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

偽裝

那雙手如鋼鐵般禁錮住他的動作,葉雲冠感覺被扼住的地方正在生生髮疼,有種骨頭要被捏碎的錯覺。而始作俑者卻一臉無辜淺笑,彷彿這件事跟他無關。

葉雲冠壓着聲音,陰陽怪氣道:“大哥你不會是心虛了吧?”

葉疏陳說:“二弟啊,你從進門來,還沒好好跟大哥打過招呼呢。如此野蠻不講禮數,是怎麼回事?簡直丟了我國公府的面子。還當著大哥的面搜大哥朋友的屋子,說不過去吧?要是這樣的話,大哥也不介意讓你心虛一會兒。”

“我懷疑此處還有另外一個人!”葉雲冠肩膀用力一震,避開他的手,小心放鬆着已經酸麻的手指,說道:“你們之間,一定有陰謀。”

葉疏陳:“若是只有我一人也就罷了,如今項寺丞也是這兒呢。不如你說說,我們三人一起能謀划什麼陰謀。”

項信先不動聲色地觀察他們,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推測緣由。葉雲冠帶來的千牛衛也守在門口,默默等他二人爭出結果。

葉雲冠陰鷙的目光瞥向邱季深,說道:“寺廟中分明還多住着一個人,此人與邱五郎關係匪淺。是一個和尚,比邱五郎高半個頭,身形壯碩許多,年齡也大上一點,但是跟他頗為相似。”

葉疏陳笑道:“無稽之言也能說得頭頭是道。哪裏來的和尚,哪裏來的相似?我看你是做了什麼夢,腦子糊塗了吧?沒聽見方才廟中的大師說,此處是香客暫住之所?”

葉雲冠:“住在這裏的是和尚還是香客,我一看便知!”

他說著再次伸出手去抓衣櫃,葉疏陳一拳捶上櫃門,轟然一聲,木板幾要倒塌。屋內眾人皆是一震。

葉雲冠面色鐵青。

葉疏陳說:“如果不是呢?二弟,你讓我在項寺丞面前失了顏面,總不是那麼好罷休的。”

葉雲冠看着他,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透過衣櫃狹小的細縫往裏看,試圖看出個究竟來。

二人互不相讓,一時緊繃。

千牛衛終於開口道:“二位公子乃是同胞兄弟,關係密切想來不需要我等多嘴。只是千萬不要因為些許誤會,發生口角才是。”

葉疏陳燦然一笑,爽朗道:“雖然我二弟胡攪蠻纏,但我還是要給千牛備身面子的。”

他說完收回自己的手,站在一旁挑着眉毛,示意葉雲冠上去。

葉雲冠戒備,還是拉開了衣櫃。

櫃門打開,裏面擺放着一兩件洗乾淨的衣服。

邱季深伸長腦袋往那邊看去,只看見了一身淡色的布面。

不像是僧袍。

葉雲冠沉默地將東西扯出來一抖,果然是一件洗舊了的外袍。他不可置信,又立即把下面的衣服扯出來,裏衣、長襪、薄紗……反正沒有一件是僧袍。

葉疏陳冷笑一聲。

千牛衛走到窗邊的桌前,簡單一掃,說道:“這裏還有木梳跟發簪。上面有幾根黑髮。”

又去了床鋪邊上,發現被褥下面,以及枕頭上方,都有幾根遺落的頭髮。再走到盛放銅盆的梳洗架上,定睛細看,確認掛在上面的巾帕還是濕的,黃白的麻布中間有一根糾纏的頭髮。

千牛衛確認道:“想必此處的確不是僧人的住所吧。”

他們是臨時起意過來的,對方無法早作準備。就算聽到了他們在前院的動靜,也萬不可能那麼迅速地做出縝密應變。

葉疏陳兩手環胸,哼道:“二弟對別人的衣服這麼感興趣?”

葉雲冠急道:“不可能啊!”

他的人一直在山下,從來沒見那個和尚下來過。

……難道是特意換了個房間?或是真的已經離開了?

“這樣還不可能?你不要太過放肆!”葉疏陳終於怒道,“為了尋我的錯處,你連臉面都不要了嗎?你就說,你究竟想做什麼?”

葉雲冠自知理虧:“我……我來找人!”

葉疏陳:“都說了哪有這樣的人?你從哪兒聽來的謠言。不做證實還四處發散,甚至驚動了陛下。你有完沒完?”

葉雲冠指道:“你們三人會群聚在此,定有貓膩,不要唬我!”

身後那千牛衛說:“吾等奉陛下之命前來接一個人。不知三位為何會在此處?”

邱季深知道,這還得給他們一個過得去的解釋,侍衛需回宮稟報唐平章。唐平章雖然不機敏,卻也不愚笨,不好輕易糊弄。

邱季深咳了一聲,上前道:“我想或許是葉二公子看錯了吧,先前我也來過這裏,葉二公子說那人跟我長得像,不定就是我本人了。”

千牛衛朝她一禮:“邱公子來雲來寺,是要做什麼?”

“是這樣。聽聞有江南的禪師前來問道,所以特意趕來商談。”邱季深去床邊將被子抱了過來,說道:“這是白疊子製成的內絮,鬆軟保暖,且經久耐用。白疊子易種植,產量高,用途廣,唯一的缺陷就是不便處理、工序繁瑣。近日我與高郎研究了一些彈棉、紡織的工藝,能大大提升它的效率,正想跟大師交流一番,請大師幫忙,帶些種子回去,在江南讓農戶試種。順便將紡織工藝也帶回去,或許會是件利國利民的舉措。”

千牛衛上手捏了下,發現內絮果然鬆軟,跟一些蒲草簡直不可想比。如果能普及開來,冬天用這樣的被子禦寒,就不用縮在炕上,靠着發抖取暖了。

思及此,讚賞地朝她點了點頭。

葉疏陳說:“看見沒有?邱五郎憂國憂民,想的是民生民計,不像某些人,整日將心思花在挑撥是非,搬弄口舌上!”

葉雲冠咬牙切齒。

千牛衛說:“其實此事,邱五郎可以去找陛下幫忙。若真是利民大事,陛下定會欣然猜測。”

邱季深:“陛下案牘勞形,已甚是疲憊,我想等出了成果,再跟陛下商談,以免叫他煩累。”

葉疏陳擠眉弄眼,說不出的得意,彷彿這個憂國憂民的正義之士是他自己,對着葉雲冠冷譏諷道:“聽聽!不知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何時才能如此長進。”

葉雲冠說:“大哥,與邱公子這樣的人為友,怎不見你有所長進呢?”

邱季深跟千牛衛繼續解釋,不理會他二人爭鬥。

“葉公子是我的朋友,多虧他陪我四處奔波。項寺丞的確是在路上偶遇的。巧合的是幾位也來了。”

千牛衛用疑問的目光望向項信先,項信先則看向葉雲冠。

千牛衛明白,說道:“原來如此。我會如實向陛下稟報。多有誤會,請邱公子不要介意。”

邱季深:“哪裏,言重了。各司其職罷了。”

千牛衛抱拳:“既然此屋無可疑之處,我等先行告辭。”

葉雲冠知道再糾纏也是無用,哼了一聲,跟在千牛衛的身後,一起出了大門。

葉雲冠等人離開,後院重新陷入安靜。

邱季深卻並未放鬆,她總覺得後腦勺處有一雙灼熱的眼睛在一動不動地盯着她。

隨後葉疏陳越了過來,幫她擋住視線。

葉疏陳說:“不留項寺丞了。此處簡陋,不便招待。今日心情不佳,不作解答。”

項信先站起來,並未開口詢問,只是走到邱季深身邊,頷首道:“那我也先走了。”

邱季深點頭:“慢走。”

她目送着項信先出了院門,直至徹底消失,趕緊去將門合上,才長舒一口氣。

項信先離開不多時,和恩從樑上翻了下來。他拍了下自己的僧袍,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清。

邱季深才發現他的身手的確是利落。

葉疏陳還對項信先那人耿耿於懷,怨念甚至比對葉雲冠更加強烈。

“所以我說,我不喜歡他。”

邱季深說:“所以你倆公平了呀。”

葉疏陳理直氣壯道:“可我不喜歡別人不喜歡我啊!”

邱季深:“……”

這真是一位難搞的小公舉啊。

邱季深跑過去看了眼衣櫃,問道:“這屋裏的東西是怎麼回事?葉疏陳,是你安排的嗎?”

葉疏陳說:“不是。”

邱季深一驚:“那你也敢大膽讓他們搜查。”

葉疏陳笑了出來:“怕什麼?我聽到二弟派人來雲來寺打聽過,就知道了。對方打聽的動靜,連項信先這樣的外人都能覺察到,更不用說是廟中僧人了,和恩一定知道。他沒將此事告訴我,說明心中有數,已經處理完畢,不會留下把柄。”

和恩淡淡站在那裏,彷彿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邱季深說:“你對他真是信任。”

“那是自然。如同我也信任你一樣啊。”葉疏陳坦誠說,“我就說他這人比你想像的聰明,心細如髮,不會給自己留下危險的,也不會為別人帶去麻煩的。”

邱季深嘆了口氣。

這一點要做到可難了。能得到葉疏陳這樣的評價,想來和恩的確是個出眾的人。

也是,“邱季深”小時候不正是以聰慧聞名的嗎?自己現在看對方覺得悶,不定對方也覺得自己跳脫呢。

邱季深在塌上坐下,想了片刻,還是不安道:“怎麼辦?他們肯定還留人在這裏。要是只有你二弟也就算了,可現在連陛下跟項信先都牽扯了進來。這樣雲來寺就不安全了。”

葉雲冠真是一跟攪……攪同類棍啊!

“自然。”葉疏陳說,“嗅到了味道的獒狗,不狠狠咬下一口肉來,怎麼會離開呢?我二弟恨不得事情越鬧越大的好,一定還會再三說服陛下。”

等自己跟葉疏陳離開后,他們肯定會暗中派人過來確認。這種無規律不間斷的刺探,才是最可怕的。和恩總不能時時防備,人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徹底暴露的據點就不能呆了。

邱季深低語道:“那要怎麼把他帶出去呢?”

山腳下眼線密佈,和恩那顆光溜溜的腦袋,是如此的醒目,夏天再出點汗,還能自帶反光的特效。要溜出去,必須得做一些偽裝。必須戴一頭假髮,也就是髢。可最大的問題,還是那張臉啊……

邱季深忍不住上前摸了把和恩的光頭。

和恩鮮有地露出了錯愕的神情,見對方的手順着又摸了一圈,順勢將手中的佛珠掛到她的脖子上,說了聲“無聊”,然後轉身躲開。

邱季深正要開口,系統跳了出來。

【你正思考如何將和恩帶出雲來寺,顯然這需要一點偽裝。所以:

【A:走套路吧。男扮女裝。

【B:走效率吧。男扮女裝。

【C:走反差吧。男扮女裝。

【D:你是成年人……】

沒有主語!

邱季深先下手為強道:“不如讓和恩男扮女裝啊!”

兩人一起看了過來。

和恩的眼神中帶上了一種詭異的意味,竟然跟另一時空的高吟遠默默重合。

邱季深差點唱出來:你不要這樣的看着我……

葉疏陳說:“如果這世上有什麼辦法可以把男人變成女人。”

邱季深心道,變性手術啊,騷年你生不逢時。

葉疏陳接著說:“那我一定把你送過去。”

邱季深:“……”

我拿你當兄弟,你卻想切我的jj。

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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