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在離去的時候,秦婉兒抬頭看了一眼。
對她橫眉冷眼的楚琛,在韓夢沁面前，卻那麼溫柔，連眉梢眼角的線條都彷彿柔和了不少。
男子在外勞累了一天，本該由家中女子服侍,可在武安侯府中,卻顛了個個兒,楚琛殷勤小意地照顧着韓夢沁,為韓夢沁緩解疲勞，又為韓夢沁剝葡萄，韓夢沁竟也心安理得地受了，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到底為何會這樣……
當秦婉兒走到花園中時,仍有些恍惚。
一陣涼風吹來,將馥郁的牡丹花香送至她鼻翼間,她朝着花圃望去,只見大片大片都是牡丹花，韓夢沁嫁進來之前院子裏栽種的梅花反倒被挪到了角落裏……她看得十分難受。
楚琛竟這般遷就韓夢沁，事事以韓夢沁為先么？
“姑娘可是在看郡主栽種的花兒？”一名侍候花圃的小丫鬟看見了秦婉兒,便笑着過來跟她打招呼：“郡主可厲害了,人美心善不說,還格外會養花。她養出來的花,就是比別家的好些。”
秦婉兒聽她這般推崇韓夢沁,心中如同有萬千螞蟻在爬一樣,忍不住道：“我記得，侯爺喜歡的是梅花，怎麼郡主竟將侯爺所愛之花都挪到了角落裏？郡主這樣做，怕是不大尊重侯爺吧！”
若是換個丫鬟來，聽了這話，早就誠惶誠恐地讓秦婉兒閉嘴了，偏這丫鬟嬌憨，竟沒聽出秦婉兒是在責怪韓夢沁來，只一臉純真地道：“怎麼，你不知道么？侯爺先前當成寶貝的那些梅花，也是郡主送的呢！侯爺本不愛什麼花兒朵兒的，是因為郡主，他才有了憐花愛花之心！”
秦婉兒聽了這話，如遭雷劈。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只覺得，這丫頭的話，都是針對自己說的。這話是在提醒她不要痴心妄想，侯爺絕不會看上她。
小丫頭見秦婉兒半晌不說話，拍了拍自個兒的腦袋，恍然大悟：“是了，你入府晚，約莫是不知道這些事的。日後啊，你只需要記住，在這府上，郡主說什麼，就是什麼。咱們把郡主看得比侯爺重，侯爺反倒更高興呢……”
這丫頭後面說的話，秦婉兒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直到出了府，見到將她送入京中的那人時，她才徹底回過神來。
那人將秦婉兒的表情盡納眼底，輕笑道：“我在此恭候秦姑娘多時了，看來，秦姑娘終於下定決心了。”
自他家主子將秦婉兒送來京城起，就一直等着這枚棋子派上用處。秦婉兒之前一直想着成為武安侯府的姨娘，並不怎麼配合。如今，秦婉兒又來到了這兒，想必是對楚琛死心了。
秦婉兒覺得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踏入這人早就佈置好的陷阱，心中不快，偏她日後還要依仗對方，只得將這不滿忍下。
“我所求的，不過是榮華富貴。我阿娘為保護武安侯而死，武安侯卻連個姨娘之位都不肯給我，既然如此，他也怪不得我了！”
“姑娘是個明白人。待你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事，主子定不會虧待你的。”那人說著，將一張一百兩銀子的銀票放在秦婉兒眼前晃了晃，秦婉兒頓時露出貪婪之色。
“這是定金，事成之後，姑娘還可得四百兩。”
秦婉兒定了定神：“你家主子到底是誰，他想讓我做什麼？”
那人警告道：“記住你的身份，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探究的。你想辦法將這包藥粉撒到武安侯府的井裏。”
秦婉兒呼吸一窒：“你這是……想讓我給武安侯府投-毒？”
“這可不是什麼毒，而是一些……更有意思的東西。”
“若是被人發現了，武安侯府的人可不會放過我。”
“你一完成此事，就來我這兒，我會把剩下的銀票給你，派人送你離開京城。”
秦婉兒一咬牙，將那包白色粉末拿了過去，揣入懷中：“好，你可要說話算話！”
待秦婉兒走了，那人才小心翼翼地朝隱在屏風后之人道：“主子，此事已經吩咐下去了。武安侯府的主子們在進食前，飲食都是嚴格檢查過的，卻不會有人仔細去檢查那些下人的飲食，想來要不了多久，那頭就能傳來好消息了。”
屏風后之人淡淡“嗯”了一聲，那聲音聽着是個男子，有些沙啞。
“六皇子那邊也派人來找咱們了，說是想跟咱們合謀對付武安侯府，您看……”
屏風后之人卻答非所問：“聽說，六皇子和三公主感情很好？”
“是，六皇子與三公主是同母所出，感情約莫是融洽的吧。”那人摸不準自家主子的意圖，只得有一說一。
屏風后之人冷哼了一聲，聽着像是很厭惡六皇子與三公主的樣子。就在那人以為自家主子是要拒了六皇子的提議時，卻聽屏風后之人說：“答應他。”
……
韓夢沁的醫館平日裏人山人海，許多看不起病的百姓，都會來她的醫館中求醫。
然而，今日韓夢沁與嘉寧郡主來視察時，醫館卻變得蕭條起來，根本沒幾個百姓來看病抓藥，裏頭的人也愁眉苦臉的。
新來的夥計不認識韓夢沁二人，見了她們之後，勉強打起精神，問道：“二位可是來求醫的？快，裏面請。”
韓夢沁道：“本是聽這醫館有名，才來求醫的，誰知竟沒什麼人過來看病，難不成，這家醫館名不副實？”
那夥計一聽這話，唉聲嘆氣道：“什麼名不副實？不過是咱們醫館不走運，被一些小人給陷害了！”
“哦，此話怎講？”
那夥計道：“二位小姐想來也知道，咱們這醫館，是宗室貴女們合開的，平日裏會為一些看不起病的百姓做些簡單的診治吧？”
“這是自然，若非如此，這醫館又怎會聲名遠揚，我們姐妹又怎會慕名而來？”
那夥計擺了擺手：“正是因此，有人見不得咱們好，買通了咱們醫館裏負責抓藥的夥計，最近咱們大夫給前來求醫的人開了葯，那夥計便給那些百姓抓些假藥。有百姓最近找上門來，說咱們大夫給他們開的葯吃死了人，要找咱們討說法呢。最近沒人敢來咱們醫館看病了，就連咱們的其他醫館，也蕭條了不少。”
“假藥究竟是什麼？那人果真是吃假藥吃死的？”
“小的只是個跑腿兒的，也說不清楚那假藥到底是什麼，咱們大夫看過了，那假藥雖說對人無益，少量服用也吃不死人。抓藥都是根據大夫開的方子來抓的，那人癥狀不算嚴重，且家境又不好，大夫便沒有給那人開太多葯——剛好夠那人用三日罷了。咱們大夫覺得，那人不可能是吃假藥吃死的，便提出想要驗屍，誰知，那人的子女一口咬定，他就是吃藥吃死的，還說那人已經入土為安了，不能驗。”
這事兒，怎麼聽，都很蹊蹺。
韓夢沁當然明白此事的嚴重性。她們開這個醫館，本是做善事的，可若是這件事不解決好，救治百姓的大齊醫館，就會變成醫館徹頭徹尾的笑話，她們先前積累的好名聲也會毀於一旦。
韓夢沁不知道是何人在算計她，但她知道，那人的目的多半就是要毀了她的名聲，毀了她為之努力的一切。
得儘快將這件事調查清楚才行。
這時，嘉寧郡主問：“那被人收買的夥計，如今可被抓起來了？你們是否收集到了他跟人來往的證據？”
夥計這些天受盡了旁人的白眼，好不容易來了兩個願意聽他訴苦的人，他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們自然已經將他抓起來了，他最近平白無故得了一筆錢，定是被收買了。不過，我們還沒有查出來，收買他的人是誰，他那些假藥，又是從哪兒來的……”
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信息后，韓夢沁與嘉寧郡主無意再與這夥計閑聊，便道：“帶我們去見這家醫館的館主與大夫。”
夥計驚訝地看着二人，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姑娘，你們……”
卻在此時，一群穿着孝服的人敲鑼打鼓地找上門來：“大齊醫館草菅人命，平陽郡主假仁假義，賣假藥害死了我們爹，還不肯給個說法了！”
來者三男兩女，身邊還呼啦啦跟着七八個半大的孩子，以及一眾親戚，一看就來者不善。
他們來到醫館面前後，痛哭的痛哭，叫罵的叫罵，鬧出的動靜着實不小，很快便吸引了一群人過來圍觀。
圍觀的百姓們對着醫館指指點點，有些人相信醫館，覺得醫館不會幹出砸自己名聲的事來，有些人則對醫館抱有極深的懷疑。來人見狀，哭得更大聲了。
很快，醫館館主與大夫就滿臉無奈地出來了。在見到韓夢沁與嘉寧郡主后，皆是一驚：“見過平陽郡主，見過嘉寧郡主，不知二位郡主駕臨，有失遠迎，還請二位郡主恕罪……”
隨着他們的這句話，眾人都把視線集中到了韓夢沁與嘉寧郡主的身上。
這兩個如此年輕的女子，就是郡主么？
這時，穿着孝服的人一下子跪在了韓夢沁與嘉寧郡主的面前：“爹吃了醫館的庸醫開的葯，如今人已經沒了，請嘉寧郡主為咱們做主，嚴查此事，不要包庇這個庸醫和黑心館主！”
“咱家為了安葬爹，已經欠了一屁股債了，還請嘉寧郡主為咱們做主！這家醫館是平陽郡主開的，人也是平陽郡主選的，我們信不過平陽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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