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造物(十)
精靈王希圖森將王冠摘下放入了亞當斯的手中:“這是精靈之森的鑰匙。”
他斂着眉,半邊毀掉的面頰被一個銀色的面具遮蓋,灰黑色卻依舊好看的眼眸里透出一分複雜還有一縷殺氣。
這殺氣隱藏在暗處,就好似隨時準備着沾血的刀刃,惹得亞當斯渾身一激靈。
“好、好照顧它。”希圖森說,“不然——”
他的眼神說明得很清楚。如果亞當斯敢對他們的故土做些什麼不好的事情……
那精靈全族都會拼上了性命殺死他。
他們是變成了普通人沒有錯,但司易思還是給他們留了一些退路。在別人做出威脅他們的安全的情況下,精靈可以暫時擺脫禁錮重新使用力量。
這是司易思基於精靈的本性設立的後路——精靈比之人類自然、純善太多,他們不喜好隨意的殺戮,也因此不會有惡意殺人的情況存在。
換作別的種族……
那就得多幾分思量了。
亞當斯摸着手裏的王冠,像是在摸塊兒燙手洋芋。他目光瞥過精靈王希圖森帶有仙氣般的半邊臉頰,再晃過黑色的長發、灰黑的眼眸,一會兒后才應到:
“哦。”
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畢竟精靈和人類聖者要做的事情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司易思開口:“交接好了嗎?”
“好了,”希圖森說,“還請……讓我們離開這裏吧。”
所有精靈都不想離開故土,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對於他們來說是一种放逐。但精靈們看着司易思,看着低頭不語的愛奇拉,最終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
這是他們的罪,他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司易思在這時候問愛奇拉:“好,愛奇拉,你想要待在精靈之森還是去哪兒?”
愛奇拉終於抬眼看了看人類聖者:“我……可以跟着他們走嗎?”
她咬了咬唇,堅定的說:“不是這麼簡單就原諒了他們,我想要……對他們進行監督。我想成為一個監督者。”
愛奇拉的眼眸如水一樣清澈,碧綠的湖波在她眼裏蕩漾,充溢着滿滿的生機。她是唯一一個還保持着原來外表的精靈,此刻愛奇拉眼中沉着堅定不移的光。
如果將精靈的年齡和人類的年齡等同的話,愛奇拉也已經算是個二十歲的成年人了,但因為各種族的差異,她接收到的還是幼小的孩童的教育,顯得特別的幼小。
可在經歷了這麼多以後,她忽然長大了一些。不是外表的改變,而是更深層的東西的改變。
“當然可以。”司易思笑了,人類聖者的淺笑就像是清風朗月,是眾生無法採擷的瑰寶。
他的這個微笑直接擊中了愛奇拉的內心深處,讓她所有的迷茫、無措都在頃刻間消弭。
“做你想做的,”司易思補充,“你不是任何人的傀儡。”
克萊爾在司易思腦海里沉默,他聽着“自己”的聲音,覺得司易思這話不僅僅是說給愛奇拉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做自己想做的嗎?他想要做什麼?
克萊爾一直平靜的心泛起了波瀾,他突然開始有點期待這一次的魔域的旅途。
對精靈之森的探秘讓他隱約知道了自己的過去,那魔域之行又將帶給他什麼?他發現……司易思總是對的。
精靈族被“放逐”到了一個偏僻的人類小鎮,這地方是他們自己選的,說到底精靈族也不大想和人、或是別的種族靠得太近。
他們用特殊的藥水遮掩住了最醒目的尖耳,然後用積攢的財富處理好了自己的住處和身份——
不過這次使用作為精靈時的財富是一個例外,在之後的很久精靈們需要用自己的雙手重新賺取生活的費用。
“再見,閣下。”精靈王希圖森有禮的送走了司易思和亞當斯二人,看着躲到一邊兒去的愛奇拉嘆了一口氣。
從今天起,他們算不上精靈了。
到這個偏僻的人類小鎮以後,一開始精靈們過着和在精靈之森差不多的生活。
——他們遠離有人的地方,過着與外界隔絕的生活。
有精靈抱怨這地方混濁的空氣、嘈雜的聲響,他們愈發的懷念在精靈之森的日子,但大部分精靈覺得這樣的生活還能忍受。
直到一些精靈的肚子發出了響亮的叫聲,沒有進食的虛弱襲上他們的感官。
他們餓了,必須得像普通人一樣進食。
精靈們不可避免的暴露在了這個人類小鎮的原住民眼前,他們發現儘管有人朝他們投去了飽含慾念的眼神,但更多的住民像是避瘟神似的厭惡、躲避着他們。
“黑髮的魔人”的傳言在不大的小鎮裏旋風一樣卷了起來。
希圖森只是苦笑着撫摸早就變成黑色的長發和灰黑色的眼眸,卻不覺得這些普通人可以給他們帶來什麼危害。
希圖森和其它精靈不知道,他們一開始就選擇錯了地方。越小的、越沒有法規的地方的人心總會顯得更加愚昧,他們得不到相應的法條的約束,行為就越發的肆無忌憚……所能做出來的行徑也就越惡劣。
一直高高在上的精靈們沒有將小鎮的居民放在眼裏,因而狠狠地摔了一個跟頭。
族裏有年幼的、身形柔弱的精靈突然失蹤,希圖森追尋着一些僅有的線索找到了失蹤的族人,卻發現他們正昏迷着受到虐待——
抓住他們的人身上沒有一絲法力,手掌、全身粗糙顯然只是從事體力活兒的壯漢。
他們冷笑着撕扯着精靈的頭髮,似乎要連帶着頭皮一起讓黑色的長發剝落。被抓的精靈身上儘是污物,還被套上了嚴實的繩索綁在一個木製的十字架上。
希圖森他們找到同族時,更有小鎮居民提着一盆狗血準備往他們身上潑淋。
柴火已經在十字架上燒好,旁邊更是有泛着冷光的刑具隨時準備着施加在黑髮的“罪人”身上。
每個小鎮居民眼中都露出厭棄的、惡意的光芒,他們盯着黑髮的“罪人”,猶如惡狗撕咬捕捉到的獵物。
還有的精靈同族是在馬車裏被找到的,他們無一例外是容貌最美麗的精靈。他們的口、眼被柔軟的絲綢裹住,渾身上下套滿了搖動的鈴鐺,以一種……充滿褻瀆意味的綁法困住。
有人粗俗的話語在精靈們耳邊回蕩:
“呸,黑髮的惡魔唯一的價值就是那張臉,他們活該匍匐在貴人身下!”
希圖森氣得渾身發抖,他手起刀落,將這幾個該死的小鎮居民殺死。
一些圍觀的小鎮居民哆嗦着往後退去,被精靈們一個個抓住。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們?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一個脾氣有些暴躁的精靈叫喊着說。
“黑髮……惡魔。”
“不潔、該被毀滅。”
“罪人……”
一個個小鎮居民的神情是膽怯的,但喃喃出口的話語中包含着最惡毒的咒語、最鋒利的刀刃。
希圖森聽着,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就因為是黑髮所以就一定是邪惡、是污穢嗎?他們明明什麼也沒有做——
希圖森恍惚間胸腔中湧上來一股澀意,這東西一路衝上了他的口腔,將他整個精靈都給打醒。
偏見、傲慢……
小鎮居民敢對他們動手,就是因為他們這些黑髮的“罪人”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件物件,或者說是一種污穢之物,所以就算精靈們什麼也沒做,他們也有資格動手!
這多麼傲慢!
仔細想想,他們精靈又何嘗不是被這種傲慢蒙蔽了雙眼?
希圖森沉默了下去,緩緩問自己:“這種偏見真的該存在嗎?”
他們有什麼資格……去否定其它的種族?
這一切司易思他們都不知道,他們正離開了精靈之森,朝着魔域走去。
他們剛好從萊茵國的鄰國穿過,這個小國與萊茵國的城門很近,司易思聽見了一陣喧嘩的聲音。
大敞開的萊茵國城門前,無數民眾發出激動的、興奮的吶喊聲。
鄰國的住民走過,發出一聲由衷的羨慕和讚歎:“什麼時候我們國家才能擁有神明的眷者啊?”
“我好運的看到了一眼萊茵的聖者,他的眼眸真像是太陽那樣璀璨、耀眼,一頭銀髮也更是赫赫生輝……嘿,就好像太陽和月亮的光輝都在同一時間傾注在了這位聖者身上。”
住民身邊的女孩兒好奇的問他:“這是第二任聖者,那第一任聖者是怎麼樣的呢?我聽我的同學說,這位聖者還沒正式進行轉正儀式呢!”
住民忙捂住女孩的嘴:“別妄論什麼——你只要記住第一任聖者是個背叛了神明的惡魔就夠了。”
聽見這樣的談話,亞當斯緊握着的鏡子差點兒被他給摔碎掉,他無視了鏡子大力的掙扎動作,忙不迭叫住住民,朝他露出一個微笑的詢問:
“萊茵國的人……聖者不是克萊爾嗎?”
住民深有顧忌的看他一眼:“不,萊茵國的聖者是萊茵。”
“克萊爾只是個竊取了神的光輝的可恥的惡魔、背叛者。”說完,他像是被什麼東西追在身後一樣,慌亂的帶着女孩兒跑掉了。
亞當斯呆住了。
“額……這——”他求助樣的看向司易思。
“很奇怪嗎?”司易思皺了皺眉頭,眉眼照舊清冷,就好似在疑惑亞當斯為什麼會問出這麼沒動腦子的問題,“萊茵國需要的是一個站在神壇上的聖者。”
他的嘴角揚起一個冷冷的弧度:“克萊爾被惡魔劫持、被打下了神壇,尤利安自然會選擇扶持一個新的聖者上去。”
且……為了給第二任聖者造勢、安撫民心,尤利安會從死里打擊克萊爾,讓他在人民中的聲望跌到極點。
比如向民眾告知克萊爾背叛了他們信仰的神明,和惡魔同流合污。
民心在當權者眼中是最好操控的對象了。
克萊爾在這時低聲開口:
“他早就籌劃好了,用別的人取代我。”
克萊爾的思緒很清晰,但他更專註的是:“新任的聖者,真的有溝通神明的能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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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萊爾:我的關注點從沒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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