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果然,聽到李美說話的村長臉上扯出一抹奇異的笑容,慢吞吞地說道:“來了就要參加的。”
說完,就轉身走了。轉身的瞬間,一陣嗩吶聲響起,驚得眾人齊刷刷地一怔。
昨天的大雨過去,留下的的是潮濕的空氣和泥濘的路面,只有風還在繼續吹,裹着外面的嗩吶聲到這,一聲聲的抑揚頓挫,聽得人心裏發慌。
村裏的人走後,留在門口的人面面相覷。
“怎麼辦?”馮力哆嗦着嘴唇自言自語,他蹲在地上,抱着頭,好像這樣才能安心一點。
“還能怎麼辦?你忘記了飛機上的播報音嗎?必須要完成任務才行。當然,如果你們有更好的出去辦法就當我沒說。”錢科還算鎮定,他並不是第一次乘坐這次的航線,其實他也沒有想到自己這次分組中會有這麼多新人。
新人,代表着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變故,沒有人喜歡跟新人分在一組。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話,兩個女孩子一如既往地瑟瑟發抖,根本說不出主意來。
“去看看吧。”一直沉默的庄如亭出聲,他滑動着輪椅,很快就向前一段距離,還不忘回頭喊唐黎:“跟上。”
唐黎頓了頓,也覺得呆站在這裏無濟於事,更何況張霞的屍體還在樓上,呆在這些或許並不是最安全的。
顯然,跟她想法一樣的人也有,馮力還是那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但還是打起精神跟了上來,沒有人敢一個人留在有死人的屋子,這樣一來,竟然全都跟在庄如亭的身後。
她走到前面,自然地推起輪椅,庄如亭的手一怔,沒有拒絕。
空氣里大雨過後泥土裏散發的特有氣味,並不是很好聞。腳下是泥濘的路面,隔着鞋子,唐黎都能感受到那種粘膩的觸感,總之,很不好受。
嗩吶聲帶着一種悲愴,在寂靜的村子裏格外突兀。
六人沿着聲音,很快來到了村長所說的王家。
王家坐落在村子中間這一路的中間,在他們住的小別墅后斜后側。
王家的大門兩側全是紙紮的花圈,靠近門的兩側放着一男一女兩個紙紮的小孩,紅男綠女,白到極點的臉色是兩坨不正常的紅色。
大門裏面有披麻戴孝的人不斷進去,臉上都是跟先前村長一樣的木訥表情,對他們這種明顯不是村子裏的人也不好奇。從表面上來看,明明是喪事,可唐黎卻沒有從任何一個披麻戴孝的人臉上看到一點傷心。
“這……”唐黎看着這門口的擺設有些發怵,她忍不住看向庄如亭,只見他除了眉頭輕蹙,竟然看着紙紮的小女孩發獃。
馮力估計是不怕這些,他還上前看了看,就看見一個佝僂着身體的老頭低着頭走來,與那些披麻戴孝的人不同,他穿着一間破破爛爛的黑灰色外套,上面不知道是什麼行成了不少的斑斑點點。
一看到這種裝扮,兩個女孩子就本能地反感,其中李美嘟囔地說了聲:“好臟。”
只不過,下一秒她就發出一聲驚呼。
唐黎被嚇了一跳,才發現原來老頭抬頭時睜開的眼睛裏灰濛濛的一片,眼白佔領了眼球的三分之二。
他似乎是聽到李美的聲音,側着頭用那瘮人的眼珠子看過來,摸索出一根拐杖,敲了敲地面,露出一口難看的黃牙:“是王家的遠房親戚吧,都來了?進來吧。”
他轉身讓開位置,駐着拐杖噠噠噠地走了。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就隨之進去。
王家的屋子似乎很大,進來就是半截的主屋裏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黑白相間的花圈。令唐黎驚奇的是,與他見過的鄉下紙人不同,王家喪事上用的紙人竟然全都是神態各異的紅男綠女,看身形全都是不到六歲的小孩子。
“靈堂里擺放的紙紮,應該是去世之人最想得到的。”一向沉默的庄如亭突然開口,大家均是一愣,這周圍的紅男綠女粗粗數了一下,足足有八個。
“這母豬也生不了這麼多吧?”唐黎一臉懵逼地說出一句話。
庄如亭沒由來地呼吸一窒,被唐黎嗆得無語,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還好你運氣好。”
可不嘛,要不是運氣好,這神奇的腦迴路,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只不過唐黎此時根本沒聽懂他的言外之意,只頭一點,肯定地說:“那倒是,我運氣還算不錯。”
庄如亭:“……”得了,搞了半天還誇上了。
幾人站在屋子中間,周圍的紙人被門外湧進來的風一吹,好似活了過來,把他們團團圍住。
唐黎心裏再次忍不住卧槽一聲,忍不住罵起這個詭異的村子,真是哪哪都怪異得不得了。
但是想起那三個億,她覺得還可以再忍忍。
嗩吶聲又突然響起,原本悲愴的調子變得有些歡快起來,像是在歡迎客人。突然變調的曲子與周圍喪事的佈局格格不入。
“你們看,是棺…棺材。”錢科一雙眼瞪得老大,唐黎這還是第一次發現黑框眼鏡后的他眼睛生得不小。
順着他的聲音往前一看,原來疊起的花圈過後是一口黑棕色的實木棺材。這是唐黎人生中看到的第一口棺材,哪怕她以前沒有見過,但第一眼看到就是覺得這口棺材很大,大得出奇。
“棺材有這麼大嗎?”馮力發出疑問,為了看得清楚,他甚至還望前面走了兩步,“這感覺不像是裏面只裝一個人吧。”
這話一出,大家的臉色難看得要命,那麼多詭異離奇的事情過後,人的心理已經被壓迫到極致了。任何一個刺激點都可能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唐黎忍不住瞪了馮力一眼,這嘴上沒遮沒攔,沒看到兩個女孩子都眼睛含淚差點都要哭出來了嘛。
馮力摸摸頭訕笑,沒再說什麼。
“請貴客祭拜!”一聲沙啞的聲音平地響起,前面擋住去路的花圈別人搬走,先前那個在門口的老頭徒然出聲。
嗩吶聲重新變得悲愴。
沒有人動作。
“請貴客祭拜!”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唐黎能聽出老頭這一句中的厲色。
拜還是不拜?這是一個問題。
一直在發獃的庄如亭突然冒出一句:“你說拜不拜?”
唐黎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是在問自己。她環視了一下四周,見圍在棺材邊的人全在直勾勾地看着這邊。總感覺他們的眼神里藏着一絲看好戲的神態。
唐黎心一橫,說:“拜!”既然自己的身份是遠方親戚,祭拜主人家也是理所當然的。
“好。”沒想到庄如亭吐出這樣一個字,唐黎傻乎乎地跟着跪了下去。等老頭宣佈祭拜完畢,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
等等,你叫我拜,那你自己呢?感覺自己被人耍了,唐黎一臉怒氣地看施施然坐在輪椅上的人,他雙手放在雙腿了正襟危坐,哪怕身處這個怪異的靈堂,卻自有自己一番風彩。
算了,她的怒氣來得快也去得快,跟他計較這些也沒什麼意思。
六個人,除去馮力怎麼都不肯拜之外,其他的人都跟着拜了拜,估計大部分人都是抱着抱團的心理。
拜過之後,好歹沒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唐黎鬆了口氣,跟着老頭坐在旁邊的客廳里坐在吃飯的桌子上。
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在這吃飯的,除了他們六個人和老頭,其他的人全都在披麻戴孝。大家都坐在這裏,似乎是在等上菜。
“你不覺得奇怪嗎?”庄如亭坐在唐黎旁邊,說出這樣一句話。
唐黎發問:“什麼?”
庄如亭看了她一眼,唐黎從裏面看出一絲嫌棄來:“沒有小孩子。”
這話一出,她恍然大悟!她突然想起,正常情況下,村子裏一旦有什麼紅白喜事,都不會缺少跑來跑去的小孩子,而在他們來王家的路上,別說小孩子了,連大人都沒見到過!
是沒有小孩子?唐黎很快否定了這個猜測,她先前看了一下,這個村子雖然不大,但粗粗估計,二三十戶人家總有,總不可能每家都沒有小孩。
除非,是小孩沒有出門,或者,是誰不讓他們出門。
這個不對勁的地方被發現,唐黎反而大着膽子說了一句:“這個村子詭異的地方還少嗎。”許是債多了不愁,一時半會也想不出所以然來。唐黎乾脆不去想,只一心盯在菜上了。
幾人從昨天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飯,此時都被這種農村的流水席吸引過去。
庄如亭輕笑一聲,沒有再說。好在哪怕肚子再餓,唐黎也控制着自己只吃素菜。只不過,她吃那道菜后,庄如亭就吃那道菜。兩人的夾菜的如影隨形,搞得唐黎鬱悶不已。
“你不能自己選着夾嗎?”唐黎在他旁邊輕輕地抱怨一下。
庄如亭夾菜的手一停,隨後說出讓人吐血的話:“不能。”
看他還真跟着自己夾菜,她產生了一個驚悚的想法:“難道庄如亭讓自己先試毒?”
想完,她覺得自己真相了。而旁邊的庄如亭壓根不理她有些幽怨的眼神,自顧自地把她夾過的菜都吃完了。
唐黎望着空空如也的盤子:“……”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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