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林雲暖在隔壁陪孩子,把空間留給了姐弟倆,一開始還平靜無波,過一會聽木奕珩明顯拔高的嗓音,伴着摔東西的碎瓷聲響。她連忙趕了過去。
這幾年木奕珩在外頭野慣了,越發壓不住脾氣,她手攥上帘子,聽見木紫煙壓低的哭聲。
想及這女子是多麼驕傲,她又把腳步退了出來。
木紫煙未必願意自己的窘態被討厭的人瞧見,她何必再去給人添煩?
屋裏頭,木紫煙用帕子堵着嘴,低低泣着,抬起臉來,扯了扯木奕珩的袖子,“九弟……”
木奕珩冷着臉:“怎麼,如今我是你九弟,不再是野種了?”
他多年征戰,骨子裏儘是騰騰殺氣,威壓迫人,一眼橫來,不由叫人心猛地一縮。
“從前是我不懂事……”木紫煙低垂了頭,不甘心地將扯住他袖子的手收回去,“可你到底是我九弟,打斷骨頭連着筋……你不能見死不救,爹爹無情,大哥無情,九弟你若是也這般無情,你姐夫他……”
木奕珩手一揮:“你把眼淚收着點!”
他氣呼呼地坐回去,灌了口茶,“你一個婦道人家大老遠跑來南疆,這是什麼地方?路上有個差池,你以為你那婆家心痛你?他們最多給你一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罷了!這麼多年,你還看不開?事事爭強好勝,在家裏誇你婆家如何好擠兌嫂子和妹子們,在婆家又擺你木家大小姐的款橫行霸道,里裡外外都叫你得罪光了!不是爹暗中叫人跟着,你以為你能順利走來這?爹無情?你想想無情的是誰!”
木紫煙撇撇嘴,不以為然地想反駁幾句,木奕珩一個眼刀掃來,她訕訕地不吭聲了。
“成威他親哥哥不出面,親伯親叔不出面,非得他岳家跳出來?爹已然致仕,他若趟這渾水,只怕連兄長們的前程都要一併拱手送了給人。你好歹也是大家出身,這點形勢你都看不出?你婆婆妯娌們怎麼攛掇你就怎麼做,你的腦子呢木紫煙?”
“好,退一萬步,就算是成家實在沒轍,不得不相求外人,我木奕珩什麼身份?我一個南疆外將,插手到京中的事去,旁人要如何疑心?說我是別有居心、虎視眈眈,手握重兵圖謀不軌!我一人身死何懼,當我還了爹養育之恩情,可我也有家有室,有妻有子。這些年多少人撂我不倒,偏為了一個成威,要我父母妻子兒女陪葬?”
木紫煙忍不住道:“哪有那麼嚴重?成威就是定罪,做多不過降職,怎地你出手救一救他,你倒得死?”
木奕珩嘆了一聲,起身走到旁邊屋子的柜子旁,拿出一沓書信丟在木紫煙面前,“你自己看!”
“這是……?”木紫煙抽出一張,攤開看了,立時一驚。
“成威貪墨,波及甚廣,拿他出來立威,不過是今上無奈之舉,因為背後的人不能動,也不能叫人給咬出來。犧牲他一個,總比犧牲他身後那些人好,你還不明白?這些都是我截獲的密報,我們家早被人盯住,時刻準備跳出來咬住不放。爹已經致仕,我只想他過幾年太平日子。成威我不能救,我不能為他牽連兒女父母。你也是為人女的人,你且是他們親生,你就忍心遞把屠刀給外人?”
木紫煙想了想,把那些信放了開:“九弟,就真沒法子了么?成威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孩子們怎麼辦?我不想做寡婦!”
木奕珩淡淡看了看她:“你且放心吧,成家旁的人都沒動,自然也不會動你,犧牲一個成威,朝廷總要補償一二。如今莫衝動,莫將自己和木家牽扯進去,我試着安排人在獄中關照一二,叫成威過得舒服些……他已經坐了三個多月的牢,家裏必然很亂,你丟下孩子們在成家,未免也太放心了。明兒你再休息一天,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去。今天我與你說的話一句都不可與外人提及,包括你那些婆母妯娌,聽見沒有?”
木紫煙知道成威沒救,如今哪裏還顧得上別的,她掩住帕子不住啼哭。木奕珩頗為頭痛,又替她難過又無可奈何。木奕珩站起身,無言走了出去。
門外站着林雲暖,燈下她瞧似有些憔悴,眼圈也是微紅的。木奕珩伸手撫住她臉頰,低聲道:“你怎麼了?”
林雲暖搖搖頭:“飯菜備好了,只怕紫煙沒心情用,你態度好些,安慰她一下吧……”
木奕珩手臂滑下去攬住她腰朝外走,“你別一味心疼他,這事若關乎我一人,我捨命便舍了,可爹娘和孩子們無辜,我不能冒這險。”
話音剛落,裏頭木紫煙突然沖了出來。
“奕珩!你還有辦法的對不對?你親爹可是衛國公衛臻!你是他的親生兒子!木家把你撫養成人,是他欠了木家!幫我這一回算了了此債,不過分吧?”
木奕珩訝然回過頭來,眸子一片冰冷。
林雲暖知道事情不好,連忙撲到二人中間把木奕珩攔着。
木奕珩望住木紫煙,一時說不出話。他廢了多少力氣才擺脫了衛臻鉗制,不想與他扯上半點關係,退避到這邊陲小城,……
木紫煙揚頭道:“你瞪着我做什麼?他是你爹,京城人人皆知,當年的事早被人揭了開,不管你再怎麼不願承認,都改變不了這一事實!為了你姐夫,你與你自己親爹說兩句軟話都不成?你的面子比你姐夫的命都重要?”
木奕珩望了她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他一句話未說,只眸子沉了沉,看得木紫煙縮了下身子。
帘子撂下了,一絲寒氣從外撲進屋子,很快就消散了。
木紫煙扯住林雲暖的袖子:“你看看他是怎麼對他姐姐的!我就知道,他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林雲暖原是想勸,聽見這話,連她的臉色也不好看了。
“紫煙,請你慎言。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不認衛國公,正是為報木家。若他是那等兩面三刀攀附權貴之人,他為何不認?”
木紫煙見林雲暖也不幫她說話,聲音不由拔高:“我千里迢迢來此是為什麼?你當你們這破爛蠻荒之地很好的么?是我多封書信求不動他,只得舍下臉面走這一遭。他倒好,劈頭蓋臉罵我一頓,眼裏可有我這個姐姐?我爹娘收養他,兄長們愛憐他,我和姐妹們……”
“我知道!”林雲暖打斷她的話,“你帶着清河一塊兒,往他座位上抹漿糊,罵他‘野種’,說他是家裏的蛀蟲。他小的時候你看不慣他,他得了風寒要喝葯你故意往裏頭灑灰塵,看着他仰頭喝盡了你開懷大笑罵他小傻子。你攛掇六哥和八哥與他爭夫子,撕掉他的書,丟掉他抄的字。你們還把泥水抹在他身上,碰摔了都推到他頭上要他背上欺負人的惡名。你偷了沈家女孩子的手絹塞在他被子裏,然後帶人去搜出來罵他是不要臉的小流氓……”
木紫煙目瞪口呆地看着林雲暖。
林雲暖道:“你以為他都不知道吧?他都知道。他不說,不告狀,因為他不想爹傷心。後來他長大了,變成了你希望他變成的的那個名聲又壞又不長進的惡人,……他讓你們都如願了。還要如何呢紫煙?殺人不過頭點地,從小到大你是怎麼對他的,你以為他真傻到半點知覺都沒有么?再後來木家不行了,他不能再避鋒芒。他原本可以從小就做個閃光的孩子,他原本就可以很出色。到如今,他拿命拼來的榮譽和成就,與你有何干係呢紫煙?你憑什麼罵他是白眼狼?”
“那……那些都是小時候的事,一家人,總不能如此記仇吧?”
“他若記仇,你以為你會有好日子過么?你今天平平安安站在這裏,你以為是誰在保你?是奕珩先截住了消息,動用了無數的力量把你和木家摘了出去,否則你丈夫貪墨,你以為你一家大小還能平安無事?他能做的都做了,紫煙,他不欠你。他做這些,也不是為讓你感激。他渴望親情,但他也知道,強求不得。在你心中他就是個野種,你永遠也不會當他是弟弟。不過沒關係,他問心無愧就成。你怎麼想,真沒關係。”
林雲暖說完,疾步朝外追去。
木紫煙怔怔地望着搖晃的門扉,她臉很燙,喉嚨哽咽,一句話都說不出。
靴子踏在河邊淺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木奕珩走得很急,他嘴唇緊抿,面容緊繃,不笑的時候,整張臉料峭威嚴。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他停了下來,剛回過頭去,林雲暖就撲了上來。
她把他擁住,哄孩子一般哄他道:“別不開心,木奕珩,我在,我在呢……”
木奕珩牽了牽嘴角,一彎身,把她抱了起來。
坐在他臂彎上與他親吻,過了好一會兒,林雲暖才輕輕推了推他,“你要不想見她,今晚要不回營里去?”
木奕珩哼了一聲,“算了,其實我沒什麼感覺……”
林雲暖笑他:“你是騙我,還是騙你自己?其實人家遠道而來,咱們兩個主人家都跑了出來有點不好,可我也好生氣,除了我,誰都不能欺負你,你姐姐也不行。”
“喲,幾年過去,口氣狂了不少啊!”
兩人嬉笑一陣,牽着手在河邊漫步。
林雲暖絮絮叨叨的道:“她來,帶了一些消息,我猜你早知道了,單瞞着我吧?衛世子如今回了衛國公府,還重新入了朝堂?衛國公肯定暗中找過你,他如今是不是不大好過?”
木奕珩把手攤開,粗大的掌心將她細柔的指頭一根根攥住,“嗯……其實背後還有一出……衛子諺是我找回去的。”他側過臉來朝林雲暖眨眨眼,“不然老賊太有空,總要把目光盯在我身上。衛子諺也是,不就不能生么?我替他尋了好些便宜兒子女兒養在膝下呢。如今遮掩得很好,沒人知道他隱疾。我猜他心裏挺感激我。這回他養好病,也不似以前那麼窩囊廢了,長進不少,知道怎麼和老賊鬥智斗勇了,孺子可教。”
林雲暖又道:“可我擔心他們勢大,壓垮了國公,屆時你難免也要受損……”
木奕珩安撫般親了親她臉頰,“放心,我木奕珩從來靠的不是他姓衛的,我有自己的路子。沒什麼臨川王、衛國公、木家,我一樣拼的出自己的天地來。你放心好了,我沒那麼容易垮。”
林雲暖“嗯”了一聲,把頭靠在他手臂上,“聽說二叔調到外面任職了,家一分,本就冷清,如今見面更難了,你又在外頭回不去,爹心裏肯定挂念。”
木奕珩道:“我畢竟不是親生的,遠着些,家裏才更太平些。如今你不必想這些有的沒的,也不必歸錯到你自己身上去,路是我自己選的,如今我這個年歲,你還覺得我是那莽撞不知進退的毛頭小子?”
林雲暖仰頭瞧他,滿眼深情,“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我有一事,不知該怎麼和你說。我有點不安,我其實有個秘密,從沒對任何人說過……”
木奕珩蹙了眉頭,站定住伸手鉗住她的下巴,“你有事瞞我?”
林雲暖咬住嘴唇,下了好大的決心,她想攤牌,不想繼續一個人藏着那秘密了。
若他當她是個怪物,……她也只有受着,總好過他突然發覺枕邊人變了心裏難受要好得多。
“我其實……其實不是……”她絞盡腦汁組織措辭,想用不那麼驚人的句子,以免嚇壞了他,“我……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
“別說了!”木奕珩伸指抵住了她的嘴唇,然後托住她下巴,輕輕親了親她,“我早就知道,那晚我灌你喝酒,你一邊罵我,一邊哭訴……這有什麼,你在我身邊就夠了,我管你是人是鬼。”
林雲暖有些驚訝:“你完全不在意,不害怕,不會請法師來驅走我么?”
木奕珩笑了笑:“輪迴往生,奪舍侵魂,小時候這些故事聽多了,還挺見識一個半個有這種奇遇的人。別瞎想了,你就是你,換成別的魂,也許我還未必瞧得上。”
“可是,萬一我有一天突然回去了我該去的地方呢?”
“沒有萬一。上碧落下黃泉,你去哪我都是要追你回來的。我不能沒老婆,我兒女不能沒親娘,換個芯子留個軀殼,我不會答應的。”
“可是……”
“沒有可是。我木奕珩想做的事,沒有不成的。我想要的人,誰也奪不走。”
“……”
“安心過你的日子,再等兩年,南邊徹底安定下來,我就辭官致仕,陪你和孩子們天南海北的走去。我倆在一起一天便快活一天,總不枉了你特來此一遭與我結緣。這話莫對旁人說,你記着,萬事要與我商量,不要自己瞎想。聽見了?”
“……”
“聽見沒有?說話!”
“嗯……”林雲暖點了點頭,窩在他肩上沉默了一會兒。
木奕珩把她摟着,抬頭看向夜空。
若她不在,大抵他能做的,便是不獨活吧……只求上蒼,憐他一世孤苦,莫如此殘忍相待。
從沒如這般懦弱過。心裏有了牽挂的人,一點風險都不敢冒的。
其實林雲暖比他還怕,她捨不得他,放心不下孩子。
——鈺哥兒近年長進,知書識禮,像個小大人兒似的,還知道照顧弟弟妹妹。
小的那個才會說話,也是個乖巧的。
只有小花……她那個天生武力超群的女兒,叫她不放心。
嬌滴滴的做個大姑娘不好么?整天舞刀弄棒,打得附近男孩子個個兒遠遠見了她就抱頭鼠竄。將來可怎麼辦?
……………………
七年後,木小花在一個月黑風高夜離家出走了。
這回她不必坐在兄長的馬上,自己騎着雄健的高頭大馬,一甩韁繩就飛馳而出。
寂靜的窄道上,只有她一人一騎,噠噠馬蹄聲響遠遠回蕩。
林雲暖發覺女兒不見了,已是一個時辰之後,這些年小姑娘離家出走不知多少回了,若是出城,必然早有城守來報了。她已經能夠淡定地泰然處之,只輕輕拍了拍木奕珩,像話家常般與他道:“閨女溜出去了。”
木奕珩一個激靈彈起身來,立時穿靴下地,咬着后槽牙抓起佩刀,披件衣裳就沖了出去。
一座小院門前,他見着了她閨女,因焦急而狂跳的心臟驟然發痛,眼睛赤紅,慢慢騎行過去,發覺閨女持刀抵着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
他不動身色立在一旁,就那麼沉默地看着。
小花滿面委屈,好看的眉頭蹙了起來,“你給我說清楚,你是不是要始亂終棄?”
那書生人在刀下,早沒了初時的鎮定,“小人那時並不知您是鎮南大將軍的千金,您的門第小人哪裏高攀得起?”
她父親在戰場上的赫赫威名能止住小兒夜啼,他的閨女,誰敢招惹?
“小人出身貧寒,上回在月老廟,一時被姑娘風姿所迷,大膽說了狂話,還求姑娘莫往心裏去,好男兒千千萬,求姑娘千萬莫在小人身上費心……姑娘若不解氣,小人自打嘴巴……”
他說完,就左一下右一下地扇起自己來。
小花抿了抿嘴唇,半晌無語。
忽聽一個人道:“你那樣不行,我替你扇!”
木奕珩從暗處走出來,瞥一眼自家閨女,咬了咬牙托起那書生下巴。
書生還未反應過來,只見一個寬大的手掌從天而降,接着臉頰被甩了一個耳光,脖子被迫扭向另一側,劇痛襲來。耳中轟鳴。
他努力擠了擠眼睛想看清來人,可他發現他連頭都暈了,睜開眼,眸子裏儘是不由自主疼出的眼淚。
木奕珩又揮起手,被小花擋住。
木奕珩寒着臉道:“這等不識抬舉的人,你還心疼?”
小花道:“爹,我自己來!”
書生有些發愣,“爹……?”
他未及想完,小花手裏刀光一閃。
只見幾片白光滑過,那書生的衣裳一片片碎成了雪花,飄落一地。
小花把人頭髮揪起來,惡狠狠地道:“你是第二十八個敢誑騙姑奶奶的人。你給我記住了,下回招惹姑娘之前,打聽打聽她是誰。別事後才認慫。我貴為將軍之女,自然瞧不上你,原想與你玩個幾天,沒想你這般沒骨氣!白白浪費姑奶奶時間,哼!”
她把人撇下,覺得不解氣,從腿上抽出小刀,在那人胸口劃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字,“孬種”。
做完這一切,小花甩了下頭髮,挽住木奕珩手臂,“爹,我們走。”
木奕珩目光陰寒地望一眼地上癱着的那人,“就這樣放過他?你若不解氣,爹有無數法子幫你出氣。你若喜歡他,爹也有無數法子叫他服軟聽話。”
小花撇撇嘴:“不值得。原本瞧他風趣,想約他一塊兒去外頭闖闖江湖做個伴的。誰想到他這樣孬種,不知從哪知道了我的背景,怕您呢,我一抽刀還把他嚇得跪下了……白瞎了一身好皮囊,真是窩囊廢!”
木奕珩下意識想拍拍她肩膀安慰兩句,突然回神想到她話里那關鍵字眼,“闖江湖?木小花,你特么是想撂開我跟你娘你哥哥弟弟,跟這條蟲浪跡天涯去?”
木小花嗖地一下飛跳到前面,“爹,有話好說,我這不是才受了情傷么,您……您抽刀幹啥,爹,人家可是女孩子……”
巷子裏,父親的咒罵聲和女兒嬉皮笑臉的說話聲漸漸遠去。
夜又靜下來,林雲暖把被子拉起來,放了帳子,決定不等父母倆回來了。
她撫撫肚子,有些懊惱的想,萬一這胎再是個像小花一樣的閨女,可怎麼辦呢……
還有還有,她都這個歲數了,也不知道,第四胎是不是又要吃苦頭……
這麼一想,又有點睡不着了。都怨木奕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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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淚敬謝所有人。感謝你們三個月來的陪伴。謝謝!謝謝!新書《宮女退休日記》還盼多多支持。
文案如下:
十年宮女生涯,豐鈺終於滿二十五歲出宮歸鄉,變成沒有着落的老姑娘。
婚事急急提上日程。
於是克妻克子克父母親族的天煞孤星安錦南入了她的眼。
女主沉着冷靜會做人,男主腹黑陰狠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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