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丁皇后自打入了宮,把崇德帝當丈夫,事事以崇德帝為先。崇德帝看起來對丁皇后也很看重。這種看重，不僅體現在他在人前很注意維護丁皇后的尊嚴,更體現在他對丁皇后所在意之人愛屋及烏。

然而，他到底是一個帝王。有些時候，是不能夠指望他來為某個特定的人伸張正義的。帝王做的最多的事,往往是制衡。

如果楚琛和韓夢沁不幸罹難了,丁皇后相信，崇德帝定會徹查到底。但如今,韓夢沁安然無恙，楚琛也只是受了些輕傷，崇德帝會選擇息事寧人，似乎也不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

對此，丁皇后選擇用她自己的方法來為女兒和准女婿討回公道。

“必要的時候，可以給吳氏看一看咱們查到的東西，以便她能做出正確的判斷。”

“是，皇後娘娘。”

心腹宮婢領命而去，丁皇后看着銅鏡中雍容華貴的面孔，一時有些愣神。

在宮中呆的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了。

想當初，在未入宮之前，丁皇后也是個剛烈的女子,否則,也不會因為韓通判與表妹偷-情之事而與丈夫徹底鬧翻,並使計讓韓通判與自己和離而不是休妻。

那時候的丁皇后，可是個絕不會妥協退讓的女子，有什麼事，都喜歡擺在面兒上，明明白白地與人分說。而現在……丁皇后也會使這些陰謀詭計了。這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會成為這樣的人。

不過，她不悔。倘若只有這樣才能夠護住自己重視的人，她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母后。”七皇子走到丁皇後身邊，規規矩矩地朝丁皇後行了個禮。

三年前，七皇子還是一團孩子氣，三年後，他的言行舉止已經頗有章法了。七皇子頗為聰慧，無論是功課，還是性子，都讓崇德帝頗為滿意。

這些年，崇德帝毫不掩飾他對七皇子的看重，幾乎是把七皇子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着。這落在其他人眼中，自然有非比尋常的含義，也難怪張賢妃與李淑妃越來越着急。

崇德帝雖重視七皇子，但他也同樣重視他另外的兒子。畢竟，他子嗣實在算不上旺盛。

如今皇家僅存的幾位皇子中，三皇子已被貶為庶人，四皇子受到母親的牽連，已失了寵，而底下的八皇子年齡還小，且生母只是一個宮婢。如今算來，有能力競爭儲君之位的，也就只有張賢妃所出的五皇子、李淑妃所出的六皇子以及丁皇后所出的七皇子三人罷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哪怕崇德帝明顯表現出青睞七皇子的態度，張賢妃和李淑妃也是要爭上一爭的。若要她們就此放棄，她們絕不會甘心。

崇德帝不知是疼愛兒子，還是打着制衡的主意，近些日子以來，對張賢妃與李淑妃的容忍度越發高了。而這一點，也讓丁皇后升起了危機感。

“你這孩子，在自家娘親面前，怎麼還如此多禮？”丁皇后把七皇子喚至跟前，拿出一塊帕子，替他擦去了額上的汗漬。

“禮不可廢。母后，兒子聽說，姐姐與武安侯在來京的途中遇到了刺客，不知他們如今怎麼樣了？沒出什麼事吧？”

七皇子還是頗為關心韓夢沁這個姐姐的。至於武安侯，只是順帶。事實上，對於這個還沒見面，就拐跑了自家姐姐的男人，七皇子有種頗為微妙的心理。

“你姐姐沒事，倒是武安侯，為救你姐姐，受了些傷，現如今正養着呢。”

“這件事的調查結果出來了么？”七皇子察覺到丁皇后心情不渝，眸色一凝：“父皇是不是不準備深究？”

丁皇后在感慨自家兒子觀察力越發敏銳之餘，也不免生出了些許欣慰感。

僅憑着她說的那幾句話，就能夠判斷出事態來，如今，自家兒子是越髮長進了。

“調查結果出來了，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吳氏和吳家。”丁皇后沒有多說，她相信七皇子能夠明白她的意思。

果然，聽聞此言的七皇子皺起了眉：“不可能，現在的吳家可沒那個能耐。”

“但查到吳家之後，所有的線索都斷了，你父皇也只能當是吳家做的了。”

不是不可以繼續查下去，線索是斷了，但有動機做這件事的也只有張家和王家，只要盯着這兩家，總能查出點東西來。可惜，崇德帝顯然沒有這方面的意願。

七皇子思索了一陣，道：“姐姐這虧不能白吃了，就算父皇暫時不想動張家和王家，也要讓他們付出些代價。”

在他看來，這不僅僅是王淑妃與張賢妃對韓夢沁的威脅，更是她們對皇后一黨的挑-釁。既然是挑-釁，自然就要予以回擊！不然，王淑妃與張賢妃只會以為他們好欺負，變本加厲！

“你想怎麼做？”丁皇后問。

現在的她在兒子面前，更多的是承擔著引導者的角色，而不是決策者。只要七皇子的想法不是太差，她都會按照七皇子的想法去做。也因此，七皇子的心智得到了極大的提升。

“阿娘說過，同安姑姑是咱們的盟友。這件事咱們不方便出面，由同安姑姑出面再合適不過。”

同安長公主，是崇德帝一母同胞的姐姐，因在崇德帝幼時照顧過崇德帝，她在崇德帝面前很說得上話。

同安長公主雖身份尊崇，但她所嫁的駙馬卻有爵位而無實權。為了下一代的榮耀，她自然要拼上一把。比起其他的妃嬪皇子，同安長公主無疑更看好丁皇後母子——當然，她最終選擇丁皇後母子，也有她的長子與七皇子關係好的因素在。

最近，同安長公主與丁皇後母子越走越近，甚至，還與丁皇后商議好了，要為駙馬的一個侄女與丁皇后的外甥牽線。

若是同安長公主自己有女兒，那麼她肯定會更樂意將她的親生女兒許配給七皇子，好保女兒一世容光。不過很可惜的是，她沒有女兒，丁皇后的女兒比她的兒子大了三歲，且又已經訂婚，她只好退而求其次，選擇通過與丁皇后的娘家聯姻的方式，來維持兩家的關係。

既然雙方已經是盟友，那麼，有些不方便丁皇後母子親自出面的事交給同安長公主去做，也是應有之意。

丁皇后聽了七皇子的話，又問：“想法是對的，但你準備讓你同安姑姑怎麼做？”

“自從太後母族與吳家倒台之後，父皇一直很注重維護王家、張家與咱們的平衡。三方相互制約，是父皇希望看到的局面。但王家和張家也因為看透了父皇的想法，所以最近行事……越來越囂張跋扈，給皇家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響。咱們可以提醒一下同安姑姑。若是同安姑姑對此表示擔憂，父皇也會多考慮一下的。”

無論在哪朝哪代，心理戰都是必不可少的。帝王偏向哪邊，對哪邊有偏見，但時間內或許不會對格局有什麼大的影響，但長時間下來定會造成不一樣的後果。

丁皇后欣慰地看着七皇子：“不愧是我兒，考慮得合情合理。行，就按照你說的辦吧。母后明兒個就去聯絡你同安姑姑。”

雖然最近丁皇後會讓七皇子參與進許多決策中，但最後真正出面的，多半還是她自己。

同安長公主行事極有效率，恰好，最近王淑妃的侄子在張賢妃的算計下當街縱馬傷人了，為了報復張家，王家才用了一些過激的手段。同安長公主索性以此為借口，進宮求見崇德帝。

“皇弟，最近這王家與張家行事越發不成體統，你可得好生管一管才是。咱們正經皇族中忍都沒有這麼囂張的，王家與張家作為外戚之家，尾巴都快翹上天了。雖說王家與張家的所作所為，損的是他們自家的名聲，但我現在外頭，聽到有人說你識人不明，竟寵信這樣的妃嬪，重用這樣的人家……長此以往，對你到底不利啊。”

“再有，王家與張家一次闖的禍比一次大，若是皇弟你不加以約束，我真不知道，日後還有什麼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同安長公主知道崇德帝是極為重視名聲的，因此，一上來就從崇德帝關注的點來勸說他。

崇德帝聞言，果然皺起了眉：“多謝皇姐提醒，朕知道了，王家與張家，最近確實需要敲打敲打了。那當街縱馬的王家子侄，就派人打他三十大板吧，至於王愛卿——就命他閉門思過一個月，好生教養子侄吧。”

同安長公主那句“還有什麼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也觸動了崇德帝敏-感的神經，讓崇德帝想起了這兩家派人刺-殺楚琛與韓夢沁之事——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動的手，但是崇德帝能夠肯定，這件事絕對有張家或者王家的手筆在裏頭。

雖說因楚琛與他手底下的那群侍衛們武藝高超，沒讓刺客得逞，但下一回會發生什麼，可就不好說了。再說，今日他們敢派人刺殺楚琛和韓夢沁，他日未必不會對他人下手……

看來果然還是要好生給他們一個警告才行。

同安長公主看着崇德帝的神色，便知自己的言語奏效了。

“我在你跟前說了這些話，回頭王淑妃知道了，只怕又要怨我了。我原也不願做這惡人，只是我實在不忍看到皇弟你的名聲被那幾個不懂事的給帶累。若都能安安分分的，我又何必出這個頭？”

說著，同安長公主開始搖頭嘆氣起來。

“朕知道，皇姐是在關心朕。倒是那王氏……怎麼，她從前對皇姐難道有過不敬之處？”

否則，同安長公主怎麼會說出“擔心王淑妃怪罪”之類的話。

王淑妃貴為從一品妃子，地位自然不低，可品級上比起同安長公主還差了一線，在崇德帝心中，同安長公主這個共患難過的長姐地位自然也比王淑妃更高。在察覺到王淑妃有可能怠慢過同安長公主后，崇德帝心中頓時生出些不愉來。

“我雖是長公主，可到底比不得王家權勢滔天，駙馬不過是個富貴閑人罷了，王淑妃看不上咱們，也是理所當然的。還有張賢妃，也是我惹不得的。我縱使不怕她們，也得顧着駙馬和孩子們。”

崇德帝聞言，深深皺起了眉：“竟已到這種地步了么？”

同安長公主沒指望自己說什麼，崇德帝就信什麼。她的目的，也不過是在崇德帝的心中埋下一顆懷疑的種子罷了。

崇德帝想要維持平衡，讓張賢妃、王淑妃與丁皇后一脈的勢力相互制衡，也是為了確保沒有哪一方的勢力會大到足以威脅他的程度。但如果，他發現，張家和王家現在已經對他造成了威脅呢？他還會堅持原來的打算嗎？

很快，崇德帝就用實際行動為同安長公主解答了她心中的疑問。

張家與王家先後遭到了訓斥，兩個派系底下的官員，也被崇德帝尋了個由頭貶-黜了幾個。

這突如其來的訓斥，頓時引起了張家與王家的警惕。

王大人沉着臉道：“看樣子，咱們家這回與張家相爭，倒是讓丁皇后一脈得利了。”

“從結果上來看，是這樣沒錯。日後，老爺若要出手，還得更謹慎些才是。”王夫人道：“五郎之事，老爺準備怎麼處理？”

王夫人口中的王五郎，正是這回遭到了張家算計縱馬行兇的王大人的兒子。張家放了人在王五郎身邊，王五郎被那人慫恿着當街跑馬，這才導致王五郎被抓了起來，王家也因此遭到了崇德帝的訓斥。

“隨他去吧。如今整個家族都因為他而蒙羞，他還指望咱們伸手撈他不成？”

王五郎，已經廢了。對於失去了利用價值的人，王大人的耐心向來有限的很，哪怕他是自己嫡親的兒子。

王夫人聞言，也不再說什麼，只得暗自為自家兒子的前程憂心。

“不過，你心裏頭最好有個數。皇上這次對咱們家和張家出手，多半不只是為了五郎之事。恐怕，與武安侯和他那個未婚妻最近遇刺之事，也不無瓜葛。皇上，這是想給咱們一個警告呢……”

王大人的閨女王岫雲恰好來給王大人奉茶，她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會聽到這樣的話。

她們家，是因為武安侯和他的那個未婚妻，才會陷入今日這種困境的么？

不知不覺中，王岫雲就對這兩個人產生了強烈的敵意。這也直接導致，她在這兩人入京之後，做了一些過激之事，當然，這是后話，現在暫且按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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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抽2樓，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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