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難擋迷失方向

痛難擋迷失方向

這年秋闈,庄小郎中了舉人,京畿頭名解元,一下子轟動了趙家、李家和肖家。當初,誰能知道趙書良隨手納的一個妾帶來的一個弟弟,讀書竟然這麼有天分。

十四歲的庄小郎,如今不復當日剛入趙家門時的惶恐,也沒有了擔憂姐姐受欺負時義憤填膺的小模樣。整個人變得越發從容,解元加身後,他甚至不再避諱自己是趙家姨娘的弟弟。

趙書良非常高興,他的兒子文武雙進士出生,如今養的這個小弟,以後怕是比老二還要厲害。

趙家其他幾房人都送來了賀禮,不說他是姨娘的弟弟,只當自家養的親戚家的孩子,如今這樣有出息,誰不喜歡呢。趙家畢竟養了他這麼多年,他也沒有旁的親人,只有這一個姐姐和外甥女,把他的心暖熱了,以後還不是和趙家親。

趙書良本來預備辦宴席的,庄小郎攔住了,說等以後中了進士再說吧。

洪姨娘徹底蔫了下來,她的一腔雄心壯志都付了東流水。庄姨娘有女兒,她肚子始終癟癟的。庄姨娘如今有個這樣出息的弟弟,她的兄弟?算了,甭說這輩子,八輩子怕也考不上個舉人。

表哥並不另眼相待他,雖然一應的月錢和份例無人剋扣,也沒有太多旁的進項。

洪姨娘感覺自己此生怕是都要被庄姨娘壓一頭了,她越發自暴自棄,再也沒有了爭強好勝之心,每日吃吃喝喝,裁衣裳打首飾,怎麼快活怎麼過,也不再挑刺,偶爾還真心地逗嬛娘玩一玩。

洪姨娘二十多了,始終沒個孩子,她怎能不想孩子。家裏就嬛娘一個孩子,且她長得玉雪可愛,又乖巧,整日朝夕相處,洪姨娘也漸漸喜歡上了她,還時常給她做衣裳穿。庄姨娘見洪姨娘不像作假,慢慢地時常讓嬛娘去西廂房玩。

小孩子眼睛純真,你是不是真心對她,她看你一眼就知道,嬛娘也漸漸喜歡上了這個直率火辣的洪姨娘。趙書良是個疼孩子的,表妹如今知道心疼他的女兒,他投桃報李,也時常往洪家送些禮。

兩個姨娘明爭暗鬥了這麼多年,庄小郎一中舉,二人竟然又漸漸和好了。趙書良自然開心了,兩個妾能和睦相處,他省了多少事情。

洪姨娘忽然間像開了竅一樣懂事,趙書良漸漸也往她房裏去,沒成想三兩個月一過去,她竟然也懷上了。

洪姨娘高興地抱着嬛娘親,“乖乖,都是你給姨娘帶來的好運氣。”

嬛娘忙攔着她,“姨娘仔細肚子裏的小弟弟。”

洪姨娘開懷大笑,“乖乖,姨娘如今哪裏還在乎是弟弟還是妹妹呢。”她一高興,又給嬛娘做了身衣裳。

趙書良沒想到自己這把年紀了,又要有孩子了,有些高興,還有些臊得慌。最高興的是老太太了,這個傻不愣登的侄女,這麼多年連個蛋都不下,她都徹底死心了,沒成想居然又懷上了。哼,老三你想甩開我洪家,怕是這輩子都別想。

庄小郎中舉后,庄姨娘開始操心庄小郎的婚事。京畿解元,想說個官家小姐不難。但庄小郎無父母、無田產,一時半會怕是要靠老婆吃飯了。庄姨娘不想弟弟娶個高門小姐,一來高門小姐難伺候,二來,人家怕是會拿個庶女打發你。

趙家人也開始細數自家的親戚,想把庄小郎這個潛力股扒拉回家。但又有些人擔心他命太硬,怕他克妻。

鄭氏聽說后,蠢蠢欲動了兩天,來找肖氏商量。

“弟妹,聽說趙家那個小郎君中了舉人了,還是解元呢。”

肖氏笑道,“可不就是,當日剛到趙家時,跟個小可憐似的。親家仁義,供他讀書,女婿也時常指點他功課。這孩子倒是個有天分的,小小年紀就中了解元。如今各家都在打聽他的親事呢,可惜他姐姐是個姨娘,倒不好出面。”

鄭氏猶豫了半天,把心一橫,對肖氏說道,“弟妹,今兒我來,想求你替我問一問趙親家,瑞娘還沒說人家呢。”

肖氏笑道,“大嫂一來,我就知道大嫂的意思了。別說大嫂,我也操心瑞娘的婚事呢。她都十五了,再不說人家,怕是難啊。”

肖氏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只是,大嫂,這事兒大嫂別抱太大想頭,瑞娘年紀比庄小郎大一歲呢,且還有她外家人作亂。”

鄭氏恨的往地上呸了一口,“這起子小人,我早晚讓她知道厲害。”

瑞娘長到十歲的時候,她那許久不上門的大舅父忽然來了,要給他家小兒子求娶瑞娘。鄭氏氣得親手拿了掃把把他打了出去。

哪知鄭老大異常無恥,到處說英娘臨終前把瑞娘許給了他家小兒子。外甥女回舅舅家,親上作親,有何不可?定然是後娘作怪,見不得瑞娘好。

全娘雖然是個大氣的,也讓氣得好幾天沒吃下飯,自此,瑞娘的婚事,她一句話不插嘴。

瑞娘哭了好幾天,大舅這樣說,她以後還怎麼說人家。

果然,鄭老大的臭嘴在外面一說,再沒人來給瑞娘說親。鄭氏發誓,就是讓瑞娘在家裏做老姑娘,也不會把她嫁給她舅舅家的那起子無賴子!

這一拖,就拖了五年。瑞娘已經十五歲了,她自己已經死心了。不嫁人就不嫁人吧,在家裏也挺好的,她整日陪着太阿奶說話曬太陽,給弟弟們做做針線。阿奶和阿爹都疼她,阿娘雖然不管她的婚事,日常生活上,從沒剋扣過她。家裏就她一個女兒,下面兩個弟弟都很敬重她這個大姐,瑞娘感覺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她自家不着急了,可鄭氏急的兩眼冒金星。瑞娘是她一手一腳帶大的,她如何不希望瑞娘能有個好歸宿。這回聽說了庄小郎的事情,她心裏又有了些想頭。

一個姨娘的弟弟,若是能和主家奶奶的侄女配了婚,在家裏也能更名正言順一些。不管行不行,總要試一試。故而,今兒鄭氏鼓足勇氣來找肖氏。

聽肖氏這樣一說,鄭氏泄了半口氣,仍舊堅持道,“弟妹幫我問一問,成就成,不成就算了。”

肖氏點頭道好,又嘆了口氣,“大嫂還能為瑞娘操心,我如今想操心都操不了。三郎個冤家,過了年就跑了,這都多久了,就來過一封信。我說給他說親,他連信都不回了。他都二十多了,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鄭氏忙勸她,“弟妹莫急,等過兩年他玩夠了,回來考進士成婚,一氣兒生幾個兒子,什麼都有了。有些人成親早,但心性不定,有了好幾個孩子了,還整日想着玩。三郎這正好是倒過來了,他一旦要成親了,定會更有擔當。”

妯娌兩個相互安慰了一陣子,鄭氏又回楊柳衚衕去了。

肖氏夜裏與李穆川說了此事,李穆川點頭道,“娘子去問問也好。”

肖氏又犯了難,她該去趙家問誰呢?問老太太等人肯定是不行,聽說趙家人也在打庄小郎的主意。親家母不在了,難道我要去問庄姨娘?這也不合適啊。

最後,還是葉媽媽自告奮勇,往平康坊去了,打的由頭就是給慶哥兒送東西。

慶哥兒和庄小郎都不在家,洪姨娘有孕,自然是庄姨娘和玉娘一起接待了她。葉媽媽是奴僕,一個姨娘接待她,很是給她臉面了。

葉媽媽人老成精,幾句話就點名了來意,庄姨娘不置可否,玉娘倒是很贊同的樣子。

玉娘知道庄小郎很介意自己尷尬的身份,若是能娶了瑞娘,他以後就是二奶奶的侄女婿,在這家裏,越發名正言順。

葉媽媽走後,玉娘問庄姨娘,“姨娘心裏是如何想的?”

庄姨娘苦笑了一聲,“我能如何想,還是要看老爺和大郎自己的意思。”

玉娘委婉地勸她,“姨娘不要灰心,長姐為母,小郎自來聽姨娘的話。我倒是覺得,若是姨娘和小郎不想着攀高枝兒,這倒是門好親。”

庄姨娘笑了笑,“二奶奶娘家的侄女,自然是不錯的。”

庄小郎回來后聽說此事,一口答應了。

庄姨娘被他的態度噎了一下,“大郎,你不再想想?”

庄小郎笑了,“姐姐,李大娘子生而喪母,跟我差不多。她婚事不順,定然遭受了諸多坎坷,想來心性會愈加平和。若討個嬌怯怯的官家小姐,我可哄不好。”

庄姨娘笑着拍了他一下,“別胡說,你既然同意了,自己去跟老爺說。”

趙書良對這門親也是贊同的,兩個孩子都是苦命的孩子,湊到了一起,抱團取暖多好。至於什麼克不克的話,都是狗屁,老子還是她們嘴裏說的克妻呢!

聽庄小郎答應了,趙書良笑道,“你既然同意了,我明兒讓老大媳婦去跟親家母說。只是,李家大娘子年紀不小了,怕是不能再等了。後頭一應的六禮走的會比較快,說不得明年就要成親了。”

庄小郎頓時有些臉紅,“老爺,我,我還是先找份差事吧,總不能,總不能以後我們兩個都讓老爺養着。”

趙書良立刻罵道,“屁,你老實給我讀書,回頭給我考個狀元回來。那姓楊的三元及第,多光彩。老二雖然文武雙進士,但沒考個狀元,我這心裏總有些不足,你用心給我讀書,再說找差事的話,看我不打斷你的腿。以後你就老實住家裏,等你和李大娘子定親了,你就是老二媳婦的侄女婿,誰敢再說一句閑話。老二每回寫信來都說讓你好生讀書,家裏難道一個月缺你掙回來的那幾兩銀子?你什麼都不用操心,只管等着做新郎官。”

庄小郎聽他這樣說,不再回嘴,拱手道,“那我就全憑老爺周全。”

趙書良笑眯眯地擺擺手,“去吧去吧。”

慶哥兒回來后,聽說庄小郎要娶李家表姐,頓時也很高興,笑道,“以後我可以叫你姐夫了。”

慶哥兒問了趙書良,聽說庄小郎以後還住家裏,當即拍出銀票,讓彤管去買了個一進小院子,寫了庄小郎的名字,並把房契塞給他,“姐夫,這是我送給姐夫的新婚之禮。雖然以後住家裏樣樣都好,姐夫有了自己的小宅子,也不用怕外頭婦人的閑話。”

庄小郎笑着接下了,“為了不讓我吃軟飯,你和老爺都操碎了心。”

慶哥兒哈哈笑了,“咱們兄弟,不說那些客氣話。”

鄭氏聽說這邊答應了,頓時喜出望外。李承祖和全娘也很高興,解元郎啊,以後進士跑不了的,起步就是七品官。

瑞娘終於苦盡甘來了。

瑞娘聽說后,躲在房裏偷偷哭了一場,張氏拄着拐杖,顫巍巍地去她房裏,摟着她笑道,“小乖乖,這下子好了。以後跟着女婿一起住在你三姑媽家裏,誰也說不出個不好了。你三姑媽性子最寬和,等閑小事,她從來不跟人計較。你又沒有婆母,雖說有個大姑子,她是個妾,也不大會管你。家裏給你陪上一份豐厚的嫁妝,你以後好生伺候你男人,兩個人和和睦睦的,多好。”

鄭氏和全娘一起,開始清點瑞娘的嫁妝。鄭氏做主,給瑞娘陪一份豐厚的嫁妝。

這邊正在熱熱鬧鬧地操辦庄小郎和瑞娘的婚事,閩娘的消息送回了京城。

肖氏狠哭了一場,閩娘是她看着出生的,月子裏是她親手帶的,如今說沒就沒了,她如何不心痛。她生了四個孩子,孫輩本來就不多,哪一個都是她的心頭寶。

趙書良心裏也很難過,這個孫女,出生的時候就艱難,小小年紀一路奔波去找她父親,本想着從此她們一家團聚,沒成想這一去竟成了永別。趙書良雖然沒哭,卻喝了好幾天的酒。過了幾天,他一個人去了吳氏的墳頭。

“娘子,老二家的閩娘去找你去了,她還小呢,你定要看護好她。我以後多給你燒些紙錢,你們不用儉省。”

吳氏去了十來年了,年年墳頭添土,越來越高。自從趙世簡給她請封了一品誥命,吳氏的墳墓規格更大了。趙書良燒過了紙,坐在一邊,有些發愣。

冬日的陽光照在身上,暖陽陽的,他趴在墳頭睡了一覺。起來后,感覺渾身都是力氣。

“娘子,剛才是不是你來過了。我來的時候還懨懨的,這會子腿腳都有勁了。娘子,你的東西我都留着呢。等我以後死了,咱們葬在一起。你且別急着過奈何橋,一定要等我一起來。下輩子,咱們還做夫妻。”

趙書良看過了吳氏,高高興興地回家去了,有娘子照顧閩娘,他再沒有不放心的。

京城裏最傷心的要數慶哥兒了,閩娘是他親妹妹。妹妹出生的時候,他和外婆大娘一起守了好幾天,月子裏,阿娘傷了元氣,他經常半夜跑過去看妹妹。從京城到福建,一路顛簸,小小的慶哥兒幫着李姝哄妹妹開心。他離開泉州的時候,妹妹還肉嘟嘟的,都能走穩了,還能哥哥哥哥地叫他。

忽然間告訴他妹妹沒了,慶哥兒傷心地哭了。賢妃摟着他直安慰,“你妹妹是天上的仙子,王母娘娘讓她提前歸位了,她這會子正在瑤池邊上吃仙桃呢。你阿爹阿娘定然很是傷心,你要好好的,你阿爹阿娘才能放心。”

賢妃是京城裏唯一一個猜出閩娘死因的人,李姝在銀票里夾了一張紙條,只讓她盯着平家,不論老幼,有錯就釘死!賢妃聰慧,三妹妹自來不是這樣狠厲的人,除了孩子,她不會這樣性情大變。

後來,趙世簡陸陸續續派回來十幾個拳腳功夫很不錯又很機靈的護衛,扮作做家丁輪着跟着慶哥兒,以防不測。

春去秋來,又是一年過去了。洪姨娘生了個女兒,取名馨娘,老太太雖然不大滿意,但總比沒得生要好。嬛娘天天帶着妹妹玩,兩個姨娘關係越發好了。倒是趙書良有些不滿,兩個姨娘一說起話來都不理他了。

慶哥兒滿了十歲了,不能再住在後宮裏。四皇子也大了,景平帝不想讓兒子們長於婦人之手,把兒子挪到了西五所,讓大皇子帶着一乾弟弟們一起住在那裏。雖說是住在一起,但各有各的院子。

慶哥兒又回平康坊住去了,他仍舊住東廂房,庄小郎住西廂房,正房空着。趙世簡往家裏拿的銀子越來越多,家裏一干吃穿用度也越來越大方。

慶哥兒仍舊要去上書房讀書,好在平康坊離皇城不遠,家裏有馬車,每日天還沒亮,趙書良親自送了慶哥兒到宮門口,然後自己晃蕩着去衙門當差。

趙書良如今只任了個閑差,純粹打發時間的。同僚們都捧着他,連上官們見了他也和顏悅色的。他每日去衙門就是找同僚們說閑話、吹大牛,有差事了他幫着跑跑腿,一整日就這樣混過去了,然後等天黑了去宮門口接孫子,回家了逗兩個女兒玩。偶爾趙世崇帶着一家子過來一起吃個飯,日子快活的很。

慶哥兒在京城裏混了兩年,整日跟着四皇子,京城上流圈子的公子哥兒們沒有不認識他的。他出手大方,為人豪爽,很是結交了一些朋友。有豪門貴族的子弟,如謝家、甘家,有官宦人家的子弟,如丁家、張家,他還在外頭認識了一些貧寒人家的子弟。

庄小郎自幼貧苦,他對一些貧寒人家愛讀書的小孩子很是喜愛。但他自己都是寄居在趙家,也沒有多少銀錢接濟他們。慶哥兒聽說了后,穿着彤管的衣裳,跟着庄小郎一起,走街串巷,去了很多普通人家。

慶哥兒的零花錢數量在京城一干貴公子中絕對排的上前幾號,趙世簡每年往京城送大量的銀子。大部分給了李穆川和嚴文凱等人去運作朝堂關係,小部分留作家用。這小部分,說是小,也有幾萬銀子,趙書良又不怎麼花錢,部分給玉娘和孫氏幫着打理家裏人情走禮並家裏花用,其餘的他都按月給了慶哥兒。

慶哥兒整日在宮裏讀書,除了打賞宮裏內侍和宮女,也沒花錢的地方。他手裏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庄小郎帶他走了一趟街巷的普通人家后,他本來想給每個學子一人一個月一些銀錢,賢妃阻攔了他。

“慶哥兒,人心險惡,你給銀錢,給再多都沒人嫌夠的。你若真有心做善事,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去找個寬敞亮堂的院子,找個落第秀才做先生,一個月給先生幾兩銀子,辦個學堂,專招那家境貧寒的孩子,年紀大了不要,家裏條件好的不要,學堂里供飯食和茶水,筆墨紙硯按月定量供應。月月考試,考得好的,給幾兩銀子獎勵,若是連續幾個月考倒數第一的,就讓他回家去。”

慶哥兒高興地撫掌大笑,“高啊,還是姨媽想的周全,我只想着幫他們一把,哪裏知道這中間還有這麼多道理。只是姨媽,要是辦學堂,我一個人也不好辦,讓表哥跟我一起吧,我出銀子,表哥出名頭,這樣我也不會太打眼,阿爹讓我在京城要低調些。”

賢妃笑了,“那你表哥倒要沾你的光了。”

慶哥兒摸摸頭,“姨媽笑話我,我可懂什麼呢,不還是要姨媽和表哥教我。”

賢妃笑着摸摸他的頭,“你們哥兒兩既然要辦學堂,那就正經辦,還有件事情,辦學堂,自然要有成果。你多請兩個先生,每逢考試,誰的學生考的好,誰有獎勵。若是能過了科舉,不管縣試鄉試,獎勵更多。若不然,找兩個混飯吃的老秀才去了,白忙活一場。”

四皇子也躍躍欲試,他又有些擔心,“母妃,父皇那裏。”

賢妃笑了,“這是善事,你父皇自然不會反對。”

表兄弟二人興興頭忙活起來,按照賢妃說的,也花不了幾個銀子。慶哥兒找了個小院子,讓人修葺了一番,定了些桌子椅子。又請了兩個落地中年秀才坐館,請了兩個婆子來做飯,米面肉菜讓家裏人一併買好了送過來的。庄小郎毛遂自薦,自己要去任先生。但他要讀書科舉,每旬只去兩天。

兩個落地秀才聽說解元郎要來教書,忙不迭地先掏出自己做的文章來,讓庄小郎給看看。

四皇子不能出宮,沒法來看一看學堂,一邊幫着出主意,一邊親手寫了個匾額,就叫慈恩堂,慶哥兒讓人裱裝了,掛在學堂門口,一路好不招搖。四皇子還時常讓身邊內侍出來看看,可有人搗蛋。

頭一批,只招了十幾個小孩子。慶哥兒親自面試,狗屁不通的一個不要。大伙兒後來聽說這慈恩堂是皇子殿下辦的,還聽說這裏管飯食、又可以認字,呼啦啦都把孩子往這裏送,連一些小吏衙役也把孩子往這裏塞。到最後,慶哥兒只得提高標準,會認字的才收。且家裏有差事的,一概不要。

忙活了個把月,這事兒漸漸傳到了了景平帝耳朵眼裏,景平帝笑了,只說了一個字,善。

倒是上書房裏幾位老先生聽到后紛紛點點頭,直誇四殿下仁慈。朝廷里的大人們,很多都是普通人家出生,少年時期讀書時家裏供養艱難,如今四殿下和趙公子辦了這個慈恩堂,京畿一帶多少普通人家有天賦的孩子,再不用擔心被埋沒了。

龐家和平家聽了,不好跟風辦學堂,一個舍米舍粥,一個修橋鋪路,但既然是跟風,做的再好,也比不上頭一家名聲好。

賢妃如今和龐皇后徹底掰扯開來,再也沒有了當日在齊王府時的妻妾和睦。平貴妃一邊高興,一邊擔憂。皇后和賢妃鬧掰了,她在後宮的壓力瞬間小了很多。這麼多年了,這二人一個佔着正妻名分,一個牙尖嘴利,一起聯手,無人可逆其鋒芒。

這下子可好了,皇後娘娘少了這樣好的幫手,不光少了個幫手,昔日的小卒子,如今居然越做越大了,哎呀呀,平貴妃想起皇后被自己的狗拋棄了,她就暗搓搓地高興。

高興過了,她又擔憂。皇后本就是嫡妻,有兩個嫡子,穩穩壓了她一頭,如今又來個賢妃,娘家勢力不必她差,比她還多兩個女兒。可恨,當初應該對三公主好一些,不至於讓周德妃撿了便宜。

但不管平貴妃是高興還是擔憂,最近她發現朝廷里有一些人跟瘋了似的,咬住她娘家不放。平貴妃家裏幾代的爵位傳下來,浪蕩子孫多的很,什麼搶佔民女、奪人家財的事情沒少干,甚至還有草菅人命的事情。

平家接連幾個月,被揪出了好幾起案子,有個堂叔甚至被流放了。那些御史跟打了雞血一樣,參起皇親國戚分外來勁。

京城裏紛紛擾擾的,李姝在泉州的日子異常清靜。

新買的四進院子很大,光正房的院子佔地就有好幾畝大,院子裏有假山,還有從外面引進來的活水。

旁邊仍舊有個小花園子,雖然是冬天了,仍舊有許多花兒在開着。趙世簡花大價錢,從外地買了各色花朵,讓積年的老花匠照看,保證園子裏天天都有花開放。花園子正中間有個小閣樓,閣樓旁邊有個暖房,冬日裏可以養活許多名貴的花兒。李姝時常坐在閣樓的二層,躺在躺椅上,把整個園子盡收眼底。

趙世簡在閣樓底下挖了地龍,整天燒着,整個二樓都能感覺到融融暖意。

自從閩娘沒了后,李姝開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吃要吃最好的,穿要穿最好的。福建的貢品料子,皇后還沒摸着邊呢,她先穿上了身。

李姝的思想也總是在自我碰撞,有時候她想,什麼災荒死人,什麼家國天下,跟她有什麼關係呢,她只是個過客,早晚還會再死的,我把兩個兒子養大,把老人好生髮送走了,別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有時候她又想,她還有慶哥兒和平哥兒這兩個牽絆,不能再這樣稀里糊塗的。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個什麼,除了照顧爺兒兩個的起居,其他事情都渾渾噩噩。

趙世簡由着她,上一輩子,他們是普通人家,姝娘省吃儉用。如今他位極人臣,姝娘也該跟着他享享福了。什麼狗屁的大景江山,跟他有什麼關係。除了家裏人,他也不想再多浪費感情。整日勾心鬥角的,活得夠累了。

自從他恢復記憶,連趙書良在他心裏的地位也有了微妙的變化。他還沒有調整好狀態,不知道要怎麼面對。趙書良和吳氏對他很好,但目前,他只能保證趙書良在京城裏衣食無憂,有派頭有場面,其他的,趙世簡也不知道再能為他做什麼了,且先這樣吧。

趙世簡越發瘋狂地撈銀子,他的私船從最開始的兩條變成成五條,又變成八條,現在足足有二十條了,這一年,給他個人帶來了近百萬的銀子。以前他都送回京城了,交給李穆川等人,現在他自己留下了大部分,京城裏,夠維持個面子就可以了。

四皇子能不能繼承大統,他如今一點不在意了,反正賢妃又不是姝娘的親姐姐。為了她,我女兒沒了,還想讓我一家子給你兒子當牛做馬?反正不管誰繼位,總是你們老朱家的天下,又輪不到我。惹急了,老子自己自立山頭做土匪去。

有了銀子,他開始各種小動作頻繁,一方面偷偷招兵買馬,一方面繼續研究新式火器。除了這些,他還開了一些賭坊、青樓和客棧,逐漸養成自己的消息渠道。以前他只走私,從外頭帶回來的東西都交給別人賣去了,自己帶出去的東西也是從別人手裏買的。

在肖青榮的建議下,他開始組建自己的商隊,海外商品的傾銷,內部商品的採購,都由自己人來做,中間的利潤又增長了好大一截。

新式火器的研究漸漸有了些眉目,如今這個年代,什麼原料都沒有,好些東西,他跟那些工匠們也解釋不清楚。一些關鍵的提純技術,他甚至需要自己親自動手。

趙世簡成立了個秘密的實驗室,裏面都是他的心腹之人,他把這些人的父母妻兒都捏到了手裏,誰敢到外亂說一句,就等着給家裏人收屍吧。

他命唐副將看着實驗室,有時候,他自己還要親自做一些試驗。唐副將見他在紙上寫寫畫畫,都是一些蝌蚪一樣的文字,看的心裏直稱奇,將軍果真是文武雙進士出身,寫得東西他都不認識。

實驗做累了,他就回家歇歇,跟李姝絮絮叨叨說他的實驗成果。李姝上輩子雖然是做行政的,但她也知道一些基礎科學,趙世簡說的,她都能聽懂。

這一日,夫妻二人又在閣樓頂一起看花。趙世簡把李姝擁在懷裏,一邊撫摸她的頭髮,一邊輕輕說話,“姝娘,你說,咱們以後要不要出海?我找機會偷偷把慶哥兒偷出來,咱們一家四口離開這個鬼地方。”

李姝笑了,“那哪兒成呢,京城裏還有一大家子呢,慶哥兒還被困在哪裏。你是東南軍統帥,你走了,阿爹大哥他們頭一個要被砍頭了。”

趙世簡很是泄氣,“這樣的日子真難啊,我真想再回去過退休生活,什麼都不用操心,吃吃喝喝,擼擼貓,下下棋。”

李姝笑着斜靠在胸口,摸了摸他頭上的金冠,“我才不想回去呢,回去了做個普通人,買個金鐲子都要算計幾個月。我就喜歡做元帥夫人,明兒我要辦個宴席,把福建的官夫人都請來,讓她們合夥來拍我的馬屁。”

趙世簡哈哈笑了,“只要娘子喜歡,天天辦宴席都可以。不光福建的,兩廣、兩湖和江浙的官夫人,你都請來,我看她們哪個敢不拍你的馬屁。”

李姝吃吃笑了,趙世簡把她摟的更緊了。

封娘幾個在樓底下送了口氣,自從姐兒沒了,夫人再沒笑過幾回。只有將軍和平哥兒回來了,才能讓她笑一笑。

趙世簡今兒穿着一身冰藍色的上好絲綢外袍,上面綉了箭竹,頭戴金冠,腰間和田玉掛瓔珞,風度翩翩,英武不凡。剛剛三十歲的他統帥一方兵馬,身上威嚴之氣讓家裏下人見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李姝今兒一身遍地紅金絲綉牡丹通身裙子,身批煙霞色薄如蟬翼的絲綢披錦,頭上飛仙髻張揚奪目,上面斜插一根鑲嵌各色寶石的金步搖,腳下是一雙錦緞繡花鞋,鞋頭一顆好大的珍珠,整個人貴氣逼人,就是姿勢有些懶散。她一邊伸手把玩他頭上的金冠,一邊伸手拿桌上的果子吃,還膩在趙世簡懷裏,披錦一端掉到地上。她一邊在他懷來扭來扭去,一邊把鞋子也踢掉了。

趙世簡見她眯着眼笑,吃的嘴角都是渣子,直接起身,抱起她就放在一邊的塌上面,把大迎枕放在她後背靠着,也不管青天白日的,撩起她的裙子就開始行事。

好在樓上並無下人,樓下的丫鬟婆子們聽見動靜,彷彿沒聽到一般。自從姐兒沒了后,只要平哥兒不在家,將軍和夫人時常一起在家裏胡天胡地。

剛開始,封娘瞠目結舌,怕人聽見了有損夫人的名聲,怕將軍覺得夫人不穩重。後來見將軍越發喜歡夫人,為了夫人,就差沒去摘天上的星星,她終於放下心來。只要將軍喜歡,誰還能說個二話。

趙元帥如今是福建多少女子的夢中如意郎君,年紀輕輕,文武兼修,長得好看,手握大權,待家裏的夫人如珠似寶,多好的男兒啊,可惜我晚生了幾年。

夫妻行過事後,趙世簡親自帶着她一起在家裏的小浴池裏一起洗澡。這個浴池花了趙世簡不少銀子,冬日裏在裏面泡一泡,神清氣爽。

李姝洗漱乾淨后,臉上紅撲撲的,封娘帶了一群丫鬟近來,低頭幫她擦拭換衣服,旁邊專管梳頭的巧手丫頭重新給他梳了個墮馬髻,戴上各色首飾。

那頭,趙世簡自己擦乾淨了身子,穿上裏衣,丫鬟給他穿外衫。原來這些都是李姝做,現在家裏丫鬟特別多,李姝就讓小丫頭們伺候他,自己偶爾給他搓搓背,做些針線。

小丫頭們見到元帥連大氣都不敢出,哪裏還敢有別的想頭。頭先有一個年紀大一點的丫頭,頗有兩分姿色,給趙世簡換衣裳時手腳不老實,趙世簡當場讓人拉出去打了二十軍棍,勉強只留下一條命,李姝不置可否,只讓封娘給她準備了上好的棒瘡葯。

第二日,李姝廣發請帖,把泉州的官夫人們都請來了,一起在園子裏玩耍。說要請福建的官夫人們,這原是她的笑話,大老遠的,人家來了還不夠麻煩的。

平氏跟在一干官夫人身後,戰戰兢兢地進了趙家大門,跟着竇太太一起給李姝見禮。李姝剛來的時候,大伙兒給她見禮,她很快就會扶起大家,現在,她高坐在那裏,只虛虛一抬手,讓大家都坐。

李姝看了一眼大伙兒,很好,該來的都來了。

平氏連頭都不敢抬,近來,她阿爹流放了,娘家兄弟被參強搶民女,奪了官職和功名,官人多次被上級申斥,去一次花樓,還染上了臟病,最後還傳到了她身上。平氏想到這裏,頓時感覺身下又有些發癢,這個郎中的葯看來不行,回去還是要換一個大夫。

李姝眯起眼睛看了她一眼,心裏冷笑,怎麼樣,臟病的感覺如何?很爽吧!你且莫急,咱們慢慢玩,後頭還有讓你更爽的呢,我受過的痛,定會一分不少地全部還給你。

李姝如今譜擺的大,大家都老實的跟鵪鶉似的。

一頓宴席過後,平氏強忍着身下的瘙癢,給李姝行個禮,急吼吼鑽進了車,進了車后當著丫鬟的面就忍不住開始到處撓。

宴席結束后,李姝覺得沒意思,開始讓幾個丫鬟陪她搖色子。她出錢,誰贏了她都給錢。丫鬟們頓時興高采烈地都過來了,一時間整個花園子裏沸反盈天,直到誰喊了一聲將軍回來了,丫鬟們忙行個禮,匆匆都下去了。

趙世簡見她居然帶着丫鬟們搖色子,開玩笑道,“娘子趁我不在家就聚眾賭博。”

李姝斜眼看他,“怎麼,趙元帥要拘留我幾天?”

趙世簡哈哈笑了,“那哪兒能呢,我還想從娘子手裏贏幾個錢打酒喝呢。”

兩口子玩了一會兒,平哥兒回來了,他們帶平哥兒一起搖了幾局,然後丟下色子,一起吃飯去了。

酒足飯飽后,趙世簡打發平哥兒去寫大字,又把下人都打發走,兩口子一起坐在小桌旁邊說閑話。

李姝跟趙世簡說,“官人,泉州太小了,不好玩。”

趙世簡眯着眼睛,一邊剔牙一邊笑道,“娘子莫急,我已經讓人在省城買了套大院子,比這還大呢,院子裏還有個大湖。再等過一段日子,我這邊的事情有了眉目,咱們搬到省城去住,到時候,讓總督夫人和巡撫夫人天天來拍你的馬屁。”

李姝哈哈笑了,“官人私自離開泉州,御史會不會參咱們。”

趙世簡撇撇嘴,“參就參唄,誰還沒被參呢,那些御史有幾個是屁股乾淨的?我給他們送銀子送女人的時候,他們接的可爽快了。再說了,皇帝讓我守東南邊境,又沒說讓我守泉州,我只要能穩住東南軍,去省城住又怎麼了,我又沒造反。”

李姝喝了口茶,“可惜了,楊大哥如今不在御史台了,有他在,也能幫咱們頂着。”

趙世簡冷笑,“他如今可算得償所願了,去給皇子們做侍講學士,整天看着四皇子和大姐姐長得一樣的臉,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用心講書。”

李姝沒說話,一手托着茶杯,一手用蓋子在茶水上慢慢撥拉,過了半晌后,緩緩道,“當年在仙人衚衕里,我若不插手文家的事情,或許,如今咱們就過着普通的日子。你看守城門,我在家做飯帶孩子。一個月三五兩銀子,夠咱們吃喝,三兩天也能讓孩子們敞開了吃頓肉。或者,你考了個秀才或舉人,找家私塾坐館,過着不溫不火的日子。”

趙世簡也沉默了半晌,“都是命,娘子別想那麼多了。大姐姐入了宮,咱們被捲入旋渦,這些年跟着升官發財,如今跑是跑不掉了,宮裏宮外誰都離不開誰,咬牙往前走吧。真三五天才吃一頓肉,孩子們要苦死了,如今天天吃肉不好。”

李姝嘆了口氣,“好,當然好,只是總是要骨肉分離。”

趙世簡把嘴裏的茶葉沫子吐了,“這茶葉誰買的,苦的很。娘子放心,總有一日,咱們還會一家子團聚的。”

李姝放下茶盞,白了他一眼,“這是我自己帶人去清源山上的野茶樹上摘的,比不上大師傅的手藝,炒的老了些,趙元帥將就喝兩口吧。”

趙世簡大笑,“夫人親手摘的,就算是黃連汁,我也要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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