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淑妃(1)

番外:淑妃(1)

來到這個世界的已經有好幾天。

既來之則安之,我很快就適應了這個世界的規則,畢竟,身為歸德侯府的嫡長女,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更別提還生了一張嬌俏漂亮的臉蛋,如今才十來歲,已經能看出不久之後是怎樣的傾城絕代。

這一天,白家舉辦雅集,我與父親、母親一道登門白府。

根據腦子裏的記憶,我知道白府的長公子一直對我有意思。

哎~難道古人成婚早,真真是太早熟了。

那少年用了一串糖葫蘆,試圖誆騙我,“書瑤妹妹,你聽話跟我過來,我就把這個給你吃。”

呵……

我看着少年那張漂亮的臉蛋,勉強裝作和他耍一會,畢竟長輩之間的相互吹捧,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我裝作被一隻糖葫蘆收買了。

少年十三四歲的光景,個頭很高,穿着一身寶藍色錦緞長袍,白玉冠半挽,長的人模狗樣。

我對少年唯一的好感,就在下一刻消失殆盡。

少年將我困在了假山石壁和他的胸膛之間,他背着光,笑起來格外燦爛,“書瑤妹妹,我喜歡你。”

呵~

真會玩。

不過,我當然不是什麼毛還沒長齊的小丫片子,當初在現世禍害眾生的時候,這臭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裏玩泥巴。

我立刻就抱住他的細腰,“正巧,我也喜歡你,那就讓我親一口吧。”

少年的臉近在咫尺,卻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讓染紅了。

小樣,還知道害羞。

我踮起腳,湊到男孩面頰,狠狠啄了一口,用了實際行動告訴他,不要輕易把女孩子藏在假山後面,表面上看似是小紅帽,實則是大灰狼也說不定呢。多年以後,每次回想起了當時,我就在想,幸好他年輕不懂事,不然我當天就毀了他的清白。

那一天的雅集上,我每次看見白墨池,都能看見他紅着一張好看的臉,難為情又欲言又止的樣子。

後來,每隔一陣子,侯府總能收到陌生人送來的零嘴兒,乳酪糖、酸奶片兒,果脯之類,即便那人是悄悄將東西送來,我也知道是白墨池乾的。

古代的少年真痴情,我開始對自己的行為感覺到深深愧疚和可恥。

轉眼兩年過去了,以防蛀牙,我也沒有吃過零嘴兒,但白墨池卻是風雨無阻,從來就沒有斷過送吃食。

我知道自己和郁家的那位俊美少將軍已經定過婚事,於是,就在一個日光燦漫的午後,我派人給白墨池送了書信,打算和那傻小子斷的一乾二淨。

白墨池這一天來的極早,他穿着一身寶藍色錦緞,當初的少年,如今已是風流倜儻、俊美無儔,他眼神灼熱,直直的看着自己。

我承認,在那一刻,我的心無法控制的怦然一跳。

糟糕,我知道那是心動的感覺。

看得出來,少年今日過來見我,還特意收拾過,聽說他整日在校場練武,此時,身上竟然還有淡淡的清香。

我沒忍住,噗嗤一笑,鼻頭忍不住酸了。

這個大傻瓜,難道不知道我早就和郁長東定過婚事么?此事全京城皆知曉呀。

看着白墨池慌張的模樣,我對他說,“喂,你可知,我早就許配給他人?”

有情人終成眷屬什麼的,都是欺騙少男少女的美麗謊言,我是個理智的人,想過改變命運,可這個世道,做任何事都要考慮後果。

我看見少年那張俊逸的臉,突然之間暗了下來,彷彿方才還有萬丈光芒,但突然就暗淡無關了。

我和他連連對視,笑着面對他。

半晌,少年啞聲道:“那些零嘴兒,你喜歡么?”

我一眼就看出他在逃避問題,他早就知道自己和郁長東的婚事,以郁大將軍府的勢力,白家未必能夠抗衡,而他又捨不得自己,所以,他才會這般。

是個執念,卻又成熟的少年。

他不敢拋棄肩上的擔子,也不敢隨心所欲,任意妄為。

可他又的的確確喜歡着自己。

我看着他俊挺的眉眼,活了兩世,不知為何,竟然又開始相信了愛情,我對他說,“白墨池,我等你五年。在這五年之內,我不會出嫁,你若要帶走我,我隨時跟你走。”

他顯然是沒有料到自己會這樣說。

少年怔住,但方才灰暗的眸子裏多出了一絲光芒,更確切的說是希望。

他手裏提着一隻包裹,親手打開之後,又是一堆零嘴兒。

這個獃子!

我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就害怕了,“怎麼了?你不喜歡吃?”

少年常年習武,已經有成年男子的體格,嗓音變了,喉結凸起,我站起來,拉住他的手,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我以為他會羞澀,卻不知他突然抱住了自己,力道甚大,我能感覺到他修韌的體魄在顫抖。

“書瑤,等我,五年之內,我一定帶你走!”

那一天,柳絮滿城紛飛,時隔一世,我又要相信了愛情。

五年,說短也不短,說長也不長。

我暗中靜心佈置,將各大錢莊存入了銀錢,以確保我和白墨池私奔之後,還能過上愛情麵包皆有的日子。

我渴望浪漫純粹無暇的愛情,但缺不了衣食無憂的生活。

上輩子敗給了愛情,這一世,也不知為何,我願意在白墨池身上賭一次。

郁長東是個狂妄又自私的傢伙,郁家那邊催促婚事,說是提前大婚,給郁老爺子沖喜。我並不喜歡那位少將軍。

比方說今日,他名義上帶着我賞梅,卻又為了追捧我的文采,讓我在雪中作詩。

這種附庸風雅之事,我實在不喜。

“郁長東,你有沒有想過和我取消婚事,再另擇一個合適的姑娘?”我直接問他。

如今已經三年過去了,離着我和白墨池的約定之日,還剩下兩年。

他還是日復一日傻傻的送零嘴兒,但悄悄翻牆過來看她的次數越來越少。那少年臉上的笑意,也愈發暗淡。

我感覺不太妙。

白家如今的情形很不樂觀,白墨池是白家嫡長子,他身上肩負着什麼,我心裏十分清楚。

我開始慌了。

頭一次嘗到了未來渺茫。

郁長東很憤然,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意,不如白墨池半分可愛。

我的雙肩被他抓住,他是武將,力道又大,很沒風度的搖晃,“書瑤!你知不知道自己胡說什麼?我不過只是提前大婚的日子,你如何要這般說?!反正你遲早要嫁給我的!提前兩年嫁過去,正好給我父親沖喜,如何就不行了?”

呵呵……

這人真是太把他自己當回事了。

我拒絕了郁長東,心中愈發不安。

白家的事我了如指掌,我開始暗中佈局,給白墨池找了幾個得力助手,新科狀元徐衛騫、天齊聖手古天齊,還有北燕質子慕容焦。

這幾人皆是京城之中,身份特殊,且容易掌控之人。

我一點點的算計,終於用了一年時間,讓白府渡過了危機,又促使那幾人成了白墨池的好哥們。

徐衛騫彷彿天生為官場而生,他日必定扶搖直上。

而天齊聖手的身份關係重大,他若能為白墨池所用,終有一日可以事半功倍。

慕容焦是北燕皇子,只要幫他成功繼承北燕皇位,日後我和白墨池私奔在外,也能投靠他。

我將錢財、人脈,以及可能發生的意味統統算計過數遍,安靜的等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愛情是蠱毒,讓人瘋讓人狂。

我以前不信,但如今卻是深信不疑。

離着約定之日還有一年,這一天晚上,我派人悄悄給白墨池送了信。讓他今晚翻牆過來找我。

白墨池已經不是當年的懵懂少年,而我也不再是還未開竅的小姑娘。

入夜之後,我迷暈了物種的丫鬟,沐浴換衣之後,安靜的等待着他。

白墨池提前了一刻就到了。他已經是成年的男子,得天獨厚的身段和容貌,我一看見他就心跳加速,京城不乏美男,但我獨獨看見了白墨池才會心跳不穩。

我猜,這就是愛情。

我今天晚上特意挑了一件清透的紗裙,未系腰帶,露出了裏面綉着小荷尖尖的小衣。

我們在離着彼此只有一丈遠的地方站立,我內心的歡喜雀躍在看見男人臉上的猶豫時,我止了步子。

“墨池,我都準備好了,你呢?打算幾時帶我走?郁家來年就要迎娶我了。”

我看着他,不信自己這次又賭錯了。

我很聰明,擅長心機,可愛情這東西,我只會理論,實際經驗每次都是一敗塗地。

白墨池眼眶微紅,他看着我,每吐一個詞都變得異常艱難,“書瑤……我……我父親的時日不多了,白家不能沒有我。”

我的心一下就鎖進了冰窖里。

郁、明兩家的婚事是先帝賜婚,即便如今坐在龍椅上的炎帝也沒有那個資格制止。

我和白墨池,唯有私奔一條路。

我為此明裡暗裏計劃了四年多,如今離着約定之日只剩下大半年了,可我的意中人卻是說……白家不能沒有他。

我知道一個男人肩頭的職責。

他在我和家族責任之間,選擇了後者。

我沒有歇斯底里,轉過身背對着他,“墨池,你走吧,我明白了。”

他在屋內站了良久,久到了我兀自上榻睡覺,直至天明時分,我似乎還能看見他蕭索的站在那裏。

天亮之時,他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

日子還在繼續。

自那日之後,白墨池再也沒有出現她的面前,但零嘴兒還是日復一日的送着。

我無比的安靜,沒有怨恨白墨池背棄了五年之約,亦是沒有憎恨白墨池選擇了他的家族,而並非我。

但不久之後,我就聽說了白墨池和吏部尚書女兒訂婚的消息,我明白這是家族聯姻,我什麼都明白……

我依舊無比的安靜,每天晨起,化一個美美的桃花妝,從這一日開始,我就在京城四處招惹男子,試圖引起白墨池的注意。

即便這輩子不能和他長相廝守,即便我會嫁給別的男子,而他也會娶了別的女人,但我要做他記憶中最深刻的那一刻。

不出三個月,京城大半貴公子,皆對我傾慕不已。

一方面讓郁長東那傢伙氣的牙癢,另一方面我知道白墨池心裏一定不好受。

我太了解他。

他那個人啊,表情內斂沉穩,不懂表達。但實則內心最是柔弱。我或許有朝一日會忘記他,可是他呢?真的也會與我相忘於江湖么?

我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放下了我的尊嚴和最初的堅守,可他還是沒來……一直沒來。

呵呵~

果然啊,愛情裏面,付出多的那一個人,註定了會輸的體無完膚。

而我不知從幾時開始,不懂情深,卻已情根深種。

這一天,京城貴女公子們相約去郊外踏青。

白墨池也來了,但他是陪着別的姑娘來的,那位吏部尚書的女兒總是顧盼生姿的偷看他,我當時就想,至少我的眼光還不錯,白墨池還算是個美男子。

我是郁長東的未婚妻,但的愛慕者之中還有一個厲害角色,那便是炎帝。

此人,我不敢小覷。

可能白墨池也知道了什麼,郊遊途中,不曾看我一眼,白家雖然暫時安穩,但依舊在風雨飄搖之中,謹慎如他,又怎會顧及兒女私情。

我承認,為了此刻,我都不願意相信,我深愛的那個“少年”,他不要我了。

得不到的總是在騷動。

我心機那樣重,為何就得不到自己的意中人?我真的能大度的看着白墨池和別人的女子喜結連理?生兒育女?

不!

我不是大度!

我只是再等,再給白墨池最後一次機會。

我以為,自己在他心裏的位置,不至於那樣不堪,他起碼要努力過才知道,究竟能不能行得通!

一定還有什麼萬全的法子,能在保住他整個家族的同時,也帶我走。

可這些年過去,他一點訊息都不曾給我。

就好像,我和他之間,從頭到尾都只是我一個人的一廂情願。

“啊!”

我裝作扭了腳踝,倔強的想看看他的態度。

男人的背影高大俊挺,這是我的意中人啊,看着他從年少,到青年,又到了如今的位高權重之時。

可這一刻,他的背影決絕,追隨着他未婚妻的腳步,繼續往前走,對她的呼痛置若罔聞。

我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明書瑤啊明書瑤,你真是一點記性都不漲,你難道忘了上輩子愛情最終葬送了你的性命,你為何還要飛蛾撲火?

丫鬟將我扶起,我半垂眸,不想看那一對,一前一後默契和諧的樣子。

我轉過身,這一年的山風太急,吹得我眼睛發澀。

臨近大婚的前一個月,我總覺得夜間睡不踏實,直至有一天早晨我隱約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我歡喜,卻又憤恨。

我不是佛祖,做不到大度割愛。

這一天入夜之後,我躲在屏風後面,看見白墨池翻牆而入,他父親走了,男人身上穿着一套素白錦緞,人也清瘦了。

屋內的丫鬟被迷暈,他行走床榻邊,我從屏風後面走出,看着他的後背,道:“你來做什麼?”

時至今日,我已經很安靜,從未在他面前嚎哭大叫。

男人轉過身,我看見他的喉結在滾動,眼睛裏佈滿血絲,還在他那雙幽深的眸子裏,看見了自己。

白墨池不說話,我冷笑,“白大指揮使,你怎麼有空來我閨房?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只是路過。”

寢房內擺放着出閣用的東西,大紅色綃金蓋頭,無數綉娘連夜趕工的嫁衣,皆整整齊齊的疊放在案桌上。

白墨池自然也看見了,我察覺到他握緊了拳頭,又道:“白大指揮使的婚事就在半年之後吧?倒是比我遲了幾個月。”

按着計劃,他們本該拋開京城一切,一走了之的。

“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是你的未婚妻好看?還是我?”我又問,執拗的很想搞清楚,在白墨池心裏,我和那個女子究竟誰更重要。

白墨池終於開口了,自上次訣別之後,他第一次對我說話。

“書瑤,你別這樣,好么?”

男人的聲線沙啞的不行,我淡淡的笑,可突然之間淚落如雨。

他心裏承受的太多,倘若他真的無情,反而能過的輕鬆些,可恰恰相反,他是一個重情之人。

我不想逼迫他。

我走進了幾步,站在他面前,仰面看着他俊朗無雙的臉,“白墨池,你給我聽着,從今往後,你好好活着,無需挂念於我,我的意中人,他是我見過最好的男子。”

白墨池突然抱緊了我。

如我和他第一次相擁那回一樣,我感覺到他的身子在發顫。

“書瑤……”他輕喚我的名字,堂堂麒麟衛指揮使,在我耳邊低泣。

我不知道還能為他做什麼,捧他坐上如今的位置,給他安排好朝中諸事,除了這些之外,我當真不知還能做什麼。

“白墨池,一輩子很短的,咬咬牙就過去了,下輩子或許我們還能有機會。”我違心的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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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替身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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