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來,走出去
淡淡的蘋果味兒在舌尖瀰漫開來,一股奇特的能量順喉而下,煨得整個胸腹暖洋洋的。
秦苒目露喜色,默默感受着體內變化,垂首看着掌中的空瓶子發愣。原是死馬當活馬醫,心想着血瓶即使不能對她目前的狀況有幫助,但至少也不會有任何害處,如今看來竟是歪打正着,解了燃眉之急。
肚中飢餓之感仍在,失去的力氣卻似在慢慢恢復。
一會兒工夫,秦苒便覺得目中清明,方才餓到極致幾乎昏厥的情況得到了緩解。
腳邊一雙破舊的布鞋,上面沾着一塊一塊的污漬,看不出原來的顏色,腳尖的地方破了口,鞋身上好幾處開了線,一正一歪擱在一起。
秦苒看了一眼,伸腳過去。
灰黑色的布鞋有些大,前頭破口的地方露出兩個腳趾。
秦苒緩緩地站起身來,環顧了一下空蕩蕩的小屋,隨手拉了拉身上短小的布衣。
灰不灰黑不黑的料子很粗,跟之前那個王嬸穿的差不多,看上去已經很久不曾換過,手臂、小腿那裏都短了一截,露在外面的皮膚還算乾淨,就是蒼白纖瘦得厲害。
秦苒摸了摸凸起的腕骨,毫不猶豫地抬腳往門口走去。
唯有走出去,方有一線生機。
單薄的木門推了一下就開了,搖搖欲墜發出斷斷續續的“吱呀”聲。
時值正午,刺眼的陽光鋪灑下來,引得秦苒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掌遮在眼前,下意識皺了皺眉。
門前橫着一條不算太寬的泥石路,七八步外環繞着一條水渠,再往後便是一大片綠油油的莊稼,大約生了一尺來高,只是並不曾結穗,不少人彎着腰在地里忙活。偶有一人抬起頭來,視線掃過秦苒,立刻像是沒有看到般轉開,重又低下頭去。
秦苒小屋的左右兩側,搭建着一座座極為簡陋的木屋,延伸向遠方。四下里十分安靜,只有風吹莊稼帶起的沙沙聲,夾雜着一股子極淡的腐臭味兒,似乎除了秦苒之外,其他人全部進地里了。
莊稼地的外圍,佇立着高大厚重的圍牆,比莊稼地高出許多。
穿過那圍牆,就能到外面了。
腦海中翻騰的光影早已平息下來,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清晰,讓她對所處的世界愈發了解,同時也更加得小心謹慎。
不是原來的現實世界,更不是她熟悉無比的遊戲世界了啊。
身體依然虛弱,秦苒的精神卻越來越好,好像是那個小型血瓶發揮了作用,讓她對接下來的行動充滿信心。
這周圍不可能存着食物,要活命只有到圍牆外的世界一搏。
秦苒沒有在原地久待,認準了方向,沿着泥石路往外走去。剛走了兩步,忽然聽到一聲壓抑的嘶吼,不遠處一間木屋緊閉的房門轟然炸開,一道黑影從裏面沖了出來。身上衣衫破爛,面呈青白之色,眼珠泛着怪異的黃濁,扭頭朝着秦苒看過來。
“吼!”
此人嘴巴大張,發出一聲比方才更加凄厲的嘶吼,兩排尖利泛黃的牙齒閃着寒光。
暗黃色的涎水滴答滴答落下來,露在外面的青白皮膚上顯出來一塊塊紫黑色的霉斑,一股難聞的腐臭味道瀰漫開來,跟空氣中含着的極淡氣味一般無二,只是濃郁了十倍百倍。
秦苒猛地駐足,手掌輕抬指尖微動,正是魔法飛彈的起手式。
“方家小子變異了!”憤怒的語聲如雷炸響,“昨天他果然偷偷溜出去了,還招惹了不該招惹的,帶傷回來卻騙我們!”
原本在地里勞作的人不知何時放下了手中的活兒,離得最近的三人以超越普通人類極限的速度沖了過來,眨眼就到了秦苒的眼前,掄起鋤頭狠狠地砸向變異那人的腦袋。
短短几秒的時間,腥臭的污血飛濺,完好的腦袋被砸得稀巴爛,變異之人根本來不及反擊就重重倒地,再也不動了。衝過來的三人攻擊目標明確,動作絲毫不亂,配合又極為默契,顯然這樣的事以前已經做過多次。
相較於之前見過的王嬸,這三人都是壯年的男子,雖然同樣十分消瘦,比起王嬸來卻是好得多了。
“幸好發現得早,方家小子並未完全變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誰說不是?這小子從外面回來,城門口的巡檢隊居然沒發現他受了傷,居然讓他安然隱瞞下來,怪不得今天連活都不幹了。”
“可能方家小子的傷情很輕微,他自己都沒察覺受了傷,又或者他明知受了傷,卻心中存着僥倖。反正這種事兒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習慣了就好。可惜了方家小子,一心想引了元力入體,成功進入體術一階,可惜啊!”
那三人站在原地,似乎並沒有看到秦苒的存在,旁若無人地交談着。
秦苒看看倒在地上的所謂變異人,重新邁動腳步,打算繞過前方的三人直接離開。
“苒苒!你這丫頭不在屋裏歇着,怎麼跑這兒來了?”
又有五六人聚了過來,其中一個就是不久前剛見過的王嬸,看着秦苒的目光充滿了驚疑。
“走,快跟我回去,這不是你能來的地方!”王嬸上前兩步,就要來抓秦苒的胳膊,“小孩子家家的,瞎摻和什麼?乖乖地養好身子才是正經!趕明兒等你有力氣了,我去跟裘副隊求求情,讓你也一起干點兒活,說不定還能混上兩口吃的。”
秦苒後退了一步,不動聲色地避過王嬸的動作:“王嬸,謝謝你。不過我覺得現在好多了,想着出去看一看,或許運氣好能夠找點兒食物。”
正值青黃不接的時節,哪裏有多餘的食物給她?要是王嬸真有這麼大能耐,她自個兒就不會餓成這副德性。
“你要出去?!”王嬸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伸出的手甚至忘記了收回,“你這孩子瘋了不成?好好的安全區不呆非要跑出去,不想活了么!”
秦苒搖了搖頭:“留在這裏十死無生,出去一搏尚有一線生機。”
王嬸張了張口,竟是無言以對。
其他人紛紛看了過來,眸色沉沉,隱含不屑,似乎在嘲笑秦苒不自量力。
秦苒沒有再說話,對着王嬸點了點頭,腳步沉穩地越過眾人,朝着出口之處走去。
身後燃起了熊熊火焰,那方姓男子的屍身在烈火中緩緩消融,升騰起濃濃的黑煙,發出“嗞嗞”的輕響,空氣中瀰漫的腐臭味道更濃了。
這一回沒有人阻攔,秦苒也沒有回頭,向前千多米之後右轉。
秦苒已經得到了原來那個“秦苒”的全部記憶。“她”本不是這個安全區的人,來到此地不過三五天工夫,除了王嬸之外其他人基本都不認識,開始“她”的父親還活着,在接近這裏的最後一段路上,為了護着“她”被一頭狼形的變異獸咬死拖走,如今只剩下“她”一個了。
畢竟只有十五六歲年紀,險死還生的驚嚇加上失去最後親人的打擊,原主很快就病得起不來了,這幾天來就喝了一碗飄着幾片野菜葉的清湯。
事到如今,既然她來了,原主必然已經不在。
秦苒嘆息了一聲,腳下步子不停。
前方的石牆越來越近,秦苒漸漸地也看清了。石牆高達十幾米,堆砌得尚算整齊,牆面上並不幹凈,沾染着許多黑褐色的污漬,更有不少雜亂無章的刻紋存在,越往上的地方痕迹越明顯。石牆上方每隔一段距離,搭建着一個個小小的瞭望塔,上面人影攢動,顯然每一個瞭望塔里都有人。
走了近半個小時,秦苒才真正站在了石牆之下。
厚重的鐵門開着,看樣子前後共有三重大門,門口不見有人把守,瞭望塔內之人看過來幾眼,並未阻止秦苒離開。
“嘖,又一個不怕死的。”
大門正上方的瞭望塔里,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探出頭,仔細打量着秦苒漸行漸遠的背影。
“這小丫頭有十五歲么?多可人一小姑娘,出去了只怕是回不來嘍。”
“我看小丫頭鎮定得很,不像是想不開的人。”另一個年紀稍大的年輕人頭也沒抬,輕輕擦拭着一把暗青色的大弓,“人不可貌相,你怎麼知道人家不是深藏不露?說不定是個異能者。”
“就她?還異能者?別開玩笑了!這小丫頭看着很是面生,以前從來沒見過,怎麼可能是異能者?你看她那個模樣,明顯是外圍之地出來的。外圍之地的情況大伙兒都知道,小丫頭多半是餓得狠了,這才偷偷溜了出來。”
稍大些的年輕人手上動作一頓,淡淡地回道:“不要小看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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