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堂舍酒店,書房內。
宋秘書敲門端茶進來時,溫樹臣坐在書桌前,枱燈泛着光,照亮着男人那立體分明的臉廓,眸色深邃,看着手中的資料檔案。
“溫總,你的茶。”宋朝走到跟前,端上茶。
溫樹臣掀起眼皮,視線沉沉地,掃過來時讓宋朝內心都在哭泣。
他這月工資丟了就夠可憐了,恐怕連年終獎都要不保。
“溫總,今晚的主意不是我一個人想的,是整個團隊。”宋朝果斷選擇出賣隊友,為了證明自己“清白”,他坦白從寬:“我說遞張房卡就好,是他們說怕溫總在樓上和賀小姐談得投緣,讓我再遞一個東西上去。”
書房的門半掩着,這時外面男人的笑聲傳了進來:“宋大太監主管,是你自己想搶功,又怎麼成了我們坑你啊?”
宋朝對“宋大太監主管”這個稱呼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狡辯道:“我這不是怕溫總不知道怎麼跟女孩子相處么……”
溫樹臣將資料檔案擱在書桌,長指抵上面,賀青池中的后兩個字,被他指腹輕輕滑過,最後合上,語氣極淡:“等她來了,你今晚別再出現,否則這個月開始休假。”
“賀賀賀小姐?”
宋朝本以為自家溫總在這方面,絕對是會拿錯劇本,反倒像被騙的清純女大學生。
結果沒想到溫總在男女關係上,一點都不含糊。
才一晚上的功夫,就把姑娘約酒店來了。
半個小時后,賀青池趕到堂舍的酒店套房外,直到被一個西裝筆挺的陌生臉孔男士開門迎進來,也確實沒再看見宋朝的身影出現。
她見客廳處,茶几上散亂地擺放着幾份文件和手提,兩三個精英范的男人安安靜靜地坐在沙發上,像是深夜談完公事,暫時休息的架勢。
這麼晚了溫樹臣和他的精英團還忙着,看來這位名流之首是一個標準的工作狂。
賀青池禮貌跟大家打了聲面照,盡量讓自己表現的自然些。
“賀小姐,溫總在書房等你。”
“好,謝謝。”賀青池在眾人目送下,走到書房前,還未抬起白皙的手敲門,裏邊先被緩緩打開了,男人身形修長的側影被燈光渲染,溫和對她微笑。
賀青池視線有一瞬的停頓,心想他好端端沖自己笑什麼。
思緒似乎開始亂了,調整了又調整,最後平靜地走進去。
溫樹臣將書房的門打開后,並未關上。
這樣體貼又極懂女人心的舉動,給賀青池的內心造就了許些安全感。
她走到書桌前,然後轉過身,面朝著距離三步遠的男人,透過他身形,也能看見外面客廳場景。
溫樹臣沒讓女人先開口,薄唇微微上揚:“我要怎麼配合?”
賀青池拿出漆布做的黃色軟尺纏繞在指尖,慢慢地,也沒有說話。
都是出身豪門世家,何況她外婆祖上世代還是入這門,賀青池很清楚,像溫樹臣這種上流人士習慣崇尚內斂低調,對穿衣品味上不會一味要求高級名牌,反而平時的服裝都會沿用祖輩上一直沿用下來的手工裁縫定做。所以,不可能沒有被裁縫測量過身體尺寸。
他明知故問,從容淡定的氣勢倒是襯得她先亂了陣腳。
真是高手過招,既分高下。
書房氣氛安靜了一會,賀青池驀地抬起眼,走過去:“溫先生,你年紀多大了?”
她像是閑聊一樣問,隻字不提先前短訊內容的尷尬。
溫樹臣低聲說:“二七。”
比自己大四歲啊。賀青池要笑不笑地說:“到法定結婚年紀了。”
她小女人心思,將今晚在“一點春”包廂里男人先前戲弄她的話,原封不動還了回去。
溫樹臣眼梢挑起來,又聽見賀青池問:“溫先生現在是單身狀態?”
“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眼底漸漸染上了薄笑。
倒是被挑起幾分心思,她會不會把第三句話一字不漏地重複問他。
賀青池身子驀然靠近他,抬起纖細的手腕,指尖拿着軟尺輕輕在男人肩膀處一點,要碰不碰的距離,頃刻間又移開。
“我外婆常說找伴侶都是有緣法的,不過最好別找大四歲,感情再好也會經常吵架。”她平靜自然地說,又將話拋出去:“溫先生,你聽說過嗎?”
溫樹臣有意低姿態讓她量,側過臉,近距離之下似乎能聞見她柔潤的髮絲香氣,他聽了也一笑,語調不急不緩:“我倒是聽說國外有所研究首次證明過,夫妻間最佳年齡差是四歲,這樣生育的子女最多。所以這個年紀差的男女也可以稱為是天作之合。”
賀青池咽住話,隔着襯衫的布料,一寸寸量着男人腰身的動作頓住,突然抬起腦袋,光潔的額頭與溫樹臣線條完美的下顎不經意間擦過。
陌生的柔軟觸感,惹得賀青池愣愣兩秒。
溫樹臣忽然微笑出來,薄唇的痕迹清淡悠遠,轉瞬間又平息下。
賀青池的臉頰卻熱熱地燒起來,拿着軟尺離開男人腰身,甚至是朝後退兩步距離。
“量完了?”
溫樹臣站在原地沒有逼近,而是看着她不停扇動的眼睫,眼底的薄笑濃了幾分,眼底隱約可見笑意,她是緊張的。
賀青池像失去了記憶一般愣兩秒,然後點點腦袋。
“記好我尺寸了?”
明明只是測量了他的上半身,還是隔着襯衫布料。她連指尖都沒有碰到他,卻愣是被溫樹臣三言兩語就說得引人遐想了。
賀青池甘拜下風,不是他對手。
她不再迎難而上在男女這事上跟他爭個輸贏,而是順着話往下說:“借一張紙,我記下來。”
要是記在心裏了,恐怕落到溫樹臣耳里又是另一番意思。
賀青池面朝書桌走去,兩人距離拉開的同時,好似圍繞在之間若有若無的曖昧也消散了。她漂亮的眸垂着,視線在桌上掃了一圈。
除了一堆文件和份資料檔案外,好像也沒有什麼廢紙。
賀青池自然不會去翻資料檔案裏面有沒有廢紙,她重新轉過身,問男人要。
溫樹臣邁步走過來,修長的手從褲袋裏拿了張藍色手帕,布料矜貴,遞給她。
賀青池遲疑了兩秒,抬手接過。
她又從桌上拿起男士鋼筆,將心裏記好的尺寸,字跡秀麗地寫下。
那精緻臉蛋的表情,像是寫欠條一樣。
不過話說回來,也變相算的上是“欠條”。
他答應出手幫她,而她也在藍色手帕上記好他的尺寸,回頭用親手裁縫的襯衫還人情。
賀青池寫好后,小心翼翼地疊好。
身後,溫樹臣漫不經心地問一句:“你就不怕我事後反悔?”
“……”
賀青池錯愕地轉身,漆黑的眼睛睜大,這下都不帶眨的了。
她犧牲晚上睡覺時間,跑來酒店折騰了半天。他要是反悔,賀青池相信自己絕對會把溫樹臣從頭到尾都“問候”一遍。
溫樹臣看着她好笑的反應,眼底也有笑。
在賀青池長時間瞅着他的眼神下,邁步走到書桌前,拉開了抽屜。安靜地氣氛下,使得他的舉止被放慢,而溫樹臣將紅色手繩拿出來,又走到她的面前。
賀青池來不及躲避,手腕被男人修長的手握住。
他肌膚上的體溫暖着她,清晰地傳達到了手腕處,然後又是一微涼,溫樹臣親手將紅色手繩戴在她手上,佛珠的觸感讓賀青池回過神來。
下一刻,溫樹臣忽略指腹下柔膩的肌膚,漸漸鬆開力道。
明明做了沒有分寸的事,卻還能道貌岸然,眼底浮笑:“這是給你的定金。”
賀青池是想把紅色手繩還給他,張了張嘴巴,說不上話來。
溫樹臣見她緊張不已的模樣,一截雪白的手腕就更僵住般,他很體貼倒了杯茶,遞給她:“小心燙……”
這個燙字剛從男人薄唇間溢出。賀青池指尖觸碰到杯身一顫,下意識地還沒接過來就收回手。‘呯’的一聲,她瞳孔微微縮起,看到男人手背被打翻的茶水燙得通紅了一塊。
賀青池自己也跟着嚇一跳,聲音因為略帶驚慌而顯得沙啞,想關心,又無從下手:“我剛才走神了,抱歉,不是故意要燙傷你。”
“我沒事,別緊張。”溫樹臣還穩穩地握着茶杯的托盤,不動聲色放在一旁,然後輕輕將手背上的茶葉拭去,想從褲袋拿手帕蓋住被燙紅的地方,又記起,方才已經給她了。
他口頭上說沒事,卻沒有消除賀青池的擔心。
那杯茶直接淋了下去,怎麼可能沒事。
“我看看你的手。”賀青池剛才分明看見都紅了一塊,想要檢查燙傷。
溫樹臣笑意瞬時便瀰漫上了眼底,好似不知疼:“我沒事。”
賀青池態度很堅持,也不再滿腦子顧着跟他保持距離了。當她拉過溫樹臣的袖口,親眼近距離看到被燙到的手背時,還是忍不住咬住唇角,當場說:“我送你去醫院,燙傷不處理會感染的。”
這種小小的燙傷也要去醫院處理,倒是顯得他做男人太嬌氣。
溫樹臣維持着從容不迫的風範,看着姑娘家白凈的手指揪着自己袖口不放,聲音壓得低:“這種小傷,不要緊的。”
賀青池耳朵跟着一燙,眼睫垂下,指尖將他袖口卷上一寸,正想着說辭勸他去醫院,先看見了男人手腕上方,肌膚有道被割破卻很短的傷口。
已經被專業處理過了,只是還沒癒合結疤。
這讓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撞車那晚,溫樹臣坐在車內打電話,是有幾滴血沿着他的手背,無聲滑落下。
這應該是——被車玻璃划傷的吧。
賀青池精緻的眉眼間有幾分尷尬,突然抬起腦袋,很認真地問:“溫先生,你有沒有考慮過挑個日子去廟裏拜拜?”
“怎麼說?”話題轉的太突然,饒是溫樹臣這樣能言善辯的男人,也跟不上她邏輯。
賀青池指了指他的手,臉蛋不受控制地一紅:“我們才認識兩天不到,你這就傷了兩回了,會不會是我們之間上輩子有恩怨沒了結,現在……”
本來她想說現世報,話到嘴巴又及時忍住了。
這不是罵他上輩子是不是缺德么。
溫樹臣知道她想說什麼,忽地笑,也沒生氣。
這個男人骨相是生的真好,笑起來時,臉龐的五官輪廓帶着許些清雋生動的溫柔,意外地……勾人。賀青池將視線移開,舊話重提:“你這傷,就算不去醫院,也要買點葯處理一下才好。”
溫樹臣把外面沒露臉的宋朝喚了進來,讓他拿點東西。
宋朝沒想到今晚有朝一日,還有自己用武之地的時候。
他剛走到書房門口,就看見了溫總和賀小姐距離很近地站着,男人白襯衫黑西裝褲,看上去乾淨異常,而女人一身玲瓏有致的黛青色旗袍,彷彿給他身上添了濃濃的一筆墨色。
莫名的,說不出般配——
而且!宋朝還看見賀小姐拽着溫總的袖口不放,臉頰帶有欲說還休的羞澀……
他明白過來了,馬上去準備。
賀青池也是看到這位宋秘書盯着自己的手,低下頭,才意識到一直跟溫樹臣緊張兮兮地說話,完全忘記自己還拽着他袖口了。
方才好像被他的秘書,誤會什麼了。
賀青池尷尬地鬆開指尖,沒話找話:“溫先生,你坐沙發上吧。”
溫樹臣坐在沙發上,看着賀青池像是想找事做,又不熟悉這間書房,一副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的表情。他眼中儘是笑,長指骨節清緩敲着膝蓋,手背上的刺痛感,絲毫不影響到他心情。
明知道姑娘家走投無路,有求於他幫個隨手之勞。
而他卻失了平日裏的分寸,用一張行程安排表把她招惹來。夜深人靜下,兩人獨處書房,關係尚未被挑明,又是送手繩,又是把姑娘留了又留……
到底是存着什麼心思,也只有溫樹臣清楚。
十分鐘后。
宋朝提了一袋黑色膠袋出現,像是臨時出門買的。
他沒有走進書房,在外面,遞給了賀青池。
賀青池輕聲道謝,畢竟讓人大晚上出門跑腿,很過意不去。
宋朝那張年輕的臉笑容燦爛:“賀小姐不必客氣,這是我本分。”
賀青池對他印象很加分,覺得溫樹臣這位秘書真是天生樂觀派,心態好好。
“賀小姐,需要我幫你把門關上嗎?”
“啊,不用不用——”上藥而已,關門幹嘛。
宋朝沒想到溫總的頭一次,就這麼刺激。
他笑容更燦爛了,擠擠眼:“我不會偷看的。”
賀青池拿着黑色膠袋,有些摸不清頭腦。
她沒多想,等宋朝離開了,一邊轉過身準備給溫樹臣上藥,低頭朝膠袋裡看了看都買了什麼,緊接着,眼眸里的瞳孔卻微微睜大了。
賀青池手指揪緊了袋子,抬起腦袋,正好對視上了溫樹臣平靜無瀾的眼神。
這個男人,他都暗示秘書買了什麼!?
溫樹臣坐在沙發處沒起身,見姑娘家的表情似乎不對勁,俊眉輕皺地問:“你怎麼了?”
賀青池原本內心愧疚,對溫樹臣的印象開始改觀,覺得自己可能是誤會他了,他根本就沒那方面意圖,結果又被黑色袋子裏的東西給碾碎。這男人表面裝的道貌岸然,兩次相處都很有分寸沒碰她一片肌膚,暗地裏卻早就不知道,步步下套想和她做那種事多少次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過去把膠袋擱在茶几上,說:“這東西,還是你自己用吧。”
說完,也不讓溫樹臣派司機送自己回家。
至於他手背的燙傷,真是現世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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