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見岳父母記（七）
唐幼蓉笑應一聲：“不用跟我這麼客氣,我和你媽是多年的老交情了，老早就知道有你這麼個孩子，只不過那時候信息不發達，我們兩家也不在一塊地方,就沒有來往。本來想趁着雙方孩子結婚的時候見面敘舊的，哪想到這麼有緣，直接就成為了一家人，真是天賜的緣分,你說是不是？”
秦深這會兒也冷靜下來了，溫文爾雅地笑了笑，說道：“是，我也常聽我媽提起您,說您是她在大學裏最好的朋友。”
這一番變臉絕技讓徐蔓嘆為觀止,要知道她和他交往這麼久、不,應該說是從她見到他的第一面起，就沒有在他身上看見過“溫文爾雅”這四個字,今天陡然來這麼一下子,還真是讓她有點適應不能。
裝得還挺像樣子,不知情的人也許就真被他唬住了，以為他是什麼斯文人,其實就是一頭披着西裝的大尾巴狼，凈會哄騙別人。
徐蔓在心裏腹誹,不過這種時候她也不會拆秦深的台,揚起一個乖巧的笑容,就上前挽住唐幼蓉的胳膊，附和說道：“是啊，媽，我中秋去他們家時，江阿姨一直提到你，說很久沒有見你的面，特別想念，想什麼時候跟你聚一聚。”
唐幼蓉笑容更燦：“不着急，馬上咱們兩家就能成為親家了，不怕以後沒有相聚的時候。”
又對秦深說道，“我們家小蔓這些日子多虧了你的照顧，沒給你添什麼麻煩吧？她對刑偵這一行不怎麼熟悉，實習還是她爸逼着她去的，我心裏別的不擔心，就擔心她門外漢，在查案子的時候惹出什麼事來。”
“沒有，小蔓她很聰明，什麼東西都是一教就會。”秦深微微一笑，“誰也不是一開始就成為專家的，都要一步步慢慢來。我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什麼都不懂，被我爸手把手地教了很久，才教出來。”
“是嗎？這就好。”唐幼蓉哪裏聽不出他這是在客氣，不過她這一聲話本來也是隨口問問的，沒有哪個當媽的會真心想聽到自己孩子的壞話，再加上這也同時表明了對方對自己女兒的維護之意，當下就舒心笑道，“我就是怕她給你添麻煩。”
“不會，我很喜歡她。”這回秦深說的是真心話了，“就算給我添麻煩也沒關係，我願意給她解決。”
一邊的徐蔓不樂意了，就算要表達對自己的喜歡，也不用以貶低她為前提吧？
“誰給你添麻煩呢？”她紅着臉嘟囔一句，“明明是你一直在給我添麻煩。”
不等秦深對此有什麼反應，唐幼蓉就先一步表示了不贊同，輕輕拍打了一下女兒的胳膊，責備道：“怎麼說話的呢，人家秦隊長盡心儘力地帶你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實習生，你不感激也就算了，怎麼還在這說人壞話呢？”
徐蔓跺腳：“我哪有？”
為了秦深這“盡心儘力”的實習教學，她可是把自己整個人都賠上去了，回報的豐厚度遠遠超過了對方付出的努力成本，哪裏就不感激了？可這話她又不能說，只能來了這麼一句任性撒嬌的答覆。
唐幼蓉也知道，現在的年輕情侶之間拌嘴吵架都是常態，是一種用來促進雙方感情交流的情趣手段，並且女兒這次帶着對方上門來是讓他們相看女婿的，不是在這裏感謝人家的教導之恩，就沒有繼續掰扯，把注意力放回到秦深身上，和藹笑道：“你是第一次來我們家吧？正好，今天親戚都到齊了，伯母給你介紹一下。”
她一邊說一邊帶着秦深往餐桌走去，徐蔓在另一旁挽着她的胳膊跟上，看着坐在桌邊的不少人隨着他們的接近站起來，顯得她和秦深像是一對要敬酒的新人，心跳就微微有些加速。
“來，這位是小蔓的爸爸，這個是她爺爺，她奶奶，還有……”
秦深順着唐幼蓉的介紹對眾人依次問好，除了徐父之外，所有人都表現出了對他的歡迎，徐蔓的爺爺奶奶更是顯露出和大兒媳一樣的熱情，拉着他和徐蔓在空置的兩個位子上坐下。
“午飯老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們過來，沒想到左等右等都等不來。剛才我還問徐林呢，怎麼兩個人還沒過來，是不是他們聽錯了，你們是準備晚上來，不是中午過來。”
“是啊，我們家小明一直在那裏嚷嚷着要見未來姐夫，是不是還給小蔓你打了個電話，問你們什麼時候到？可算是盼到了。小明，還不快點叫人。”
眾人說說笑笑着圍桌坐下，一邊對徐蔓秦深兩人招呼寒暄，一邊開始動筷用餐。午餐很豐盛，除了常見的葷素冷盤之外，還擺了一大盤暖鍋菜，放在桌子中央用電磁爐熱着，香味伴隨熱氣一起咕嘟嘟地冒出來，光是聞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徐蔓很喜歡暖鍋裏頭燉得爛爛的白菜，給自己夾的第一筷子菜就是這個，對面的堂弟見了，就是一聲揶揄：“姐，你怎麼上來就只顧着給自己夾菜啊，姐夫都不管的？看來以後姐夫要被你餓死了。”
堂弟名叫徐明，綽號小明，和語文課本里那個樂於助人天天向上的好好學生小明不同，更接近於數學課本里放水蓄水放羊趕牛的搗蛋鬼小明，為人機靈調皮，剛才唐幼蓉在介紹到他的時候，他沒等秦深說話就喊了一聲姐夫，這會兒更是活絡起來，眼神不斷地在秦深和徐蔓之間瞄來瞄去，似乎對他這未來姐夫非常的感興趣。
“就是。”唐幼蓉也說，補救似給秦深舀了一勺蝦仁，“人家是客，對客人怎麼一點禮貌都沒有，媽媽平常都是怎麼教你的？”
徐蔓冤枉，她和秦深同居那麼久，一塊吃飯的次數數也數不清，早就習慣了在吃飯時各夾各的菜了，況且兩個人的飲食偏好也不相同，她喜歡吃燉爛的白菜，他不喜歡，不給他夾不是很正常嗎？
她想為自己辯解兩句，但發現辯解不出來，只能微弱地回答一句：“他又不是客人……”
二嬸陳萍笑着打圓場：“是啊，阿嫂，今天小蔓是帶着你們未來女婿上門的，怎麼能算是客人呢。自家人，不需要那麼講究。”
徐明在那裏做着搞怪的鬼臉：“反正姐夫你不能被我姐那張臉給騙了，她其實可自私了，以後你們倆要結婚，她肯定只做自己喜歡吃的菜，完全不會考慮到你的感受，你當心挨餓哦。”
陳萍就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瞪着眼小聲教育：“怎麼說話呢？有沒有點禮貌。”和唐幼蓉剛才對徐蔓的批評如出一轍。
徐明不服氣：“我說的是實話嘛！”
秦深笑着開口：“不用擔心，在家裏都是我燒飯，只有你姐挨餓的份，沒有我的份。”
他這話本意只是隨口接的一句說笑，順便也是想為徐蔓解一點圍，卻不想話音剛落，胳膊就被旁邊坐着的徐蔓碰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她爸還不知道他們倆同居的事，他剛才說漏嘴了。
好在餐桌上的氣氛沒有絲毫變化，似乎沒有人察覺到他這回答的不合理之處，甚至連一向鬼靈精的徐明，也只是嘆服地稱讚了一句“沒想到姐夫你還是這麼一個持家有道的好男人”，就順着這話題發散聊了開來。
談話還在繼續，在飯桌上聊天是國人的傳統文化，尤其是秦深這種新女婿上門，周圍還坐了一圈親戚的，更是會惹來一堆雜七雜八的問題。從和徐蔓的相識過程到他本人的職業工資，包括刑警這一行的具體情況，他都被問了個遍，當然，家庭情況是絕對不會缺席的，畢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階段，必須得考慮一點經濟基礎。
單論對江雅本人，唐幼蓉或許是徐家人里了解最多的，但要說秦家的情況，還是徐林知道得比較透徹一點，詢問時也沒有像一般人家那樣詢問“你爸媽是做什麼的”，而是直接對秦深說道：“我聽小蔓說，你現在是在支隊待着，不知道準備過幾年往省廳里走？”
這話和秦父詢問徐蔓人生未來規劃的那一段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的，在面對這個問題時，秦深也卡了殼，不過比前者稍微要好一點，他在入職之初考慮過這個問題，還能說出點所以然來，不像中秋時的女友，連要說些什麼都不知道。
“最起碼也要三五年吧。”他回答道，“升調省廳需要一定的基層實踐年限，年限到了就能上去。”
徐林點點頭，這個回答和他了解到的差不多，年輕人最怕的就是沒有上進心，有了這份上進心，再加上來自家庭背後的助力，往上走不是難事，女兒未來的生活算是有了保障。
“既然這幾年你都要留在明州，那小蔓以後的工作生活，你有想好要怎麼辦嗎？”他繼續詢問，“結婚之後，小蔓是肯定要跟着你住在明州的，到時你的支隊她不能再待，你們兩個準備怎麼應對這事？”
秦深精神一震，這就是在詢問兩人的將來計劃了，尤其是婚後的，代表對方已經同意了他和徐蔓結婚的這個前提，看來老丈人對自己還算滿意，他要再接再厲，爭取一把拿下。
“這個事我們之前也討論過。”他正色說道，“等到小蔓明年六月份畢業，我就把她轉到市局去，到時候工作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忙，比較輕鬆，更適合女孩子一點。”
雖然徐蔓跟他說的是靠自己的努力通過公招，但在未來老丈人面前說這話，人家不得以為是他沒用，連個工作都不能幫忙落實，他可不想老丈人對自己有這樣的印象，所以就直接隱去了這一段，反正如果徐蔓想要直接轉進市局，不通過考試，他也是可以辦到的，不算是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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