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羞成怒的兄長

惱羞成怒的兄長

第二日,妙蕪依舊帶着寶翠去了清溪院。

一路之上,她都在心中默默演習,要如何扮演原主的嬌縱跋扈,並且暗自思量,這一直模仿原主的脾性裝下去,終非長久之計。總得尋個法子,潛移默化地將眾人對謝家九姑娘的印象扭轉過來才是。

這般想着,人已經到了清溪院。

寶翠招過兩個小廝詢問謝荀的情況,兩個小廝都說,謝荀昨夜醒了一回,略用過一點吃食就又睡下了。他這次是傷上加傷,那燒一直到今晨才剛剛退下。早上服了葯,就又睡過去了。

妙蕪帶着寶翠大搖大擺地進了謝荀的卧房,裝出一副全然不將此間主人放在眼裏的樣子。

一進屋,她便叫寶翠將新剪的碧桃花插’到案上的白瓷花樽里,而後負手走到書架前翻看架上的書簡。

謝荀這屋子確實如寶翠所說,當真沒多少人氣。架子上堆的全是什麼道經道藏,還有劍法兵器譜,妙蕪翻了幾眼,字字都認識,連起來就是讀不懂到底說了什麼。

她翻了半天,忽然從角落裏扒出一本落滿灰塵的布封書,翻開麻布書封,便見扉頁上赫然書着:百妖譜。

略略往下翻了幾頁,有圖有字,嘿,圖文並茂,這書倒好。

妙蕪抱了書,窩進窗下圈椅里,吩咐寶翠將窗子稍稍支起來一點,藉著日光看起書來。

寶翠閑不住,況且她也不愛看書,叫她老實在這屋裏坐着,她可待不住。

妙蕪見她一副屁股抹油的樣子,便道:“你去尋旁的女伴玩會兒吧,不必在這兒陪我了。”

寶翠瞪着一雙圓圓的眼睛:“這怎麼行?我如果不陪着您,這謝荀又欺負您了怎麼辦?”

妙蕪以書掩面,笑道:“傻寶翠,自來只有你家姑娘我欺負人的份兒,哪有叫別人欺負了去的道理。況且小堂兄這會啊——”

妙蕪說到這裏,眼睛瞟着床帳,故意拉長聲音道:“在床上癱着呢,也不知道哪天才起得來。”

床帳里的人聞言在被子裏暗自握了握拳。

合著這小毒物明嘲暗諷的,是罵他現在形同癱子?

“剛剛路上過來,看到有幾個小丫頭在放紙鳶,今兒天兒好,你不和她們一起嗎?”

寶翠最愛放紙鳶,聞言便有些意動。

妙蕪用書半遮着臉,將寶翠招到近前,附在她耳邊悄聲道:“你去玩會兒,玩夠了就到角門邊上給我買兩串糖葫蘆回來。”

寶翠眼睛一亮,笑着點了點頭,歡歡喜喜地去了。

妙蕪捧着書看了一會,又泛起困來。

早上是三娘子陪她一起用的早飯,三娘子陪嫁的那位廚娘手藝妙絕,她一個不小心就吃多了,這一吃多便要犯困。

她捧着書,眼睛將閉未閉,腦袋跟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不多時,手中的書啪嗒一聲落到膝上,人便歪在圈椅中睡過去了。

謝荀在床上裝了半天睡,目的就是想看她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葯。誰知沒等到她作妖,她倒自顧自地在他屋裏睡著了。

謝荀等了一會,聽到她低緩的呼吸聲響起,知她是真睡著了,便撩起紗帳下了床,走到窗下來看。

少女身材嬌小,窩在圈椅中倒也不甚局促,只是這睡覺的姿勢,實在是有夠扭曲。

這種姿勢也能睡着,謝荀真心有點佩服。

謝荀拿出昨天的帕子,提到眼前觀察了半晌,又轉回去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妙蕪,實在無法相信昨天來看他的居然是一直恨極了他的少女。

他在隔壁的椅子上坐下,盯着她的臉看了許久,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春風和煦,吹動少女鬆散的鬢髮,吹得她鬢角那兩朵小絨花簌簌而動,猶如兩隻剛剛破殼而出的黃鶯鳥。

謝荀聞到一股梔子花般的暗香從少女身上飄來,與帕子上的一模一樣。

莫非真是她?

他皺了皺眉,單手按在小桌上,微微傾身,湊近了去聞,誰知這時妙蕪膝上的書忽然啪地一聲滑到地上,她嚇了一跳,倏然睜開眼睛。

謝荀的臉與她的臉約莫只有一掌之距。

少年的身影幾乎將她大半個人籠住。他垂着一雙嫵媚瀲灧的桃花眼看她,薄唇微抿,神色莫名扭曲,透出點猝不及防,被人抓包后的尷尬。

妙蕪眨了眨眼睛。

“嗯……小堂兄,你這是做什麼?”

謝荀慢慢起身,作出一副冷漠且正直的模樣。

“我還沒問你,你到我這裏來是想做什麼?”

妙蕪瞥見他手裏拿的帕子,便高興道:“啊,昨日落了帕子在小堂兄這裏,多謝小堂兄幫我收着。這會兒我既在,便給我罷。”

謝荀身體一僵,將帕子丟到桌上。

妙蕪收了帕子,撿起地上的《百妖譜》。

“這書還蠻有意思的,小堂兄借我帶回去看吧。”

借書可謂套近乎的一大利器。這有借有還,有來有往,還愁沒有機會套近乎嗎?

誰知謝荀一看清她手裏拿的書,臉色就變了,冷冷道:“這書不借。”

妙蕪被拒絕了,也不生氣,依舊甜甜道:“小堂兄,你這書應該有些年頭了吧,你看這書封都磨壞了,還有書頁都散了。你借我看,也不是白借的,我幫你把這些都修好,回頭還給你的,必是本好書。”

往日妙蕪對着他不是橫眉冷對,就是口出惡言,或者冷嘲暗諷,這麼和聲順氣地說話,已經很多年沒有過了。

他一時有些恍惚,彷彿又回到多年前,那個扎着雙丫髻的小姑娘追在他身後“七哥”、“七哥”地叫喚的日子。

“小堂兄,好是不好?”

“說了不借便是不借。”謝荀驀然回神,朝她伸出手。

妙蕪抱着書往後一躲,鼓起雙腮道:“你昨兒個都吃了我送的東西,借我本書看看又怎麼了?”

謝荀沒料到她這般質問,一時語塞,竟答不出。

少女眨了眨眼,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我都看過食盒了,空的。我送的東西,你的小廝難道還敢偷吃不成?”

謝荀耳下浮上一層淺淺的紅,惱羞成怒地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閉嘴!借給你了!快走!”

妙蕪轉了個身在圈椅上坐下。

“我不,我要在這裏等我們家寶翠回來。”

“小堂兄要是沒事,可以繼續裝睡,我不會打擾你的。”

謝荀被她堵得脖子都有點紅了。

“你……”

心裏卻奇怪,她怎麼看出來我裝睡的?

他自然不知道妙蕪作為穿書者,是開了外掛的。雖然系統此刻無法給她提供詳細的劇情走向,但是看看任務對象的黑化值和好感度還是可以的。

謝荀目前的黑化值一直穩定在平均線下,對她的好感度極低。然而今天從她進屋開始,他的好感度就一直圍繞某個值上下浮動,抖得像壞掉的指針似的。一般人睡着以後狀態都很穩定,像這樣,當然只能是醒着咯。

而且,謝荀在觀察她。

刷好感度的第一步就是引起任務對象的注意。她已經成功了第一步,勝利還是很有希望的。不求刷滿好感度,只求成功完成任務便心滿意足了。

妙蕪臉皮厚,說不走便果真賴着了。謝荀拿她無法,乾脆把房間讓給她,自己到經室去坐着。

好在妙蕪沒再跟着,謝荀暗自鬆了口氣。

若她拿出蠻不講理的做派,他還有法子治她。可她突然間收了脾氣,他倒不知所措起來。

過了會,小廝來通報。

“少主,九姑娘走了。”

“嗯。”

謝荀坐在桌前畫符,頭也不抬地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少主……”

謝荀抬起眼,好看的眉微微皺起:“還有何事?”

“那個……”小廝捧着個牛皮紙包,吞吞吐吐地說,“少主,九姑娘說她,她給您留了東西。”

“你昨兒個都吃了我送的東西,借我本書看看又怎麼了?”

少女清脆的聲音似乎猶在耳旁,謝荀拖着筆在符紙上重重地畫了一道,那符便畫廢了。

想用這些小玩意兒來收買他?

哼,休想。

謝荀將畫廢的符紙揉成團丟進竹簍里。

“丟了。”

“啊?”小廝有點猶豫,“那……那小的退下了。”

小廝捧着紙包往經室外走,心裏默默想着,九姑娘送的東西,他可沒膽子丟。

誰知才走到門口,又聽到謝荀說:“慢着,放下。”

少年的視線凝在筆端,似乎整副心神都放在畫符這件事上。

”我自己丟。”

小廝又默默地走回去,把紙包放在桌上,拉上門退了出去。

至於少主到底有沒有把東西丟掉,他就不甚清楚了。反正第二天他收拾經室的時候,從裝滿紙團的竹簍里扒拉出一堆紙灰和兩支燒得焦黑的竹籤。

謝荀這內傷外傷加在一起,一直將養了六七日才有好轉。這期間妙蕪幾乎天天過來“騷擾”他,當然,每次都要隨手送點小東西,然後再隨手借點小東西走。

什麼硯台、毛筆、硃砂,甚至有一回,他聽見小廝悄悄說,她偷偷借了一件他的舊衣服走。

借舊衣服,要做什麼?

難道是……

謝荀打住自己的想法,狠狠地惡寒了一下。

這小毒物不可能安什麼好心,只怕是憋着什麼壞,要給他來個大招呢。

心裏有了這樣的想法,當天謝荀便出手了。他在妙蕪來清溪院必經的碧桃林中,用小石子加上她的生辰八字擺了個迷魂陣。

轉日下午,妙蕪帶着修補好的書獨自前往清溪院,誰知走到一片碧桃林里,卻跟鬼打牆似的怎麼也走不出去,繞來繞去始終在林子裏打轉。二月天,天黑得早,天色眼見着慢慢暗了下來,這桃林又偏僻,妙蕪在林子裏喊了一陣,始終無人回應。

她尋了塊大石頭坐下,拉上斗篷的帽子,彎下腰敲了敲小腿肚。

繞了半天圈,累死她了。

她今兒只對院裏的人說要出去逛逛,並未提及要去何處,也不知道她們見夜了她還未回,會不會出來尋。

妙蕪一邊敲腿,一邊自省。

難道我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大路痴,要沒人帶着,在自己家裏都能迷路的那種?

不應該呀。昨兒個不是還走得好好的來着嗎?

入夜後,桃林里便冷起來了,風吹得滿樹碧桃花簌簌作響。在這一片響聲中,妙蕪忽然聽見一種非常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踩在乾枯的樹葉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脆響。

她抱着書站起來,左右四顧,揚聲問:“是誰?快出來!”

一隻蜘蛛從她身後的碧桃樹上垂下一根蛛絲滑了下來,墜在半空中,像是吹了氣的皮筏子一般暴漲起來。

月光清朗,妙蕪低頭,驟然看見地面上有道猙獰的影子在她身後晃來晃去,八隻爪子揮舞着,緩緩朝她探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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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近乎的第一條法則就是:舍不下面子,套不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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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今天兄長黑化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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