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造物(二十)
對於遠方發生的一切,處於萊茵國國內的人們一無所知,他們還沉浸在剛才的幻境裏,短時間喘不過氣來。
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一切都亂了!
“好痛、好痛!發生了什麼?媽媽!”
有小孩兒抱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眼見着自己的指縫裏殘留着已經開始發黑的血跡。他手臂上的那些傷口很明顯是指甲給劃出來的!
“怎麼會?!”
有人看着滿地的鮮血,恐懼的跌倒了下去。
一對一直要好的友人驚恐地看着碎裂的衣服、身上突然多出的傷痕,發現他們竟然還保持着掐對方脖子的動作,想要掐死自己的好朋友!
有母親慌慌張張地放開手,她懷抱的襁褓中的嬰兒幼嫩的身軀上多出一個巨大的淤青痕迹。
他們的身上竟然都充滿了自己和別人製造出來的傷痕,只差一點兒、再差一點兒他們就可以殺死自己……
甚至殺死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或者是朋友、親人!
“怎麼會這樣?”
一些跪伏下去的人此刻都站不起身體,嗅着瀰漫的血味兒流露出了無法扼制的害怕。
他們一摸額頭,摸到了磕出來的鮮血,甚至一些人正準備咬斷舌根用活血去進行祭祀。
“我們瘋了嗎?”
一張張面孔上此刻都凝結着無比相似的情緒,他們都帶着夢魘般的茫然,好似一隻只亡魂。
司易思嘆了一口氣,一個法術輕飄飄扔了出去。
“?”
慌張、混亂的人群看見了淡淡的白光飄到自己的身邊,它好似輕盈飛舞的精靈,輕而易舉將他們身體上的痛苦抹除——
人們身上開始發癢,深的傷口處自動止血,淺傷口處甚至開始生長出一些嫩肉。
不止這樣,當白色的光芒落在萊茵國的人們的身上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緊繃壓抑的精神竟然都得到了緩和!
他們恍若從地獄一下子重回天堂,周身充溢在一種暖柔的氛圍里。
有一刻,嘈雜的祭壇旁有一瞬間絕對的安靜。
每一個被白光治癒過的國民都情不自禁看向了祭壇的方向,他們看見了司易思,他手上的法杖還有着施加法術后殘留的一點兒白光。
“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肅穆、安靜的模樣多麼像是正覲見神明。
“克萊爾大人!”
“閣下!”
司易思看見他們像是多骨諾骨牌似的稍稍彎下身體,這動作太過自然,以至於從高處俯瞰就好似被風吹拂過的麥浪。
國民們還沒有真正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他們的潛意識已經對司易思臣服!
司易思沒有澄清一句,這些人已經悄然轉變了先前的態度……
他們的內心已經重新的認可了司易思的作為。
司易思安靜的看着他們,嘴角含着一絲微笑。
很快的,人們從茫然中清醒了過來,他們下意識地遠離了一點司易思,才開始激烈的討論。這模樣着實像是害怕這些紛雜的交流吵到了司易思般。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們為什麼會像這樣、自相殘殺?”
“……你們都看見了什麼?”有主見的人慢慢理清思路,很慢很慢的開口說,“我似乎看見了萊茵神——”
他神思有些恍惚,臉上浮現出一層激動的紅暈:“祂周身籠罩在一層朦朧的霧氣中,神聖而讓人敬畏,我看不清祂的臉,但可以想像神明帶着柔和的微笑看着我……”
然後?
大半的人都由衷的點了點頭,短暫陷入了對神明的憧憬狀態中去。
“然後?”被選出來說自己看到的景象的人繼續回憶着,他沉默很長的時間,突然驚喘一口氣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怖的景象似的。
“我看到它露出猙獰、可怖的臉!”
他驚叫一聲。
這個人已經不用祂來稱呼自己看到的“神明”了,而是用了獸類的它!
顯而易見,他被嚇壞了。
講述的人都刻意將自己在幻境裏的所見所聞都給隱去,所以他的回憶直接跳到了這裏。
萊茵國的人們的情緒完全被勾動起來。
他們想起來了自己偶然一瞥看到的景象——
“神明”的身體逐漸化成虛無,然後消失,但在它開始消失的那一刻,“神明”臉上帶着的慈善和溫和笑容都被它親手撕裂,露出了猙獰得會帶來噩夢的面龐!
“嘶!”
此起彼伏的噝氣聲在人群里回蕩,他們捂住了臉頰,腦仁一陣又一陣的抽痛。
“不對、不對……”反駁聲響了起來,“那不是我們的神明!”
祭司拍了一下沾灰的白袍,無比篤定的說。
祭司在國內擁有極高的話語權,他們說出口的話很讓人信服。並且民眾此時本身就對這個神明充滿了懷疑。
“這不是我們的萊茵神。”
“它是佔據了我們信仰的神明的位置的邪神、偽神!”
人們斬釘截鐵的說。
“難道……真如同克萊爾閣下所說,萊茵閣下偽造了神降嗎?所以才導致……?”
有少女在這時候猶疑着詢問。
這時才終於有人轉過去去看祭壇那邊——
祭壇已經不再散發著神聖的光芒,柔和的法力從上邊撤去。只見司易思站立在那裏筆直如竹,可新任的聖者萊茵卻斜斜的倚靠着銀劍的劍鞘,雙眼緊閉儼然已經是昏厥狀態。
他面容蒼白、眉頭皺起,彷彿在剎那間就失去了人們所感知到的神性,給國民一種他從神變回人的感覺。
萊茵失去了那種引動人心的力量!
相反,司易思就這麼簡簡單單站着,就已經營造出了一種清冷的氛圍。
在之前,有人認為兩人有如月亮與太陽的碰撞,可此刻……沒有誰再覺得萊茵有資格和司易思相比較!
奇怪、懷疑、迷惑……萊茵國的人們死死盯着昏迷的萊茵。
“他眼角是什麼?!”
盯着盯着,就有人就發現了異樣。
萊茵的眼角正在滲出金色的液體,隨着液體的滲出,一股濃郁的甜香味兒在空氣中擴散到每一個人的鼻翼間
金色的液體就像是流動的黃金,璀璨非凡……也正像是萊茵的雙眼的顏色。
“蜜?”有見多識廣的人抽了抽鼻子,認出來這玩意兒,“我記得它有很多用途,不僅可以食用還可以、染色?”
染色?染色!
人們意識到了自己讚美過的萊茵的雙眼可能是染色上去的。
有人聽聞這話,恨不得馬上爬上祭壇去看萊茵眼皮子底下的眼珠的真實顏色,卻又不太敢褻瀆祭壇這樣神聖的地方。
可沒有一個人為萊茵說話了,他們無法說服自己萊茵是真正的眷者,他們誤解了他。
虔誠的信徒們勃然大怒,生出了種被愚弄的想法——不管怎麼樣,他們對萊茵神的信仰依舊根深蒂固,萊茵所暴露出來的這些東西怎麼能不讓他們怒火衝天?!
萊茵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居然還以虛假的形象愚弄神明、愚弄民眾!
有人恨不得馬上爬上祭壇去看萊茵眼皮子底下的眼珠的真實顏色,卻又不太敢褻瀆祭壇這樣神聖的地方。
“他是假的嗎?”
越來越多的人在心裏都有了譜,他們信的是一個騙子,還差點要扶持這個騙子登上聖者的位置、讓他召喚出來了偽神濫竽充數。
信徒們沒辦法想像他們要是一直沒有發現萊茵的陰謀會怎麼樣。
他們信仰的正統神明被丟在一邊,不知道哪兒來的偽神反倒鳩佔鵲巢,分得他們的信仰。
多可笑!
他為什麼要用拙劣的手段欺騙他們?萊茵國的人們不懂,司易思也沒有說一句話,可民眾的怒火已經自發的燒了起來。
“他有資格叫做萊茵嗎!”
他們以為新任聖者萊茵是真正的受神明喜愛的眷者,發自內心的喜悅着萊茵這應當是被神賜予的名字——這也代表着神明對他們信仰的認同。可現在……萊茵的謊言被揭穿,民眾們曾經有多敬仰、信賴這位新任聖者,現在就有多唾棄他。
他們認為“萊茵”取這個名字是對他們徹頭徹尾的侮辱!
新任的聖者徹底的愚弄了他們。
“該死。”有人攥緊了手臂,恨不得生撕了祭壇上的萊茵。
他們想起了自己被偽神給迷惑的樣子——發自內心的想要跪伏在地,將自己最鮮活、最珍貴的東西奉獻出來。
只要一想想,這些人就不免內心發寒。
差一點啊……他們就要自己殺死自己、殺死親人朋友了!
“我……”有人喃喃開口,目光遊離,她似乎想要看司易思,又怯於自己之前所做的種種舉動。
“聖者大人——”
“我們錯信了小人,將您置於那種境地。”
“抱歉……”
他們愧疚的朝着司易思說,聲音低得可憐。他們甚至曾經想過殺死聖者……任由那個冒牌貨、騙子登上離神最近的位置。
司易思沒說話,他注意到了零星幾個人的悸動。
他們似乎想到了什麼。
想到了什麼呢?
小男孩捂住了眼睛,扒住父親的手說:“可是萊茵不是陛下帶來的人嗎?”
父親瞪大了眼。
人群里人心浮動,在經歷了幻境以後,他們對神明的信仰有所動搖,而男孩的話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讓他們對萊茵國的國王的信任搖搖欲墜。
沒有國王的舉薦,國民怎麼會這麼快就相信新一任的聖者?
可偏偏就是這一位聖者搞出來了大事情。
國王完全沒有意識到嗎?
人們嘴上不說,心裏想的什麼除了他們自己別人都不知道。
迷茫的人們不禁看向了司易思,似乎想要等他做出什麼指示。
司易思沒有趁着這個時候揭露尤利安的真面目,這東西要他們自己發現才顯得更加真實不是?
他發現萊茵國的民眾們看着他的眼中充滿了對神明的信仰、崇敬。
司易思手一勾,將萊茵給綁起來,法力托着萊茵的身體讓他飄到了祭壇外,到了人們的身邊。
士兵自主的接過萊茵,將他壓走等待着審判庭的審問——萊茵國的全部人都有資格去參與審判!
然後萊茵國的信徒們聽見人類聖者開口說:
“不必痴信神明,”司易思提醒道,“你們靠自己生活——而不是神明。”
神明們也未必需要他們的信仰。
很多人不知道人類聖者為什麼要突然說這樣的話,可有心思縝密的人不知道怎麼抖了一下,感覺到了山雨欲來的架勢。
忽地,主城的每一個地方都響起了警報聲,無數疊加的法術震得人耳朵發疼。
有貴族大喊:“士兵、祭司,發生了什麼?”
祭司說:“有很多、大量的人沒有持着進城標記意圖闖入主城。”
士兵臉色沉重,搖搖欲墜從不遠處跑來上氣不接下氣:“有、有大量的小國人想要衝進來,他們說他們想面見神明。”
“他們說別的種族的神明都降臨了,萊茵神一定就在最強盛的萊茵國——我們已經攔不住他們了!”
他們哪兒來的萊茵神?別的種族的神明降臨又是怎麼一會事兒?
萊茵國的國民們面面相覷,他們對視的眼裏有風暴在醞釀,彷彿隨時都能突破出來毀滅他們自己。
眼裏還有着潛意識生出的恐懼。
*
別的參與造神計劃的種族都將這件事瞞得緊緊的,偏偏尤利安不一樣,他獨樹一幟,甚至主動將這事情傳播了出去——
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呢?
不過司易思知道尤利安擁有極大的野心,他不動則罷,一動絕對驚人。
他在醞釀一場風暴,席捲整個大陸的風暴!
司易思拭目以待。
“也許你實現目標的最好機會到了。”他告訴克萊爾。
尤利安要造的神肯定不是善神,他還有多個合作者,勢必會在大陸掀起風波。如此,經歷了這些神明們摧殘的各種族的人們對神明的信仰不可避免的變淡。
這樣信仰之間的矛盾將會被無限制的壓縮,也正是克萊爾插入進去的最好機會。
讓這片大陸統一嗎?
雖然很難,但也不是沒有希望。既然這是克萊爾的期望,那司易思會盡最大的力量幫助他。
尤利安此刻揮退了所有的侍從,甚至連國王的衣物都換下了,他坐在法師塔上勾了勾唇。在尤利安的面前,各個種族現在所發生的事情、他們的秘密都無所遁形的展現在一面面鏡子當中。
在鏡子裏眾生百態都映入尤利安的眼睛裏。
他重點的將鏡子裏的一個畫面放大,鏡子中的克萊爾只露出了一個模糊的側臉,看不太清楚容貌。
可就在尤利安將畫面放大去看司易思的時候,司易思忽地轉過了身來,用銀色的眼眸安靜的看了一會兒虛空。
司易思的眼睛就像是穿透了鏡子直接看到了尤利安一樣。經歷了污衊、算計等等事情后,這雙銀色的眼眸依舊沉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依舊是山尖兒上的一點白雪。
就好似台下的喧鬧聲與他完全沒有關係。
尤利安一怔,捂住了下嘴唇露出了一個玩味的笑容。
人族外。
人族恐怕是知道得最多的一個種族,別的種族到現在大部分族人都被滿在鼓裏。別的種族可沒有一個司易思,更沒有一個尤利安——他們自然沒有提前知道的機會。
其它實施造神計劃的參與者高層大多謹慎而謹慎,他們清楚新誕生的人造神明一開始會有什麼缺陷,從一開始就將誕生的地方選好,更將迎接這些神明的人選選擇好。
——被選中的人大多都是徹底的狂信徒。
同樣他們也擁有着和被拿來試驗的人一模一樣的特性,沒有家人、沒有存在感,將一腔熱血寄寓在神明身上。
“你們願意為神明犧牲一切嗎?”
在神明出現以前,參加者將這些人聚集起來,詢問他們的忠心。
他們沒有一個回答不,神色虔誠、毫無抱怨的答:“是。”
在答是的時候,狂信徒們沒有發現微風中有法力的波動卷過,將他們的回答寫作了真理——
這個法術將在神明需要進貢的祭品的時候發揮作用,狂信徒們既然答應了犧牲,那他們就逃離不了這個地方!
外邊的族人不會知道這些狂信徒的遭遇,他們所看到的只會是蛻變成功的神明。
新生的、“溫和”的神明!
而有一些種族的粗暴參與者連謀算這些都不用,他們只用鎮壓,用絕對的力量壓制整個種族。
他們別想把一絲兒消息傳遞出去!
但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
離開了精靈之森的精靈們成為掀起這場神與人戰役的突破點。
精靈的王希圖森意外的經過一個種族,他雖然對外失去了身份、力量,可長年累積下來的廣博的見識讓他清楚哪些地方擁有着對族人有利的東西。
所以他幾經輾轉到了一個偏僻的小族的外邊採摘法術果實。
“神明就要降臨了嗎?”一個怯而柔軟的聲音響了起來,帶着小孩子獨有的天真純凈。一個臉上有着可愛雀斑、搖晃着非人的耳朵的女孩雙手交握着虔誠的向她族信仰的神明禱告。
她的信仰純凈,讓希圖森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卻讓希圖森被封印的力量轉瞬間回來。他的身體感應到了莫大的危機!
希圖森瞳孔緊縮,透過這族的結界看到了裏頭隱藏的東西……
血山、血海。
草地已經被血液給染紅,無數的屍體堆砌成了小山,還有不少活着的人正在無望的逃竄。一隻手正在愉悅的撈着他們,被拍中的人毫無疑問被碾成了肉泥。
“嘻嘻。”
希圖森聽到了兩個很奇怪的音節。
前一個音節陰森、可怖,后一個音節卻如同稚童一樣清澈悅耳,多麼矛盾!
他看見了這一個種族的新生的人造神明,竟然是一個龐大的嬰兒,在看到嬰兒的一瞬連希圖森也駭然了。
這個嬰兒外貌的神明一半臉上有着黑色的污穢的殼子,眼睛眉毛扭曲得恍若惡魔,另一半臉純凈聖潔得過分。
它的嘴角沾染着血液,大快朵頤着……而隨着嬰兒神明的動作,它半邊可怖的臉上的硬殼居然在慢慢的脫落,詭異的神力波動也在逐漸往清晰的那邊轉換。
它在通過吃人完成這個轉變!
希圖森一愣神就叫結界裏無處逃生的人發現了他,一個狂信徒眼淚鼻涕亂掉着朝他求救……
“救救我,我不想成為神明的祭品!”
“我不要被吃、不要!”
他的手拍打在結界上,留下一個又一個古怪的血掌印,紅得滲人。
希圖森渾身緊繃,顯然他插入到了一個不得了的轉變過程當中。而正因為離正在轉變的神明很近,所以他感覺得到這個神明詭異的地方。
這個神明身上有認為製造的痕迹,他身上血腥味兒很重、很重,且正在通過吞噬無辜人的靈魂的方式抹掉自己邪惡的本質!
這不僅是人造神。
還是未成形的邪神!
希圖森二話不說打碎了結界,並將其它人給護起來。然後……逃!
活了這麼久的精靈也不是這神明的對手,他也不可能放任這東西繼續進行未完成的轉化。
那只有一個辦法,將它放出去——集大陸的力量對抗他。
他遲早會是整個大陸的浩劫!.
希圖森趁着自己的力量在面對危機時自動回來的時候,最後以精靈王的身份朝別的所有種族發動警告。
他刻意隱去了人造神明這一點,只將這些神明的惡意給點明——這些神明的誕生肯定離不開這些種族裏的一些人的“奮鬥”,他擔心的是這些人被逼迫着跳出來,和人造神明一起來個魚死網破。
現在最好的做法其實是讓這些人穩定下來,讓他們認為自己沒有暴露,繼續安心垂釣……
也就是穩着。
但誰也不告訴嗎?
不。
希圖森發完給各族的通訊以後,迅速聯繫上了司易思。
還是得有人知道的。出乎他意料的,司易思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就連聲音都沒有帶着任何驚訝。
希圖森知道自己是托對人了。司易思不會是色厲內斂、裝出來的穩重,而是真的有把握。
他的雙眼將一切指向他的陰謀算計都看得一清二楚。
它們無所遁形。
他有預感,自己發現的只是很小的一角……不管怎麼樣他都需要讓所有種族有所戒備!
什麼讓一直避世的精靈王發來訊息?突兀接收到含有濃郁的生命之力的通訊的各種族一臉懵。
但當看到訊息的內容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一驚。
這片大陸……恐將面臨劫難!
造神計劃再怎麼引誘人心,也不可能讓一個種族的高層全部被迷惑,所以就算這些參與者試圖攔截下希圖森的傳訊也不可能。
希圖森是面向所有高層發的訊息,這也意味着最高的戰事戒備。
根據各族這麼多年來簽訂的協議,不管真假——每個種族都不得將這樣的訊息當做玩笑。
這是異常嚴肅、緊急的事情,一有不慎就會導致滅族之災,倒霉的甚至連最後的一丁點兒火種都留不下來!
轉息間、大概是一夜之間,這片大陸的氛圍就極速的變得緊張起來,這已經是戰時警戒了。
無數的種族之間都或多或少有着這樣相似的交流。
“精靈王說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最近族內人心浮動,似乎有人在刻意的傳播一些訊息……”
“神明不久就要降世……”
“經過召回和篩查,族內有不少人找不到蹤影。”
在事情被高層、有心人知曉以後,相關的調查就像是拉通了一切流程的進展了下去——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很快,有神明降臨的消息就傳播了出去。
“神明來了,寶貝你有什麼願望嗎?尊敬的神靈說不定會讓你實現哦?”
“神明啊……您終於打算清除世間的污穢了嗎?”
一開始,各族的人們興奮到了極點,準備着迎接神明的到來。他們被刻意隱瞞住,於是無所察覺的準備了大量的豐盛的祭品,等待着神明的寵幸。
萊茵國的人們安撫下了別的小國的人,他們對這樣的消息有所耳聞,但這一次很少有人像外族人這樣激動了。
反而,他們看着外族人激動、興奮的眼神,殷勤的準備着……反倒被潑了一頭涼水。
這,和他們在幻境中看到的有什麼不一樣?
小國的人說他們這兒該有萊茵神,萊茵國國民們確實看到了萊茵神,可這位神,可是徹徹底底的假東西!
各種族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徹底將消息封鎖下去了。
他們擔心當這些帶有極大惡意的神明來臨的時候,傻乎乎的族人毫無察覺的將自己的命直接送上去。
公開、只能公開。
就算他們承受着極大的壓力,他們也必須得公開!
於是……又是半天時間,這些高層約好了似的向所有族人發放了最強烈的警告,他們甚至將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了族人面前,告訴他們——
你們所期望的神明會帶來災禍。
無論祂表現得多麼聖潔也不要相信。
他們外表近似神明,內里卻是徹頭徹尾的惡魔!
一時間……所有的讚美聲都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喉嚨的鴨子。柔和的讚頌聲在剎那時間裏停止,剩下的只有無邊無際的驚恐。
原本到處遊玩的一些人緊縮在房門裏,連動也不敢動。一些耕種的人扔下了農具,不得已地加入了一些新生的軍隊。
人造神明原本只需要屠殺一通就可以套上神聖的神明外殼出現在人們面前,通過各種手段、賜福獲得人們的信仰繼續茁壯成長下去。
可精靈王的警示、種族高層的公開讓這個好打算毀於一旦。
人造神明再沒有可能獲得人們的信仰,它一出現恐怕招來的只會有恐懼。
它們騙不了知情的人們了!
躲在背後的造神計劃的參與者慌了神,臉色很差。希圖森讓他們的籌劃毀於一旦,他們自然只得改變思路。
獲取信仰的路徑是沒有了……
可他們可以通過獲取大量的血肉、靈魂來填補這個空缺!
這些人大多已經瘋魔,他們認為一切的犧牲都是有必要的,他們為了偉大的造神計劃犧牲是死得其所,是這些賤民的榮幸!
屆時等他們登上神座……倖存的人會戀慕地親吻他們神像的小趾。
“去吧,”造神計劃的參與者們對着頂着一張張神明的面孔的人造神明說,“去掠奪你們想要的東西!”
他們咧開嘴陰陰的笑了,彷彿看見了不久之後眾神國度的盛景。他們會成為這片大陸巔峰的存在,掌控一切。
惡魔族。
雅各布沉默地聽着其它參與者下的令,然後他憐惜又憐憫地拍了一下亞當斯的頭。
不過這真的能稱作亞當斯嗎?
生有羽翼的“惡魔神明”像是只乖巧的貓兒一樣強行的躬下自己的身體,將頭顱幾乎壓在地上……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去夠雅各布的手。
他看上去猙獰極了,卻又可憐極了。
“小心,小心,”雅各布叮囑說,“你可以去吞噬血肉,不過務必記得藏在別的同類的後邊兒,別去碰一些厲害的角色。”
亞當斯搖頭晃腦着應到,沒有一點兒反抗的意思。
這也是當然的了——畢竟人造神明都是被繩索牽着的玩意兒,充其量不過是一條狗而已。
雅各布看着這樣的亞當斯,忽然沉默,他自說自話似乎是在安撫自己。
“我是對的,”雅各布說,“這樣你才能活得更久。”
“你不是曾經希望站在惡魔的頂端嗎?現在這樣不就很好嗎?等你重新擁有意識,你就會被我扶上神座。”雅各布喃喃,“這樣你的願望就實現了。”
“我是對的,我是為你好。”
人造神明在人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猛獸出籠,它們一出來就造成了極大的傷亡。
就算一些種族得到了消息及時避難,可神明的力量太過強大,這片大陸上的種族又多由雜,就像是大象踩過集體遷徙的螞蟻群……人們避無可避。
沒有辦法了。
沒過一會兒,甚至連幾天都沒有過去,各個種族已經無法忍耐這種被動的情況。
“我們需要掌握主動權。”
“祭司呢?法師呢?什麼——我們族內的不夠?那就聯合,聯合別的種族,不管怎麼樣都得將這些神明驅逐出去!”
“和神明和解?更不可能!”英明者當即反駁,“我們一味地退讓,他們就會一味地施壓。我們倘若答應信仰供奉他們,他們不就有充分的資格享用我們這些自己送上門來的祭品了嗎?這樣……”
“我們才是必死無疑!”
人、神之間有天然的矛盾,和解是不可能和解了,只有戰。
於是,各族緊急召開了一個聯合會議,每一個領袖都必須參與進來——他們要商討如何對付這些肆虐的神明。
萊茵國毋庸置疑是人族的最大代表,可它的統治者尤利安消失得無聲無息。
“請聖者主持大局!”
“幫幫我們吧。”
司易思代替了尤利安成為人族的代表,他現身在各種族的聯合會議上,顯得格格不入又意外的相融。
“我們人族的想法?”他偏了偏頭,嘴角勾了一下,剎那間恍若積雪消融,卻依舊冰冷、輕寒,“當然是——”
“戰!”
“作為神明的眷屬,我會出戰的。”司易思許下了承諾。
他並沒有用任何手段,就儼然已經成為了各族的核心,成為了鏈結各族最好的橋樑。
祭司、法師脫下繁重的衣裝,穿着輕便的戰時服裝走上了戰場,作為普通人的士兵們看着沒有絲毫戰鬥力,但螻蟻尚可以撼樹,沒有人放棄用他們作為進攻的一樣武器。
祭司、法師亦或是普通人在神明面前其實都是一樣的渺小。
只不過這片大陸需要他們的熱血、激情,不然……只會節節敗退!
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可能是場持久的戰爭。
他們所面對的只有那麼幾個,可他們的身份無一例外都是神明。
只要各個種族這方出現一點兒頹勢,就可能定下大局,出不得一點差錯!
人和神之間的戰鬥只可能是閃電戰,是一場最終絕對會演變成你死我活局面的戰鬥。
“準備好了嗎?”
各族的高層詢問着他們的戰士。
他們笑了一笑,沒有待在後方等待着勝利或者失敗的消息……每一個人在此刻都是戰士,都得上戰場的!
“準備好了嗎?”
雅各布問亞當斯,他又叮囑道:“記得,我想讓你活下去。”
“你最好避開人類的聖者,克萊爾。”
亞當斯安靜的點了點頭,雅各布沒有發現這具龐大的身軀幾不可聞的顫動了一下,有憤怒的火焰在被壓制住的靈魂中燃燒——
你想讓我活下去?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我真正想要什麼?
我不是你的奴隸,更不是圍着你搖尾乞憐的可憐狗兒!
司易思往前邁了一步,他的發色、眸色在今天的陽光下顯得甚至有點透明,有種羽化成仙似的飄逸感覺。
他的銀眸中似乎什麼都沒有,卻又似乎什麼都有——
遍佈在入目所見各處亦或是整片人們可以涉及的大陸的法陣橫貫在他眼中,它們安靜的按照一定的規律波動着,等待着最後集中一擊的輝煌時刻!
它們有明有暗、有強大的還有弱小的,可無一例外的,它們都寄寓着這片大陸大部分人的堅定信念和期翼。
它們在司易思眼中閃爍着灼目的璀璨光芒!
——
司易思又往前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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