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夜幕之下,從遠處看一個個窗戶里透着暖黃色的光線,便只是看已叫人心生溫暖。此刻這個房子裏同樣燈火璀璨,整個客廳里瀰漫著一股火鍋濃郁香味,一直綿延到電梯處。
顏晗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地望着站在玄關的人。
陳晨看着她的表情都覺得可怕,立即說:“顏顏,你先別擔心,這個保安大叔說他立刻就被送到醫院去了。”
“到底怎麼回事?”一旁的倪景兮皺眉問道。
此時保安趕緊解釋說:“顏小姐,剛才裴先生回來的時候剛從車上下來,就被一旁一輛衝出來的摩托車撞到了。”
陳晨和艾雅雅同時驚呼了一聲,陳晨去開門的時候,人家只說裴以恆出事,來通知顏晗一聲。
因為顏晗和裴以恆經常共同出入這個小區,保安巡邏的時候也會看見他們在樓下散步。況且裴以恆偶爾也會被小區裏的其他住戶認出來,以至於時間長了,保安也知道這個小區里住了一個圍棋大師,世界第一的那種。
不管是哪項運動,一旦跟世界第一扯上了關係。
那就是個了不得的厲害人物。
因此小區保安每次看見裴以恆都格外客氣,哪怕是年紀上足可以當裴以恆的長輩,每次瞧見他也會客客氣氣地喊一聲裴大師。
弄得顏晗還笑話過他,馬上要成這個小區的名人。
可是此刻這幫會客氣地喊裴大師的人,過來告訴他,裴以恆被車子撞了,而且還被送去了醫院。
顏晗抬腳邁出去一步,真的就是一步,突然腿上一軟。
整個人差點兒摔倒。
倪景兮眼疾手快地從身後衝過去,將她撐住,低聲說:“顏晗,事情還沒到最壞的地步呢。我現在帶你去醫院。”
她強大的鎮定,同樣也傳染了身邊的其他兩人。
陳晨一邊點頭一邊抹眼睛,“對,我們去醫院,現在就去。”
顏晗像是終於回過神,她點頭說:“我先去把火鍋關掉了。”
所有人望着她當真鎮定地走過去,把剛燒開的火鍋底料關掉,然後轉身走到客廳里的沙發旁邊把放在那邊的外套還有手機拿了起來。
她邊走邊穿衣服,動作極慢,像是在確定着什麼似得。
直到她走到倪景兮身邊,低聲說:“我們走吧。”
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提前叫好的出租車已經在聽着了,一直打着的雙閃,特別明顯。倪景兮指了指說:“那個就是我叫的車。”
可誰知她剛說完,顏晗回頭看着同樣到了門口的小區保安。
她說:“他是在哪裏被撞的?”
保安指了指路邊,小區門口有個行人路,旁邊是花壇。裴家的司機每次送裴以恆回來的時候,總會把車子停在那裏。
待他走進小區的時候,司機才會開車離開。
保安望着顏晗,小心翼翼地說:“他是走到行人路的時候,被突然竄出來的摩托車撞到的。當時那個車裏的司機就下來了。不過因為司機忙着救他,沒來得及追摩托車上的人。”
顏晗走過去,路邊燈光的照映下,地上的血跡清晰可見。
並不是很多的血跡,可是依舊清楚地讓她看到。
顏晗心臟像被一隻手抓住,難受地快要喘氣不過來。她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尊被石化的雕像。
可是到了這一刻,她卻連眼淚都掉不下來。
倪景兮走過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低聲說:“顏晗,夠了。”
她半強制地將她帶領那個地方,倪景兮拉着她一路走到出租車旁邊,將車門拉開,把人塞進去。
只是她還沒坐上去的時候,突然一陣警笛聲傳來。
隨着一陣閃爍的警燈靠近,一輛警車在小區門口停了下來。出事之後,小區保安立即報警,只是這個點正好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車的太厲害。
保安上去通知了顏晗之後,警察才趕到現場。
最後艾雅雅主動留下來,幫忙跟警察這邊了解情況。
顏晗坐在車上,望着車外,可是這一條路的紅綠燈似乎比往常都要多,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天空中突然劈開一陣閃電。
坐在前面的司機,挺驚訝地說:“我還以為今天不會下雨了呢,看來還是得下雨。”
陳晨見司機還有閑暇時間討論天氣,忍不住說:“師傅,能麻煩您快點兒嗎?我們着急去醫院。”
司機無奈地指了指前面的車隊,每輛汽車後面的紅色尾燈,在路上交織成一片,映照出一片格外顯眼的紅色長龍。
“小姑娘,不是我不想開的快,你看看這個路吧。現在是下班高峰期,想快也快不起來。”
天空中閃電再次劃過時,突然車窗上傳來輕輕響聲,沒一會,雨滴佈滿整個車窗,外面竟是下起了大雨。
這雨勢頃刻間成了滂沱之勢,沖刷着整個世界。
本來還能看清楚外面的車窗,最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倪景兮不放心地看着顏晗,這麼久,她一句都沒說。
直到又過了一會兒,紅燈過去,車子慢慢啟動,司機打開了擋風玻璃上的車窗,一邊慢慢開一邊抱怨說:“你看現在就更不能怪我了,這個雨下得,擋風玻璃都刷不過來。前面的路真是一點兒都看不清楚的。”
陳晨因為坐在副駕駛,所以知道司機沒誇張。
突如其來的大雨將整個天地都遮蔽住,只剩下模糊的一片。她自己都看不清楚隔壁車子的情況。
顏晗眨了眨眼睛,依舊望着面前的玻璃。
終於她低聲說:“我爸爸去世的那天,雨也下的這麼大。”
整個車廂里登時陷入了死一般地寂靜。
還是前面的司機最先反應過來,開口說:“小姑娘你要節哀順變。但是呢,人活着呀,就是要往前看。父母遲早是要離開你們的,你可以傷心難過,但是千萬不能太過沉迷。這樣可不行。”
司機嘮叨了一大通,陳晨眼巴巴地望着前面,她都不敢回頭看顏晗。
因為她跟顏晗這麼久,確實沒見過她爸媽,也沒聽她提起過。當然她們私底下也聊過,不過都以為她是家庭破裂,沒想到居然是這個原因。
陳晨咬了咬唇,強忍着,可是一想到裴以恆此刻還在醫院裏。
她喉嚨哽咽地難受,最後再也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
似乎人生總是這樣,當你以為兜兜轉轉終於可以有了圓滿的時候,就會對準你當頭一棒。顏晗以為她人生的那棒子已經過去了,她心底的那兩道疤,會在強大的時間治癒下,漸漸成為兩道痂。
她對未來最美好的幻想就是,終有一天,她會牽着裴以恆的手,去爸爸媽媽的墓碑前,告訴他們,這就是她的丈夫,是她認為最值得託付一生的人。
可是現在,顏晗不敢想任何一種可怕的可能性。
她的腦子裏像是一根線在拚命地拉扯着。
直到車子停在醫院門口的時候,此刻的顏晗像是突然恢復了行動力,伸手拉開車門,直接沖了下去。
她跑到醫院大廳,白日裏人滿為患的地方此時變得格外空曠。
只有零星的人在大廳里,就連醫生和護士都看不見幾個。好在導醫台後面有人,顏晗立即跑過去,問道:“剛剛送來的病人呢。”
小護士明顯被她問的一懵,立即說:“你問的是哪位?”
“裴以恆,他叫裴以恆。”顏晗雙手緊緊地抓着白色桌邊,聲音格外急切的問道。
小護士眨了眨眼睛,顏晗立馬又說:“就是被摩托車撞傷,出了車禍的人。”
這下小護士明白了,她指了指後面說:“六樓,醫生好像馬上要給他手術了。”
這個病人小護士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為他是被人背進來的時候,小護士看了一眼臉,特別驚為天人。可惜出了那樣的意外。
誰知醫院的電梯反反覆復地也不下來,最後顏晗乾脆從樓梯上跑了上去。
明明平時絕對不可能這麼快跑上來的地方,她似乎一下子跑到了終點。當她氣喘吁吁地從樓梯口出來的時候,一下看到了正在打電話的司機老張。
“阿……”她一把扯住司機的衣袖,可是第二個字像是被堵在嗓子眼裏似得,怎麼都發不出來。
一瞬間,她眼睛裏憋出淚水。
老張因為時常會送裴以恆,跟顏晗接觸過不少次,此刻見她這幅模樣,本來焦急的心理生出了說不出的心疼。
他立即說:“阿恆少爺是吧,別怕,沒事。”
顏晗以為她是哭不出來了,可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落,怎麼都停不下來。
怎麼會不傷心呢,她怎麼可能會不難過呢。
老張低聲說:“醫生很快就會給阿恆少爺做手術。不會有事的。”
“我已經給先生和夫人都打了電話,他們很快就會趕過來。”
顏晗點頭。
倪景兮和陳晨到了樓上,她們也是爬樓梯上來的,只不過誰都沒跟上顏晗的腳步。
老張見她有朋友過來,低聲說:“麻煩你們陪一下顏小姐,我去樓下接一下先生和夫人。”
陳晨見過這位司機,知道他是裴以恆家裏的司機,每天都會接送他去棋院。她立即點頭:“好好,您先去忙,我們會陪着的。”
老張往前走了幾步,突然他停住腳步,回頭看着顏晗,“顏小姐,阿恆少爺進手術室的時候還是有意識的。”
顏晗望着他,這個一向老實的司機低聲說:“他拉着我的手跟我說了一句話。”
告訴顏顏,別怕。
別怕,他會挺過來,因為他知道她經歷過什麼,所以他不會丟下她。
*
裴克鳴今天正好下班地挺早,沒有出差,也不用參加什麼活動,五點多到了家裏。連程頤都覺得新奇,一直在打趣他,肯定是知道家裏晚上要做好吃的。
聞着香味回來了呢。
裴克鳴也不反駁,任由她打趣,直到他接通電話,站在原地許久沒動。
等他掛斷電話的時候,裴克鳴叫保姆去給程頤拿一件出門的外套。
程頤一愣,還嗔怪地說:“馬上都要吃飯,這個點還要去哪裏。”
裴克鳴望着她,低聲說:“阿頤,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要是覺得太害怕的話,就抓住我的手。”
程頤明顯被他嚇住,本來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阿恆出車禍了。”
程頤整個人一下子不對勁了,她猛地掐住裴克鳴的手掌,手指甲幾乎掐進他的掌心。
終於過了好久,她帶着哭腔問:“怎麼會這樣?”
裴克鳴伸手將她抱在懷裏,聲音里透着叫人安心的沉着,“現在咱們得去醫院了,阿恆,還在等着我們呢。”
程頤點頭,“對,對,去醫院。我們去醫院。”
裴克鳴立即讓他自己的司機送他去醫院,老張是家裏的司機,平時負責接送裴以恆去棋院,程頤出門也都是他負責。
那通電話就是他打來的。
他們坐在車上去醫院的時候,裴克鳴又給老張打了個電話。
從家裏到醫院差不多用了一個小時時間,在車上的時候程頤一直在發抖,哪怕裴克鳴告訴她,是被摩托車撞了,並不是汽車車禍,她還是忍不住發抖。
待到了醫院下車的時候,程頤差點兒摔倒。
裴克鳴緊緊地抱住她,低聲說:“別怕,阿恆在等着我們呢。”
這句話像被附上了魔力,阿恆還在等着他們。程頤強撐着自己走進醫院大廳,走進電梯,她的兒子還在等着她。
程頤出了電梯,一眼就看見正坐在醫院長椅上的顏晗。
她雙手捂着臉頰整個人看起來特別脆弱。
陳晨見那位司機帶着幾個人重新上樓,立即扯了下顏晗的手臂,“顏顏,是不是裴以恆的父母來了。”
顏晗抬起頭,看到淚眼婆娑的程頤站在不遠處。
可是她站起來之後,卻不敢走過去。
在醫院的走廊上,她想了很多。很多車禍是意外發生的,可是很多卻不是。她想到下午姚馬克的事情,明明他已經叫囂着知道她背後有誰,叫囂着要拉着他們一起死。
可是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她不過是把他當作是放狠話,可是晚上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真的是巧合嗎?
這真的是巧合嗎?
顏晗甚至都沒辦法說服她自己。
所以當程頤出現的時候,顏晗內疚地不敢上前。如果真的是姚馬克做的這件事,那麼是她把裴以恆拖進這一切當中,是她讓所有事情發生了。
如果阿恆不是為了保護她,根本不會跟姚馬克這樣的人認識。
他的世界單純極了,只有黑白棋子還有方寸棋盤。
“顏顏。”程頤緩緩走了過來,望着面前的女孩,她的臉上的淚痕尚未乾,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地頹喪。
顏晗望着她,過了許久,還是低聲說:“對不起。”
程頤以為她說的是裴以恆出車禍這件事,啜泣了下,帶着哭腔道:“跟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顏晗想要說話,可是一旁的陳晨像是有了心理感應似得,突然握住她的手。
陳晨望着程頤輕聲說:“顏顏,叔叔和阿姨現在肯定都很着急,讓他們先坐一會兒吧,這時候我們一起先等消息。”
顏晗想到姚馬克的時候,陳晨不可能沒想到。
剛才她看着顏晗的模樣像是想要跟程頤坦白,陳晨還是阻止了她,畢竟這種時候什麼都不說,其實比什麼都說,要更好的。
如果時間也有快慢之分,那麼世界上最慢的時間,一定是在手術室門外的等待。
當醫生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起身。
醫生告訴他們,手術很成功,病人目前已經被轉入看護病房,目前還處於術后的麻醉當中沒醒來。
他們最早也得要明天才能見到。
顏晗想要留下來,可是最後不管是她還是程頤都沒留下來,裴克鳴親自安排司機送她們回去,而他留在醫院裏。
這一夜,比任何時候都漫長。
因為擔心她,陳晨她們晚上都是在她家裏住下的。結果第二天早上,顏晗剛起床準備去醫院,就聽到陳晨大呼小叫地跑了進來。
“顏顏,裴大師出車禍的事情,好像被報道出來了。”
顏晗本來正在刷牙,甚至還不及漱口,立即接過她手裏的手機。
果然,一大清早一個體育記者披露了這條消息,隨後幾家體育新聞相繼跟蹤報道。因為裴以恆富士杯奪冠還在眼前,結果突然出了車禍。
顏晗低頭望着最下面那條熱評。
“為什麼這些圍棋大師的命運都如此多舛,吳清源大師也是被摩托車撞后,棋力大降的吧。”
見顏晗一直盯着手機,陳晨看了一眼,結果也看到這條,立即將手機拿了過來。
陳晨說:“我陪你去醫院一趟吧。今天裴大師肯定能醒的。”
顏晗點頭,可是一臉沉重。
直到她到了醫院時,程頤也到了。她看着裴克鳴立即問道:“早上大哥給我打電話,說你通過他請韓教授,阿恆的手術不是很成功嗎?”
顏晗一臉迷茫,她並不知道這位韓教授是誰,但是想來是一位極厲害的醫生。
裴克鳴正要說話,誰知他手機響了起來,待聽到對面說話的時候,他立即說:“現在必須封鎖所有消息,不管是哪個記者,都不可以。”
裴克鳴眼底有些許疲倦。
程頤立即說:“是記者對吧,今天早上棋院的領導也跟我聯繫,說是想要來看看阿恆。”
裴克鳴搖頭說:“我已經謝絕他們,近期內除了自家人之外,誰都不可以來看阿恆。而且等他醒了之後,我會儘快給他轉院,這家醫院我怕記者很快會找過來。”
程頤點頭。
但是她隨後還是想起之前的事情,說道:“對了,你還沒說為什麼要找韓教授。”
裴克鳴安慰道:“只是為了更放心而已。”
程頤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很快有護士過來找他們,說是主治醫生,想要跟他們聊一聊。
他們進去之後,房間裏有好幾個醫生。
醫生將裴以恆腦部CT掛在板上,這位鬢角已有些白髮的醫生,微微嘆了一口氣,輕聲說:“雖然目前顯示病患的腦部並沒有出現明顯的病灶,但是我想跟家屬的是,請你們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
程頤一愣,反問:“什麼心理準備?”
“病人是一位職業棋手吧。”醫生望着他們,神色凝重的說。
他這句話讓對面的三人,一瞬間表情凝滯,顏晗並沒有坐着,而是站在後面靠着牆壁。可是她已經開始在發抖。
止不住心底的害怕那種發抖。
醫生繼續說:“病人是被摩托車撞擊,他昨晚送來是內臟出血,但是據說他是被摩托車撞出去了幾米。你們應該都知道,人的大腦就像一部最精密的儀器。目前從表面看來病患的這部儀器並未出現問題。”
“但問題就在,他是一位職業棋手,對大腦的運用是普通人所不行比的。”
“所以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病人之後或許會面臨棋力的大幅下降。”
醫生的每一句話都說得格外緩慢,像是生怕他們接受不了,可是又像極了一把刀子。一點點兒的他們的心底割着。
顏晗整個人僵硬在原地。
對於她來說,一個從未敢想過的問題終於在這一刻出現了。
這場車禍會影響裴以恆的職業生涯嗎?
殺死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而如果毀掉他的天賦,顏晗相信,這是比任何都要殘忍的處罰。
遭遇車禍致使棋力大降的事情並不是只吳清源大師一起。
本來處於職業巔峰的棋手,因為車禍,棋力大降,最終淪為平庸。
裴以恆,他從學棋開始就被冠上天才之名,年幼時他是遠近聞名的圍棋神童,入段成功之後,他是所有人矚目的圍棋天才。
他最終的道路,應該是成為圍棋記錄的打破者,棋道的正道者。
而不是一個隕落的天才。
****《完結下篇》***
程頤已經哭出了聲音,裴克鳴安慰着她,可是程頤卻哭的格外難過。
醫生嘆了一口氣,又說了幾句安慰程頤。
可是誰都知道,光是安慰並不能解決問題。
顏晗先於他們走出了醫生的辦公室,因為她怕自己會哭出聲來。可是她剛走出辦公室,一個小護士看見她,立即說:“你是1207病房的家屬是吧,他醒了。”
小護士臉上帶着善意的笑意。
顏晗愣了下,馬上飛快說了句:“謝謝。”
隨後顏晗一路跑到病房門口,可是站在門口的時候,她並未立即推門。直到門從裏面被拉開,端着托盤的護士,看着她站在門口,先是愣了下,隨後笑着說:“病人剛醒,如果家屬想要進去的話,現在可以了。”
護士特地往旁邊讓開,走了過去。
躺在病床上的裴以恆微睜着眼睛看向門口,顏晗一下看見虛弱的他。明明昨天離開的時候,還是健康的人,此時這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
顏晗以為乾涸的淚腺一下又湧出眼淚。
裴以恆張了張嘴,終於從嗓子裏發出嘶啞的聲音,“顏顏。”
哪怕是這一刻,他乾澀的聲音依舊透着溫柔。
顏晗慢慢地走過去,直到站在他的病床旁邊,他眼皮抬了抬,可是這麼輕鬆的動作他做起來的時候,都看起來那樣艱難。
“你哭了?”他扯着嘴角似乎想要做一個微笑的表情。
顏晗眨了下眼睛,眼淚跟着掉了下來,是的,她是哭了。
裴以恆似乎能想到她得有多害怕,他想要抬起手,誰知剛動了下右手,一陣鑽心的疼刺入心底。
他露出驚訝的眼神。
顏晗自然注意到他的動作,立即說:“你別動。你的右手受傷了,暫時不能動。”
他摔出去的時候右手最先落地,造成了手指骨折。
明明只有一天沒見,可是顏晗突然覺得好陌生。她所見過的裴以恆都是沉穩淡然的風發少年,從未像現在這樣只能虛弱的躺着。
一想到可能是因為自己,他才會變成這樣,顏晗心底更加難過和自責。
眼看着她眼淚越掉越多,裴以恆無奈地聲音響起:“怎麼還越哭越厲害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嘲道:“你是欺負我現在不能起身給你擦眼淚是吧。”
“阿恆。”顏晗低聲喊道。
裴以恆安靜地望着她。
顏晗說:“在你出事之前姚馬克來找過我,他說公司有人在查賬目,以前他在公司當總監的時候有虧空公款的行為。公司要送他去坐牢,所以他說要拉着我和我背後的人一起死。”
她伸手狠狠地擦了一下眼淚,“是我害了你。”
說完,她站在原地像是等待着他的判決。如果真的是因為這件事,顏晗覺得就算讓她承受一次都這樣的車禍都不為過。
或許可以,她真的寧願出事的那個人是她。
她不是職業棋手,她不要像最精密儀器那樣的大腦,哪怕她就算笨點兒傻點兒,又有什麼關係呢。
裴以恆微怔,可是他的眼睛往旁邊看了一眼。
顏晗像是感覺什麼似得回頭看過去,果然裴克鳴扶着程頤正站在門口。程頤眼睛裏還掛着眼淚,可是臉上是一片震驚。
程頤望着她終於開口問:“這是怎麼回事?”
顏晗把她遇到姚馬克這件事告訴裴克鳴和程頤,她垂着頭望着自己的腳尖,“是我的錯,我知道如果真的有最差的結果,我根本彌補不了。所以我會……”
“顏晗。”突然一直躺在病床上的裴以恆拔高聲音喊道,他的聲音格外地嘶啞,這一聲更是竭盡全力地喊出聲。
程頤見他胸口起伏地厲害,立即心疼地說:“阿恆,你別激動,別激動。”
裴以恆望向她,“你會怎麼樣?”
說完之後,他看向程頤直接說:“媽媽,能給我跟顏晗一點兒時間嗎?”
畢竟剛動完手術,現在的他說每一句話都顯得格外的困難。程頤根本不敢讓他再重複第二次,她雖然擔心還是拉着裴克鳴走出了病房。
裴以恆見他們出去之後,才輕聲說:“顏顏,你過來。”
顏晗看向他,就聽他又重複了一遍,“過來。”
終於顏晗走近他,然後她緩緩地蹲下半跪在他的床邊,他的手指間搭在床邊,顏晗輕輕地伸出手,像是托着她最寶貝的東西般小心翼翼地觸碰着。
待她微揚起頭,看着他。
裴以恆說:“我在手術過程里是有模糊意識的。”
顏晗看着他。
裴以恆的眼睛落在她的臉頰上,從眼角到眉梢,從鼻尖到唇瓣,那樣仔細而又緩慢地看着,半晌,他才開口:“我心底告訴自己,我說過讓你別怕,我不會嚇到你的。”
他幾乎能想到顏晗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該有多麼地無助和彷徨。
她有着怎樣的過去,他比誰都清楚。
在喜歡上她的那一刻起,他打定主意要保護她。在得知她一無所有過去之後,他發誓會跟她擁有一個贊新的未來。
裴以恆說:“顏顏,我知道你會怕,所以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挺過來。”
“你呢,準備在我挺過來之後跟我說什麼?”
顏晗喉嚨再次哽咽。
她內疚地要死,恨不得詛咒是自己出了這樣的車禍,可是她又好捨不得他。
她搖頭之後,抬頭望着他,眼神里充滿了淚水緩緩地說:“裴以恆,我曾經一無所有,謝謝你能堅持過來,謝謝你沒有讓我再次變得一無所有。”
裴以恆看着她哭泣的模樣,可是眼睛裏卻露出了與剛才不同的溫柔。
他低聲而堅定地說:“顏顏,我說過我會一直在。你別怕。”
*
裴以恆的轉院手續很快辦理好,裴家將他轉到一家私人醫院,私密性極好。期間棋院的院長和總教練來看過他,但是關於他的詳細狀況並沒有對外公佈。
很快江不凡和夫人余曉也一起回了A市。
而簡槿萱和宋明河是一起來的,四人是前後腳到的。
在病房的時候簡槿萱憂傷地四十五角仰望着,淡淡道:“連過年都沒叫咱們聚起來,沒想到我們江門一派第一次這麼齊聚,居然是因為阿恆的車禍。”
江不凡斜睨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我怎麼覺得你還挺幸災樂禍的。”
簡槿萱立即搖頭:“不敢,不敢。”
江不凡冷哼一聲,說道:“你最好不敢,要不我可就清理門戶了。”
簡槿萱一聽來氣了,不悅道:“我說你這老頭怎麼回事,偏心太過了吧。我這還沒說什麼呢,你就這樣了。”
宋明河是個老好人,以前是夾在小師妹和老師之間,後來變成了夾在小師妹和師傅還有小師弟之間。
有時候他也勸簡槿萱,做人低調點兒、隨和點兒。
師門一共就四個人,結果她跟兩個關係沒處好,剩下一個還半好不好的。
簡槿萱先是一愣,後來這才明白過來,宋明河這是悄摸地提醒自己,自己快要把他也得罪了。不過簡槿萱這人吧,天生脾氣倔,於是她很痛快地把宋明河也得罪了。
一個師門四個人,她最後有三個敵人。
有時候吧,她還看自己也挺不爽的。
這會兒眼瞧着老師和小師妹又開始鬥嘴,宋明河輕咳了一聲,指了指正坐在床上吃東西的裴以恆,“小師弟吃飯呢,別打擾他。”
裴以恆細嚼慢咽了一口之後,微笑着看着他們,“沒事,你們繼續吵。”
不過簡槿萱這會兒可不想跟江不凡這個老頭兒繼續糾纏,她轉頭看着裴以恆問道:“我聽說那個肇事司機跑了?”
“你又聽誰說的?”裴以恆如今經過幾天的恢復,總有不像剛動完手術之後那天的虛弱。
最起碼這會兒回答這句話的時候,他眼睛微抬上,臉上是那副熟悉的淡漠沉着表情。
連顏晗看見這個神情的時候,都忍不住低笑了一聲。
裴大師招牌欠揍表情終於回來了。
顯然簡槿萱也感覺到了,不過她為了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還是稍微忍耐了下。
裴以恆又喝了一口顏晗帶來的湯,此時余曉插話道:“阿恆這個飯菜是專門營養師做的嗎?我看着搭配的真好。”
余曉精通養身之道,確實看出了點兒門路。
裴以恆臉上露出一個心滿意足地表情,似乎是滿意進來這麼久,終於有人問起這件事,他下巴微揚,臉上盡量不露出驕傲但是又實在忍不住的表情,做的實在太到位。
裴以恆平靜地說:“是顏顏做的。”
“她親手買的食材,親手做的飯菜。”
不僅余曉,旁邊江門另外三人也是一臉震驚地望着他。
直到最後三人臉上同時出現一個憤怒的表情。
你炫耀個屁哦。
好在在簡槿萱爆發之前,裴以恆說:“肇事的司機已經找到了,現在一切交給警方處理。”
車禍確實像顏晗想的那樣,跟姚馬克有關。那天姚馬克被拒絕之後,確實是惱羞成怒,於是他躲在小區附近繼續等着。
姚馬克年輕的時候就是個街頭混混,後來不知怎麼進了直播這個圈子。
最後還人模人樣地改了個名字,只是他骨子裏那股街頭混混的勁兒一點兒沒改。
他看到裴以恆出現的時候,看着他從那輛昂貴的車裏走下來。姚馬克在公司經營了這麼多年,自然有機會知道現在的股東是誰。
況且如今互聯網太過便捷,很多公司的股權變更信息,網絡上一搜就能出現。
裴以恆這個名字出現在公司的股東上,他就知道開除自己的原因了。
他也知道自己做帳的手段並不算高明,只怕這次真的要躲不過這一劫。於是他真的兌現了讓他坐牢的話,他拉着他們一起死的承諾。
顏晗在電話里沒跟裴以恆提起這件事,是想等他回家再慢慢說。畢竟電話里如果說不清楚,反而會讓他更加擔心。
誰知她還沒等到他回家,已經出了事。
所以警方來調查的時候,顏晗沒有絲毫保留,將她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警方。
如今姚馬克已經被抓了起來,不僅有公司那邊的挪用公款、侵佔公司財務這樣的罪名,還有撞人逃逸。
如果兩項罪名都能被坐實,只怕他的刑期會十年起步。
不過媒體那邊並不知道這件事,所有關於裴以恆車禍的公開消息,都只是意外。顏晗知道,這都是為了保護他。
哪怕是面對他足可以信任的師門眾人,他依舊在保護她。
*
之後六個月,裴以恆徹底消失在公眾的視野之中,哪怕是一直在期待着他的粉絲,都未能得到他的消息。
而這期間顏晗一直在陪着他復健。
對於他來說,手術后最大的問題就是右腿和右手,因為他是右邊先着地,受到的撞擊力最大。
裴以恆是個意志太過強大的人,有時候顏晗這個雙腿雙手完好的人,陪着他做復健運動,都感到疲倦的時候,他都沒什麼倦意。
甚至連醫生都時常叮囑她,讓看着他一點兒別練的太狠。
復健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可是比起手腳以外,他還要面對的圍棋棋力的下降。剛開始的時候,他在棋奕網上下棋,真的連職業初段選手都下不過。
顏晗看着他失敗后的表情,深沉地可怕。
她知道他一向驕傲,以前他的驕傲藏在心底不讓任何看到。如今在她面前,他會冷臉,會生氣。
甚至跟顏晗直言不諱地說過,他討厭輸棋。
或許就是這種不服輸的勁兒一直支撐他,漸漸的他能下得過職業五段左右的選手,再後來他開始與職業九段棋手下棋時都能不落下風。
哪怕是輸也好,他從來沒想過放棄。
讓顏晗沒想到的是,因為右手手指一直沒完全康復,他居然很快學會了用左手下棋,哪怕是用左手捏着棋子,他依舊那樣吧優雅。
有時候顏晗覺得復健的日子那樣漫長,她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簡單枯燥的動作,恨不得時間能夠快點兒,讓他立即好起來。
可是有時候又覺得時間怎麼會過的那麼快,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哪怕不說話,只是那麼地簡單地看着彼此,都充滿了甜蜜。
直到那個研發了AI棋手的公司,再次託了棋院的關係來邀請裴以恆。
這半年來,關於裴以恆車禍受傷過於嚴重致使棋力嚴重下降的傳聞,雖然不時都有。況且在這半年裏,世界第一幾經易主,更是出現新的世界冠軍。
可是院長帶來了對方的親筆信,那樣鄭重地邀請他能與AI‘黑白’下一場人機大戰。
這個AI棋手被成為‘黑白’,正如這圍棋里的黑白世界。
院長並未讓他立即做出決定,待院長離開之後,顏晗陪着他在院子裏散步。她望着不遠處的花園,這棟別墅他們住了整整六個月,連花園都有了她養的花。
只可惜,她這人做飯雖好,養花總是死。
“要麼咱們養條狗吧?”顏晗提議道,她越想越覺得可行,“就那種黑白色斑點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裴以恆轉頭看了她一眼,平淡地說:“黑白。”
顏晗立即震驚了,瞪大眼睛望着他,不可思議地說:“你怎麼知道的?”
她發誓,她真的發誓哦,這個念頭是她剛想起來。
裴以恆淡淡道:“你們還可以再有創意一點兒嗎?”
顏晗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看着他沉思的模樣,還是低聲說:“你會接受嗎?”
裴以恆被她這麼一問抬起眼瞼,他看向她:“其實他們最初提議的時候,是在我出車禍那天下午。”
顏晗鼻尖發酸。
她已經知道了之後的故事發展,他出了車禍沒有辦法再考慮這件事。
“他們一直在等你是不是。”
哪怕這半年圍棋世界已經換了好幾位世界第一,哪怕也產生了新的世界冠軍。可是創造‘黑白’的人依舊認為,‘黑白’最好的對手是裴以恆。
他們一直都在等待着他歸來。
裴以恆低聲說:“顏顏,它在進化。”
顏晗一愣。
裴以恆說:“半年前他們第一次提議的時候,黑白的勝率是90%,但是他當時對戰的棋手多為職業七段以下。偶爾也會有職業九段選手出於好奇跟它對弈。”
說到這裏,他頓了下。
“但是現在,它真的在進化。它面對的棋手多為職業九段,可是它的勝率已經到了95%。”
這世上已沒人能保證能贏過它。
哪怕是最巔峰時期的他,也僅有一戰之力。
顏晗望着他,他說了這麼多,可是顏晗彷彿已經猜到了他心底最後的答案。
她說:“可是你依舊想要挑戰它對吧。”
“對,我依舊想戰勝它。”
許久之後,裴以恆終於開口,極緩極緩地說下這句話。
終於這棟安靜的小別墅,迎來了另外一個與眾不同地訪客。
第二天,國內最大的體育媒體公開了裴以恆的親筆信,他口述,顏晗執筆。
他在親筆信中這樣說道。
——“在受傷之後的每一天在,度過的每一天都那樣漫長。哪怕是我也不得不面對一件事,受傷之後我什麼都做不了,連最簡單的落子也因為手掌無法抓取棋子而失敗。”
“而更為艱難的是,我必須要接受一件事,我的棋力確實因為受傷而下降了。”
“可是不管是受傷的時候還是現在漸漸恢復的時候,我從來想過放棄。圍棋對我而言,並不僅僅是一項雅緻的運動,對我來說,圍棋始終冷漠又充滿魅力。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沒有一絲質疑。這麼多年來,我始終保持着最強大的意志不斷地進攻。”
“作為一名職業棋手,賽場始終是我最想要回去的地方,而我也會戰勝目前所有困難,早日回到賽場。”
“謝謝你們一直以來的支持,但請再等一等,我將歸來。”
粉絲看到這封公開信的時候,喜極而泣。而在很久之後,人們發現這也是裴以恆幾十年的職業棋手生涯中,唯一一次如今溫情地表露自己的心聲。
更多的時候,他始終是那個天賦傲人,睥睨眾生的天才棋士。
一個月之後,裴以恆宣佈回歸賽場,而他回歸之後參加的第一項比賽,是與AI棋手‘黑白’的五番棋。
一時間,全世界震驚。
*
六月的大學校園裏,多了幾分不一樣。因為又一年的畢業季要來臨了,畢業這個詞在入學的時候會覺得那麼遙遠。可是當真的穿上那身學士服的時候,就會發現這四年猶如白駒過隙,似乎眨眼間過來了。
她們宿舍里除了陳晨會前往英國繼續深造之外,其他三人都準備步入社會。
陳晨早已經拉着艾雅雅和倪景兮喝了好幾次酒,顏晗回來之後,她不僅抱着顏晗哭了一通,又是狠狠地喝了一場。
今天是拍畢業照的時候,所有人穿上黑色的學士服,顯得格外正式。
陳晨一直讓艾雅雅給她拍照,還說:“你拍漂亮點兒啊,我待會傳給我媽看呢。”
艾雅雅一邊衝著她翻白眼,一邊給她加了十層濾鏡,力求讓她這張臉美到連她親媽都不認識。
顏晗則跟倪景兮在拍照,倪景兮鏡頭剛對準她,結果一架無人機緩緩地飛了過來。倪景兮稍等了一下,準備等這架無人機離開。
可誰知無人機不僅沒離開,還在顏晗旁邊繞了一圈。
倪景兮乾脆放下手機往周圍看了一圈,可是她沒找到操控無人機的人。
還是旁邊的陳晨注意道,打趣地說:“這家無人機是不是特別喜歡咱們顏顏,一直繞着她轉圈。”
她剛說完,連顏晗都微怔。
“哎,這個無人機好像要走了。”陳晨喊道。
一旁的倪景兮倒是說:“要不你跟上去看看?”
顏晗想了下,還真的聽從了她這個建議,跟着無人機一路往前。其他三人也覺得有趣,於是她們一直跟着無人機。
誰知最後她們居然走到了傳媒分院的行政樓。
陳晨奇怪地說:“怎麼來這裏了。”
顏晗心如擂鼓般,她快速往裏走了一步,果然,她看見大廳里站着的人,他穿着一身白衣黑褲,一如當年他與她遇到的地方。
為什麼會來這裏呢。
因為這是故事開始的地方啊。
裴以恆望着她,顏晗臉頰已經開始泛紅。因為她似乎猜到了什麼。
至於一旁始終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程津南,終於把自己的寶貝收了回來。他低聲對身邊的高堯說:“真不枉我苦練了一個月,簡直完美。”
連一向愛挖苦他的高堯都點頭稱讚:“你這個太子的帶刀侍衛,果然稱職。”
程津南本來想發火,結果轉念笑了下,壞壞地說:“我要是帶刀侍衛,你就頂多是殿下身邊的隨侍小太監了。”
裴以恆慢慢走到她面前,低頭望着她,問道:“喜歡這個嗎?”
顏晗愣了下,揚起頭望着他,這才明白他問的什麼,點頭說道:“這個無人機挺有新意的。”
直到裴以恆問她,“還記得這裏嗎?”
不僅她記得,他也記得。
那時候的他打算放棄自己最喜歡的圍棋,想要過普通人的生活。她那樣突然地闖入他的世界,從此以後,他的世界並不再只是黑白。
她是那道最為絢麗的色彩,是他窮盡一生想要保護的愛人。
當裴以恆緩緩跪下的時候,所有人震驚了。
這一刻,誰都沒想到。
可是這一幕卻又那樣的理所當然。
當他問起,你願意嫁給我的時候,這個問題他遲了半年。
顏晗低頭看着他,“好。”
他將戒指緩緩地套在她的手指間,他站起來緩緩地抱住她,似是要將她徹底揉進自己的血肉之中。
“顏顏,你是我的了。”
現在你是的未婚妻,以後會是妻子,再之後會成為他孩子的母親,他孫子的奶奶。
這一生,他們將屬於彼此。
*
他總說在遇到她之前,自己的世界之中唯有黑白。
關於這個世紀最為偉大棋手的故事裏,他始終如此描述着關於他和妻子的關係。
可是誰也不知道,當她在筆記中是如此記載着。
我曾經一無所有,因為我曾經見過過於美好的愛情最後凄苦的下場。因此我始終禁錮着自己的內心,強迫自己生活在一片荒蕪世界之中。
直到遇到他。
他說過他的世界只有黑白,可是他從不知道,在我心中,哪怕在他那樣的黑白世界之中,他依舊絢爛如光。
阿恆,你是指引着我走出荒蕪世界的唯一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