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皇后

傅瑤隨意問道:“小香,皇後為什麼不喜歡我?是因為家世卑下的緣故嗎?”

但這樣說也近乎無理。她父親雖只是小小一個正七品翰林院編修,她祖父可是先帝親封的堂堂忠勇侯,老侯爺眼下雖不在京城,聲勢威名可都還在呢。

何況,這門親事可是當今聖上親筆指定的——雖說當初誰都沒有想到,這種好事會落到傅瑤身上,想是她運氣高超,前頭比她大的幾個姊姊不是出嫁,就是早早指定了婚事,所以讓她撿了便宜。

傅瑤雖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但到底聖意如天,皇后也沒理由瞧不起她,究竟是何種理由,導致皇后對她這般冷淡呢?

小香搖了搖頭,“可不單是家世的緣故,皇後娘娘,只是不願見到您這張臉。”

說罷將自己聽到的傳言娓娓道來,原來皇后本來對這位良娣還蠻有興趣,及至那日見過面后,便漸次不喜——據說是覺得傅良娣容貌妖冶,恐怕勾引壞了她兒子。

“容貌妖冶?”傅瑤吃驚地張大了嘴。

這話從何說起。她對着鏡子,左看看右看看,怎麼都覺得自己活脫脫一副小白花般的清麗相貌,不說人畜無害,至少沒什麼攻擊性-吧?

小香作出很有經驗的模樣,“良娣您別不信,皆因您素日不愛調脂弄粉的,外出也總是淡妝示人,所以不大覺得,可這入宮覲見,卻非得按品大妝不可,您要是存疑,待會兒試一試就知道了。”

傅瑤覺得心頭突突地跳動起來,有些擔憂,還有些隱隱的……興奮。

草草用過午膳,小香便為她洗盡鉛華,重新梳妝——面見皇後到底不比平時,非得這樣鄭重其事。

這些事情她顯然是做熟了的,挽發,勻面,振衣,不到一個時辰,傅瑤就煥然一新。

她驚訝地看着鏡中的自己。

想不到小香說的都是真的,她上了妝居然這樣的……媚。烏黑髮鬢高高堆起,白皙麵皮上,眼角自然上挑,配上一個玲瓏婉轉的鼻子,加一張欲翹似翹的紅嘴,居然意態橫生。

簡直是天生禍水。

換做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驟然見到這樣一張臉,也一定要痛罵一聲狐狸精的。

這樣看來,皇后的涵養已經算良好了。

傅瑤愁眉苦臉地想,這可真是無法,她還想好好討好皇后一番,有這張臉在,只怕她做什麼事,皇后都會以為她別有用心。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傅瑤消沉了一會,重新振作起來,死生之外,並無大事,反正皇后總不會當場殺了她,那麼她也沒什麼可怕的。

太子還沒回來,傅瑤還想向他討個主意,看來是不成了。

她想了想,叮囑值守的內侍小陶,“等會兒太子殿下回來,若問起我的去向,就說我去皇後宮中了。”

小陶答應下來。

傅瑤的魂來到這裏才一個多月,她連自己的殿門都沒出過,於宮中更是生疏。好在有人引路,倒不用擔心迷了去向。

皇宮着實大,處處是巍峨的宮殿,紅牆綠瓦中夾雜着芳草碧樹,亂糟糟的色彩充塞在一起,委實令人眼暈。

內侍領着她七繞八拐,最終到達一處所在,說道:“傅良娣,到了。”

傅瑤便知這是皇後宮中。

她跟着內侍進去,一壁悄悄打量着,皇后住的地方果然比別處更為富麗,金碧輝煌,陳設也頗華貴。聽聞皇后崇尚簡樸,這已經是大力削減的結果了。

果然達官貴人的消費觀和平常人是不一樣的。

大殿內已坐了一名華衣女子,雲髻高聳,長長的裙擺直拖到地上。

傅瑤下意識想喊“皇后”,轉眼一瞧,只覺這女子的相貌雖與自己記憶中的面容有些相似,但不完全相同,一時倒躊躇不下。

那女子見她發愣,冷笑一聲,“好大的膽子,見了本宮也不行禮。”

內侍在旁邊為傅瑤着急,有心替她解圍,卻又怕上頭那位娘娘怪罪,只好默不作聲。

傅瑤察言觀色,這女子聲音清脆,顯然比皇後年輕,容貌且又相似……她陡然記起曾聽人說過,皇後有一位表妹也在宮中為妃,現在看來就是這位了。

傅瑤恭恭敬敬地屈身下去,“妾身參見賢妃娘娘。”

郭賢妃高傲地睥睨下去,“你不曾見過本宮,怎麼叫得出來,別是信口胡說的吧?”

果然怎麼樣都能找到罪名。

賢妃這是擺明了為難傅良娣,內侍不禁悄悄為她捏一把汗——這位娘娘可不是好相與的性子。

傅瑤鎮定自若,“臣妾早就聽聞賢妃娘娘與皇後殿下容貌肖似,連氣度風韻也是一脈相承,是以一眼就能瞧出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賢妃再怎麼有心找茬也不好生氣,只輕嗤一聲,“果然嘴乖舌滑,難怪太子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人!

傅瑤暗地裏皺眉,這賢妃也太步步緊逼了,何況……太子何來的神魂顛倒,賢妃這是在變相誇她嗎?

她無語說道:“娘娘太抬舉妾身了,妾身只知盡心侍奉太子,做好分內之事,旁的一概不知,一概不想。”

郭賢妃冷冷哼道:“說得好聽,但願你果真安分守己。”

身後有人輕輕咳了一聲。

兩人回頭,就見皇后從屏風後轉出來,兩人連忙行禮。

“都免禮吧。”皇后擺了擺手,自顧自坐於鳳座上。

所謂母儀天下,要緊的是端莊自持,喜怒不形於色,不因一己好惡暴露自己的短處。

趙皇后做了多年的中宮之主,深諳這個道理。她縱然不喜傅瑤,也不會像賢妃那樣發動炮火似的猛攻,只淡淡說道:“傅良娣你不必緊張,本宮找你來並無大事,只想問問太子的起居飲食。”

傅瑤連忙說道:“娘娘放心,太子一切如常,未有大礙。”

郭賢妃在邊上嗤道:“你當然不用操心,橫豎用不着你自己打理,自然清凈極了。”

“臣妾的確不怎麼費事,皆因府中諸事自有崔嬤嬤料理——崔嬤嬤是皇後娘娘賞的人,自是勤懇中用,賢妃娘娘此言,是不信皇后么?”傅瑤坦然說道。

郭賢妃啞口無言,她從前怎麼沒發現這女子如此厲害——不對,之前她也沒見過傅瑤。但照這樣看來,這女子果然不是個省油的人物。

皇后暗恨這妹子無用,連個小小後輩都彈壓不住,她倏然問道:“傅良娣,本宮聽聞之前太子不怎麼召你侍寢,怎麼最近卻頻頻到你宮中去,其中有何緣故嗎?”

這是疑心她使了什麼手段,迷惑太子。

傅瑤聽得心頭汗起,怎麼人人都以為太子寵她寵得不得了,她明明只是個床伴而已呀。

太子初嘗情-事滋味,府中又只有她這麼一個妾室,不睡她睡誰?

有必要表現得這麼驚訝嗎?

傅瑤慎重答道:“臣妾也不知,大約太子見臣妾一向勤謹,偶有憐惜之意,所以才善加眷顧吧。”

這話聽起來老實,郭賢妃卻氣得眼內出火——這不要臉的,她還從沒見過哪個女子這樣誇自己的!

皇后也微微睜大眼,卻不好多說什麼,只道:“也罷,只要你盡心侍奉太子便好。”

傅瑤低眉順目地答了聲“是”。

賢妃再看不下去了,咳道:“皇後娘娘,您可得好好教導教導傅良娣,雖然伺候太子要緊,也不可亂了規矩,尤其太子妃進府後,更該學着退避三舍,這才是為妾室者的本分。”

皇后皺眉看着她,你也是妾室,怎麼不見你退避三舍?

不過她與郭賢妃是親眷,這些話卻不便提,只向傅瑤笑道:“賢妃脾氣雖躁了些,這話卻不錯,太子妃才是正妻,這妻妾之別是不可不遵的。”

聽她們的意思,好像太子妃不久就會入府,傅瑤氣息一滯,試探問道:“娘娘莫非已經有了心儀的人選?”

皇后看了一眼郭賢妃,心照不宣地牽起嘴角,“不錯。”

傅瑤賠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有此大福……”

“是永寧伯府的二小姐郭叢珊,也是賢妃的娘家侄女……”

皇后話音未落,外頭就有一個聲音清晰傳來,“母后趁早打消這念頭,我不會娶她的。”

幾人齊齊望去,就見太子大步流星邁入,俊秀面上還帶着汗珠,愈顯得神氣充沛,風采奪人。

皇後面色不愉,“你怎麼來了?”

太子看着座下,粲然一笑,“我來接阿瑤回去。”

傅瑤覺得一個晴天霹靂陡然從頭頂砸落,周圍噬人的目光更令她喘不過氣來。

喵喵喵,她什麼時候變成罪魁禍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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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君之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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