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手出城

攜手出城

逆流站着的時于歸有些懊惱,變動發生得太快。那一聲‘殺人了’驚得眾人瞬間亂了起來,耳邊皆是旁人言語。

人群涌動間,有說城外死人的,有說賊人入城的,各種流言蜚語瞬間傳播開來。密密麻麻的人在和平的時候顯得繁華熱鬧,但是在慌亂的時候便把弊端暴露無遺。

瞬間混亂的人群把時于歸一行人全部衝散,所有人跟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不知被誰猛地撞了一下的時于歸,只是一眨眼的時候,她哥便瞬間消失在眼前。她慌亂不知所措地摘了面具,着急地看着哥哥消失的方向,突然被人抓住袖子,她動作敏捷掙脫開那人的桎梏。

“是我。”

那個令人耳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距離極近的聲音讓時于歸差點腿軟,她氣惱地擰了下自己不爭氣的大腿。

——沒出息!

那人帶着她瞬間躲進一個巷子裏,巷子不大,是個死角落。時于歸雖然差點被美色昏了腦袋,但是好歹在最後清醒過來,她一進巷子便迅速和他分開,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

“公主不必驚慌。吾乃刑部侍郎顧明朝。”他單膝跪地,見時于歸依舊疑惑便繼續說道,“去年冬至聖人宮中設宴,鎮遠侯府在入宮名單內,吾有緣見過公主一面。”

時于歸腦中靈光一現,突然想起這個覺得耳熟的名字到底是誰,不由驚呼一聲。

“啊,你就是鎮遠候的嫡子。”

要說鎮遠候嫡子這個名頭可比顧明朝的名字要來得響亮,倒不是因為鎮遠候是煊赫貴族,而是他家爛事一堆。

現任的侯爺除了擔著祖傳的侯爺名稱,並無任何實權,如果一直這樣,倒也不過是富貴雲集的長安城中落魄戶的典型特徵,但是偏偏侯爺劍出偏鋒,把寵妻滅妻這等上不得檯面的事迹做得風生水起,甚至已達聖人都有耳聞的地步,如今後院妾侍成群,美婢環繞,但奇怪的是,能者多勞的侯爺竟然只有兩個兒子,一個便是眼前的顧明朝。

這個顧明朝倒是歹竹出好筍,雖然是貴勛子弟但一身功名皆是靠自己搏出來的。三年前由聖上欽點為狀元,年僅二十便是大應朝最為年輕的狀元郎,導致原本早已門可羅雀的侯府一時被踏破門檻,讓人刮目相看。

顧明朝絲毫不介意別人對他的看法,見到千秋公主震驚的眼神,笑着拱了拱手。

“家中瑣事,公主見笑了。”

時于歸撓了撓發紅的耳朵,收斂住臉上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並無他意,顧侍郎人中龍鳳,曾多次聽父皇起侍郎破案如神,心中驚訝顧侍郎竟如此年輕而已。”

顧明朝也不知信了沒信,只是笑了笑,岔開話題說道:“公主有所不知,為保千秋節安全,京兆府尹去各部門找了不少人來保衛治下兩個縣。發生命案乃刑部之職能,屬下正好被放到長安縣。”

時于歸何等人精,當今聖人摸一摸下巴都能把他心思揣測得八九不離十的人,很快便明白顧明朝話外之意。她眼珠子轉了轉,裝模作樣地說道:“顧侍郎既然職責在身,若因我耽誤公事可就不美了。”

她話雖如此說著,但是腳步不挪,堵着路口笑眯眯地看着他。顧明朝也不是直愣子,也很快明白千秋公主這是有話要說,主動遞了台階給她。

“不知公主有何指教。”

時于歸滿意地點點頭,她拍了拍手,大義凜然地說道:“父皇五十大壽,舉國歡慶,竟有人頂風作案打算破壞十日後的千秋節,當真是罪大惡極,我身為聖人親女,自然不能姑息此類行徑,定要親自查看。”

顧明朝聽她轉了一大圈竟然是打算親自去現場,嚇出一聲冷汗。之前他早就聽聞千秋公主大名,作為一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即使像他這種早已處在貴勛末流的人也聽聞過公主光輝事迹。

今天捉弄國公府小郎君,明日率眾壞了麗貴妃的牡丹宴,早上剛剛惹得聖人龍顏大怒,下午便討聖人歡心大喜,可謂是長安城中一霸。奈何有天下第一尊貴的人替她撐腰,眾人只得捏着鼻子受着,所幸公主還知分寸,每每在聖人怒氣的臨界點來回試探,且不論發生什麼都卡着聖人的底線,也算是功夫了得。

“刑部辦案一向現場可怖,微臣唯恐公主受驚。”顧明朝委婉地勸道。

時于歸大氣地揮了揮手,豪氣地說道:“還是正事要緊,我得聖人庇護自是不怕,事情聽說是發生在城外。走!”

顧明朝無奈只得看着她一馬當先出了巷子,外面早已一片狼藉,為了迎接十日後的大事,長安縣早已佈滿衙役,事情雖發生得突然,但縣令很快便疏散人群,避免造成人員傷亡。

千秋公主戴着面具大搖大擺走在路上,路上只剩下零星行人,都是膽大的人,留下來只為了探聽點明日談資,此時見有人戴着面具,姿態輕鬆地走在街上,便有人打着膽子問道:“這位小郎君是打算去哪裏啊。”

時于歸總的來說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她停下來回道:“打算去城外。”說話的人笑容一僵,顧明朝抿了抿唇,握拳放在唇邊咳嗽一聲,他出聲忍笑說道。

“城外在這邊。”

時于歸猛地轉身,惡狠狠地盯着顧明朝,手指虛點着顧明朝,憋着氣轉身離去。顧明朝嘴角泛開一絲笑意,很快便克制住了,跟在她後面。

原本正在府中溫香軟玉的京兆府尹聽到屬下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正要呵斥卻見屬下一臉驚恐地跪在地上。

“太……太……太子殿下來了。”

京兆府尹王齊猛地起身,還未說話,就看到一聲便服的太子神色冰冷地走了進來。像極當今聖人的眼睛冷冰冰地掃視着衣冠不整的王齊。

王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趴在那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時庭瑜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看着兩股戰戰的人,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長安縣大亂,王府尹倒是好興緻。”

“我……屬……屬下……”

“封鎖城門。”

王齊抖得渾身肥肉都不由自主地上下顫動着,他趴在冰冷的地上,兩腿發軟,大腦一片空白,他只聽到自己的聲音虛空縹緲地響起。

“麗貴妃下令……啊!”一把劍的冰冷地貼在他的脖頸間,初冬所帶來的寒氣透過這把劍加倍地傳遞到他的大腦,冷的他打了個哆嗦,下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屋內一片死寂,京兆府尹的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太子帶來的人低眉順眼一聲不吭。

“屬下該死,一切以太子為重。”王齊能坐上這個燙手山芋的位置絕不是在任多年的政績帶來的,而是他牆頭草兩邊倒,見風使舵的功力着實令人大開眼見。他明明是麗貴妃一手提拔上來的人,但是如今太子在前,馬上就會倒向太子,一點都不含糊。

“殿下欲尋何人。”王齊吩咐手下關閉城門后,腦子也很快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殿下之事豈容你置喙。”時庭瑜身後有人厲聲呵斥。王齊立馬跪拜之後立馬連聲說是,態度諂媚,舉止浮誇,之前呵斥他的人緊抿着唇,露出一絲殺意。要不說王齊能走到這個位置絕對不簡單,他幾乎是立刻感受到那人的殺意,立刻收斂了神情,站到一旁不說話。

“殿下,鄭右衛已領五隊軍府集合完畢。”太子身邊的侍衛單膝跪在門口,原本一直沉默不語,表情凝重的時庭瑜冰冷中總算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輕鬆。

“只有一點,必須完好無損帶回于歸。”時庭瑜揮了揮手,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王齊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看到眾人的視線落在他身上,頓時覺得手腳冰涼。

他哆哆嗦嗦地想着,要是千秋公主真的在他的管轄區內出事,別說是屁股下的位置坐不久,便是脖子上的腦袋也呆不久了。他原本自以為只是賊人驚嚇了太子,心中惶恐卻還沉得住氣,但是事情一旦涉及到千秋公主那真的是沾一下都不得了。

“王府尹,這事我不希望傳出這個屋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時庭瑜摸着手中的玉板子,狹長上挑的眼睛斜了一眼站不起來的王齊,慢里斯條地說著,王齊臉色慘白,嘴唇不由自主地抖着,臉上的神情迷茫又充滿驚恐。

這邊被無數人尋找的時于歸正繞着那架馬車來回打轉,她搖着扇子,神情輕鬆,不遠處頭身分離的慘狀完全沒有驚嚇到她,這點倒是讓顧明朝刮目相看。

“這馬不簡單,西域良馬汗血寶馬,這輛車的主人有點來頭。”時于歸摸了摸身軀在發抖的馬,小心細緻地安撫着它,郊區的初冬樹多風大,馬也不知站了多久,一身皮毛也經不得凍。

背為虎紋龍翼骨,青海龍種骨更奇,這是品鑒一匹大宛馬的基本標準,這匹馬顯然各方面都非常優秀,大宛馬以戰馬聞名,全國優秀馬駒全部都在軍隊,一般人得不到這樣一匹駿馬。這匹馬品種優良,膘肥體壯,目光晶亮,這也是時于歸斷定死者不簡單的原因。

初冬的風帶着凜冽的寒風吹得人臉疼,這條路是從山裏開闢出來的,處於通風口,且這條道位於長安縣的東面,之前要經過很多山地,地勢複雜,不屬於進入長安縣的必經之路,再者長久無人翻修導致道路狹窄不平整。這也是守門人剛發現屍體的原因。

顧明朝已經檢查過那具屍體,殺人手法乾淨利索,而且死者沒有掙扎,傷口從后之前,可見不僅是速度快而且很有可能是毫無防備。

“咦,裏面是個女人啊。”顧明朝聽到千秋公主模模糊糊的聲音,突然驚覺轉身,只看到時于歸從車廂里發出來,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這種未經過搜查的物證最怕暗藏玄機,千秋公主毫無防備地爬進去萬一受傷,顧明朝覺得十天後的千秋節別過了,現在馬上回家直接收拾乾淨找個棺材鋪吧。

“公主!”顧明朝一把把正準備下車的公主抱下來,把她一絲不苟地掃視一遍,見她全須全尾才松下一口氣,回神后才發現大冬天背後活生生冒出一層冷汗。

——顧侍郎真好看!

時于歸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又開始頭暈腿軟,腦子裏要說的話頓時全逼了回去,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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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每天都在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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