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險
屋裏一片安靜,只聽見兩個人呼吸的相聞聲。
周梓安有一瞬間的恍惚,面前這個是她朝思暮想的分別了兩年的愛人,他們剛剛經歷一場淋漓盡致的情、事。
可是如今她就被他推入了這樣的境地。
不管他有如何的無可奈何,可那是皇帝啊,
是擁有這古代最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地位的人啊!
沒有人會抵禦住這皇位的誘惑的,如果她是個真正的男子,她也會想的。
蕭煜並沒有做錯什麼,他現在有這個機會可能做到那個位置,他當然想去爭取。
而她,周梓安在忍不住嘆息的笑了笑,她相信蕭煜對她的感情。
她相信如果他坐到那個龍椅上,他一定會讓她成為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他的皇后。
可是謝珉呢,周梓安閉了閉眼睛。
蕭煜或許會看在她的面子上不會殺謝珉,但是謝珢也再也無出頭之日,他會被囚禁在一個黑暗的屋子裏。
他名字會從這個世界上永遠的消失,會孑然一身的過完他的餘生。
又或許蕭煜或是蕭煜的手下根本不會給謝珉活着的機會。
周梓安知道人性是最無法經過考驗的,她不能去設想這個結果。
時間好像停滯了,又好像走過了長長的一段,周梓安感覺有風吹起了她鬢角的髮絲,她看着蕭煜拿手把她的頭髮輕輕的順了順。
周梓安看着半跪在她面前蕭煜,他仰着頭也看着她,他這樣的姿勢帶着一種臣服的卑微。
他是愛她的,她也是愛着他的。
周梓安伸手拉起蕭煜,拍了拍床沿:“阿煜,坐到我身邊來。”
蕭煜忙聽話的站起身,坐到了周梓安身邊,伸手摟住了周梓安的肩膀。
“阿煜,你聽我說兩句好嗎?”周梓安柔聲道。
蕭煜忙點頭。
蕭煜知道周梓安如今在這大業政壇上舉足輕重的地位和她在民間百姓中的聲望。
她的態度是可以決定現今這複雜局面的走向的,若是得到她的支持,他會事半功信的。
“蕭煜,宇文卓已經謀反快三個月了。不管他佔了京師,或者把我們困在這裏兩個月有餘。
但我從來都沒有認為宇文卓會贏了這場戰爭,他永遠做不了皇帝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蕭煜你聽過一句話嗎,叫做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謝氏一族結束前朝近百年的動亂,統一中原十餘年了。
這十幾年來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國泰民安。
於文卓的先祖前朝陳後主奢侈迷亂,昏庸無能,他在位的陳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宇文卓今日打着驅除韃虜,反業復陳的名號起兵造反,他是打錯了算盤的。
因為沒有老百姓會懷念那個陳國的,也沒有老百姓喜歡打仗的。
老百姓只想好好的生活,這才是民心所向的。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民心才是立國之本。
所以宇文卓是贏不了的,他想當皇帝的念想就是水中月、鏡中花,一場夢罷了!
而原大齊哀帝,性格殘暴,窮兵黷武,青壯年都被拉到戰場上了,百姓家"十室九空",都沒了活路。
蕭煜,這樣大齊與大業相比,就如同是落日與朝陽,
就算沒有謝氏一族,也會有別的王朝來取代它的,你應該是清楚這事實的。”
蕭煜沉默,他竟是無言以對。
他知道周梓安說的是事實,他知道大齊最後是什麼樣子的。
可是他若做了皇帝,他不會像他的先祖那樣。
他相信自己會是一個好皇帝的,他會讓百姓吃飽、穿暖,安居樂業的。
可是這樣的話,他是沒法對周梓安說出口的。
周梓安看着蕭煜:“蕭煜,你們覺得現今是推翻大業,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可我不是這麼認為的。
謝氏一族在中原十幾年已經地位穩固了,他們的實力並沒有因為這次宇文卓的叛亂而減弱多少。
殺了謝珉,朝中大臣們還會推選出其他謝氏宗族的人繼續做皇帝的。
你到底還是名不正,言不順的,弄不好你也可能被冠以逆賊的名號。
所以蕭煜給我些時間,讓我考慮下。你也再好好想想好嗎?”
蕭煜看着周梓安的沉靜的眼睛,此時的她,不僅僅是他的愛人,更是在朝堂上極具話語權和行事權的一代權臣。
蕭煜點了點頭。
周梓安心中鬆了一口氣。這樣的蕭煜也不僅僅是她的愛人了。
她與他這樣的相處。有一瞬間,她竟然想起已經離開一年多的謝珣,那個以帝王之心愛着她的男人。
如果蕭煜做了皇帝,他會不會也變成了另外一個謝珣呢?
周梓安不願再去想這些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阿煜,外面的戰事如何?”
“我們大獲全勝,宇文卓帶着殘部逃回了京師!”
“那就乘勝追擊,一定要抓住宇文卓,否則這個人心思狡詐,不知又會翻出什麼樣的浪花來!”
蕭煜看着看着周梓安又恢復了那一個冷靜持重的權臣模樣,點了點頭。
“阿煜,我去看一看陛下!”周梓安拍了拍蕭煜的手。
蕭煜沉默不語。他看着周梓安走出了房間,清晨的陽光照着她的身上,她就慢慢的走進了那絢爛的光影中,從他的眼前消失。
周梓安到了行宮,就看見行宮外是蕭煜的西北軍在守衛着。
不過看到行宮內還是謝珉的御林軍再把守,周梓安才微微放了心。
謝珉看着周梓安走進來,她的身上帶着陽光的溫暖,似驅走了屋中的冷肅。
周梓安看見謝珉站起身,嘴角動了動,似想叫她,卻頓了頓,沒有出聲。
周梓安看出了謝珉的不安,知道謝珉昨晚看到了蕭煜帶走她的一幕,也會猜到她與蕭煜的關係了。
周梓安走過去,如常施禮道:“陛下,您吃過早飯了嗎?”
“先生,朕還沒有吃!朕一直在等先生!”這麼長時間周梓安都會陪謝珉用飯。
今天早上謝珉一直在忐忑的等待,當他看到他的先生進來時,他竟有種想哭的衝動,就像一個被忽略、拋棄的孩子,又重視得到了親人的重視。
“那臣陪陛下一起吃吧!”周梓安吩咐人端來飯食。
因為城中已經是沒有什麼糧食了,他們兩個的早飯平時就是每人一碗白粥,今日因為蕭煜的軍隊來了,又給加了一小塊粗面饅頭。
謝珉用手掰了一小塊饅頭放在嘴裏,那粗面糙的都有些卡嗓子。
他看了眼正在那裏喝只有幾個米粒的白水粥的周梓安,終低聲道:“先生,我不是一個好皇帝,我讓大家都失望了,對嗎?”
周梓安看着謝珉,這個小少年是曾個小吃貨,他第一次叫她先生是為了吃一口魚鍋。
他曾經以為他的父皇會強迫於她,他硬闖了勤政殿想來救她。
他與她一起去江南重建郡縣,他們一起經歷了這場叛亂。
在白楠城池要被敵軍攻破的時候,他拉着她的手說要與她同生共死。
她曾經在他的父皇面前發過誓,要一輩子守護他,輔佐他。
她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在她的面前……
周梓安伸手摸了摸謝珉的頭:“陛下,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臣以您為傲!”
有淚點點的滴落在了謝珉身前的粥碗裏……
兩日後,蕭煜帶兵收復了京城。
周梓安與謝珉回了皇宮,周梓安看着昔日富麗堂皇的皇宮,如今是斷壁殘垣,破敗不堪。
可是周梓安沒有時間來感慨了,戰後的重建是千頭萬緒,她忙的像陀螺一般。
一道道聖旨從皇城中發了出來,高效有序的安排極大的安撫了民心,一切慢慢的走上了正軌。
周梓安沒有回周府住,她留在皇宮內,只有她在謝珉的身邊,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護謝珉的安全。
周梓安與蕭煜從那日談過以後,就心照不宣的再也沒有提及過那件事。
他們兩個都很忙,但是再忙再晚,蕭煜都總會回到周梓安這裏。
有時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有時甚至只有一刻鐘。
他們都會抱在一起,一起沉溺在無邊的慾海之中。
在炙熱、纏綿的情愛里,用身體感受彼此的愛意與溫暖。
戰事很是順利,其它州郡的叛軍都已經被平定了。
宇文卓的殘部如喪家之犬似的逃回肅寧州,但是宇文卓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始終沒有蹤跡。
這晚,蕭煜派人告訴周梓安,他今晚要留宿在軍營了,讓她早一些休息。
周梓安卻仍是熬到了半夜,一是這些日子,她和蕭煜天天晚上在一起,今日這一空竟然有些不習慣。
二是還有一堆奏本等着她批複,她批複後會按事情的輕重緩急上給謝珉,謝珉再御筆簽回。
夜裏起風了,周梓安站起身關上被風吹開的窗扇,轉過身,就看見站在燈影下的黑衣人。
“四郎!別來無恙”。
“宇文先生!好久不見!”
“四郎,我是來帶着你走的!”宇文卓說著上前一步,用他手中帶着藥粉的帕子堵住了周梓安的口鼻。
周梓安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等在醒過來時,周梓安發現她是在一條船上。
她看着坐在自己床邊的宇文卓,微微一笑:“宇文先生,是想把我帶到那裏去?”
宇文卓也笑了:“四郎,記得在書院時我曾說過你是一個妙人,今日,我還是這樣說,四郎,你當真是個妙人!你問我把你帶到哪去?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周梓安微笑着搖了搖頭:“先生,你若殺我,早就殺了,何苦等到這時!”
宇文卓把臉靠近周梓安的臉:“四郎,原來你的心裏還是明白的,知道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周梓安向後揚了揚臉:“先生,也不必說這種話,學生幾次遇險都和先生是分不開關係的吧。
第一次在允州城,先生聯合謝靈想要抓學生,但卻被學生殺了謝靈。
第二次在肅寧州您又同東突厥的人聯繫,讓他們來抓我,可惜學生被蕭煜所救。
這第三次,您親自出馬抓了學生!學生想這皇宮必是有密道的,先生才能學生帶到了出來。”
“嘖嘖!”宇文卓嘆息兩聲,伸出手捏住了周梓安的下巴,:“四郎,你怎麼會如此聰慧,你是如何發現這一切的?”
“先生,當日在允州,謝靈抓了學生的外公還有周家等親人,但是之前學生已經派人把他們藏匿起來,可是謝靈仍舊找到他們,那就說明學生身邊有人走漏風聲。
而且謝靈那麼多兵馬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殺到允州城,那江南也必是有他們的內應,所以學生後來便讓劉大姑仔細的去查了,最後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先生,但是當時學生並無確實證據,所以便把此事壓了下來。
至於在肅寧州,學生當時是微服私訪,沒人知道我的行蹤,只是先生也碰巧到了肅寧州,發現了學生,才會讓東突厥人來抓學生的。”
“四郎,你說的沒錯,不過四郎,我雖然讓人抓你,可是我從來沒有想害過你!”
“先生也曾為我挨了一刀,學生是記得的。而且學生也明白,學生即使被謝靈和東突厥人所抓,先生也會第一時間來就學生的。因為先生要得是學生對你的感恩戴德,並心甘情願為你所用!”周梓安毫不諱言。
宇文卓的臉忽地漲紅了,他有一種被人扒了皮的難堪。
他伸出手摟住了周梓安的腰,一把把她扯進了他的懷裏:“四郎,我是陳國第一公子,不知有多少男女拜服於我的腳下,為什麼你偏偏就只喜歡那個冷冰冰的蕭煜!”
周梓安臉上露出一絲譏諷:“先生,學生也算容貌出眾之人,但學生卻是覺得不能以貌取人,以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至於喜歡蕭煜,這蘿蔔白菜是各有所愛,情人眼裏出西施,學生就是覺得蕭煜是最美的!”
宇文卓的一隻手放在了周梓安的脖子上,狠狠捏了捏:“四郎,你這是想激怒我嗎?”
周梓安笑:“先生一項是冷靜,有耐心的,你為了當這皇帝,處心積慮的的在謝珣身邊忍了那麼長時間,還有謝珏之所以會謀反,也是你告訴了他,他不是皇后所生的秘密,你做了這麼多事情,只可惜失道寡助,註定是要失敗的,先生如今還是對學生客氣些好,學生可是先生的護身符!”
宇文卓剛想再說什麼,就聽外面傳來凄厲的哭喊聲:“宇文卓,宇文卓!”
宇文卓和周梓安都微微一愣,是永寧公主的聲音。
這時宇文卓隨從慌亂的跑了進來,:“大人,我們的船被蕭煜的追上了,他們抓了永寧公主!”
“呵!”宇文卓看了周梓安:“你這個蕭煜還是很厲害,竟然三天就找到我們了!走吧,四郎,我們去看看吧!”
宇文卓壓着周梓安到了船尾,三更天,夜空雲層翻滾,不見星月,沉沉的水面如一塊黑色的幕布,只聽見湍急的流水聲。
隱隱的可以看見遠處有燈火閃爍,然後就聽見永寧公主的哭喊聲從燈火那裏傳來,在寂靜的夜裏傳的很遠,聽得很是清楚。
“宇文卓你在哪裏,你停下來吧!”
“這個蠢女人!”周梓安聽到宇文卓咬牙切齒道。
“宇文卓,你聽着!“對面又傳來周梓安熟悉的聲音。
“蕭煜!”周梓安驚喜的叫了一聲。
就聽蕭煜繼續道:“宇文卓,你已經逃不掉了,這白水江兩岸都是懸崖峭壁,上游已經有我們的船在等着你了,你是插翅難飛的!”
……原來他們是在以激流險灘著稱的白水江上,宇文卓是想乘船逃回肅寧州的。
“宇文卓,我勸你趕快放了四郎,我還能留你一條命,不然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呵!”宇文卓在周梓安耳邊輕笑道:“四郎你聽聽,蕭煜竟敢恐嚇我,你覺得我會怕嗎?”
這時就聽永寧公主的抽泣的聲音:“宇文卓,你收手吧,我會去求陛下饒恕你的。
宇文卓,我已經有了身孕,我求求你,看在腹中孩兒的份上,不要讓他一出生就沒了爹,你收手吧!”
周梓安聽見宇文卓聲音微微顫抖的自言自語道:“這個傻女人!她明明知道我是不喜歡她的,這個時候她還要跟過來!”
周梓安看着這樣的宇文卓,他分明是已經對永寧公主動心了的。
周梓安剛要相勸說宇文卓,就聽砰的一聲,船體忽地劇烈的搖晃了一下。
“船撞上礁石了!”有人在驚呼。
周梓安被晃得一下子滑到船舷邊,她剛剛爬起來,船體又向她這邊猛地傾斜了一下,周梓安站立不穩,一頭跌進了湍急的江水中……
“嘩啦”周梓安就感覺冰冷的江水一下子向她湧來,她的五臟六腑都被擠壓得疼了起來。
周梓安不會游泳,此刻她下意識的手腳掙扎着奮力向上游。可是這樣的掙扎是根本沒有用的,兇猛的江水瞬間便將她吞沒了,她就像一塊石頭般直直的向江底墜了下去。
周梓安快速下落,她無法呼吸,只覺得心肺像要爆炸一般的疼。
漸漸的,周梓安的意識模糊起來,她看見自己嘴裏吐出串串氣泡來。
水裏沒有一絲光線,在一片死寂的無邊黑暗中,周梓安眼前閃過了她在這書里兩世為人經歷過的一幕一幕。
—難道這書的結局是不能更改的嗎?難道兩世的周梓安都要被淹死嗎?
她是解脫了,可是蕭煜怎麼辦?謝珉怎麼辦?她的娘親怎麼辦?沈芸娘怎麼辦?
就這樣要離開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了,周梓安閉上了眼睛,感覺有微熱的液體從她眼角流出,融入到四周連綿不盡的江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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