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上)

番外二(上)

徐素在孕育和誕下黎炘和黎靈這對龍鳳胎時,身子傷了根本。哪怕之後一直有太醫為她調理身體,又用上好珍貴藥材保養着,卻也沒能徹底恢復如初。

貞文帝大行,新帝趙儉登基。黎池在內閣和朝中的地位,便也穩如磐石,新帝又體恤他,許多事情便也不派他出京親自去做。

如此以來,黎池就有了更多時間和精力,去照顧和陪伴家人,可惜天不從人願,徐素的身體依舊每況日下。

以致在幾年後,徐素終於纏綿病榻,幾乎不能出門,白日黑夜都不得安枕……

身體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疲累,只有渾渾噩噩的昏睡能逃避片刻。然而,絕大多數時候,來自身體上的虛弱和不適,使得她連昏睡都不能,最好也就是為時不多的半夢半醒罷了。

雖黎池要上衙公務,但一對兒女卻都非常懂事孝順,白日裏他們父親沒在時,就都侍奉在病床邊。

等黎池下衙回府後,就立即回後院,與她聊天說話。晚飯時,也會遷就着她,將晚飯擺在房裏,一家人一起吃飯。

等到後來,她一頓飯的飯量,甚至只能喝下幾勺湯水,黎池也照樣堅持着一起吃飯,只是把飯桌移到了她的病床前。

十三歲的黎炘,已經從當初那個看着傻憨的小胖墩,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郎。不過這‘翩翩少年郎‘的氣質,卻是在他父親身邊耳濡目染,這才學來了兩三分。

從本質上來說,黎炘還是傻憨傻憨的。披了一層與他父親氣質相似的偽裝,卻是‘形‘不相似、‘神‘也差之甚遠,倒是與他在大理寺任職的叔叔黎溏有些像——性子直得很,全無半點黎池的深沉多謀。

黎炘:“娘,我給你說,我今日聽聞小叔又破了一樁案子,為南城一個木匠申了冤……”

黎溏以二甲頭名傳臚得中進士,在翰林院呆滿三年,散館後進入了大理寺任職。

黎溏性格剛直,又是黎池親弟,查案斷案時便不用顧慮許多,管他是皇親國戚,還是朝中高官,只要違法犯罪,都照辦無誤!因此短短一兩年時間,便在京中得了個‘黎小青天‘之名。

黎池想着,如此也好。若是黎溏也像黎池一樣,為人處事深沉善謀、滴水不漏,即使現在皇帝不覺得有什麼,卻也難斷定以後會如何……

他們兩兄弟,一個聰明善謀、處事圓滑,一個生性耿直、不畏權勢,如此搭配就很好。

飯桌上,哥哥黎炘講完了叔叔‘不畏強權懲辦皇室宗親、只為平民申冤撐腰‘的故事,就一臉崇拜總結道:“……小叔真厲害!不負為民申冤的‘小青天‘之名!”

徐素因病已有近一年的時間不曾出門,可對於外面的事,卻照樣知曉不少。對於丈夫的打算,她也明白。

黎炘的性情不似黎池和徐素,黎靈卻是承繼了父母兩人的性情,能幹聰慧。且不止是似尋常人的聰慧,與她爹黎池相比起來,雖還是很稚嫩,卻也已經能夠窺見一斑。

黎靈懂得她爹的打算,也明白她哥之所以養成這樣的性格,與她爹在教導她哥時,有選擇性地放任也有關。性直卻不蠢傻,這樣也不錯。

黎靈:“嗯,哥哥你也可像小叔那樣,先努力考中進士,再去當一個為民請命申冤的‘青天老爺‘。”

就如先前所說,黎炘雖披上了‘翩翩少年郎‘的外衣,本性卻是沒變的。比如,‘妹控‘這一屬性。

黎炘:“安安,你想哥哥當一個為民請命的青天大老爺嗎?”

“……”黎靈看了她爹一眼,對方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帶笑。

黎靈遺傳了父母雙方的優秀樣貌,她與黎炘雖是雙胞胎,長相卻並不完全一樣,她要更加好看許多。

黎靈收回眼神,啜飲一勺湯羹。一張比她爹還好看幾分的臉,一如既往的平淡無波,“妹妹我想倒是這樣想的,只是那將是多久遠后的事啊,一切都要等哥哥你考中進士后再說……”

黎靈還未說完,‘妹控‘的黎炘便不自覺地挺直胸膛,眼神似在歘歘放光!

“安安,你儘管放心!不過是一個進士罷了,我再努力些,後年就下場考一個回來給安安!而且哥哥將來一定做一個青天大老爺!”

黎靈與黎池父女兩坐在徐素兩邊,黎池給徐素又盛了小半碗湯,黎靈便給她夾了一筷子菜。

黎靈手上伺候着娘親吃飯,平淡無波的臉上,卻也難得帶上了一絲笑意,“嗯,妹妹期待哥哥高中那日,跨馬遊街的英姿。”

“安安,你只管等着,看哥哥高中那一日!”若妹妹期待看他跨馬遊街的英姿,那他要考得好些才行!那樣才能走在前面,也就顯眼多了,免得到時妹妹還要在遊街隊伍里,去費力找他。

黎池與徐素兩人,眼神默契地碰到一起,然後相識一笑。有安安的期待在這,之後的一段時間裏,想必平平對讀書會更加上心了。

吃完晚飯,丫鬟們進來收拾碗筷飯桌,黎池和黎靈伺候着徐素喝了葯,一家四口坐到一起,又說了會兒話。

外面天色在開始暗下來時,黎炘和黎靈才告退,各自回去洗漱之後睡下。

而黎池則與丫鬟婆子一起,先服侍徐素洗漱好了,他再才去洗漱,之後就又回房來準備睡下。

……

當初徐素懷着一對龍鳳胎時,還能將黎池趕去前院書房睡,可等徐素纏綿病榻時,卻是如何都趕不走他了。

若人有一身病痛,便會逐漸變得分毫由不得自己,折磨得人心神俱疲,性情也會反覆無常。所謂久病床前無孝子,可若說‘久病床前無夫妻‘,也是一樣的。

徐素既感動於黎池不嫌棄她,即使她病得幾乎下不來床,周身瀰漫著藥味,他也照常與她同床共枕。

徐素卻又捨不得,不忍黎池辛苦睡不好覺。

徐素雖不常出門,甚至後來不能出門了,可從其他探病官眷、府中下人和黎池的言談里,還有府中時不時收到的來自宮中的賞賜中,也知曉黎池很得皇帝重用,在民間的聲望也很驚人,可當得起一句‘朝中重臣‘。

從一句‘朝中重臣‘,也可知黎池身上的責任之重大,行事需謹慎,不可行差踏錯半步。而且,朝臣們和皇帝都心照不宣的是,等現任內閣首輔周揚青退下后,下任內閣首輔近乎肯定是黎池了……

徐素被病痛折磨,夜裏睡不安穩,還會忍不住地翻身、呻/吟,半夜又要叫茶水,如此一來便會打擾到黎池。

她捨不得,黎池白日裏要忙公務,晚上還不能安睡。

徐素心裏感動和不舍,可病痛長時間折磨之下,使她不能像以前身體康健時,行事說話都能夠顧全周到,此刻話中就像帶着刺。

“和周,我夜裏睡不安穩,會打擾到你,你也會打擾到我,你便去前院睡吧。”

黎池雖不能對徐素的病痛感同身受,但看着妻子在病痛折磨下日漸消瘦,直至形銷骨立,他只覺心疼不已。且他又不是那種不耐心,不能體貼他人的人,也就不在乎妻子的口不對心之言。

“就是因為你睡不安穩,我才要與你一起睡,這樣也能照顧到你。公務上的事,為夫不覺得困難,不需耗費多少心力,少睡一時半刻並無區別,素素你大可不必擔心……”

才過而立之年的黎池,身上絲毫未見衰老,反而在昔日的溫和儒雅中,增添了時間和權位帶來的沉穩與威勢,看得愈加惹人心悸……

“我如今這樣一個病樣子,又不能伺候你,你如今正值壯年,身強體壯的,便是!便是……宿在前院,我也放心的。”

徐素在心裏想了千萬遍,可話到嘴邊,還是沒能說出口:‘便是你抬一房妾室進門,我是也願意的。‘

做夫妻十幾年,黎池焉能不懂徐素的言下之意?他宿在前院,身邊放一兩個人服侍,她眼前是清凈的,便也就當不知道了。

黎池這個男人,從來不是‘愛情至上‘的言情話本、小說男主,他已歷經兩世紅塵,從來不是那些年輕氣盛的小夥子。

他知曉妻子的口是心非,並不會因她的話而吃醋,進而說些賭氣話,做些虐戀情深的行徑。

徐素身體不好,黎池不捨得她心中不好受,於是軟言解釋:“素素你是知曉為夫的,我對公務的熱衷。我在公務仕途之外,心神全都放在素素你們身上了,哪還有閑心去想其他?”

性/欲那檔子事,強弱與否,全看個人自己。正如黎池自己所說,他的大部分心神放在了公務仕途上,剩餘的都放在了家人身上,在性/欲方面,徐素纏綿病榻、身體承受不住時,自然地也就弱了。

相比於黎池了解徐素,徐素對於他的了解,或許還要更多。只是在妻妾這方面,徐素被當下時代養成的固有觀念,讓她不舍虧待他。即使兩人做夫妻已經十多年,徐素也已明白黎池待她忠貞。

徐素靠坐在床上,一時不再說話,等黎池脫衣上床挨着她坐下時,將頭靠過去搭在黎池的肩膀上。

黎池習慣性地調整坐姿,伸手攬住徐素的肩背,讓她靠得更省力舒服些。

一句在心中藏了十幾年的話,徐素終於問了出來,“和周,你可曾愛慕於我?”

黎池並不沉溺情愛,徐素也不是那樣的嬌嬌女子,她很少撒嬌痴纏,也未將‘愛不愛‘的問題掛在嘴邊,或者找他確認。

以前徐素沒問起,黎池自然也沒有想起來去訴說。

如今既然她問起,他便也自然地就回答了,並不覺得甜膩或不自在,“這是自然地,我一直愛慕於你,從以前到現在,從未斷過。”

徐素聽了回答,立即仰頭去看黎池,正好與他低頭看來的目光相遇……

如此近的距離,能讓徐素看清黎池的神情。他眼神之中,是清楚直白的理所當然,沒有絲毫的閃爍迴避。

徐素突然地就笑了,病弱憔悴的笑容中,卻像有明媚陽光。

“和周,我亦愛慕你。從以前到現在,直至以後,愛慕你之心連綿不斷絕。”

黎池見徐素難得露出這樣明媚的笑容,心裏也很高興,暗裏琢磨着:看來素素喜歡聽這樣的甜言蜜語,那他以後就多說些給她聽,或許能逗她一笑。

“為夫知曉了,心裏高興雀躍得很。現在時辰已經不早,我們安睡吧?”

黎池又不傻,妻子徐素對他的愛慕,他早十幾年前就已知曉。不過剛才她既然正經地說了,他應該要表示一下高興的心情才好。

“好,安睡吧,我覺得有些困了。”徐素笑着答應。

事實上,徐素身體裏的疼痛和虛弱,讓她沒有絲毫睡意。

夫妻兩躺下之後,徐素感受着身邊傳來的溫暖熱意,似乎將她身上的疼痛也安撫了,渾身都舒坦不少。

難得地,徐素覺得今夜這漫漫黑夜,不會如以前那麼恐懼難熬了。竟還思緒清明地,憶起了從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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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個番外時,心裏一直是唏噓感懷着的……

像和周這樣的男人,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一個合格的丈夫

將完結章作話里,“一家人溫馨生活”和“徐素個人番外”兩個番外,合成了一起分上下兩章來寫,這樣好像連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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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舉出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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