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演武場裏一片寂靜,風吹過去的聲音,顯得尤為刺耳。
傅承衍也被他的話驚的愣住了。
二皇子羞憤欲死,完全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能說出這種話,顧侯的兩個女兒,個個都是弱柳扶風般的柔弱女子。
他的臉面,算是一下子丟光了。
可惜世上還有更丟臉的事情。
傅承衍竟然點了點頭,“你若打不過顧侯的女兒,今日孤打你,便沒有怨言了吧,顧筠,你上來。”
顧筠拿團扇遮住臉,慢悠悠走上演武台,“太子殿下……”
太子伸手抽過她的扇子,將她一張絕色無雙的臉露出來,道:“你若贏了他,孤有重賞。”
顧筠眨眨眼:“殿下說話算話?”
傅承衍點頭。
傅承衍知道,顧筠自幼跟着靖遠侯習武,身體所限,功夫雖然平平,可是至少也不比豫王差,對付二皇子,應該不成問題。
顧筠果然燦爛一笑,“二皇子,對不住了。”
二皇子懵了,看着顧筠朝自己伸來的手,甚至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一會兒之後,二皇子癱在地上,一臉絕望。
只恨自己嘴賤,若是選了顧侯,輸便輸了沒什麼丟人的,大不了挨頓打,可是輸給顧筠一個小姑娘,他的臉啊……
傅承衍道:“拖下去打。”
顧筠站在那裏,奪過傅承衍手中的團扇,仰頭問道:“太子殿下,我的賞賜呢?”
傅承衍低頭對上她神采飛揚的眼睛,道:“孤會命人送去顧府。”
顧筠滿意地點頭,轉身下台。
傅承衍看着她的背影,眼裏劃過一絲幽深的光芒。
沒有人捕捉到他的眼神,眾人已經被太子殿下毫不留情的手段給嚇怕了,有了豫王和二皇子開路,剩餘的幾個皇子都不敢再鬧騰,乖乖聽太子的話,挨了打,呼天喊地被送回自己寢宮裏。
傅承衍看上去對幾個非常不滿意,全程都緊緊皺着眉頭,打完了之後,還低頭跟身邊的副將說了些什麼。
副將低頭回話,兩人交流完,傅承衍抬頭,直起身體,“都散了吧。”
顧筠正欲去找靖遠侯,卻被大公主挽住了手臂。
顧筠疑惑地看向她;“公主?”
“阿筠,後天我在望月閣設宴,請大家一聚,你可千萬要來。”
顧筠點了點頭:“好啊。”
顧筠並未多加思索,京城貴女們經常舉辦各種各樣的宴會,她一年到頭參加的宴會,大大小小几十個,早已不當回事了。
大公主眼中劃過一絲淺淡的嫉妒。
她是一國公主,聖上長女,本該是千嬌百寵的角色,可是很多時候,卻要對顧筠笑臉相迎。
只因對方是重臣之女,父皇在邊關大多仰仗靖遠侯,不敢得罪對方,連帶着她們這些真正的天之驕女,都彷彿比顧筠矮了一頭。
若再讓顧筠嫁給豫王哥哥,做了王妃,豈不是要把她們壓的無處可遁。
大公主握緊了手,絕不能讓顧筠這般春風得意。
顧筠搖着手中的扇子,慢悠悠跟着靖遠侯往外走,她仰着頭的模樣,看在別人眼中,便是傲慢自許,着實令人不喜。
東宮侍衛急匆匆趕過來,攔住顧筠,陪笑道:“顧小姐,太子殿下給您的報酬,還請您收下。”
顧筠瞥了一眼,“太子殿下親口所言,要給我送到府上的,現在我可不收,勞煩大人跑一趟了。”
那侍衛懵了懵,老實答應:“我現在就去。”
顧筠失笑,從他手中接過來,“逗你玩呢,給我吧,回去替我謝過太子殿下。”
她這麼一笑,侍衛瞬間看呆了,聽顧筠開口,才尷尬地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顧小姐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
我的個天哪,這顧小姐也太好看了,要是能給殿下做太子妃就好了。
顧璇滿眼都是遮不住的羨慕。
她想了想,突然笑道:“說起來,姐姐會功夫的事,本就只有咱們家的人知道,怎麼太子殿下這麼清楚?”
顧筠也一愣。
靖遠侯卻哈哈大笑,道:“阿筠你這就忘記了,你小時候太子殿下還養過你幾天呢。”
“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顧筠滿臉困惑,“我完全不記得了,太子殿下才比我大幾歲,爹爹你可別騙人。”
“不記得也是應該的,那時候你才七八歲,為父去北地出征,剩下你沒有人照看,太子殿下看你孤孤單單的可憐,就主動把你抱去東宮養了一段時間,算起來也有三四個月。”
靖遠侯感慨,“多虧了他,不然我真要抱着你上戰場了。”
那時靖遠侯出征,不敢相信繼室夫人,顧筠又無處可去,多虧了太子,直接從靖遠侯府把人接去東宮。
那時候太子自己也才十二三歲,年少早慧,竟替他把女兒照顧的極好。
靖遠侯如今想起來,也算是十分感念了,是以這些年來,靖遠侯府一直與東宮關係不錯。
顧筠腦海里隱隱約約出現一個畫面。
身穿杏黃色太子服的少年,抿唇抱着一個哇哇大哭的小丫頭,常年沒有表情的臉色,難得出現無措之態。
那難道就是小時候的她和太子?
顧筠問出口。
靖遠侯失笑:“八成還真是,你小時候可是個愛哭包,還多虧了太子殿下,我從北地回來之後,你就不愛哭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怎麼教你的。”
剛回來那會兒,他還問過阿筠,可小丫頭只說是和太子哥哥的秘密,無論如何都閉口不言。
一年後,太子年方十四歲,南境生亂,少年奮勇上陣,從此便一路輾轉在邊關,回京城的日子寥寥無幾,如今時間一晃,便是十年了。
太子長年累月不在京城裏,顧筠也漸漸忘了她的太子哥哥,與豫王殿下越走越近。
靖遠侯已經將豫王看作自己的女婿,覺得豫王翩翩公子,倒是良配。
結果這個任性的丫頭,一轉眼,又說喜歡上了別人。
靖遠侯也摸不準這個女兒的心思了。
顧筠低頭,默默不言。
若真是這樣子,那傅承衍豈不是知道她小時候那些丟人的事情。
這樣真的太尷尬了,剛才自己還在人家面前耀武揚威。
顧筠覺得臉上微微有些發燙。
顧璇不樂意看到顧筠佔據父親所有心神,側身似乎是不動聲色攔在顧筠前面,擋住了靖遠侯視線,甜甜一笑:“爹爹,我剛才聽見大公主邀請姐姐去望月閣赴宴,我想做件新衣服,爹爹您說好不好?”
“做衣服倒可以,只是如百蝶穿花這般老土的圖案,還是不要穿了,我可不想被人說苛待妹妹,天知道靖遠侯府根本不是我管事。”顧筠不咸不淡刺了一句,“夫人那裏若是缺衣料,我倒是可以借給妹妹,怎麼著也不能丟了靖遠侯府的臉面!”
顧璇手指甲幾乎掐進自己肉里,滔天的怒火險些遮蓋了她的理智。
顧筠總是這幅模樣,高高在上,彷彿賞賜一般對她說話。
分明都是靖遠侯嫡女,難道有多大差別明,她憑什麼這種態度!
顧璇眼裏都泛起了紅色,顧筠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冷聲諷刺:“這我倒是相信了,妹妹不喜歡豫王,只是喜歡那件衣服,你看這氣的,眼睛都紅了,是姐姐不好,不該貶低妹妹的衣服,姐姐給妹妹道歉。”
靖遠侯無奈,轉頭訓斥道:“胡鬧什麼,有什麼事,回家再說!”
顧筠口舌上佔了便宜,美滋滋一點頭:“是我不好,爹爹不要生氣。”
認錯十分之快。
顧璇跟在父女二人身後,恨的幾欲發狂,只是剛被靖遠侯訓斥過,也不敢生事。
她在靖遠侯面前,是沒有顧筠的膽大包天的。
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靖遠侯顧家的大小姐顧筠驕縱任性,不為人所喜,二小姐顧璇溫柔靦腆,端莊優雅,堪為閨秀典範。
她不能輸掉多年經營的名聲。
顧璇握緊了手,什麼話都沒說。
顧筠低頭,陰冷一笑,她如今要做的事情,已然分明。
無論何時何地,都要把顧璇和豫王湊做一對,讓這二人,從此日日相對,繾綣情深。
不要再出來禍害別人了。
回到了自家馬車上,靖遠侯這才放鬆下來,問:“太子殿下給了你什麼賞賜?”
顧筠不以為意地打開,瞬間愣了愣,一段回憶不期然湧上心頭。
那錦盒裏面,放了一隻小小的竹蜻蜓,看上去非常粗糙,的的確確是幾歲小孩兒的玩物。
顧筠這才發現,原來只是沒有引子,有些記憶被自己深深埋了起來。
一旦有人開頭,那些記憶便入開了閘的水庫,會一瀉千里,源源不斷湧進腦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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