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入宮

第 7 章 入宮

第7章

楚承昭臉上的笑最終還是綳不住了。

這叫什麼事兒啊!他還沒來得及和當今稟報他們的事,如今倒好,這連孩子都有了!難不成是這賊老天是見不得他過好日子不成!

給過了大夫診金,楚承昭沉着臉,腦子還是亂的和漿糊似的。

當今是個和善的君主,對他也是照拂有加。但伴君如伴虎,帝王的脾氣也是常人摸不透的,這事兒必須得儘快上達天聽,不然回頭被人揪着告他一個欺君之罪,後果不堪設想!

“公子,這是怎麼了?”

宋瑤身上半點兒沒有不舒服的,就像睡了個午覺起身一般,周嬤嬤就放下心來,走出了內室。一出來,他就看到了眉頭緊皺的楚承昭。

“嬤嬤聽我說。”楚承昭很快就大夫的話轉述給她。

“這是好事兒啊!”周嬤嬤面色轉憂為喜,“想不到我們公子這麼快有子嗣了。”

楚承昭沉吟不語,周嬤嬤又試探着問:“可是擔心先有了外室子,往後不好說親?”

楚承昭搖了搖頭,道:“府里如今是太太做主,好親事必不可能落到我頭上。除非等我日後在外站穩腳跟,建功立業……不過都是沒影子的事,我倒不是擔心這個。只是宋瑤身份特殊,我還沒把此事上報……”

周嬤嬤是在宮裏伺候過的,不用他說的太詳盡,就已經想通了其中關竅。

“公子應該抓緊時間進宮面聖。如今不過是小罪,今上至多叱責一二,降了您的職位,但也不至於奪了公子的差事。若被旁人添油加醋地告到了宮中,怕是會鬧得很不好看。”

“我也正有此意,我現在就遞牌子入宮,嬤嬤這裏替我看顧好宋瑤。懷孕的事大夫也拿不準,嬤嬤先別聲張。”

茲事體大,周嬤嬤鄭重地點了點頭,“公子只管放心去,老奴會寸步不離地守着娘子。”

楚承昭馬不停梯地往皇宮趕去,終於趕在宮門下鑰之前進了去。

他這日不當值,但到底是受了當今重用的人,旁人想着楚承昭平日裏也不是沒有眼力見兒的人,當今尚在病中,他特地前來,很有可能是有要事相報,遂立刻放他入宮,幫他通傳。

楚承昭暢通無阻地到了御書房外頭,當今身邊的大太監寶慶公公親自出來同他道:“聖上正在處理公事,勞煩楚大人稍待片刻。”

楚承昭拱了拱手,謝過了他的提點,站在門外耐心候着。

寶慶公公說完了話,卻沒有立刻走開,而是同楚承昭攀談道:“這天眼瞅着就暗了,夜間天涼,楚侍衛在這兒站着未免受了寒氣。不如到耳房休息片刻。”

寶慶公公也是滿頭華髮的年紀,只比當今小了數歲,在當今跟前伺候了幾十年,總管大小宮務。便是王公貴族見了,也得尊稱一聲大伴。

不過楚承昭也是當了侍衛,才知道他也並不是會端架子的人,對着他這麼個小侍衛也總是笑眯眯的,平日裏也很是照拂於他。

“那就謝過大伴了。”楚承昭笑着道謝,隨着寶慶公公去了耳房。

耳房裏駕着爐子,常年熱着水,比外頭暖和不少。寶慶公公親自為他沏茶,楚承昭忙道不敢,自己起身去接了熱茶。

一路過來,他卻確實覺得有些口渴,吹了吹熱氣,楚承昭就一口氣喝了半盞茶。熱茶下肚,身上立時暖和了不少。

寶慶公公提着銅壺給他添了熱水,“這麼光喝茶也不是個事兒,老奴再讓他們端些茶點來。”

楚承昭忙道不用。他此行可是來請罪的,面聖之前喝口熱茶還在情理之中,再吃茶點就有些說不過去了。何況他心裏也有些忐忑,實在沒什麼胃口。

寶慶公公也不強求,在楚承昭身邊坐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起了天。

大概一刻鐘后,小太監來傳了話,說當今宣楚承昭覲見。

楚承昭站起身,雖然心裏擔憂,面上卻不顯半分,腳步絲毫不亂地跟着小太監進了御書房。

年紀老邁的永平帝坐在龍椅之上,用帕子捂着嘴咳嗽。

永平帝已經年逾古稀,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他在位三十餘年,夙興夜寐,日理萬機,本就是顯得比尋常老者年邁一些。但他一身帝王氣質,威嚴自不必提,誰也不敢因為他的年邁而有所懈怠。或許是因為這位身居高位的老人給了自己扶搖直上的機會,楚承昭看着永平帝的時候倒不會心慌,反而覺得很是親切。

永平帝聽到了楚承昭一行人彙報了兩淮大案的細節,氣的當堂吐了口血后,便居於寢宮修養。算起來,他已經有五六日沒有接見臣子了。

見禮的時候,楚承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永平帝比從前又顯得老邁了幾分。只是他今日看着精神倒是不錯,咳嗽完之後,他臉上還帶着笑,免了楚承昭的禮。

楚承昭卻不敢起身,伏低身子道:“臣是來請罪的,請聖上責罰。”

永平帝面色不變,依舊帶着笑,依舊是心情很是不錯的模樣,“你且說來。”

楚承昭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地就把事情的經過講了。

半晌,御書房內靜謐無聲,落針可聞。

楚承昭心中惴惴,也不敢抬頭去看永平帝,只能將頭壓的更低,“還請聖上責罰!”

“唉,承昭你……”永平帝嘆息一聲,而後又是一系列的咳嗽,而後既無奈又感慨道:“罷了罷了,此事本也不是你的過錯,只怪兩淮那幫賊子……不過事已至此,宋家那小姑娘是忠良之後,你可千萬別慢待了人家。朕乏了,宮中快下鑰了,若是沒有旁的事,就讓寶慶拿了朕的腰牌送你出去。”

這……這就完了?

準備好接受一系列處罰的楚承昭一時之間還真沒反應過來。

“楚侍衛,別愣着了,老奴送你出宮。”

寶慶公公從旁提醒,楚承昭心中慶幸,向永平帝深深一拜,“臣謝過聖隆恩!”

一直到楚承昭走出御書房,永平帝臉上的笑容就沒消過。

御書房的大門被重新關上,卻見屏風後頭走出一位身着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是妙蓮上師。

妙蓮上師臉上也帶着笑,他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

“這孩子,倒是讓你猜中了,前腳知了事,後腳就進宮來請罪了。到底還是年輕,經不住事兒。”永平帝笑着搖頭。

“承昭是個好孩子,為人臣子的,本該這般。”妙蓮上師答。

“是呀。”永平帝嘆息一聲,臉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為人臣子……他這些年過得也很是不容易。”

“聖上不必傷懷,既已過了山重水複的劫難,柳暗花明就在眼前。”

永平帝垂眸自己哂一笑,“也罷也罷,事已至此便不去想從前了。妙蓮,你同朕說說,宋家那孩子真的面相奇特?”

妙蓮上師答:“似生非生,似死非死,本該飄零半生,如今卻是敗像已去,只余富貴安康之相,確實是奇特的面相。”

“富貴安康,富貴安康……”永平帝呢喃着,眼睛裏是滿滿的笑意,“好,好。”

永平帝覺得,這真的是十八年來,他覺得最高興開懷的一日了!

未幾,妙蓮上師也起身告辭,寶慶公公送完了楚承昭回來了。

他服侍了永平帝大半輩子,主僕二人獨處的時候氣氛便自在了許多。

“老奴賀聖上大喜!”寶慶公公真心實意地為永平帝高興。

永平帝還是笑,“咱們私下說說便行了,在外頭可千萬不能漏出半點。”

寶慶公公道:“老奴是什麼樣的人,聖上還不清楚么?斷然不會的。”

永平帝點了點頭,攤開空白紙張筆走龍蛇,俄頃,一系列表意美好的字都出現在了紙上。

“寶慶,你說這裏面哪個字比較好?”

寶慶公公自然知道永平帝不是在問書法,而是意有所指,他忙笑道:“老奴不過粗識幾個字,哪裏就能做得評判。不過老奴私以為,這個‘安’字就很是不錯。”

“不錯,不錯!”永平帝難得地暢快大笑,“朕也覺得‘安’字是最好的。”

寶慶公公看着開懷的永平帝,便也跟着笑。可不知道怎麼,他笑着笑着,就覺得眼眶發酸。

他的主子,可太不容易了。

永平帝早年間於一眾皇子中奪得了帝位,心懷天下,志在四方。可他剛登基了沒幾年,剛穩定住了前朝的老臣,後宮就出了糟心事——當時的李皇后,是永平帝的結髮妻子,從前看着最是溫良不過的了。當了皇后沒幾年,卻性子大變,鬧得後宮烏煙瘴氣。

等到永平帝重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已經接近而立之年了,膝下卻只有李皇后所出的兩位皇子,一位公主。其他的宮妃要麼就是坐不住胎,要麼就是生下來一屍兩命。最後查出來幕後黑手竟都是李皇后。

證據鑿鑿,永平帝也沒有忍心要她性命,只褫奪了她皇后之位,降為選侍。三年之後才娶了新后。

新后入宮一年,就生下了三皇子,也就是後來的隆讓太子。

隆讓太子從小就機敏聰慧,性情舒朗,比前頭讓李皇后養歪的兩個年長皇子不知強了多少。

後來陸陸續續的,宮中妃嬪都為皇家開枝散葉。後宮中的皇子公主多了起來,宮牆之內的歡聲笑語也就越來越多。

那幾年,永平帝還是快樂的。

隆讓太子十五歲的時候被立為太子,朝中大臣交口稱讚。

其後不久,有監察御史上奏兩淮一代官商勾結,民不聊生。永平帝讓隆讓太子前去查案,一來是讓他藉此做出功績。二來,出自兩淮的太子妃懷了身孕,正是多愁善感的時候,讓太子帶她一同前去,以慰她的思鄉之苦。

可誰能想到,兩淮那班天殺的,竟害死了太子夫婦。

永平帝震怒,多次派人前去調查,皆因為當地勢力盤根錯節而無功而返。

區區兩淮,怎麼就成了個鐵桶呢?那自然是京中有人照應。只是這照應的人,這麼多年了,永平帝也只是知道裏頭有大皇子、二皇子和五皇子、七皇子母族的四方勢力在。

就像現在,雖然兩淮一案看着是塵埃落定了,當地的世家大族、貪官污吏都該殺的殺了,該流放的流放了。

可即便是寶慶公公也知道,後頭的事情也遠遠沒完呢!

永平帝是十八年未立太子,一方面自然是他自己的意願,另一方面更是幾位皇子互相較勁、角逐。

寶慶公公老了,永平帝也老了。寶慶公公夜深人靜的時候忍不住想,要是他主子在還沒料理完這些事的時候就仙去了,那大耀該陷入何等的混亂之中呢。而即便不想那麼深遠,光看眼前,他的主子一天天的老邁,皇子們卻都年輕體壯,連最小的十三皇子都已經十四歲了。日漸衰老的父親和年富力強的兒子相鬥,這如何能斗贏呢?

這個局面啊,就好像沒有星子的夜空,一眼望不到的黑寂。

寶慶公公作為外人都這麼憂心如焚,永平帝心裏的滋味自不用多說。

也幸好,天可憐見,糟糕的狀況中還是出現了讓人會心發笑的好事。但讓寶慶公公覺得不夠痛快的是,這樣的喜事卻不能昭告天下,只能他們主僕二人私下歡喜。

永平帝又換了各種字體寫了數十個案子,紙張鋪的太多,寬闊的書桌之上竟逼仄了起來。

寶慶為他收拾桌子,永平帝扔了一道聖旨到地上,吩咐寶慶公公親自去燒了。

聖旨的內容寶慶公公是知道的,當時還是他伺候着永平帝寫下的,是封隆讓太子幕僚之後——宋瑤為鄉君的。

寶慶公公邊燒邊想,這宋家姑娘也着實運氣太好了些,他家主子本是準備給她大加封賞,一方面自然是感念其父對隆讓太子的忠誠,另一方面,也是把她推到人前,藉此看當年的幕後黑手作何反應……也算是將這小丫頭推上了風口浪尖。

誰知道這丫頭竟……有了此番造化,日後富貴榮華必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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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暴君外室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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