仍舊是纖細漂亮,加上身後穿女式西服的秘書,更襯得那三分雷厲風行。
上次魏根生闌尾炎來市裡她們沒跟來,平時宋月明不回去,前前後得有七八年沒見過了,今時今日卻不敢真的上前跟宋月明套近乎。
“弟妹來了啊。”馬鳳麗乾巴巴的說了一句。
宋月明看她們一眼淡淡點頭,至於魏春玲連一絲眼角餘光都沒留給她。
王寶珍睡的不安穩,恍惚間睜開眼睛就看到站在床邊,陌生到幾乎認不出來的宋月明。
“你……”
宋月明上前一步彎腰給王寶珍掩了掩被角,微笑着說:“乾娘好好休息,其他事情都不用擔心。”
王寶珍還想說點什麼,還沒張口,口水就順着嘴角流下來了,她倏地轉頭看向另一邊。
宋月明笑容不變,直起身說:“乾娘的病需要靜養,我就不多打擾了,醫生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他們會儘力給乾娘治病,干大你讓乾娘配合醫生就行。”
“好,好。”
“您不用太擔心,放心治病就是。”
魏根生沉默着點點頭。
“小李,你去查下醫藥費,再跟魏家兩位大哥商量一下費用問題。”
李秘書幹練極了,脆生生的答應一聲,笑着看向魏愛軍和魏愛國。
魏春華走過來:“嫂子,我送你下樓吧。”
“好啊。”
魏春玲動了動腳也想跟上去,下一刻又頓住了,宋月明看她跟看陌生人一樣,她也拉不下那個臉。
走出病房,宋月明就隨意多了,也跟魏春華多交代兩句:“我好朋友的愛人就是腦科專家,主刀過很多台腦出血手術,我已經跟他打過招呼,乾娘的病情他會親自關注。”
“謝謝嫂子。”
宋月明笑了笑,意有所指的說:“這段時間你們精心護理,要是那倆靠不住,你就費點心,如果恢復的順利,什麼事兒都不耽誤。”
周師達比魏春玲還要大兩歲,家裏肯定急着結婚,要是因為王寶珍生病,延誤婚期讓這樁婚事出什麼變故,那可就不美了。
魏春華心裏也是沉甸甸的,盡量讓自己的笑的輕鬆些,堅定的說:“嫂子放心,我出門兒不出門兒都會照顧俺媽,不會不管她。”
“那就好,走吧,我帶你去見見樓醫生,到時候有什問題你跟他溝通。”
“好。”
樓醫生自不必說,兩家多年的交情,爽快的應下來。
辦妥這些事情,宋月明才開車回家,傍晚跟衛雲開通電話的時候說了到醫院探望的經過。
“我看她情況還好,樓醫生說是發現得早,回頭讓她做個全面的體檢吧,看看有沒有別的老年病。”
衛雲開沉聲應下,說:“辛苦你了。”
“這沒什麼,回頭你回來咱們也該去體檢了。”他們一家年年都會有體檢,宋月明挺惜命的,必須得活的好好的。
“好,我後天的飛機,你來接我?”衛雲開刻意壓低聲音,眉目漸漸舒展開來。
宋月明嗯了一聲,溫柔的說:“沒問題。”
衛真聽她說完了,笑眯眯的要走聽筒,用膩死人的聲音撒嬌:“爸爸,你想我了嗎?回來給我帶什麼禮物啊?我好想你啊!”
衛雲開被逗樂了:“驚喜要保持期待,我回去你們就知道了。”
“哼,那好吧,還有我倆哥哥的,你都得給啊。”
“沒問題,你們在家乖乖的,要聽媽媽的話,知道不?”
“知道啦,我們很聽話的!”
電話掛斷,呆在不遠處會議桌的白領精英們瞬間變成沉穩的哭喪臉,老闆娘小公主怎麼就不大多打一會兒電話,救命啊!他們要繼續被罵啊!
下一刻,衛雲開就走過來坐在會議桌主位,繼續開加班會議。
衛真也在抱怨呢,“爸爸怎麼不跟我多說一會兒,我都忘了跟他說我期中考試考多少了。”
宋月明揉揉閨女拆開羊角辮毛茸茸的腦袋,替他解釋:“他在開會呢,如果是休息時間,他會跟你說很多,你看上次,不就陪你聊了一個多小時。”
“嘻嘻嘻,我想爸爸了嘛,媽媽你上次出國我還跟你聊了兩個小時呢。”衛真窩在宋月明懷裏使勁的膩歪。
“對,你就是我的小棉襖。”
宋月明姐倆好的摟着衛真,衛越打籃球回來一頭的熱汗,瞧見衛真這樣兒就忍不住吐槽:“妹兒啊,你別這樣,都多大了還讓媽媽抱?”
衛真圈着宋月明的腰不撒手,故意炫耀的說:“小哥哥你就是嫉妒,你大了不能讓媽媽抱你,哼!”
“哼哼哼,衛真真你屬豬的啊!”
“媽媽,你看他!”
宋月明又開始調解兄妹官司:“右右,你妹妹屬狗呢,你別亂說,你去洗洗澡我也能抱你,你讓抱嗎?”
衛越立刻退後一步,從他和衛銘上了初中不讓抱也不讓親,美其名曰:我們是大孩子了。
但是回家總忍不住逗一逗粘人的衛真。
在書房玩電腦的衛銘探出頭來說了一句公道話:“右右,你這樣滿頭大汗的我也嫌棄你。”
“我有大名!你叫我大名!”
衛越還不喜歡年齡相當的人喊他小名,僅能接受爸媽喊兩聲。
衛銘和衛真對視一眼,齊聲喊:“右右!右右!”
衛越氣死了,隨手在額頭抹一把臭汗糊在衛真臉上,大步往書房跑,準備去收拾衛銘,來一場男人之間的戰鬥!
衛真追不上他,坐在那兒癟着嘴想哭:“我剛洗過臉,你賠我!”
衛銘關上了書房門從裏面抵住,衛越進不去,扭頭嬉皮笑臉的說:“賠你什麼,一張臉?”
“媽媽!”
宋月明捂着耳朵,只想自己不在線,衛真見救兵指望不住,從沙發上下去奔到書房門口去跟衛越打架,反正哥哥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氣。
三人鬧成一團,宋月明默默躲在雙胞胎的卧室里做點室內運動鍛煉,心平氣和。
三人很快和好,又開始打鬧。
宋月明心裏只有四個大字:心——平——氣——和。
堅持到衛雲開出差回來,宋月明都有一種鬆口氣的感覺,大概是她太好說話,仨孩子最怕的是衛雲開,他回來,三個小猴子都不敢再跳。
宋月明到機場接人就聲明:“接下來你負責檢查你兒子閨女的功課和作業,我要歸隱一段時間。”
衛雲開答應很爽快:“沒問題,全都交給我吧。”
宋月明拍拍他肩膀:“我就知道同志你靠得住,親一個。”
衛雲開在她親過來的時候側首吻她一下,動作迅速並不顯眼,可也被一位高管給看見了,原來平時不苟言笑的老闆私底下是這個樣子的,也怪不得他平時潔身自好,有這樣的媳婦還想什麼呢?
高管小聲嘀咕了一句:“愛情和錢都是人家的,而我只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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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休整一番,翌日是星期天,一家五口去醫院做體檢,體檢完畢帶着餓肚子的仨孩子吃個飯,再回來探望王寶珍。
王寶珍的情況已經比前幾天的情況好一些,魏春華正坐在床邊喂她喝粥,她慢吞吞的一口喝一點,稍有點不如意就先動動把勺子揮開,魏春華挺耐心的再餵給她,她聽見動靜看到來到面前的一家子,手一激動,就把碗給打開了。
魏春華拿的不穩,一碗粥直接翻了,倒在衣服和地上,她連忙跳開:“媽,你這是咋的了?”
碗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驚醒了眯眼睡覺的魏根生,他猛地睜開眼,恍然看見衛雲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雲開,你來了?”
“干大,乾娘還好吧?”
王寶珍躺在床上咬着牙說了三個字:“沒良心。”
衛雲開微微蹙眉,將果籃放下並未理會王寶珍說什麼。
魏根生和魏春華一臉的尷尬,咋到時候還能說人家沒良心的?
宋月明從門后拿了拖把遞給魏春華:“先把這一片給弄乾凈吧,這是吃的什麼飯?就你跟干大在這兒?”
“我在宿舍煮的一點,他們輪替班,都先回去了,嫂子你坐吧。”
魏春華忙前忙后的收拾,魏根生走過給王寶珍擦擦嘴角的粥米,忍着怒氣對王寶珍說:“你現在就給我好好治病,別找事,你要是找事咱管直接回家去!”
王寶珍眼中閃過怒氣,但她說話不大靈便,啊啊兩聲道:“都是……他們氣的!”
“你!”
宋月明簡直啼笑皆非,她問過魏春華,王寶珍是怎麼病的,明明出事前受了張老太的氣,又給強強拿了錢,再說王寶珍本來就患有高血壓、肝硬化,她這腦中風絕對不是一天兩台能夠造成的,她這說,是把何寧寧違逆他們去遠方上大學的賬算到了他們頭上。
“乾娘,你可別再生氣了,萬一這嘴歪眼斜更嚴重,到時候你連話都說不清楚,還會癱在床上,那受罪的還是你自己,咱現在還是平心靜氣的治病吧。”宋月明努力說的平靜一些,免得惹她更生氣,萬一氣出個好歹來,可真的說不清了。
單憑現在的情景,王寶珍那倆兒媳婦都不是能靠得住的,而王寶珍當年伺候行動不便的魏老太不噶怠慢一二,現在,怕不是想仗着自己生病做一回魏老太吧?
如果沒有翻臉,那她現在要是不任勞任怨的伺候,肯定得被人說不孝順,要是伺候了,不能跟這個腦中風的病人計較,那她自己能起被氣出來腦溢血。
衛雲開已經許久沒有跟王寶珍說過話,眼前這人陌生的很,眼睛裏都是恨意和惱怒,大概是惱他們不夠恭順。
“乾娘,月明說得對,你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養病,別的都不要想了。”
仨孩子站在病房門口,對這個陌生奶奶怕怕的。
魏根生手足無措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最好嘆了一口氣:“你倆來看看就中了,帶着孩子回去吧,我看她這樣還是別見人。”
否則的話就是兩邊都生氣,王寶珍現在這個樣子,誰敢真的讓她生氣,可又不能委屈人家一家子,乾脆點趕人走,大家心裏都好受點。
衛雲開想想也是:“好,干大,那你們照顧乾娘,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給我打電話。”
魏根生把他送到門外,話到嘴邊又給咽回去了,最後拍拍衛雲開的肩膀,說:“你們回吧,自己的過的好好的就中。”
“好,干大你保重。”
宋月明提醒仨孩子跟魏根生道別,他們乖乖揮手,魏根生看着不自覺露出笑容來,挨個摸摸他們的腦袋,又笑笑轉身回病房。
魏春華正在照顧王寶珍,她正在鬧脾氣,不配合吃東西,大冷天裏,魏春華急出來一頭汗。
魏根生走過去:“把碗給我,我喂她,你該忙該忙去吧。”
“不中,爸,這兒就你自己太累得慌了。”
“你哥跟你姐下午就過來了,你明個兒還得上班,你去忙吧,先去把衣裳上的米湯擦乾淨去。”
魏春華只得去了,病房裏留下魏根生和王寶珍,方才還要鬧騰的王寶珍瞬間安靜下來。
魏根生一臉和善的捏着瓷勺遞到她嘴邊:“來吧,我餵給你吃,你敢再推掉一下試試?”
“你,你想幹啥?”
有一瞬間,王寶珍真的從魏根生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恨意,心虛的往後躲,可她躺的時間長了身體不聽使喚。
“你要是想鬧接着鬧,要是再折騰,就沒人管你沒人問你了,你放心,就看在你給我生這幾個孩子,伺候了俺娘,我也會好好的伺候你。”
魏根生遞過來一勺粥,王寶珍張口喝下,垂着眼眸不敢看他,放在身側的手卻握的死緊,她又想起來魏老太對她頤指氣使的樣子了。
憑什麼?憑什麼她能孝順,就沒人孝順她,宋月明早就知道有這一天,才提出來給一點錢斷絕關係的,現在就不用管不用問了。
當晚,王寶珍病情加重,又請了一回醫生,宋月明跟樓醫生問起王寶珍的近況,樓醫生直搖頭。
“我沒見過氣性這麼大的病人,明知道自己在生病,還管不住脾氣,她一生氣血壓就往上升,照這樣下去是絕對不利於她病情恢復的。”
衛雲開也在一旁聽着,無話可說。
謝過樓醫生,兩人面面相覷,誰也猜不到王寶珍那麼大的氣性,或者說從前忍的夠好。
“她想當魏老太太,還要撿着人拿捏。”
王寶珍當兒媳婦受的苦,她都要別人再受一遍,在她的思想里,得培養一個接班人保她晚年安享無憂,在暗中,她學着魏老太挑選合適的人選,魏根生是兄弟倆,魏根生離家多年愧對老娘,必定對她百依百順,而王寶珍自己不敢不孝順,不然換成混不吝的徐三妞就做不到她這地步。
親兒子的倆兒媳婦都不合適,而衛雲開有孝心有能力,宋月明就成了目標人選,剛結婚的王寶珍大約以為這是約定俗成的事情,所以跟她相處的還算愉快,後來感覺到把控不住他們兩個這才失控。
現在生病了,王寶珍忍不住發壞脾氣,過魏老太那樣的逍遙日子,可誰能忍受她?
大約是看誰有良心吧。
衛雲開捏捏眉心:“不管她,咱們該做的都做了。”
宋月明點點頭,心裏還在想,王寶珍要是會示弱扮可憐相,那她也許會心軟,但現在,她一點都不想心軟。
王寶珍反反覆復在醫院住了小一月才回去,出院的時候宋月明讓李秘書代她去了,順便將醫藥費結清。
在過不久就是魏春華出嫁的日子,她家和周師達家相隔不遠,周師達租兩輛小轎車來接親,宋月明不回去送嫁,就提前給了八百塊錢的添箱禮,趕在放寒假前交到魏春華手裏。
因為王寶珍生病,魏春華來回跑的照顧她瘦了一些,下巴都變的尖尖的,漸漸有了人逢喜事的高興勁兒。
“別的東西不好拿,這一套化妝品你自己收着用吧,出門兒的時候打扮漂亮點,到時候給我兩張照片。”
這是添箱禮魏春華不能不要,都接下了。
“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謝謝嫂子。”
魏春華回去了,婚禮過後給宋月明打了個電話,一切順利。
年後,宋月明聽說馬鳳麗的大兒子強強訂下一門婚事,要準備結婚,算了算歲數他還二十二歲不到,不由搖頭。
可大約是春天來了的緣故,衛真悄么么來跟她告密。
“媽媽,我在大哥哥的書包里發現一封信,粉色的。”
到秋天也要上初中的衛真漸漸懂了這青春的悸動,她自己沒感覺有什麼,但對哥哥們的事八卦的厲害。
宋月明一聽頭都大了,她可不想二十歲就讓兒子結婚,糾結要不要去翻衛銘的書包。
“要不,真真你給媽媽把信拿過來?”
衛真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媽,我不敢,要是讓大哥發現,他一定會收拾我,他收拾人可狠了。”
比如罰彈一小時的鋼琴,頂着杯子罰站,哪次她理虧都被收拾的心服口服。
相比之下,衛越好說話忘性大,雷聲大雨點小,太輕鬆隨意,衛真時時刻刻都覺着同時討好倆性格不同的哥哥忒難了!
這個幫手不能用,宋月明一溜兒小跑奔到書房去找衛雲開,不過他正在打辦公電話,手指豎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都把她當三個鬧騰的孩子了。
宋月明趴在門邊,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的盯着他,衛雲開心裏好奇,說完重點便快速結束談話。
“怎麼了?”
“你去陪我翻一翻左左的書包唄?”
“嗯?”
他們兩個立志要做開明的父母,輕易不亂動孩子的壓歲錢、日記本和抽屜,就連兒童書房也只是監督作業的時候進去看看,平時打掃整理都是仨孩子來辦的,刻意的翻書包更是從來沒有的。
如今,雙胞胎出去打籃球去了,衛真告過密就上樓玩去了,家裏就剩下他倆,倆人手拉手去了兒童書房,衛銘的書包就在那裏。
“有你打頭陣,我覺得不像做賊,沒那麼心虛。”
衛雲開輕咳一聲:“我覺得左左不會早戀吧?”
宋月明不確定的說:“我也不知道,這崽子太聰明,又像你,我有時候都猜不到他在搞什麼,我怕他早戀一根筋。”
“……聽着也不像在誇我。”
“這不是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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