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個女配
容上不為所動,只是手上的速度加快了些,將那龍筋完整的剝取了出來。
可這還不算完,蕭玉清身上還有他的龍鱗。
容上掐住蕭玉清的脖子,將他從地上拖拽起來,指腹抵在他脖頸下三寸的位置,指關節微微彎曲,將兩指扣進了他的血肉中。
撕扯的疼痛令蕭玉清額間的青筋凸起,容上聽到蕭玉清的咒罵聲,絲毫沒有反應,他只是自顧自的尋找着他的鱗片。
終於,他在蕭玉清的血肉深處,尋到了一片月牙狀的白色鱗片。
容上用兩指捻住鱗片,生生將鱗片從蕭玉清的肩頸處拉扯了出來。
下一瞬,他望着手中血淋淋的龍鱗片和龍筋,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你用了這麼多年,也該還給孤了。”
蕭玉清口中含血,一說話便有濃血順着嘴角滴落:“你就算拿走,又有什麼用?待你失去元神,不過片刻間,你便會魂飛魄散……”
他的話中帶着刻骨的恨意,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暢快,彷彿容上此刻已經在他眼前化為灰燼。
這是一場精心佈置了上千年的棋局,在虞蒸蒸沒有出現之前,蕭玉清並不敢確定能否利用向逢贏下這一局。
可如今,他卻有十成的信心,他相信容上必死無疑。
當容上在幻境之中,將身中媚毒的虞蒸蒸扛出屋子,他就知道自己會贏。
當容上在幻境之中,背着虞蒸蒸過那條有食人魚的河道,他就知道容上必輸。
容上輸就輸在,他對一個女人動了真心。
待到向逢拿到容上的元神,安寧就會趁其不備,將向逢推下懸崖。
元神終究會屬於他,擁有了元神,他也無需容上的龍筋和鱗片。
只要他得到元神,這具病懨懨的身軀就會變強,再也不會迎風咳血,再也不需要喝葯維持生命。
如今來參加喜宴的各大門派掌門,都因為天帝和容上做的暗中交易,而慘死在天帝的下屬手中。
蓬萊山掌門被他下了慢性毒,變得神志不清,墜落斷崖摔成全癱。
就連蕭閉遲,也早在那日賞月宴上,就被他割掉了腦袋。
只要他用那些掌門的死,來威脅天帝合作,天帝便只能放下前塵往事,將這些天發生的一切,都爛在肚子裏。
所有的障礙都會被清除乾淨,他即將要變為強者,一統修仙界各大門派。
蕭玉清暢快的大笑着,大口鮮血從齒間溢出,背後傳來深入骨髓的灼痛感,可他卻絲毫不在意。
容上並未理會蕭玉清,他不會殺了蕭玉清。
他要讓蕭玉清仔仔細細的感受到,希望一點點幻滅是什麼感覺。
容上自顧自的將龍筋和龍鱗片擦拭乾凈,小心翼翼的用絹帕包了起來。
待他做好這一切,便要朝着向逢走去。
天帝叫住他:“神女的元神呢?”
容上的腳步一頓,他慢吞吞的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隻精緻小巧的瓷盒。
他輕抬着手臂,一隻手掌虛虛的握住,薄唇微微張合,齒間不知念着什麼。
手臂越綳越緊,腕間脈下的青筋驀地凸起,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血脈中橫衝直撞,彷彿要將他生生撕碎。
像是有一把鋒利的小刀,在狠狠剮蹭他的骨頭,一下又一下,永遠沒有盡頭。
他強忍着不讓自己表露出痛苦的神色,那股力量緩緩向上而去,他挺直了脊背,嘴角微微挑起。
最終,它們凝結成一團血紅色的光暈,隱匿掉毀天滅地的強大神力,化作一顆鮮紅欲滴的圓珠子,出現在他的掌心中。
他佈滿汗水的脊背,微微鬆了松。
也不知為何,他突然就在此刻想起了神女。
他總是笑她愚蠢,只為那虛妄的愛情,便奮不顧身的剝去神力和神識,從此墜下神壇,任人欺辱。
他一直都認為,只有傻子才會這樣做。
可任是誰也沒想到,他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一個冷血無情的怪物,也會有為愛情犯傻的時候。
他似乎有些明白雪惜臨死前的感受,但他和雪惜神女不一樣。
她們以性命做賭注,最後性命丟了,賭注也輸了。
可他不一樣。
他不會輸,虞蒸蒸不會讓他輸。
容上緊握住紅珠子,在衣袖的遮掩下,將其藏於瓷盒之中:“先不要打開,等到了天界,直接交給太上老君煉製成丹藥。”
天帝接過瓷盒,眼角瞥了一眼容上,卻未應聲。
神女的元神還留存於世,這件事本來就很扯,就跟他告訴向逢的凝魂珠一般可笑。
他並不相信容上,但他還是同意和容上合作。
因為他知道,不管他跟容上合不合作,容上都必定會死。
若是真有神女的元神存世,那他就不光可以救下玄女,還能將容上的元神奪下,給衡蕪仙君也煉製一顆丹藥。
反正不論如何,他都不會吃虧就是了。
天帝垂下眸子,將指腹貼在瓷盒上,抽取一絲靈識探入其中。
在感受到一股強大的靈蘊后,他才微微頷首:“待你死後,朕會好好安置她。”
這個‘她’,顯然指的就是虞蒸蒸了。
容上輕嗤一聲,卻是未將此話放在心上。
他緩緩向前走去,掌心覆在心口,有一道淺冰色的琉光從掌中泄出,那是他在剝離自己的元神。
向逢眯起眼睛,眸光中染上一絲狐疑。
為何他如此乾脆利索?
難道其中有詐?
他冷聲呵道:“站住!”
容上的腳步一頓,慢吞吞的掀起了眼皮:“嗯?”
向逢將劍刃向前送了送,那劍刃不慎割破了肌膚,在她脖頸上又添下一道血痕。
容上看到那道血痕,緩緩眯起了雙眸,他漆黑的眸光佈滿陰鷙之色,猶如不見地底的深淵萬丈。
他沒有說話,只是那泛紅的眸色,輕輕落在了向逢的臉上。
向逢的呼吸急促了兩分,原本就蒼白的面龐,此刻更顯慘白無力,彷彿被人緊緊扼住了喉嚨,攥住劍柄的手臂止不住的顫抖。
只是這一眼,卻堅定了向逢方才的猜測,容上必定還有后招。
空氣寂靜如死墳,容上緩緩埋下頭去,不知想起了什麼,卻是輕笑了一聲,隨後便繼續向前走去。
向逢的身前起伏,他厲聲低吼道:“別過來!你再走一步,我就殺了她!”
容上挑唇低笑:“你不是要孤的元神?”
向逢怔愣一瞬,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是了,他要容上的元神,又不敢讓容上接近他,這樣繼續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正當他失神之時,耳邊卻傳來山水沙啞的嗓音:“若師父還相信山水,便讓山水去取回元神。”
不知為何,聽到山水那前半句話,向逢的心臟抽痛了兩下。
是了,就是因為他沒有相信山水,所以他才會被安寧迷惑,做出傷害山水的事情。
他怎麼還能再不相信她?
向逢的眸光柔和了些:“去吧,師父信你。”
他以為山水聽到這話,會像以往一般,開心的笑出來。
但實際上,山水什麼反應都沒有,只是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過去。
她一步一步的朝着容上走去,手中緊緊抱住那無名的靈位。
她有些渙散的眸光,望向容上身後,那癱坐在地,神色獃滯的衡蕪仙君。
他叫衡蘇,多麼美好的名字。
他比向逢待她更好,可說到底,他們又都是同一種人。
他們愛她,可他們更愛自己。
終究是有緣無分罷了。
山水收回眸光,將腳步站停在容上身側,她微微俯身,眼眶中閃爍着淺淺的淚光。
她道:“謝謝您。”
她又道:“對不起。”
容上垂下眸子,眸光落在她漸漸變白的髮根上,從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嗯’。
她早就形銷骨立,骨瘦如柴。
可今日的她,卻看起來身姿豐盈,面如珠玉,雖帶有一絲憔悴,卻絲毫看不出已是將死之人。
想必她和他一樣,都是服用了特製的禁藥。
但那種禁藥,只能讓人恢復短暫的正常,待到藥效一過,便會遭到嚴重的反噬,甚至會加速生命的衰竭。
他們服藥的目的不同,細細想來,似乎又一樣。
山水想在生前,讓向逢看到她最美的模樣。
而他想在生前,親眼看到虞蒸蒸最美的模樣。
容上嘴角在笑,也不知是在笑山水,還是在笑自己。
他俯下了身體,將掌心中冰色的琉光,交付于山水手中,在她離開之前,輕啟薄唇,低聲叮囑了幾個字。
山水的眸光一怔,唇瓣止不住的輕顫:“我可以救……”
容上只是看着她,卻未再說話。
山水好像明白了什麼。
她的眼眶微紅,死死咬住唇瓣,終是開口應道:“我知道了。”
山水雙手捧着容上的元神走回去,她走的很快,像是在爭分奪秒的搶奪着時間。
向逢看見她手中寒冰色的琉光,泛紅的眼珠,在微微顫動:“山水,給我……”
山水搖了搖頭,指着虞蒸蒸道:“放了她,我就給你。”
向逢皺起眉頭,望着山水姣好的面容,她似乎還是以前乖巧聽話的山水,又似乎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她還願意為他做事,也願意體諒他的難處。
可她卻因為虞蒸蒸這個外人,跟他講起了條件。
向逢想發怒,可他看着山水泛紅的眼圈,卻又說不出任何重話來。
他微微側過頭去,看了一眼癱倒在地的容上,神色遲疑了一瞬,似乎是在猶豫什麼。
失去元神,容上便會在片刻間魂飛湮滅,連屍體都留不下來。
虞蒸蒸如今毒性複發,根本走不遠,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檢查山水手中的元神。
若是容上想要使詐,他便將虞蒸蒸砍成碎末,讓容上追悔莫及。
這樣想着,向逢鬆開了虞蒸蒸,將劍刃從她脖子上移開。
虞蒸蒸面色灰白,額頭上佈滿綿密的汗水,她已經痛到失去神智,可她癱軟在地后,眼睛卻還不忘死死的盯着容上。
她的唇瓣微微張合,嘴裏不斷機械的重複着那兩個字:不要,不要,不要……
容上在對她笑,他望着她,輕聲道:“別怕。”
虞蒸蒸作不出回應,只是淚水模糊了眼眶,喉間隱隱發出痛苦的低吟。
山水將元神交給向逢,而後用盡全力,將虞蒸蒸背到了不遠之處。
這個距離很玄妙,離向逢只有十步之遠,只要他跑出十餘步,便能重新將虞蒸蒸挾持住。
站在遠處觀望的天帝,眸光略顯不解。
山水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傻子,既然費勁將她解救出來,那便不該將她又放置於危險之中。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瞥了一眼面色青白的容上,顯然容上這一次,是真的將元神全部剝離出去。
再過片刻,容上便會從這世間消失,連轉世都不會再有。
神明就是如此,驚天動地的誕生於世間,擁有不死不滅的神力。
他們看滄海桑田,看斗轉星移,當他們看淡人世,再無分毫留戀,便將元神取出,安靜的隨風逝去。
轟轟烈烈的生,平平淡淡的死,這便是神明啊。
天帝搖了搖頭,沒有急着去奪取向逢手中的元神。
這蓬萊山四處遍佈結界,周圍部署着幾萬天兵,便是向逢插着翅膀,也飛不出此地。
他想知道,衡蘇看中的女子,會不會跟向逢一起離開。
天帝正失神,一抬頭卻看見一把長劍刺穿了向逢的身體。
他怔了怔,眸光向後移去,他看到了手持銀劍的山水。
吃驚的人,顯然不止天帝一個。
原本癱坐在地上呆若木雞的衡蕪仙君,也怔愣的朝着山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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