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秦嶺
夜色安謐,月明星稀。
袁向北面色沉靜,波瀾不驚,心底卻泛着滔天巨浪。
穆初夏靠在床上,把兒子抱到懷裏,回頭望向身邊的人。
“你有什麼打算?”她輕輕拍了拍兒子,低聲問他。
袁向北沉沉呼吸,側頭道:“明天我們去秦嶺。”
有了閔忠的下落,袁向北再也按耐不住了。這段仇是到了該了解的時候。
袁向北沒想過一個人單獨去秦嶺,這話他連提都沒提,因為他知道穆初夏肯定不同意。她最愛湊熱鬧,這種要動真格的事情,怎麼可能不帶她摻和一腳。
穆初夏淡淡“嗯”了一聲,早就該結束了。
她側身,把扭動着身子,不安份的宏銘抱起來餵了一次,便眯着眼睡了過去。
袁向北關掉燈,靜靜看着身邊的老婆兒子,月光下,床上的人影影綽綽,模糊不清,卻能撫慰他煩躁的心。
袁向北一夜未眠,睜着眼睛到天明。
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時,他就輕手輕腳起床,開始收拾行李。
這一趟出去,少說也得十天半月,別的都還好說,錢財卻是一定要帶足,還有鬥法的法器符篆,一樣都不能少。
他如今的功力與閔忠應該在伯仲之間,勝算難料,沒有萬全的準備,到時候可就難說了。
想到這裏,袁向北劍眉輕輕一翹,緊繃了整晚的心神毅然鬆懈:他咋把她忘了!他和閔忠難之間是勝算難料,可他卻有個彪悍的媳婦兒啊!
有她在,什麼都是浮雲。
閻王都不是她對手,閔忠算老幾!
至於找自家媳婦為自己報仇什麼的,袁向北表示一點兒羞恥心都沒有,他沒覺得讓初夏出手有什麼不對,這些年,不管是打獵還是拍人,哪次不是初夏動手的?正好自家媳婦兒愛湊熱鬧,這回就讓她打個痛快。
想通了這層關係,袁向北動作輕快了許多,待他收拾來出門的行囊,床上的母子也翻身醒了過來。
袁向北聽到兒子的呀呀聲,放下手裏的活,把宏銘抱到懷裏穿戴好,再放回穆初夏的懷裏。
“收拾妥當了?我們走了,我奶怎麼辦?”穆初夏打了個哈欠。
“沒事,正好奶奶可以幫我們看家,等會我去和老周說一聲,讓他幫忙照顧一下家裏。”商店裏老周關係和他不錯,讓他幫忙照看了一下老太太沒問題。
趙老太身子骨硬朗,沒什麼好擔心的,他唯一擔心的是小宏銘。
不過,再怎麼擔心,孩子也必須帶着一起去,他在吃奶,離不開初穆。
夫妻倆起床后一番忙活,先把倒霉的齊默送去醫院,然後又和老太太說了一聲,要出遠門。
老太太在聽說穆初夏也要跟着去后,又碎碎地念叨起來。
這小北出差,初夏跟着去做啥?這不是瞎搗亂嗎?
袁向北見老太太不鬆口,他笑眯眯地扶着她,道“這不是剛好奶奶進了城,想着有你在家看着,家裏也沒什麼不放心的。機會難得,乾脆帶着她一起出去看看。”
袁向北給老太太戴了個高帽子,說得很委婉,讓老太太生氣的同時,還暗暗高興。
行,去就去吧,反正家裏有她看着,也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老人家最怕別人嫌棄她沒用,袁向北一誇,老太太頓時鬆了口。
兩人處理好家裏的事,買好票,帶上兒子,當天下午就坐車去了秦嶺。
而齊默在知道他們的行動后,拖着受傷的身體,跑去郵局給他師傅打了一封電報。
電報只有幾個字,“找到人了,滅袁家的是閔忠,人今天出發去秦嶺了。”
齊默是真沒想到他們動作這麼快,在得知閔忠行蹤的第二天就出發了。
他原本還打算等傷好了,再把事情回報師傅,然後大家商量着一起去尋閔忠算賬的。
閔忠可是老一輩里,功力較為高深的幾個人這一了,袁向北這一趟怕是凶多吉少啊!
師傅啊,您老的動作可得快一些!去晚了,您老那好不容易找到的外甥可就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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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嶺很大,貫穿二十幾個縣城。座座大山巍峨雄壯,疊疊起伏,連綿不斷。
袁向北在出發之前,就向齊默要了確切的地址。並且還得知了大陣在秦嶺腹地的消息。
夫妻倆下了火車后,倒騰了兩次客車,當天夜裏就到達了秦嶺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
兩人在村子裏借宿了一晚,次日天剛亮就背著兒子進了山。
他們不是普通人,秦嶺雖地勢嶇崎,懸崖峭壁,但卻阻擋不了他們的腳步。
按說,秦嶺深處常人難以到達,可兩人一路行來,卻發現很多人為的痕迹。
袁向北望着前方的一堆灰燼,細細一思,便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應該是那些進山破陣的人留下的。
袁向北加緊腳步,跟上穆初夏。
穆初夏一踏進秦嶺,整個就放飛了。
只見她身輕如燕,在林中參天大樹上躥躍,翹起的嘴角,證明她心情十分愉悅。
總算是可以放開腿飛奔了,城外那座山頭太小,常常有人出沒,她想撒歡着腿活動一下,還得時時警惕周圍有沒有人。
穆初夏很高興,綁在她胸前的小宏銘也很高興。
每當她極速飛躍一次,小宏銘就是睜着對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發出呀呀的叫聲。
當她停下腳,準備借力之時,小宏銘就會在她懷裏拱一拱,表達自己的不滿,似乎在催促她。
“袁向北,我兒子可真聰明。”
看着小宏銘的反應,穆初夏呵呵輕笑,銀鈴般的笑聲隨風飄蕩,帶着她的愉悅飛向遠方。
經過兩天的沉浸,袁向北已然平靜,越是接近目的地,他心底郁色越是寡淡。
聽到妻子的歡笑,他唇角輕抿,顯然也很高興。
“恩,我的孩子,怎麼會不聰明!”袁向北很驕傲,他兒子天生道體,以後成就定然在他之上。
瞄着他臉上的表情,穆初夏小眉頭扭動,有些不高興起來:“再聰明,那也是我生的。”
“你生的,本來就是你生的。”聽她語氣,他就知道她心裏不爽,立即收回笑,出聲附和。
兩人一邊走,一邊說笑,到了傍晚時,他們依舊沒有到達秦嶺腹地。
看着逐漸暗沉下來的森林,袁向北額頭輕沉,“天快黑了!”
深山野嶺,夜間十分兇險。
穆初夏看着陰沉下來的四周,又看了眼懷裏的兒子,問:“大概還有多久才到?”
袁向北:“不清楚,我也沒來秦嶺!”
袁向北也就離開芭蕉村后才開始在外行走,這些年他一邊上班,一邊外出尋找仇家,走過的地方有限,對覆蓋著神秘面紗的秦嶺知之甚微。
袁向北蹙眉望向前方,又回頭看了看穆初夏懷裏的小宏銘,沉思了一會,道:“再往前走一段看看,以我們的腳程,離齊默口中所說的那個營地想來也不遠了!”
帶著兒子,不宜在林中過夜,還是等到達營地再休息。
還別說,真讓袁向北算準了,兩人趁着月色,摸黑在林中又飛馳了一個多小時后,遠遠瞧見了幾束醒目的火光。
兩人的眼力都很好,見到火堆的同時,也看到了圍着火堆的一群人,目測人數不少,少說也有二十幾個人,不但如此,其中還有一個袁向北曾經暗訪過的袁家故人。
穆初夏看到火堆,大眼一亮,拔腿就想過去。她步子剛跨出,就被袁向北拽住拉到了一棵大樹後面。
穆初夏疑惑地望向他。
袁向北指了指火堆旁一個紅光滿面,精神矍鑠的老者,沉沉的道:“閔忠!”
穆初夏隨着他的手望去,眼角一跳,跺腳道:“仇人近在眼前,還躲什麼躲,走走,先去把人解決了!”
尋了這麼多年,總算是找到了,現在不把他拍死,還等什麼!
“閔忠在道門中名聲向來不差,我們貿然出手,必會有旁人相助他,我們的目標是閔忠,沒必要多加生事,再等等,等我想個萬全之策。”
夜色下,袁向北深邃的黑眸忽明忽暗,閃爍着星星火花,稍有異動,火花就會被引動。
穆初夏心底不耐,但還是聽了他的勸,按下衝動,等他想辦法。
要按她的意思,怕啥怕?來一個拍一個,來一雙,那就直接拍一雙!以她的能力,就是這些人全加起來,也不敵她一招半式。
其實袁向北也清楚這點,可是,如果對這些人動了手,到時,他就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而且他要的不僅僅是閔忠死那麼簡單,他要閔忠身敗名裂,萬劫不復,只有如此才能消他心中之恨。
袁向北蹙眉沉思,想着以什麼樣的方法,才能讓閔忠束手就擒。
袁家的滅門慘案,在道門之中必定也是轟動一時,只要把閔忠的曾經的惡行暴露出去,閔忠就會被道門驅逐,徹底玩完。
就在袁向北沉思間,一聲大喝突然響起:“什麼人在那裏?出來!”
大喝聲讓兩人心底一突,知道行蹤暴露,兩人對望一眼,同時轉身往發音之處望去。
“你們是誰?為何鬼鬼祟祟躲在這裏?”來人是個四十多歲中年大漢,漢子五大三粗,身材魁梧。
他瞪着對眼睛,不怒自威。
來人警惕地掃視兩個突然出現在這裏的陌生人,待看見穆初夏胸前的孩子后,炯目突然一楞,粗獷的臉上掛起了詫異。
怎麼有個嬰兒?
被人發現蹤跡,袁向北心思一轉,瞬間想到了揭穿閔忠的辦法。
他看着來人,裝作很是驚喜的樣子,跨步上前,很恭維地道:“前輩您好,我聽我師傅說,秦嶺這邊出了個大陣,所以.....”
袁向北意言未盡,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那模樣看上去好似做壞事被大人逮到的孩子,很難以啟齒。
中年人聽完他的話,眼底雖然依舊帶着審視,但臉上表情卻是放軟了些。但他沒有接話,依舊神情嚴肅地看着兩人,似是想確認他們的身份。
見到袁向北身上縈繞着正宗道門的靈氣波動,大漢才收回審視的眼睛。
至於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穆初夏......抱歉,在大漢眼裏,她就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就這種組合,硬要往他們頭上栽個“搗亂”的帽子,都沒人信!
......好吧,真正來搗亂的穆大魔王被徹底無視了。
“你想來見識一下也就算了,做啥把女人和孩子帶來了?”
袁向北的表現在大漢眼裏,就像是一個學藝初成,背着師傅偷摸出來長見識的落跑徒弟。
“行了,跟我過來吧!不過這裏最近波動有些大,看好你的老婆孩子,可不能亂跑。”大漢帶着袁向北往營地走去,還好心叮囑了一句。
哎!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喜歡越來越不像樣兒了,竟然膽大妄為地帶着老婆孩子一起闖秦嶺腹地。
真是有點本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也不知道是哪個老鬼的徒弟,回頭得給他提提,這種膽大又不知輕重的徒弟,得好好教導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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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差不多三四萬字就完結了,完結后還有幾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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