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肚兜

紅肚兜

王瑒僵硬了一下,幸好機靈,打哈哈混過去了:“得聖上親賜——字之榮。”

對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磕巴一下也是常有的事,不過是說了這一句,屋內早有人緊接着拍馬逗趣,紛紛稱讚大爺了不得。

直把牛夫人笑得合不攏嘴,王子騰兄弟二人雖然看着矜持一些,但也忍不住微露笑意。

牛夫人好容易止住笑意,又對王子勝說:“勞二叔今日休沐還費心想着瑒兒,不要過那府里去了,就在這兒陪你哥哥喝上幾盅,我已叫廚房整治了酒菜。”

王子勝推辭道:“大嫂不必客氣,這也是我這個做叔叔該當的。卻不在這裏用飯,看過瑒兒還好,就回去了。”牛夫人苦留不住,正待答應。

卻聽王子騰開口道:“子勝不要推辭,聖上追贈爵位是一家子的大事,不能馬虎,今日須拿個章程出來,如何筵宴儘早定下才好,我兄弟商議商議,莫要誤了正事。”

王子勝聽如此說,便應道:“是,大哥。”

正巧隱隱聽見正堂上烏木雕花樓式自鳴鐘噹噹當連響,外頭早有媳婦們捧着大漆捧盒,寂靜無聲地在廊下立了一溜,劉二家的嘻嘻笑着進來:“請老爺太太示下,今日的飯可要擺在哪裏呢?那頭花廳已着人收拾去了。”

王子騰道:“不必麻煩,就去書房外頭的小廳里,我與二老爺用過了飯還有事要商議。”又對牛夫人道:“太太也用些。”

牛夫人說道:“我這會子卻還不餓,倒有些乏了,你們自去吧。”又笑謂王子勝:“二叔別見怪。這幾日被瑒兒鬧得,竟沒睡個整覺。”

王子勝忙回道:“大嫂是該好好歇歇,子勝就去了。”又向牛夫人一拱手。

王瑒看着他們幾人說完正事,見王子勝要告辭,也從迎枕上欠身:“父親,二叔,慢走,瑒兒送您。”

王子勝上前按住王瑒:“小人兒家禮數這麼周全,快不必。”又笑向牛夫人:“瑒兒這性子也不知是隨了誰,咱一家子莽漢竟養出這麼個好孩子。”

眾人又是一番誇讚。

說畢,王子騰兄弟兩個便往書房行去。

送走了他兄弟兩個,翠玉便問牛夫人道:“太太,咱也擺飯吧?那邊炕上已預備好了。”

牛夫人搖頭:“很是不必,我是真乏了,動彈不得,只拿幾個松瓤鵝油捲兒過來罷,對付對付也就是了,我好去那邊榻上歇歇,這幾日亂糟糟的,什麼也沒幹,過了午還有一大攤子事要忙呢。”

又吩咐王瑒跟前的大丫頭名叫鳶尾的:“你最仔細,看着大爺睡了,再去吃飯。

就是現在天熱也不要讓大爺就這麼著睡,伺候他穿上肚兜,再拿那件豆綠軟緞的小被子來,隔扇倒是可以開一兩扇,去去病氣。”

絮絮叨叨又囑咐了許多,方扶着翠玉走了。

王瑒送走牛夫人,轉頭瞧見鳶尾手裏拿着一件大紅肚兜就要往他頭上套來,嚇得往床裏頭一歪,不成想竟磕在了床頭雕花暗柜上,頓時疼的一嘶。

這一鬧倒把鳶尾唬得一展眼,忙向王瑒頭上看去,又埋怨道:“大爺這是做什麼?我瞧瞧磕傷了不曾?”

王瑒不讓她看:“沒事沒事,你手裏拿的是什麼?肚兜?我不穿那個!”

鳶尾道:“那可不成,太太吩咐了,您一定要穿着,今日飄了幾點雨絲,雖是天還熱着,若是開了隔扇,也有穿堂風進來,您若是蹬了被子,身子才好,看又病了。”

王瑒一時情急道:“我一個大男人穿紅肚兜像什麼話,不穿!”

正巧王瑒的奶媽高媽媽吃了飯過來,正聽見這話,取笑道:“噯,我的爺,你才幾歲?將將不喝我的奶了,還大男人呢。快過了十年再說這個!”

鳶尾也是笑得止不住:“大爺,快別提這話,再說了就是大男人,那身子弱的也是穿肚兜的,肚兜還分什麼娘們兒爺們兒不成,都穿得!”

她見王瑒實在是不情願的樣子,便又笑道:“大爺再不愛這個大紅的了,改日我叫綠蘿給綉一件鴉青的,可不礙着您一個‘大男人’穿了。”

王瑒見實在沒辦法,只好同意:“行,今日就先穿這個。”

鳶尾便上來,小心給王瑒穿上了,整理好了,又撤去大迎枕,拿過床腳柜子上頭的薄被搭在身上,口內不住地說道:“大爺,睡罷,我把帳子落下來,就在外頭榻上守着,等睡醒了叫我一聲就來。”

王瑒點頭,精神也有些不濟,略倒了一會子便沉沉睡去了。

鳶尾卻沒出去,守在帳子外頭的墩子上,聽得王瑒漸漸睡沉了,才轉過隔扇,跟高媽媽在外頭榻上坐定了,又叫小丫頭去端剩菜過來。

她歪在榻上等小丫頭過來,想了一會子,又叫高媽媽:“大爺這回好了也不知是怎的,瞧着是更精神了,就是喜好變了,原來最愛大紅色,我繡的那個肚兜從來只有上趕着叫拿出來穿的,如今竟也不願穿了。”

高媽媽卻不當回事,嗐聲道:“嗐,小孩子家家的,今日愛這個,明日愛那個,這不是常有的事兒?

素日大爺最黏你,去哪裏太太也必叫你跟着,看看跟着大爺的這些,小丫頭子自不必說,就是原先跟着太太的綠蘿,又哪裏有你得用?用得着你在這裏多心。”

鳶尾出了半晌神,也不應話,就指着小丫頭子端上來的碧粳米粥:“這是前兒才來的進上用的新鮮碧粳米罷?怎麼端到我跟前來了?你別渾端,這是給太太的!”

小丫頭緊着巴結道:“鳶尾姐姐,這是太太方才吩咐的,說是鳶尾姐姐連日辛苦,教您嘗嘗鮮兒——我哪裏敢渾端呢!”

高媽媽一拍手:“這不是了?這屋裏的,就是算上我,太太跟前兒,誰還能越過你去?”

鳶尾看着也不是十分歡喜的樣子,只微微露出一點笑意:“不是媽媽說的多心,就是白說一句罷了。”說完也不理高媽媽再說什麼,逕自低頭喝粥了。

天正是六月份最熱的時候,清早下的那幾點雨早被高溫蒸干,升騰起來的水汽更增添幾分悶熱。

王瑒不過睡了大半個時辰就熱醒了,汗濕透了身上搭的軟被,但不知身上的肚兜是什麼料子,竟是一點也沒有貼在身上。

王瑒不禁感嘆古人紡織業的發達,又暗想:這回以後的出路可以劃掉一個了,看來我是不適合往手工業發展——就我這水平,肯定沒戲。

他待要起床,起身才發現,除了身上的這件肚兜,附近竟看不到別的衣物——王瑒大窘:“難道還要穿着這個肚兜叫人過來?”

他負氣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實在是熱的受不住,只好咬牙安慰自己:“反正現在我不是三十歲的大男人,是六歲的小娃子,怕什麼,

再說了又不是只有我一個穿,看二叔那個樣子,說不定他才真是三十歲了還穿着肚兜,哈,要是我爹那個李逵、張飛似的體格兒圍上個紅肚兜……沒眼看,沒眼看了。”

王瑒想着想着竟自己笑起來,驚動了外頭守着的高媽媽和鳶尾。

鳶尾進了紗櫥,掛起外頭吊著的帳子,沖王瑒笑道:“大爺這是做了什麼好夢,都笑出聲兒來?”

說著,手腳麻利地接過高媽媽從柜子裏新取的衣裳,一邊服侍王瑒換上,一邊口裏不住地說:“大爺躺了這幾天,我想着如今必定是呆不住了,今兒天又熱,只躺床上怪難受的。

太太那邊正商量排宴的事兒,也是鬧騰,不如我帶二爺到花廳子裏做做,又涼快又便宜。”

王瑒聽見心裏一動,他正想仔細看看四周擺設,又苦於沒有機會,如今去正房正好,不但能觀察觀察家境到底如何,看看筵宴的規格也能大致猜出父親的官職地位。

他便搖頭道:“不好,我清靜了這幾天,正是要熱鬧熱鬧,就去太太那邊,看着太太我心裏就安下來了。”

鳶尾詫異道:“大爺素日愛靜,如今怎麼要熱鬧些?”

王瑒心頭一跳,一時找不到什麼該是六歲孩子說的又不露破綻的回話,便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今日不愛靜,就想熱鬧熱鬧。你帶我過去見太太,不然你就在這裏守着,叫高媽媽和綠蘿跟着。”

他賭的就是牛夫人性格潑辣,御下甚嚴,即使小公子只有六歲,鳶尾也不敢很違拗主子的意思,又抬出其他人來激一激,鳶尾一定怕失寵就答應了。

果然,聽見王瑒如此說,鳶尾立刻搶在高媽媽回話之前答道:“哪裏用得着麻煩媽媽,去太太那裏也好,如今大爺大病初癒,這樣正是讓太□□心。

高媽媽年紀有了便不跑這些路,守着這裏,也能看着小丫頭子,就很好。”

王瑒鬆了一口氣——要是鳶尾堅持去花廳他還真沒辦法——好在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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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作話太羅嗦了,那我就不說這麼多了,這樣吧,大家有什麼對文中的衣服、器具、吃食、情節感興趣的或者有疑問的,歡迎在評論里撩我呀~~現在小萌新一個,評論都會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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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幸好我還是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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