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
幾年時光,陳大人倒依舊留在京中御史台,此次盛世,他也來了。
陳大人隨着一群大人一起,在農莊裏給糧食稱重,時光似乎帶走了他身上的戾氣,見到最終畝產五百斤的時候,那位老將軍也來了。
年邁的老將軍,滿是皺紋的老臉貼着一顆土豆,仔細的嗅着,彷彿從中見到了百姓安居樂業的景象,老臉上眼淚縱橫,開口道:“未曾想老朽有生之年,竟然見證了如斯奇迹,我朝百姓,萬世無憂了。”
老將軍神色極為動容,長生也覺得心下軟軟的,這樣一輩子都為國為民的老將軍,經歷了方淮謀反,他本有機會率軍進京勤王,最終卻還是選擇固守疆土,見方淮一統之後,未免百姓流離失所,選擇了上交兵權進京榮養。
“將軍放心,日後糧食只會越來越多,倒那時,恐怕百姓們非白飯不食用,恐怕還瞧不上這些粗食呢。”長生笑着說道。
“若真能如此,那才是百姓之福,也不知道老夫還有幾年活頭。”
這邊老將軍正在感懷自身,陳大人經歷了一番波折之後,完成了自己的心理建設。
“安國公,國之棟樑也,某心服口服。”陳大人說完,便朝着長生叩拜起來。
長生趕忙將他扶了起來,笑着道:“從前輕狂,因而才與大人打了這個賭,陳大人年長,又心繫百姓,倒是羅某過於計較了。”
官場便是如此,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陳大人也不是個目光短淺之人,他先前早就聽到了風聲,因而今日跪拜竟顯得誠意十足。
而長生,贏了賭約,卻沒有痛打落水狗,反而表現得十分謙卑,兩人都是影帝級別的表演,而觀眾也跟評委一樣會說話,最終一場賭約,變為一樁美談。
而羅清清夫妻兩對水稻種子改良,經過數次篩選改良,最終培育成畝產兩百斤的水稻種子。
民以食為天,方淮大喜之下,給羅清清的丈夫姜允封了一個從七品工部左給事中,品級雖小,但姜允畢竟沒有經歷正經科考,他因農事得官,朝野不僅沒有微詞,反而全都十分信服。
長生將土豆、玉米等海外作物的優缺點一一詳述,方淮雖可惜這些新品種糧食,不能像水稻那般養人,但如今天下這情形,對於百姓來說,吃飽穿暖便是天大的幸事,黍米能吃,米糠都能吃,新作物便更能吃了。
方淮依照諾言,下了旨意提前定下了長生的謚號,又命長生主持新作物推廣工作,一時間,工部竟風頭一時無兩。
太子方爭勝本也是武將出身,成年後父親謀反得了天下,他若想坐穩一朝儲君之位,若依舊還是那個赳赳武夫,自然不行,因而方淮這才找來了魏嵐做他的老師。
方爭勝從前看到書本就頭痛,如今為了儲君之位,強自按着性子學習,魏嵐是天下大儒,他之所以名揚四海,皆是因為任何道理到了他這裏,都能深入簡出。
在長生看來,魏嵐天生就是要做名師的,教學水平之高,乃長生生平罕見,就連方爭勝這樣一個武夫,原本性格尚且有些浮躁,被魏嵐教過之後,整個人都沉穩了許多。
這樣的教學效果,在方淮看來,無疑是十分成功的,太子出師之後開壇講學十分成功,渾身上下,完全沒有以前那個武夫影子,便是說他是寒窗苦讀的讀書人,恐怕也有人信。
太子出師之後,魏嵐入督察院,擔任正二品左都御史,而魏思謹原本有意讓魏嵐擔任皇子師,教導她將將入學的兒子,但卻被魏嵐拒絕了。
魏嵐的拒絕,相當於徹底杜絕了自己爬上外孫戰車的可能性,魏思謹本以為自己是絕處逢生,未曾想卻依舊孤立無援。
後宮中慣來捧高踩低,魏思謹因着魏嵐的態度,在後宮很是受了一段時間磋磨,只是她到底心機頗深,沒過幾日,便使人傳信給了長生。
長生接到信件,看完之後只想發笑,魏思謹想讓長生助她的兒子奪嫡,但有先前魏思諾的事情在,任憑她信中一直拿魏嵐說事,在心中對長生許諾可以促使他們師徒和好,長生直接燒了信件只做不知此事。
長生不給她搗亂就好了,如何能幫忙,如今京城儲君已立,整個政局呈現一種微妙的平衡狀態,在這樣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是宜靜不宜動,除非等到一個打破平衡的人出現,方才會改變如今的奪嫡局面。
又半年,魏思謹像方淮薦了一個道士,這道士倒是一副仙風道骨的形容,看起來不過四十歲左右,但自言已經是古稀之年,且言談之間,見地頗深。
方淮早年身上的暗傷,全都被這道士練的丹藥治好了,方淮因此,對這道士極為信服。
滿朝文武,質疑這道士的人很多,但不少老臣服用了這道士煉製的丸藥之後,卻轉而成為對方最忠實的擁護者。
那風姓道士得勢之後,也沒有作妖,反而將方淮賞賜的金銀財寶,全部換為糧食布匹布施出去,又帶着徒子徒孫在京郊道觀免費行醫,被京城百姓尊稱為“風老神仙”,因着他連番善舉,在京城闖下了偌大名聲,縱有心存懷疑的大臣,也不敢隨意開口。
又半年,風道士以卜筮預測京城大雪,大雪來臨當夜,風道士帶領徒子徒孫在大雪中四處奔走,救助百姓。
又半年,風道士通過卜筮提前預測京中地動,因着官府的提前佈置,一場地動並沒有造成多少傷亡,此事之後,風道士風頭極盛,世人皆言他卜筮之術天下無雙,被方淮尊封為國師。
長生對於神佛之說一向敬畏,但他並不覺得摻和進政局裏的修行中人,還是真正的修行者,因而哪怕此人風評極佳,長生身邊的人,包括大陳氏等人,全都對風道士推崇之至,長生依舊持懷疑態度。
長生不知道這個風道士入京是為了做什麼,為了避免波及自身,一直約束家人,勿要與這道士有過多交集,長生隱隱覺得京中有山雨欲來之勢,為了最大限度的降低風險,長生活動一番,將羅念和柳無益調往外地任職,就連羅清清夫婦,長生也將他們打發去了京郊的莊子常駐,追蹤糧食培種情況。
半年後,方淮突覺頭痛,身體之痛竟嚴重的連朝也無法上,太醫院群醫會診,依舊束手無策,後方淮又招了風道士前來問詢,哪怕服用了風道士的丸藥,依舊無效。
病急亂投醫之間,魏思謹忽然提到可試着卜筮一番,因着有前面無數次正確的卜筮打底,眾人對風道士的卜筮之術極為信服。
風道士卜筮之後,竟得出是與人相衝之結論,最終這妨礙方淮之人,竟然是九門提督大人,這位九門提督大人原是方淮的心腹,見這樁災禍落到自己頭上,便自請調離京城,方淮應允了他的請求。
這位大人前腳還沒有離開京城,他家中便被查出了龍袍,如此一來,便直接進了大獄。
說了也巧,待這人進了大獄,方淮的病便不藥而癒,一時倒令人嘖嘖稱奇,只是這樣一來,這位大人哪怕是被冤枉的,罪責也板上釘釘了。
長生本以為風道士的目的便是九門提督一職,未曾想方淮想要讓他占卜一下幾位大人誰適合接任九門提督,風道士卻以不願摻和國事而拒絕了,有了此事,方淮對這位國師更加推崇。
如此過了半年,京營統領家中鬧鬼,他本人這段日子也頗為不順,得人指點找到了風道士,三顧茅廬方才請到風道士出山驅邪,最終風道士認為是他家中位置不好的緣故,那位京營統領便請風道士重新選定一地,作為陽宅之所。
說來不巧,風道士替他堪輿出的宅子,卻在京外東邊的一處莊子,這統領一家入了莊子之後,便渾身輕鬆起來,只是這樣一來,京營統領從京營回家,便要一個半時辰,耗時頗多。
這一個半時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到了關鍵時刻,卻能要了人命。
方淮對風道士日益倚重,甚至到了行卧不離的狀態,而後宮之中,因着魏思謹舉薦有功,已經被封為貴妃,而她所出的皇子,成為尊貴僅次於嫡子的存在。
一月後,方淮親率眾皇子,於京郊祭天。
此次祭天極為鄭重,京營與九門步兵衙門聯合承擔防守工作,方淮自己是飛虎衛出身,在上位之後卻廢除了飛虎衛,至於他背地裏有沒有培養一支密營,此事便不得而知了。
長生既是重臣,也是勛貴,最後還是選擇跟勛貴們站在一起,這些勛貴們大多是跟隨方淮打天下的武將,長生之前負責戰時後勤工作,跟這些人也算頗為熟識,長生在文臣隊伍里沒有看到魏嵐的面孔,心下隱隱覺得不安。
因着建業帝便是在祭祀時出的事,長生便覺得祭廟這事,還是有些不詳。
他的預測向來很准,果不其然,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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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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