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X 她(七)

X X 她(七)

在來的路上,殷喜一直在想自己到了A市之後應該住在哪裏。畢竟她離開多年,這裏已經沒有她可以棲息的地方了。

傅景時說想讓她和他住一起,殷喜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住在酒店,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謝況給她打來了電話,他告訴她,他已經將殷家上上下下打掃乾淨,就等着迎接她回家了。

“迎接……我?”

從電話聽筒中,謝況的聲音沉穩有磁性,這聲音讓殷喜找不到當年熟悉的感覺。直到她下車,看到了站立在街口的白衣少年。

准卻的來講,謝況已經成長為男人了。與傅景時喜歡的黑色系不同,謝況的衣服多是亮色,此時他穿了件白色格子大衣低垂着腦袋,就算看不清面容,但他修長挺拔的身形仍是吸引了一大票人。

“姐。”

幾乎是殷喜下車的那一刻,謝況就抬起了頭。曾經清秀精緻的少年眉眼全部長開,多年未見,殷喜倒不知道她家弟弟竟能長成如此絕色。

殷喜原以為,多年未見的姐弟,再見面時肯定也會尷尬疏離。可如今她看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眼眶一陣發酸,一股衝動過後,她直接衝過去抱住了他!

真好啊。

明明當年還是和她一樣高的少年,如今已經長得比她還要高了。謝況在她抱住自己時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才回抱住她,對着她輕聲說道:“姐,歡迎你回家。”

小況依舊是那個小況,哪怕他現在已經從精緻少年成長為一代絕色,但他仍舊是殷喜那個熟悉的弟弟。

因為殷喜僅是抱了他一下,就讓他紅了耳根。

離開A市后,殷喜從未去打聽過殷氏的事情,她是下了狠心離開,就不會給自己留一絲心軟的餘地,如今她對現在殷家的狀況一無所知,還是謝況一點點告訴她的。

讓殷喜沒有想得是,在她離開的三天後,殷宏也曾派人跟着傅景時的人找過她。

殷喜聽到后嗤笑一聲,問道:“跟着傅景時的人找?我這才一走,他就忙着對傅氏獻殷勤了?”

“一開始我也以為是這樣。”

送走傅景時后,謝況主動接過殷喜的行李箱。他眨了眨眼睛說道,“但是你絕對想不到,自從知道你走後,殷宏的心情就沒好過,後來他在看到秦曉珍為了慶祝你離開做了一桌子菜時,更是憤怒的掀翻了桌子。”

一提起秦曉珍,兩人的氛圍就有些怪異了。謝況見殷喜下意識的垂下頭,他從口袋中掏出鑰匙開門,嘆了口氣說道:“姐,你相信我嗎?”

還是多年前的那幢別墅,進屋后殷喜發現這裏的裝修與擺設也從未變過,只是這裏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在看了你給我留的那張紙條后,我沒有動秦曉珍的孩子,但是她的孩子還是自然流掉了,沒能保住。”

自殷喜離開后,殷宏的心情越來越差,哪怕是懷了孕的秦曉珍,也難討到他的歡心。兩人在這之後整日的吵架,於是在後來的某一天,這個孩子掉了,從此兩人的關係降到冰點。

後來殷宏整日待在公司,三天五天不回家是常事,每次回來時,也都是喝的醉醺醺的分不清人影。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年多后,有天殷宏忽然收到了一條奇怪短訊,他照着短訊上的地址找了過去,卻直接撞到了秦曉珍和別的男人歡.愛的場面。

“姐你知道和秦曉珍在一起的男人是誰嗎?”

殷喜聽得一愣一愣的,她下意識跟着詢問了一句,謝況彎了彎嘴角,笑得很是好看。“是殷氏的財務部經理。”

“其實秦曉珍不僅僅是出軌,她和那男人還背着殷宏挪用了殷氏一大筆資金。事情暴露后兩人拿着錢跑了,自此殷宏一病不起,就在上個月,他病情持續惡化,半個月前搶救回來后,現在也只是在吊著半條命。”

“這些……傅景時都沒有告訴過我的。”

“你不問他自然不會主動告訴你。”

殷喜一時間還很難消化這一系列的變故,謝況見狀後去給她倒了杯溫水。等她緩的差不多了,才猶豫了一下,問道:“姐,你想去看看殷宏嗎?”

想嗎?

殷喜下意識的就想說‘不想’,她張了張嘴,但不知怎的那個詞兒卻死活也說不出來。謝況看着她的神情,又嘆着氣緩緩加了一句:“醫生說,他可能撐不過這個月了。”

“……”

十二月的寒風呼嘯,狂風席捲一切,似要將殷喜摧垮。

儘管在B市她已經被傅景時養胖了一些,但她此時看着仍消瘦的厲害。臨出門時,謝況將自己的圍巾圍到了她的脖子上,這舉動莫名就讓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酷夏,兩人走在被太陽暴晒的馬路上,身側的少年見她熱的汗流浹背,於是便無奈的將自己的鴨舌帽扣在她的頭頂。

此時謝況幫她將圍巾一圈圈圍好,圈住她的手說:“姐,你別怕。”

“遵從自己的內心就好。”

她的內心……

殷喜從來不想讓自己善良,尤其是在殷宏對她做過無數殘酷的事後,所以她的理智告訴她她不應該去看他,哪怕這人是她的親爸爸,他都不再有資格得到她的憐憫。

可殷喜的心不是這樣想的啊。

在從謝況那裏得知殷宏為了她和秦曉珍吵架后,她儘管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可她控制不了自己,她想,殷宏應該是悔過了吧?

殷喜忽然就想起了柯閑曾感慨過這樣一段話:

人啊,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如果有天當初覺得是垃.圾的東西忽然不在了,那麼那些卑劣的人們又開始把垃.圾東西當成珍寶尋找。

但那東西到底是垃.圾還是珍寶呢?

其實誰也說不清楚。

殷喜記得柯閑當初在說完這段話后還笑眯眯的回頭看她,她歪着頭笑問殷喜,“小喜,你說這種人是不是很可笑?”

殷喜當時覺得柯閑說的很對,於是便順從的點了點頭。可如今她隨着謝況走在去看望殷宏的路上,寒風一股股的向她撲來,她將手塞入口袋中,又從心裏默默加了一句:

其實這種人不僅很可笑,還很可憐。

“……”

曾經殷宏微胖,眼睛不大但雙眼炯炯有神。因為臉型較圓,所以他看着並不顯老。如今他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一下子蒼老的幾十歲,眼中找不到一絲光彩。

殷喜剛進去時,殷宏並沒有看她。

他只是躺在病床上獃滯的盯着天花板,微微張着嘴呼吸,像是在努力活着。後來他感受到殷喜的存在了,眼珠子動了動向著人影望去,接着嘴巴就開始抽搐,是謝況將他扶了起來。

“喜……”

“小、小喜……”

他現在是連話也說不利落了,伸出手來顫抖的想去拉她,殷喜看了眼他因為吊點滴而腫起來的手背,沒有動。

殷宏現在很可憐,殷喜身為他的女兒,說心中沒有一絲波瀾是假的。但她並不能忘記曾經殷宏對她的所作所為,直到殷宏倔強的伸着手不放下,哆哆嗦嗦的從齒中擠出幾個字:

“你、你別再……離開我了。”

為什麼要這樣說?

你不是一直都盼着我趕緊滾出這個家嗎?

你不是看到我的臉就會憤恨生氣,甚至還想將我送給別人來鞏固殘破的殷氏嗎?

千言萬語的怨恨,最後被殷宏這句話打擊的殘破不堪,殷喜的眼淚瞬間落下,她咬唇別過頭不去看他,僵硬的說道:“我不會原諒你。”

這麼說著,她卻已經握住了他的手。

殷喜來看過他后,醫生說殷宏的精神狀態有了好轉,但他的各處器官仍在繼續衰竭,他們只能儘力維持,卻做不到把他救活。

從醫院出來后,殷喜接到了傅景時的電話。

她抽了抽鼻子一個人站在寒風中,那麼冷的風,卻還是凍不住她的眼淚。

“你哭了?”

“沒哭。”

就是因為知道傅景時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所以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的理直氣壯。

此時她真的好慶幸自己能跟着傅景時回來啊,不然她恐怕這輩子都會活在對殷宏的怨恨中。想起殷宏哆哆嗦嗦的對她說的那些話,殷喜的眼淚怎麼止都止不住。

“傅景時,我現在好想你。”

渾身都凍得僵硬,殷喜懷念着傅景時的體溫。那邊傅景時聽到后低低笑了一聲,回道:“那你想不想現在見到我?”

殷喜想,所以她如實說道:“我現在在醫院。”

“我知道你在醫院。”

安靜的聽筒中忽然傳來一聲類似關車門的悶聲,接着有風聲從裏面傳來,男人含笑着說道:“小喜,抬頭往前看。”

不遠處,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就舉着手機正對着她笑。殷喜愣了一下,這才開始慌慌張張的去擦眼淚,喜悅與悲傷混合在一起,她握緊手機一步步緩慢向他走去,走了幾步,她忽然站住不動了。

“傅景時。”

“嗯?”

“我想抱抱你。”

回應殷喜的是傅景時低悅的笑聲,他沒有說話,而是站在原地沖殷喜張開了雙臂,於是殷喜不再遲疑,直接快速的撲入他的懷中。

溫暖的懷抱瞬間驅散了冷冽的寒風,殷喜吸了口他身上的清淡氣息,雙臂環着他的腰,這種緊密的依偎,是如今她最為需要的。

“本來我回A市還有些猶豫的,如今還好是回來了。”

坐回溫暖的車內后,殷喜也沒從傅景時身上下來。她將頭倚在他的肩膀上,鄭重道:“傅景時,我要好好謝謝你。”

“謝我幹什麼?”

車內有備好的暖手袋,傅景時將暖手袋塞到她懷中后挑了挑眉,“你是自願回來的,如果你不想回來,難不成我還要親手把你綁回來?”

一說起‘綁’這個話題,殷喜就不淡定了。

她忽然就想起兩人在剛重逢時,傅景時就是直接將她綁走的。他不僅是綁了她,還喪心病狂的把她囚禁在玫瑰莊園住了好些天。

“傅景時——”

從傅景時的肩膀上起來,殷喜盯着他的眼睛,問道:“你老實告訴我,如果我永遠不跟着你回A市,你真的不會把我綁回來?”

傅景時平靜的面容裂了一條縫,微勾的嘴角一點點撫平,他回頭捏住殷喜的下巴,一字一句道:“我不會。”

不過是個城市罷了,只要是殷喜喜歡,她想住在哪裏都可以,他大可以跟着她搬移,只不過是公司的事處理起來稍微有些麻煩罷了。

“殷喜,我又不是傻子。”

“既然你都和我在一起了,那我為什麼要為了這種小事而做破壞我們感情的事呢?”

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殷喜點了點頭,不過她好歹當年也是學霸一枚,雖然多年不學習了但腦子仍舊轉的很快,她很快抓住了他話里的關鍵點,問道:“那如果我一直沒答應和你在一起呢?”

……這話還真是問到點子上了。

與剛才的柔和笑容不同,傅景時再笑時多了抹說不清的味道。他的指尖仍舊放在殷喜的下巴上,半斜着身子摩擦了一下后,他慢悠悠開口。“如果你始終不肯接受我,那麼小喜……”

“我就要對你說聲抱歉了。”

他這副勝券在握的強勢模樣,像極了坐在辦公室對屬下下達命令的霸道總裁。

殷喜眨了眨眼睛,一時間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為什麼要對我說抱歉?”

“因為我可能會做些讓你不開心的事情啊。”

傅景時骨子裏的偏執與佔有從未改變過,他既然認定了殷喜,那麼無論她逃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把她抓回來。殷喜不會知道,他為了卸掉他爺爺對她的掩護廢了多大的力氣,他對殷喜是勢在必得,哪怕在重遇后,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他也不會對她放手。

如今兩人畢竟是在一起了,所以那些關於‘不在一起會怎樣’的黑暗話題,傅景時並不想讓殷喜了解。他輕而易舉就轉移了話題,殷喜也很識趣的沒有繼續追問。

末了,傅景時今天想讓殷喜跟着他回去住,但殷喜又拒絕了。

“現在家裏就只有小況一個人,我如今回來肯定要好好陪陪他,就不過去了。”

“他這麼大一男人還用你陪?”

殷喜無奈的拍去他纏在她腰上的手。“他再大也是我弟弟。”

“又不是親弟弟,孤男寡女住在一起算什麼樣子?”

這就有點過分了……

殷喜生氣的回頭瞪他。“小況比我親弟弟還親!”

如今謝況接手了殷氏,每日忙碌並不是會一直待在家裏。何況自從殷喜回來后,他還特意找了個臨時工來照顧她的起居。

當初她沒有帶走的小白貓一直是由謝況在養,如今多年不見,小白貓胖的像個球,殷喜剛見到它時它正懶洋洋的趴在窗口邊曬太陽,看到原主人回來后象徵性的動了動,示意它還記得她。

自從那些變故發生后,小白貓的活動範圍從僅限於殷喜的房間擴大到整個殷家。殷家的每處角落都隨意它去。

謝況說,小白第一次出現在客廳時,殷宏不僅沒有反感還發了好大一會兒呆,後來有次他從公司回來,還見過他偷偷給小白丟小魚乾吃。

如果說殷喜一開始不知道殷宏的轉變是因為什麼,那麼在她見到傅景時后,就什麼也明白了。

其實在殷喜離開A市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傅景時曾調查過她離開前的去向,順藤摸瓜,他很快就摸到方畫這條線,他去見過她,於是所有的一切就都清楚了。

原來傅景時早在找到殷喜時就已經清楚了所有的事情,當初給殷宏發短訊捉.奸的人就是傅景時,後來殷宏之所以一病不起,也是因為傅景時讓謝況告訴了他當年方畫離開的真相,重重打擊之下,他就再也站不穩了。

傅景時沒有瞞她,他把他做過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殷喜。在說起殷宏現在的狀況時,他緊緊抱住了殷喜,說道:“小喜,你別怪我。”

仔細想想,殷宏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和傅景時與謝況的推送也脫不了干係。

但秦曉珍和殷氏的財務部經理偷.情是真,他們私自挪用殷氏的資金是真,以及謝況對他說出的方畫離開的真相也是真。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過是殷宏一時間接受不了這些事實,自己讓自己痛苦,於是才造成了現在的苦果。

回到殷宅時,謝況正在廚房忙碌。

殷喜一走近就聞到濃郁的香味,她湊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他正在熬排骨湯。

“你也會做飯了?”

殷喜至今都記得謝況當年那碗聞着香噴噴但吃起來要人命的麵條,如今聞着這香噴噴的味道,她吞了吞口水,還有些害怕。

那些往事殷喜想的到,謝況自然也能想的到。他看了眼身側人的神情,賭氣似的悶聲說道:“我不會。”

他不會做飯,自那次讓殷喜吃了他煮的麵條后,他就更加不喜歡嘗試做飯了。說起來這一點姐弟倆還真是驚人的相似,這鍋排骨湯,其實是他雇的臨時工做的,只是她臨時有事出去了,謝況先幫她照看一下。

很是美味的一頓飯,謝況雇來的臨時工廚藝不錯,但殷喜的胃口被傅景時養刁了,對比起來,她還是更喜歡他做的飯。

在和謝況說起傅景時的廚藝后,謝況拿紙巾擦了擦嘴,他從碗中撈出一塊排骨放入殷喜碗中,托腮看着她。“既然姐夫做飯那麼好吃,那什麼能讓他到咱們家裏來,也讓我也嘗嘗他的廚藝?”

“你、你亂喊什麼呢……”

殷喜被嗆了一下,當初她臉皮厚的不行,聽到謝況喊傅景時姐夫時還樂的像朵花,如今她臉皮薄了,被謝況這麼一調侃,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說謝況也真是個耿直boy,他好似看不出殷喜的害羞般,疑惑地看着她。“我沒亂喊啊,難道你以後不會嫁給傅哥哥嗎?”

殷喜:“……”沉默。

“如今你倆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難道以後不會結婚?”

殷喜:“……”繼續沉默。

“既然你倆遲早都要結婚,那我現在喊姐夫,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吧?”

殷喜:“……”

為姐很是焦灼,小況你如此看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將來如何去追女朋友?

……

殷喜總覺得,謝況把一切想的都太簡單了。

雖然她現在和傅景時的感情穩定,但以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她之所以到現在都遲遲不肯和傅景時更近一步,就是在為他們兩人的以後考慮。

結婚嗎?

和……傅景時結婚?

這些事殷喜在年少追傅景時時就沒想過,現在兩人在一起了,她也沒有想過。結婚這個詞對她來說太遙遠了,更何況傅景時也從未對她提過這件事。再加上這幾天殷宏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她也沒心思去想這些事。

今天是自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殷喜早早地就準備去醫院看殷宏。醫生說她盡量多來看看他,油盡燈枯之人,此時是最需要人陪着的時候,於是殷喜沉默的應了醫生的話,這幾天去的一天比一天早,回來的一天也比一天晚。

她感覺得到,殷宏的生命正以可以感知的速度飛快流失。

走到醫院的門口時,殷喜前面忽然躥出了一個人,她穿着單薄的衣服攔住殷喜的去路,手中還提着一個破舊的飯盒。

“小喜——”

女人的面容被口罩遮擋的嚴嚴實實,但她一開口,殷喜還是聽出了她的聲音。殷喜不由將冰涼的手插入口袋中,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不含情緒的問道:“有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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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準點了一次。

對不起,六千字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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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改邪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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