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挑撥
榮王妃家世並不出眾,她本是戶部尚書的嫡長女名叫葛菲,戶部對榮王乃是高攀,更別說榮王背後還有王家。
葛菲嫁於榮王殿下時不過十六,到如今也才堪堪五年時間,按理還是二十剛出頭的人,本應該正是貌美之際,可她因為五年四胎的事情,憔悴的速度極為迅速,時于歸去看她的時候,只覺得年逾五十的惠大長公主看上去都要被她要來的精神。
葛菲早就知道千秋公主今日要來,雖然心裏準備了許久但一觸及公主嬌媚明艷的面容,看着她亭亭玉立出現在門口時,還是忍不住縮了縮瞳孔,心底瀰漫出嫉妒之色。
時于歸踏着初冬旭日而來,陽光落在肩上的白狐裘上,印得小臉白皙透亮,一雙清透明亮的琥珀眸子淡淡地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即使不帶任何情緒也讓人覺得渾身被刺,好似被人扒/了衣服一樣尷尬。
葛菲擁了擁被子,下意識把不堪的自己遮擋起來。
“公主殿下。”屋內眾人齊刷刷起身行禮。
時于歸被立春伺候着脫下大氅,一走進屋內只覺得空氣格外悶熱,熱得她喘不過氣來,床上坐着的榮王妃雖然已經收拾過了,但還是有着肉眼可見的憔悴。
“起來吧,不必多禮。”時于歸淡淡說道,看着不甚體面的榮王妃,嘴角露出八顆牙的假笑來,“辛苦榮王妃了,終於圓了榮王殿下的心事。”
時于歸坐在床邊,看着葛菲瘦弱的雙手,這雙手再也沒有脂滑肉嫩的貴氣感,明明她依舊還是那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人,可這手卻不知為何似鮮花枯萎一般,帶出滄桑之氣。
葛菲極為敏感幾乎在時于歸的視線剛剛觸及她的手時,便不由自主把手伸進手爐中。她勉強笑着不說話,倒是一旁的老嬤嬤板著臉,刻板說道:“不過是分內之事,公主多慮了。”
時于歸收回視線,拿起手邊綉了一半的針線,讚歎道:“手工倒是不錯,早早就聽聞榮王妃未出閣前性情溫順,一手好綉功,倒是真不錯。”
時于歸這話純屬胡說八道,葛菲出嫁時她也不過十歲,葛菲性格又不是出眾之人,容貌才學只能算中等。千秋公主要記住的高門貴女名單中還輪不上戶部尚書的女兒,但此人時于歸略有耳聞是因為葛家一家子性格暴躁,唯有這個女兒性格極為溫順。
屋內眾人皆不敢接話,他們在此之前都未曾接觸過時于歸,不知其秉性如何,不敢貿然說話,倒是榮王殿下的人之前都接觸過千秋公主,但身份地位低微,是以屋內都沒有能與她說話的人。
葛菲不得不強打着精神說道:“公主謬讚了,不過是一些小把戲。”
“對了,怎麼不見你母親來?”時于歸像是突然發現一般,環顧四周好奇說道,“本宮聽說你這胎極為兇險,榮王殿下的母親身居內宮不能出面照顧一二,你母親怎麼也不來?”
時于歸狀似天真地問着,果不其然見葛菲神情一僵。
榮王府後院女子眾多,其中有一個極為受寵的側室,與他前後腳懷孕,葛菲這胎本應該一個月後才能生下,榮王早已不滿榮王妃遲遲沒有生下嫡子,再加上早有傳聞這位側室極有可能是男胎,便有意讓這位側室越俎代庖,這事不算秘密,時于歸略有耳聞。葛菲母親本是暴躁性子,當眾落了幾次這位側室的面子,兩家人發生過不少衝突,此次,葛菲早產難免沒有搶先一步生下嫡子的念頭。
至於葛菲的母親,將門虎女性格極為火爆,只是在這個獨女身上一向畏手畏腳,加上戶部尚書搖擺不定的立場,捉襟見肘之態立顯。
“母親有事,過幾天便來。”葛菲笑說著,她有些疲憊,神情都是倦意。
“既然如此,榮王妃便好好休息吧,這位嬤嬤看着面生,可是新照顧榮王妃的嬤嬤?”時于歸看向一旁一臉苦相刻板的人,打量片刻笑說著。
那嬤嬤點了點頭,動作僵硬地行了一禮,聲音尖銳冷硬的說道:“正是。奴婢乃嫻貴妃手下二等嬤嬤。”
時于歸笑意加深,點點頭,施施然站起來,淡淡說道:“雖說是二等嬤嬤,可也得盡心照顧榮王妃,容不得差池,若是照顧得好,回宮后本宮就升你為一等嬤嬤。立春,把嬤嬤名字記下。”
葛菲放在手爐中的手一緊,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
“榮王妃好生歇息吧。”時于歸對着床上憔悴瘦弱的女人微微頷首,小巧秀氣的下巴微微抬起,高傲不可一世地模樣。立春伺候着她披上大氅,門口的立夏打起帘子,給她塞了個手爐。
一行人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眾人眼前。
屋內眾人看着時于歸的做派,明明只是簡單的動作,這裏面的人都是富貴人家,奴婢為主人披大氅這種事情時常要做,可誰都沒有公主這般貴氣,高高在上,眾星拱月。
“公主好端端刺激王妃做什麼?”立春皺眉問着。榮王妃畢竟是榮王正妻,名義上也算得上是時于歸嫂子。只是東宮與榮王微妙的態度,嫂子這事,時于歸不說,榮王妃也不敢應。
今日本就來替太子殿下賀禮的,公主突兀地闖進榮王妃寢殿,落了榮王妃面子只怕不能善了啊。
時于歸抱着手爐,打量着榮王府富麗堂皇的佈置,笑着轉移話題說道:“你覺得榮王妃性格如何?”
立春沉默片刻說道:“不似傳言般柔軟無害。”
若是無害怎麼會冒着生命危險生下嫡子,若是軟弱怎麼會牢牢佔據着正妻位置不放,只要她是正妻,生下嫡子,即使榮王想動搖她的位置,聖人也會掂量幾分不會輕易同意。
“你說她母親為什麼不來,我聽說她母親極其疼愛這個女兒。”時于歸又問。
立春思索片刻,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但總歸有些奇怪,而且我今日這樣拿刀捅人,他們不敢遷怒於我,想必也會生其他事端。內亂起於蕭牆。”時于歸無趣地說著。榮王府的庭院學者江南小橋流水的模樣,曲徑通幽處,游廊彎曲迂迴。
“哎呦。”剛過拐彎口,時于歸就迎面撞上一人,那人挺着個大肚子,還好時于歸反應迅速,馬上後退一步。
她看着來人,那人穿着大紅色的襦裙,衣服上綉金帶銀,格外華貴,髮髻上帶着金制的步搖,隨着動作一晃一晃,眼角上揚,帶着朦朧水汽,紅唇瓊鼻,面容精緻,肚子高聳,卻四肢纖細,比之榮王妃確實顏色鮮艷不少。
時于歸眉頭不由一挑,此人正是榮王殿下目前最受寵的高側妃。只見高側妃一手撐着肚子,一手被丫鬟扶着,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時于歸,楚楚可憐:“衝撞公主殿下,當真是失禮。”
立春站在一旁,皺眉呵斥道:“高側妃既知失禮,為何還要冒冒失失?”
高側妃紅着鼻尖,水汪汪的眼睛更顯得楚楚可憐,她撫摸着肚子,辛苦又甜蜜地說著:“妾的月份大了,大夫叫我去多動動,無意間便走到這裏了。”
時于歸心中冷笑,正室一般住在東苑,而妾侍則是住在隔了一個花園的西苑,就算高側妃再受寵也越不過去這個禮制。高側妃就算再多走動,怎麼會好端端走到正室坐在院落的邊緣,想來是聽說公主來了,不安於室這才在這裏等時于歸。
這種小心思□□裸,在場的人心中都格外靈清,立春臉上神情不悅,時于歸饒有興趣地看着高側妃。
“那便多走走吧。今日乃是榮王妃大喜之日,沾沾喜氣也好。”時于歸眼角瞟到一個熟悉的樣子,看向立夏,立夏微不可聞地點了點頭,這話便到了嘴邊淡淡說出,雖然臉上帶笑,但語氣冷淡,不過手卻是拍了拍高側妃的手背。
高側妃一時受寵若驚,拿不準時于歸的意思,只是聽着這話臉上笑意也真切了不少。
這一胎她看了不少人都說是男孩,今日借公主金言更是□□不離十了。
時于歸回前院的路上,正好與王守仁相遇,王守仁一身紫色圓領袍,頭髮花白,但精神矍鑠,紅光滿面,被眾人簇擁着向前走着。兩撥人在花園內不經意地遇見。
“公主殿下。”眾人行禮請安。
時于歸微微頷首,淡笑道:“都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太尉應了此話,當真是神采奕奕。”
王守仁撫着鬍子,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連連拱手說道:“不敢不敢,此事乃是為皇家開枝散葉之大事,與王某而言不過是長輩對晚輩的疼愛之情。”這一句話說的滴水不漏,畢竟榮王殿下可不是王家人而是皇家人,再如何喜得貴子,受益的都是皇家。
“公主可是要走?”王守仁見她從後院而來,溫和問着。
時于歸點點頭:“本宮已經看過了榮王妃,也看了小世子,是時候回去了。”
“那老夫送送公主。”王守仁連忙說道。
於是眾人又簇擁着公主向著前院走去,千秋公主和王守仁虛以蛇尾地應付說這幾句。無聊間,時于歸看到一旁有人手中拿着一根紅繩子,最頂上打上一結,模樣極為熟悉,不由問道:“這是什麼,花樣真是稀奇。”
被公主點到的人受寵若驚地說道:“稟公主,這叫千結繩,是江南那邊為新生兒準備的紅繩,每年生辰都由長輩打上一結,寓意平安,在江南尤其是豐州到台州一代極為流行,千結繩乃是台州的叫法。”
時于歸收回視線,隨意點了點頭:“倒是稀奇。”
“公主可以在那裏看過這些小玩意?”王守仁和藹地笑問着。
時于歸笑容不變說著:“這個結法與長安城內流行的完全不同,心中好奇而已,再者太子哥哥大婚在即,想必嫡長子也不遠,本宮今日問問,若是好,便着人去準備,哥哥的孩子自然值得上大英最好的東西,您說對不對,王太尉。”
眾人氣氛徒然一僵,尤其是拿着紅繩的官吏,臉上的笑意都綳不住了,露出要哭不哭的模樣,王守仁倒是依舊保持着笑臉,點點頭,應了下來:“自然如此。”
時于歸笑着點點頭,站在大門不遠處的影壁前,點頭說道:“就到這裏吧,今日王太尉大喜,還是去見見外孫吧。”
王守仁面不改色地站定,行禮恭送時于歸。
時于歸上了馬車,長豐拱衛一旁,浩浩蕩蕩的公主車輦消失在明昭街街頭。
“小夏脖頸處的可是這個繩子。”她問着立春,立春曾經給小夏洗過澡,自然也接觸過這個。
立春猶豫片刻後點點頭:“有些相似,但是結繩手法是一致的,今日這個是台州的手法,也許小夏那個是豐州的,雖然流傳甚廣,但是細微處略有不同也屬正常。”
時于歸抱着手爐,整個人縮在兔毛絨中,神情懶懶地說著:“讓人去查這個千結繩,順便把胡/春/華的所有資料都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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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這個胡的配角的名字到底怎麼回事,一直被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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