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連顧筠都以為他要生氣了,還想着順水推舟,一起撕破臉皮。
沒想到豫王的神情卻只有那一瞬間的變化,隨即便平穩下來,淺淺一笑,還摸了摸她的手,“那我先走了,你別生氣啊。”
他說完話,轉身離開。
似乎是怕顧筠生氣,顧筠卻知道,他是怕再待下去,會憋不住脾氣,崩掉多年維持的形象,丟掉顧筠這顆棋子,豫王才不會幹這種賠本的買賣。
顧筠在他身後嫌惡地甩了甩手,又絕望地捂住臉,心裏很是無奈,覺得真不怪自己瞎。
堂堂王孫公子,天潢貴胄,這麼低聲下氣的,被欺負了也不生氣,任誰都不會覺得他是在利用自己吧。
顧筠只能感慨,這位豫王殿下實在是忍辱負重一把好手,那忍了胯,下之辱的韓信跟他比,也浮躁了幾分。
若非重活一世,自己到了八十,肯定也認不出來他是那種人。
豫王走了之後,顧筠靜靜坐在那裏。
清歡忽然喊道:“侯爺,您來了?”
顧筠轉過目光,只見父親朝這邊而來,臉色有些冷淡。
她連忙迎出去,行禮道:“父親。”
靖遠侯看她一眼,踏進屋門,問:“阿筠,你是什麼意思?不想嫁給豫王了嗎?”
今天女兒的態度,他看的清楚,眼神里的冷淡厭惡,不像是假的。
顧筠神思恍惚,看着父親堅毅的下巴,道:“爹爹,我有了真心喜歡的人,只是現在不能說,可是我不想……嫁給豫王了。”
靖遠侯怔了怔,“真正喜歡的人?他很好嗎?”
“反正比豫王好。”顧筠仰起頭,“爹爹,女兒一向任性,讓爹爹操心了,可是我……我真的很喜歡那個人,如果可以,我將來肯定會帶他來見你的。”
顧筠微微低下頭,不敢跟父親對視。
真心喜歡的人,顧筠必然是沒有的,便是前世嫁了豫王,她也不愛對方,只是覺得合適罷了,這一世怎麼可能愛上別人。
但是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擺脫豫王了。
父親一向寵愛她,應該會滿足她的吧。
靖遠侯看了看女兒,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嘆息道:“你啊……不喜歡就不喜歡吧,爹爹幫你。”
顧筠笑起來:“謝謝爹爹。”
靖遠侯又道:“只是你喜歡的那個人,爹爹給你三個月時間,一定要告訴我是誰,不能再久了。”
顧筠乖巧點頭。
靖遠侯直起身子,道:“那我先走了,你晚上來前面吃飯,阿璇說要給你道歉。”
兩個女兒的小心思,靖遠侯自然清楚,可……着實沒必要為了這麼點女兒心思,偏袒哪個,偏心才是家宅不寧的源頭。
縱然他心裏更在意大女兒幾分,可也不會隨意管兩個女兒的感情糾紛。
顧筠點頭,眼睛裏難免露出一絲陰狠。
顧璇大約是被豫王敲打了吧,在沒有成親之前,豫王自然是不敢得罪自己的。
他害怕,顧筠嫁給別人,將靖遠侯的勢力給別人作了嫁妝,所以哪怕忍氣吞聲,也要哄好了顧筠。
靖遠侯走後,顧筠看着他的背影嘆口氣,起身站到窗前,心裏思緒萬千。
總之豫王是不能再嫁一次的,無論如何,也要推掉這門親事。
她咬咬下唇,目光轉向一旁的合歡樹。
合歡……好一個合歡,真是好兆頭。
顧璇既然喜歡豫王,那就讓她嫁過去好了,反正他們二人情深義重,藕斷絲連,自己便當是做了件好事,讓這二人,日日合歡。
晚間的時候,靖遠侯怕她生顧璇的氣,給對方沒臉,不肯過去,還特意派了人來叫顧筠。
在他心裏,這個女兒,還是太任性。
顧筠妝扮好了,款款向前而去,帶着十來個衣着光鮮亮麗的丫鬟,走在夜色中月光下,宛如迤邐而來的仙子。
顧筠本以為今夜不過是家宴,走過去的時候,卻一眼看見大堂里金冠玉帶的年輕男子,那人穿了黑色的錦袍,負手而立,正與靖遠侯說話。
顧筠微怔,腳步頓了一下,傅承衍,他怎麼在這裏?
她前世嫁給豫王為妻,對這個人自然是熟悉的,畢竟是豫王的親哥哥,大楚的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殿下,是豫王最忌憚的人。
太子是和豫王等人不一樣的。
顧筠知道的太子,是天下萬民眼中的神明,戰場上擊退外敵,擴充版圖,內政上曾經治理江南水患,疏散百姓,做到了大楚第一次有災難而無災民的情形。
至於奪嫡之戰,這樣的男人自然不屑的,他若是願意,便是皇帝也要靠後。
顧筠雖然瞎,可是她很明白,豫王哪怕有了爹爹支持,想要擊退太子,也無異於以卵擊石。太子在軍中的勢力,不比傳言中權勢滔天的靖遠侯差。
她緩步走進去。
傅承衍聽見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問道:“這是阿筠吧?”
顧筠道了個萬福,笑道:“臣女拜見太子殿下。”
傅承衍抬手,“免禮吧。”
傅承衍似乎是不怎麼在意她的到來,轉頭繼續同靖遠侯道:“明日孤在東宮擺了演武場試煉幾個弟弟,還要勞煩顧侯前來教導一二。”
靖遠侯謙遜道:“不敢當,太子殿下武藝非凡,兵法謀略更是勝臣一籌,臣還要向殿下討教,萬萬不敢說教導之事。”
“顧侯不必謙虛,孤明日在東宮,靜待顧侯。”他瞥了眼顧筠,似乎是忽然想到一般,“明日孤的幾個妹妹也要過去觀戰,若是顧小姐感興趣,可隨顧侯一起前去。”
顧筠原只是乖巧站在一邊,盯着地板不言語,聞言抬起頭,“多謝殿下。”
顧筠並非不識好歹之人,太子分明是故意說給她聽的,雖然也是為了拉攏爹爹,可既然是對自己好,理應自己感謝。
傅承衍的目光掃視了它一圈,又收回去,道:“孤不打擾顧侯天倫之樂,先行告辭。”
顧筠隨着靖遠侯行禮,“恭送太子殿下。”
靖遠侯感慨:“太子殿下資質,遠勝旁人,可惜……”
可惜不得陛下寵愛。
顧筠在心裏替他補全了這句話。
太子當然厲害,否則也不可能在陛下不喜的情況下,坐穩東宮之位,且一坐便是十年之久,兄弟們個個謀算着他的位置,可卻沒有一個人,能在手下過得一二招。
前世唯一敢跟太子叫個板的豫王,還是因為娶了顧筠,有了靖遠侯支持。
靖遠侯道:“阿筠,你覺得豫王和太子殿下比,如何?”
顧筠幾乎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豫王豈能及太子十分之一!”
回過神來,看向靖遠侯時,她悄悄閉上嘴。
靖遠侯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着她,這才真的相信了,女兒是真心不喜歡豫王了,否則無論如何也不會把他看的這樣扁。
顧筠清咳一聲,掩耳盜鈴般道:“我說的是實話,無可辯駁,太子殿下本就比豫王樣貌好看,滿京城都這樣講,又不是我自己。”
靖遠侯反駁:“俗話說,情人眼裏出西施。”
“如果豫王是情人眼裏的西施,那太子本身就是所有人眼裏的西施,我又不傻,太子殿下征戰沙場多年,氣度過人,說句大不敬的,便是聖上也有所不及,何況是區區豫王!”
靖遠侯沉默了一瞬,嘆息道:“若非太子已經多年沒有回京,這是你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見面,我都要懷疑,你捨棄豫王,是不是因為看上他了。”
這個樣子,着實令人憂心忡忡。
豫王會因為靖遠侯的勢力容忍她,可太子卻沒有必要,顧筠可不能這麼沒成算。
顧筠面不改色,“爹爹想哪兒去了,太子殿下是真的很厲害,我才這麼誇的,他若是豫王那種人,求着我都懶得說幾個字。”
靖遠侯嘆口氣,“你一向有主意,爹爹不管你,只是太子……他是顧家唯一招惹不起的人。”
太子可不在意靖遠侯府的滔天權勢,他哪怕有一天在乎了,也只能是因為覺得靖遠侯府威脅到了皇權。
總之不可能是來拉攏他的。
不拉攏他的人,自然不必對顧筠忍讓,顧筠這般任性,若看上了太子,才有的苦頭吃。
顧筠道:“爹爹,我明白的,可太子也不是下作之人,沒必要太擔憂。”
如果這輩子在不假辭色的太子和溫柔如水的豫王中做抉擇,顧筠肯定毫不猶豫選擇太子,誰也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靖遠侯點點頭,餘光瞟見遠處一點燈火,便停了這個話題,轉而問她:“明日你可要和我一起去東宮?”
“自然是要去的,太子殿下教導弟弟,一輩子也見不到幾次,若是錯過了才可惜呢。”
前世那會兒,顧筠是見過的,太子殿下以一敵三,把幾個兄弟打的從此見了他便戰戰兢兢不敢言語,從此宗室,無人不服。
顧筠有點淡淡的興奮。
明天就可以看見豫王挨打了,也不知道會有多慘。
顧璇母女走進屋來,靖遠侯夫人聞言一笑,“侯爺偏心,怎麼只帶阿筠,阿璇也想過去呢。”
靖遠侯淡淡一笑:“阿璇想去,盡可以一起。”
顧筠站在父親身後,看了眼顧璇母女,慢悠悠說了句話。
顧璇聞言,全身的血液衝到臉上,只覺得羞恥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