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們下去吧。”她對那些噁心的血跡沒什麼興趣,見在這裏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還是下去為好。
庄如亭沒有拒絕,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別人說這些事情,還是一個女孩子。他笑了笑,突然覺得有個人在旁邊也不錯。不過,他隨即想起什麼,眼中凶光一閃后又恢復平靜。
不知不覺中,兩人的關係因為這場“推心置腹”的對話拉進了不少。
下午沒有人出去,大家都在客廳里大眼瞪小眼。
晚飯的時間到了,誰也沒有動靜。至於再去王家蹭一頓的想法,眾人看着外面不善的天氣均表示放棄。
不過,上次村口處的村長又來了。
此時,他拿着一柄破傘,外面風很大,但是並沒有下雨,而且他那傘哪怕沒有打開,都能看見裏面的破洞。
外面的嗩吶聲從中午吃過飯以後就停了,整個村子安安靜靜的,除了颳風的聲音,什麼都沒有。
“各位貴客,晚飯開始了。請你們隨我來吧。”中年男子緩緩開口,說完還是如老樣子般自顧自地走了。
他這一走,眾人望着屋外的天氣糾結起來。
“走吧,正好餓了!中午不是吃着沒啥問題嗎?”馮力大大咧咧地跟在後面,他覺得張霞的死完全是個意外,倒是餓着肚子的感覺更難受。他摸了摸有些空鱉的肚子,總覺得從中午吃過飯後,很快就餓了,明明當時吃得不少啊。
錢科也接着跟上,或許是馮力比較高大的身形給他的安全感較多,唐黎下午總看到兩人嘀嘀咕咕在一起說著什麼。
李美和方玲也急忙跟了上去,倒是把唐黎和庄如亭落在最後。
一踏到房屋中間的路上,唐黎就發現了不對勁。
前面幾人都身影漸漸消失不見,她再想跟上去,卻發現自己和庄如亭被困在原地。
下午還有幾個人來往的路上,此時已經空無一人。
剛剛還有些光亮的天色一下子變得陰沉沉的,周圍的風在這一剎那靜止下來。
沒有風,沒有雨,連這個村子獨有的濃霧都沒有。
除了唐黎和她前面的庄如亭。
正當唐黎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外面傳來一陣飄忽的歌聲。
唐黎立馬反應過來,順着聲音往遠處的巷子望去,蹦蹦跳跳跑出一個小孩。小孩踩着水在地上蹦蹦跳跳,腳下的泥漿四處飛濺。
藉著殘留的一絲朦朧光亮,唐黎只能隱約看到小孩身着綠色的衣裙。
她邊跑邊唱,聽上去像一首打油詩。
“哎呀呀,哎呀呀,
都說生女不如兒,
兩個媳婦都挨打,
呼嚕呼嚕全沒啦。”
唐黎聽見了這些聲音。
按理說太陽剛下山應該還不會涼得這麼快,可看着那個蹦蹦跳跳的女孩,唐黎感覺一股從腳蔓延到頭的冷意。
那詭異嘶啞的聲音根本不似小孩天然的嗓音,她唱完,又重複了一遍,就站在不遠處衝著他們咯咯咯地笑。
“你聽到了對不對?”唐黎臉色難看得要命,喉嚨里咕嚕嚕的,從裏面擠出這麼一句話。
庄如亭的神色不是很好,哪怕他從小到達看到的不少,可這麼只直觀的視覺衝擊還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還沒等她回答,小女孩又唱了起來,離唐黎他們所在的地方越來越近。
外面已經是黑漆漆的一片,周圍人家的燈光卻沒有亮起。
唐黎當機立斷,不想跟這看起來就不普通的鬼碰面。她當機立斷,推起輪椅拔腿就跑!
迅速前進的輪椅逆着風前行,唐黎拖着一個大活人倒是奧毫不在意,只不過背後被小孩惡意的視線緊盯着實在不舒服。她沒注意到的是,庄如亭平日裏冷淡疏離的眉眼裏有那麼一丁點的笑意。
這是第一次他倒霉遇到鬼物后,有人不是遠遠地避開他。有什麼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情況悄然發生了改變。
庄如亭自動忽略了其實唐黎壓根就跟為了那三個億而不得不扛起的救人責任。
唐黎推着輪椅跑得飛快,除了她的腳步聲和輪子的軲轆聲外,她還聽見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摩擦聲,就好像什麼東西被拖曳在地面,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這個聲音刺得人耳膜都在發癢,忍不住向後面望去,這一眼,差點讓她嚇得魂飛魄散。後面的小女孩因為他們的離去一臉怨毒,她手上拎着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具屍體。屍體與地面相接觸,昏暗的光線下,唐黎那一眼都能看見地上的斑駁血跡。
她強迫自己回頭,穩住步伐,很快就回到了一開始的房屋前。
“快進去。”她用力把庄如亭推進屋裏,正當自己準備跨進屋裏時候,她感覺腳踝處被人抓住,一隻鮮血淋漓的手搭在她的褲腳上,正發出陣陣的腥臭味,她甚至都能感覺到隔着褲子外面的腐爛粘膩感。
一低頭,她就與張霞死不瞑目的一雙眼來了個“深情”對視。
卧槽!搞了半天,張霞的屍體就是被這個小鬼拖走了。
忍住嗓子裏想要發出的尖叫聲,唐黎心一橫,用另一隻腳用力地踩在那隻手上。隨着一聲難聽的吼叫聲,唐黎感到腳踝處一松。她下意識地鬆了口氣,就被庄如亭扯入門內。
緊接着隨着砰地一聲關門聲,她落入一個充滿了淡淡的草木味道的懷抱。
這個懷抱讓人並不感到討厭,但唐黎還是像被開水燙了一下,整個人跳了出來。
庄如亭感覺懷中一空,那種溫暖得讓人不舍的感覺消失了。
剛才的急跑有些讓人脫力,這種猶如生死之間的全力衝刺,比她習慣的負重跑還要累。唐黎坐此時顧不得什麼形象,離她不遠的桌子邊都懶得過去,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氣。
只不過,她還沒來及產生逃出生天的喜悅,就被庄如亭的下一句話嚇到。
“她在院子裏!”
“我去!”唐黎咬牙切齒地說道,心裏罵了這鬼地方八百遍。照這個每天都被鬼找的速度,她哪還有什麼時間去做那個狗屁任務!
“啊!真的有鬼!”一聲男性的尖叫聲傳來,唐黎回頭一看,這錢科不是去吃飯了嗎?怎麼還在房子裏?
唐黎看向錢科,他眼裏全是不可置信。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剛才的疑問很快都被她拋到腦後。
歌聲停止了,唐黎向院子裏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頓時只覺得頭皮發麻。
那一眼,足夠她把院子裏是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綠衣裙女孩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樣子,整個身子瘦弱的不像話。但臉上的一雙眼睛奇大,更準確地說,她臉上的一雙眼睛不知被誰挖出,只留下一雙空洞洞的黑洞。
“哥哥,姐姐,你們是來陪我玩嗎?”她歪着頭,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如果忽略嘴角惡意的笑的話。
“她……?”庄如亭倒是淡定,還有心情對外面的小鬼來回打量。
大哥,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一副待價而沽的神態是怎麼回事?
倒是錢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多看了一眼,頓時就被窗外的小女孩嚇得三魂沒了七竅。
“啊!鬼呀!”他本能地跳到唐黎身邊,蹲下來跟她擠成一團,彷彿下一秒似乎都要暈過去。
唐黎:“……”
只不過,庄如亭很快把他擠走,他拖來一張椅子,指揮着錢科抵在門口。
看到庄如亭這個樣子,她的下巴都要驚下來了。
這人還真是淡定,沒看見連錢科都在那瑟瑟發抖嗎。
昏暗的院子,綠衣裙的女孩,整個場景異常地詭異。昨天還跟她們在一起說話的張霞,此時猶如一團被剝了皮的血肉匍匐在地,看得讓人心驚。
越是這個詭異的情形,唐黎反而愈發冷靜下來。從小的遭遇,讓她早就知道慌亂和無措對她來說沒有一丁點的好處。
父母去世后,妹妹的醫藥費在花光家裏所有的積蓄后就落在她的肩上,昂貴的醫藥費對待一個家庭來說都是一個負擔,可她還是一鼓作氣扛了下來,她是拼着一股極強的雜草般的生命力活了下來。
在情況危急的時候,她極度理智。極度的恐懼下,她反而冷靜了下來。
外面的門被拍得啪啪作響,小女孩一邊笑一邊問:“開門呀。讓我進來一起玩好嗎?”
劣質的木門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彷彿下一秒就要被推到。
“把門繼續用椅子抵住。”唐黎冷靜下來,說出這麼一句話。錢科一聽,立馬從驚嚇中回神,拿起屋裏的椅子抵住門。
而庄如亭還是如門神一樣守在門的背後。
似乎是知道不能進來,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小。
走了?唐黎鬆口氣。
“她在窗外!”錢科有些抖動的聲音響起,唐黎立刻往窗外看去,只見小女孩整張臉貼在玻璃窗上,她身量小,本來是夠不着窗戶的。但現在因為不能按照常理推斷,因為她整個脖子拉得老長,像極了一條身細頭大的蜈蚣。
小女孩的雙手正在敲窗戶,扭曲的造型,惡毒的笑容,讓唐黎看得胃部不適。
“哥哥,姐姐,你們不想跟我一起玩嗎?”小女孩話音的語氣有些失落,可嘴角上揚的幅度越來越大。
好似這才是她最為期待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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