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唐黎兩人倒沒有躊躇,而是直接跟上瞎眼老頭。據她觀察,這個老頭應該算是她看到的村子裏人中年紀最大的,有些事問他估計比較好。
於是,她裝作不經意,追上去,語氣輕快地問:“王大爺,問一下我們現在住的那屋子原先的主人呢?是不是搬走了?”怕他眼瞎不知道,還特意補充,“諾,就是那個小別墅裏面的主人。”
她一說這話,庄如亭就看到瞎眼老頭的腳步頓了一下,混濁的眼珠轉動起來,神色有些驚慌,從喉嚨里擠出嘶啞的話:“走了…都走了…”
他好像知道些什麼,卻迫於什麼不敢說。
唐黎問完這句就沒有再問,好像剛才的話只不過是隨口一提。
王家門口的紙人又搬出來了,跟上次全是小孩的不同,這次外面的紙人大了很多,是成年人的模樣。
“這王家的紙人怎麼換了?”唐黎問。
她這次還真沒有期待誰回答,但那個瞎眼老頭卻冒出一句話話:“是王家的遠房親戚送的。”
王家的遠房親戚?那不就是他們?
唐黎腦海中像被驚雷炸了一下,她抬頭望去,刺眼的陽光刺得她眼睛很痛,生理性地溢出眼淚來。
透過朦朧的雙眼,她看到那兩個紙人的面容與李美和方玲神似無比,兩個紙人的眼裏還木訥地含着痛苦。
她大着膽子上前,用手碰了其中一個紙人的手,與紙不同的柔軟觸感,讓她心裏的猜測被證實。
“誰送過來的?”沒有人回答,王大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是她們。”她沒說具體的,但庄如亭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見她神色哀怮,拍了拍她的胳膊以做安慰。
憑什麼!在認出紙人是用兩個女孩做的時候,唐黎除了害怕,就只有無窮無盡地憤怒。李美和方玲兩個人的面容又浮現在她面前,難道他們的生死就要由這個鬼地方操控?!
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充滿了她的身體,她露出一抹笑,眼裏倔強的神采越發光亮。
陽光圍繞在她的身邊,庄如亭看到她的笑容,突然感到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越跳越快,但他知道這並不是面對鬼怪時的生理性害怕。
那是為什麼?在庄如亭的人生中,有過害怕與失望,但這卻是第一次對自己的反應感到迷茫。
“我們進去!”還沒等他細究這種原因,唐黎就已經發話了。
那口巨大的棺材還在裏面,響了一上午的嗩吶聲也已經停歇。
棺材裏面真的是所謂的王奶奶嗎?唐黎生出一絲懷疑。但是現在,顯然不是進去查看的時候。
這次,唐黎並沒有直接去偏廳吃飯,而是在看到一個身影后,跟在了後面。
“我先把你送你吃飯。”她似乎有些着急,前面的身影就要走遠,跟上去或許能得到一些信息。
“我跟你去。”他二話不說,就要推動輪椅前行。
“好吧。”唐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無奈地點點頭。
庄如亭知道她無奈什麼,他突然有些憎恨自己的雙腿,可是,以前試過太多次,沒有人知道為什麼他雙腿站不起來,明明裏面什麼都沒壞。
他抿着唇,拒絕了唐黎要推他的動作,一聲不吭地跟在後面。好在王家院子裏地面平坦,正是開飯的時候,人聲嘈雜,那點輪子滾動的聲音被掩在其中。
見到她腳步一拐,庄如亭條件反射地跟了上去。
唐黎跟着的那個身影正是那個瞎眼老頭,他在前面步履蹣跚地走,唐黎在身後靜悄悄地跟着。
三人七拐八拐,終於來到一處房間內。
房間的窗戶跟村子裏大多數的玻璃窗不一樣,是以前舊時候那種紙糊的窗戶。這間房與屋子的聲音其他房間外面很是不一樣,就好像是其它房間重新裝修了一遍,卻獨獨把這房間落下。
老頭進去后,唐黎就不好跟了。
周圍並沒有別人,她不想放棄,總覺得或許從這老頭身上能找到出去的突破點。
她正準備學着電視上的那樣用手指捅破窗戶偷窺,手指還沒伸出去,就被庄如亭拍了一下。
嚇了一跳,唐黎捂住嘴巴,做賊心虛地眨巴眼睛:“別動,讓我看一下。”
庄如亭見她這副樣子無奈地笑了下,用手遞過一根樹枝,示意她用這個。
唐黎這才恍然大悟,這樹枝也不知道他哪裏撿的,不過能用就行。她用樹枝輕輕地把窗戶戳了個洞,偷偷地把眼睛靠了上去。
瞎眼老頭果然在裏面,只不過是背對着他們。自己一個站在房間裏,面對一面牆壁不知道在嘀嘀咕咕地說些什麼。
唐黎有些皺眉,這老頭神神叨叨,一時也看不出什麼貓膩來。庄如亭在旁邊跟她把風,她耐心等待。
過了一會兒,那瞎眼老頭突然彎下腰,好像在祭拜什麼。唐黎一下子聚精會神起來,在老頭彎下腰地時候,她清楚地看見對面的牆面旁是一張柜子,柜子的樣式讓她感到很熟悉,而柜子上面,赫然放着一塊牌位。
這老頭大白天偷偷摸摸地,就是為了拜這個牌位?
這下子,唐黎有些不解了。她看了一會,也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裏面的老頭已經駐着拐杖摸索着出來了,就算他瞎着眼,唐黎也不想讓他知道他們在這。
這樣一想,她急忙回頭。一不小心,撞到庄如亭湊過來的臉上。隔着布料,她恍惚以為自己觸碰到那溫熱的觸感。
庄如亭身子一愣,還沒等他說什麼,唐黎就抓着他的輪椅躲進旁邊的另外一間屋子裏。
他們剛進去,就聽見旁邊屋子的開門聲。他正欲說些什麼,就被唐黎的手堵住嘴巴。
手上的觸感暖暖的,有些微微的薄繭,與他的嘴唇相觸碰,刺得痒痒的,庄如亭極力忍住想舔舐一下的衝動。
兩人在屋子的直角牆壁處靠在一起,唐黎沒注意到庄如亭的異樣。她在認真聽,好在她耳力一向不錯,就聽到瞎眼老頭關門的聲音。
但是,沒有腳步聲。
庄如亭這時候也反應過來,那老頭估計覺得外面有人。腳步聲沒有越來越遠,反而越來越向這邊靠近。
好在兩人縮在窗戶的下沿,瞎眼老頭沿着走廊慢慢踱步,似乎是沒發現什麼,接着聲音越走越遠。
等他走遠,唐黎才鬆了口氣。
咦?手下的是什麼?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先前捂住庄如亭嘴巴這回事,手好像被燙了一下,立馬拿開。
完了完了,我這是不是佔了他便宜?不過庄如亭在她手拿掉之後垂眸不語,只能自我安慰都是情勢所迫。
她不好意思地訕笑了兩聲,眼睛掃過現在身處的屋子,頓時又用手把嘴巴捂上以免發出叫聲。只不過,這次她捂的是自己的嘴巴,雖然用的還是剛才捂他的那隻手。
庄如亭的視線在她捂嘴的時候就粘在那隻手上不動了,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有些乾燥的唇。
唐黎瞪大眼睛,她發誓她重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什麼來什麼這樣的好運。
真是想什麼來什麼。
所以現在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昨晚馮力說的把李美和方玲變成紙人的屋子,屋子裏有好多竹篾,也有好幾個還沒完成的紙人。
她走到旁邊處,地上的血跡已經干透了,估計大部分的都慎入到磚縫裏面,只留下一小部分。
不少的竹篾上面還有被濺起的血痕,四處還有掙扎的痕迹,到處都是凌亂不堪。足以能想像到當時的絕望,就在這裏,那平時總是抱在一起的兩姐妹,被某種力量活生生地做成了紙人。
這間屋子並不大,除了有很多竹篾外就只有白紙,還有一些塗料。塗料裏面似乎是被濺了血進去,唐黎問了問,裏面的腥臭味讓她立馬丟掉。
庄如亭在屋子裏面查看,他順手搬開一些竹篾,似乎是發現了什麼。
唐黎站在那不說話,但庄如亭知道她在悲傷,有一種作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無力感。
但唐黎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回頭問了一句:“我們現在就去旁邊的屋子看看?”
庄如亭沒有拒絕,走時,唐黎回頭深深地看了地上的血跡一眼,在心裏向無辜慘死的兩女孩告別。
但是這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兩人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就看見無數的竹篾在地上緩緩地顫動。竹篾被削成尖尖的那頭,全都齊刷刷地對準兩人,放佛下一秒就要穿體而入。
不好!肯定是他們碰到了什麼讓竹篾醒來。唐黎推住庄如亭準備離去,等她的手伸到門框的時候,周圍的環境一變。
剛剛還有光亮的屋子一下子黑暗下來,黑暗中放佛都無數雙眼睛盯着他們瞧。
她正準備強制性開門的時候,手觸碰到的確是冰冷的牆壁。
什麼鬼?剛才的門呢?
唐黎在牆上一頓亂摸,終於確認了房門變作牆壁的事實。
那種竹篾拍打在地上的聲音越來越響,她甚至都聽不到庄如亭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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