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迦勒底番外·AveMaria
【什麼是人生？——是流寓憂愁的山谷；什麼是世界？——是無所感覺的人堆。】
00
“請……務必小心……”
墜入深淵的瞬間,藤丸立香聽見了這樣模糊的告誡。
——奇怪。為什麼這道聲音……感覺有些熟悉呢？
意識被黑暗所吞沒的時候,藤丸立香依然在苦苦思索着。
01
時間回到半天前。
“迦勒底亞斯觀測到了奇怪的反應？”
剛剛結束了戰鬥訓練的藤丸立香從達·文西那裏聽到了這樣的報告。
“是新的特異點嗎？”
“不是。”達·文西一反常態地緊蹙着眉頭,露出了深思的神情，“並不是特異點,理論上來說……這是不應該出現的反應。”
藤丸立香感到很困惑，同時，這也是她第一次在這位萬能之人臉上看到這樣嚴肅的神情。無論過去同他們一起經歷了多少特異點,甚至在第六特異點險些殞命的時候,也不曾在達·文西臉上見到這樣的神情。
這位總是用輕鬆的笑容面對一切難題，彷彿什麼大問題都不會讓她覺得頭痛的天才，這一次好像真的遇到了一個她難以解決的問題。
許久，萬能的天才微微嘆了口氣,示意藤丸立香去看迦勒底亞斯的表面。
在看到迦勒底亞斯的異狀時,藤丸立香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
以東歐的某個點為錨點，迦勒底亞斯正在被刺穿。
無形的什麼東西刺穿了空間,以這個點為中心,世界正在被捲入無形的漩渦。一切都在褪色,一切都在變質。
“……這到底是？”
她將目光投向了達·文西，萬能之人也在注視着這份異變。
而後，達·文西給出了回答。
“是異聞帶（Lostbelt）。”
“什麼？”
藤丸立香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達·文西,然而看到的卻是達·文西在注視任何一個特異點時都沒有出現過的嚴肅目光。
“至今為止,我們與之戰鬥的特異點（Singularity）都是過去的歷史。那是奠定了泛人類史存在的基石,人類歷史得以發展的關鍵節點。而異聞帶（Lostbelt）則是完全不同的東西,一定要說的話，那是被世界剪除的可能性。”
“可能性？”
“異聞帶本身就是一個‘可能發展成這樣的世界’。但是，它們都是不會再有未來、不會再變化的世界——也就是所謂‘走入死路的人類史’。這樣的世界會被判定為‘不需要的東西’而遭到剪定。”
達·文西注視着迦勒底亞斯上依然不斷擴散的異狀，下意識地沉下了聲音。
“但是這個反應……是異聞帶在入侵現實的反應。這不可能。被剪定的歷史應該無法干擾現實才對。”
“被異聞帶入侵的話會怎麼樣？”藤丸立香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
“……會被替代。”達·文西緩緩道，“如果讓它入侵成功，現有的泛人類史都將不復存在。已經走到絕路的異聞帶和泛人類史是絕對無法共存的關係。”
雖然並沒有聽得很明白，但是藤丸立香還是問了現在她唯一能問的問題。
“那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我是說，我們能做什麼？”
達·文西看向她，面上浮現出了一抹為難的苦笑。
“雖然很危險，可能會比之前所有的特異點更加危險……但這一次還是要拜託你了，立香。”
——就這樣，通過靈子轉移，藤丸立香被傳送到了那個出現了異聞帶反應的坐標。
“該說是幸運還是怎麼樣呢？那個異聞帶還沒有被‘固定’下來。立香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找到那個異聞帶入侵現實世界的‘基點’，並且將那個基點給破壞掉。”
達·文西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歉意的神色。
“這一次瑪修依然無法與你一同前往，甚至連其他的英靈也無法一起轉移……異聞帶那裏缺少投影所需要的對應基點，只有你帶着靈子肖像前往那裏之後，才可能召喚出英靈來幫助你戰鬥。對不起，立香。每一次都把這麼危險的事情交到你肩上。”
“……”
藤丸立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而後露出了一如既往的笑容。
“我會加油的。”
“……”
在她這樣表態之後，達·文西也微微地彎了彎唇角。而後，她也沉下心來，露出平日的萬能之人那自信而輕鬆的笑來。
“迦勒底會持續觀測，確認你的存在，就算那裏是異聞帶，也絕對會為你提供最好的支援的。”
“嗯！”
藤丸立香衝著擔憂的瑪修揮了揮手，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那我走了。瑪修也要繼續加油啊！”
“是！”短髮的少女在眼鏡后露出了堅毅的表情，“瑪修·基列萊特，一定會在後方確保前輩的航行的。”
02
——這就是她為什麼現在會在這裏。
從昏迷中清醒之後，藤丸立香下意識想要坐起身來，卻因為用力過猛撞上了什麼東西。她發出了一聲小小的痛呼，下意識伸出手去摸，指尖傳來的卻是冰冷而堅硬的金屬質感。
這是什麼？
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她剛一轉移到這個異聞帶就莫名地昏了過去，甚至來不及觀測一下周圍的環境。剛一醒來又遭遇重擊，也不知道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在雙眼適應了黑暗之後，藤丸立香睜開眼來，卻意外地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汪藍盈盈的營養液之中。
那並不是營養液本身的顏色，而是位於下方的電子屏上幽幽的閃光。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完全看不懂電子屏上文字的藤丸立香開始感覺有點慌了。
首先要做的是從這裏出去……
她這樣想着，在這個疑似營養艙的金屬空間中掙紮起來，也不知道這一通動作碰到了什麼，電子屏的冷光陡然化作了紅光，尖銳的警報聲響了起來！
接着，就像是響應着這道警報聲一樣，金屬艙上方忽然開始注入新的營養液，不多時便冒到了她的下巴！
糟糕！
正當藤丸立香抓着扣住自己腰身的束帶，試圖解開上面的鎖扣時，艙門卻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恰好的是，她也在這時咔嗒一聲打開了那個鎖扣——雖然她完全不知道那個到底是怎麼打開的。
“你沒事吧？”
來人說著她熟悉的語言，又將一套敞開的防護服披在她身上，有些強硬地匆匆給她套上。
“外面的核灬輻灬射含量超過安全標準幾百倍，光是站在那裏都會有喪命的危險……只是阿特拉斯院的制服是沒法和它抗衡的。”來人一邊說一邊將防護服背後的金屬頭罩翻過來，給她扣上，“我在附近找到了這個，先穿上吧，我們先從這裏出去。”
藤丸立香眨了好幾下眼睛，眨掉了幾乎流到眼裏的營養液，這才看清了來人的面容。
那是一個有着黑色短髮和藍色眼睛的少年，穿着一身純黑的工裝，肩上和腰上都拉着武灬裝灬帶，美狄亞小姐這段時間給她惡補的魔術知識告訴她那是一身性能非常好的魔術禮裝，不輸給她身上這身阿特拉斯院的制服，想來這也是他為什麼敢在“超過安全標準幾百倍的核灬輻灬射”里奔跑的原因。
少年抓住她的手，帶着她朝着某個方向跑去。
“快走，要在‘他們’發現之前離開這個地方。”
歷經前七個特異點和三個亞種特異點的經驗，讓藤丸立香不假思索地跟着少年奔跑起來。雖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但是既然他對她釋放了善意，還特意找來了防護服，就應該沒有害她的心思才對。
在跟着少年跑出一段距離之後，藤丸立香聽見了背後傳來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回過頭去，卻在看清那個影像的一瞬間怔住了。
那是……
“還是被發現了啊……”少年的聲音十分無奈，他回過頭來，猛地呼喚了那個名字，“Archer——”
紅衣的英靈猛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攔住了那柄穿刺而來的長灬槍。
沒有面貌的英靈（基底之影）攔住了完全由虛影之塵構成的影從者，趁着這一擊的功夫，少年抓緊了藤丸立香的手，帶着她加快腳步朝着門外衝去。
身後，刀灬槍交擊的聲響不絕於耳。而少年已經帶着藤丸立香衝到了金屬的大門前，用力撞開大門沖了出去。
“哇啊啊——”
兩人一起從金屬的滑梯上滾了下去！
03
目之所見的，是赤紅的砂海。
天空也像是被風沙染成了鐵鏽一般的紅，在赤紅的天幕上，白色的太陽散發著足以灼傷人類眼球的強烈光芒。永無止息的狂風呼嘯着，將赤紅的沙塵拋向荒原的遠方。高熱扭曲了砂海之上的空氣，氤氳出宛如蜃景般的景象。
在陽炎之中，遠遠地可以看見一些黑點。似乎是什麼廢棄的建築所殘留下的骨架，宛如一隻只黑色的枯乾的手，無聲地探向天空。
這樣的景色，令人感到荒涼，甚至無望。
即使是在第六特異點，藤丸立香也沒有感覺到過這樣的氛圍。
在沙漠中也會有別的生命，沙鼠、蛇、蟲與植物……大家都在黃沙之下生機勃勃地存活着，就算是第六特異點的沙海之中，若是細心去聽，偶爾也能聽到生命的響動，若是細心去看，甚至可以看見掠過天穹的飛鳥。
但是，這裏什麼也沒有。
這裏除了荒涼的風聲，就只有死一樣的寂靜。
這片砂海，是純粹的死的世界，沒有任何生命的聲音。
這是連絕望與希望都不存在的，純粹的“虛無”的世界。
“能走嗎？”
少年對着她伸出手來，深藍色的眼睛裏帶着些許關切。
“嗯。”
藤丸立香藉著他的力道站起來，拍了拍沉重的防護服上的沙子。她下意識環顧四周，露出了一絲疑惑的表情。
“接下來我們去哪呢？”
“啊，那個列車應該快來了。”黑髮的少年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計時器，“幸好時間的概念還沒被破壞啊……這方面還是一樣的真是太好了。”
“你說的列車是……”
藤丸立香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了遠方拉起的長長的汽笛聲，她下意識沿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在白蒙蒙的陽炎之中，一輛黑色的火車正向著這個方向駛來，風沙為它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紅，遠遠望去像是被鏽蝕了似的，透出幾分蒼茫的意味來。
“……是那個嗎？”
“對，就是那個。只要逃出那裏，‘他們’就不會追上來。似乎是被設定成了只有守衛（Sentinel）功能的樣子。也許是只下達了‘看守那裏’的指令，卻沒有植入‘追擊’‘抹殺’一類的指令吧。”
少年回頭看了一眼他們逃離的艙門，露出了一分心有戚戚的樣子。
“如果不是這樣，無法召喚英靈的情況下還真是難辦啊……能夠這麼輕鬆就離開真是太好了。剛到這裏的時候，因為不清楚情況還不得不和‘他們’大打了一架呢。”
“是這樣嗎？”
聽了少年的話，藤丸立香心中隱隱有了一個猜想。
“那個、請問你是……”
聽了她的話，少年露出了一絲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忘記自我介紹了，對不起，你一定被我搞糊塗了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抓着自己那頭黑色的短髮，用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直視着面前的少女。
“我是藤丸立香，是平行世界的迦勒底的御主。很高興見到你，另一個的立香（我）。”
04
在乘上那輛蒸汽列車之後，藤丸立香終於從另一個世界的自己那裏聽到了他會出現在那裏的始末。
“是小……是達·文西發現了這個世界出現了與我一模一樣的魔力反應，雖然是不同性別不同體卻是同位存在的你，我才會趕去那裏的。要感謝就感謝達·文西親吧。”
他微笑着說道。
“我們之前還在奇怪，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反應……看到你就不奇怪了。”
“是啊。”
藤丸立香也點了點頭。
沒錯。他們一直知道，有另一個“藤丸立香”在做着和自己一樣的事情。
那是藤丸立香這邊的Archer·無銘（Emiya）被某一位不知姓名的救世主小姐借去之後的事情了。
在那裏，無銘（Emiya）遇到了另一位來自迦勒底的英靈，花之魔術師（Caster）梅林。
經過短暫的交流，他們確定了，在平行世界還存在着另一個迦勒底，在那裏，有着性別不同但經歷幾乎完全相同的另一個藤丸立香存在着。
說實話，在知道這件事的時候，藤丸立香真的感到……非常高興。
在平行的世界之中，有人和你一樣為著同一個目標奮鬥着，還有能比那種事更加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僅僅只是多出一個同伴，也會讓人感到……自己沒有那麼孤獨了。
能夠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藤丸立香是這樣想的，而且她也相信，另一個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說起來……那位救世主小姐，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了嗎？”
藤丸立香喃喃。
“梅林說她已經回去了。”黑髮的少年說到這裏也露出了微笑，“雖然那個傢伙是個騙子，但是在這種事情上是不會撒謊的。那位救世主小姐……應該已經成功拯救了她的世界了吧。”
“那就好。”
就像是為自己的事情感到開心一樣，藤丸立香點了點頭，鬆快下來，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
“那麼，接下來我們去哪裏，藤丸君？唔……這麼叫自己果然感覺有點奇怪啊。”
為了方便區分，他們兩人商量好，女性的這邊稱呼為“立香”，男性的那邊稱呼為“藤丸”，不過，雖然商量好了，但是稱呼另一個自己的名字，果然感覺還是很微妙啊。
世界真是不可思議。
就連遇到另一個“我”這種事情，居然也會真實地發生在現實中嗎？
“嗯……根據達·文西親的觀測，我們的目的地是下下站的‘艙’，大概要耗去12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黑髮的少年轉過頭來，對着橘色短髮的少女露出了一絲歉意的神情。
“抱歉，這裏基本上沒有辦法獲得食物與飲水的補給。就連我們自己帶來的乾糧和水也會在拿出來之後受到輻灬射污染，所以……在到達下一個‘艙’之前，必須要忍耐一下。”
“沒關係啦……”藤丸立香連連擺手，“我會努力的！只是12小時而已！”
黑髮的少年面上露出了為難的笑。
“其實，如果要說是作為能量補充的話，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神色看起來更加為難了，“那個，我這裏有一些經過特殊處理的兵糧丸，就算是這樣的情況下應該也是可以食用的，但是……”
藤丸立香的臉色瞬間發白。
“別告訴我那是風魔的兵糧丸。”
黑髮少年沉痛點頭。
“……沒事，只是12小時而已，我可以忍耐的。”
藤丸立香堅定地謝絕了另一個自己的好意。
吃風魔的兵糧丸還不如餓着。
“到下個‘艙’就好了。”黑髮的少年試圖安慰她，“‘艙’本身就是補給點，會有潔凈的水和食物，據說新人都能分到。你不用太擔心的。”
“嗯。”
藤丸立香點了點頭，靠在車座上，側過頭去看窗外的風景。
“不過，藤丸君，你知道這裏……為什麼會有一座那麼高的塔嗎？”
是的。
在目之所及的最遠處，黑色的高塔沉默地佇立着。
它是那樣的高，高到一眼也望不到頭，高到沒入雲端，彷彿連接着天與地的黑橋。
“我聽說，那裏是神塔。”
少年如此回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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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tbeltNo.■■
AD.20■■【不滅廢土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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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提要來自果戈里的《死魂靈》，魯迅譯。
這個番外的BGM是川井憲次的《傀儡謠》三部曲。
萬眾期待的迦勒底英靈番外，殺女士IF路線。
黑泥預警，黑泥預警，黑泥預警。
重要的話說三遍，我沒有開玩笑。請確定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再往下看。
沒做好準備的孩子現在跑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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