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孟雲嫻真的跟着霍昂一去梧州了。
正是桑蠶絲生產的時候,霍昂一小半年前就聯繫好了,如今只需要將這批蠶絲運送出來,製成成品,就能賣個好價錢。
也是這個時候,孟雲嫻才發現,原來霍昂一正經起來是這個樣子。第一眼看過去,還以為他是從來不會笑的人。
再說那做生意的門門道道,和京城裏的那些人事詭譎相比起來,半分都不遜色!
起先,孟雲嫻不過是像個小跟班一樣跟在霍昂一身後,對霍昂一的生意經連連讚歎默默偷師,到了最後,她成了個貨真價實的小跟班,開始給霍昂一打起了下手。
霍昂一驚訝於小丫頭的好學和聰明。
別的不說,那些彎彎道道處處能設陷阱的生意文書,與她講過一次要點,她便能自己摸索着自己起草,提過的要點一個都不少,跟過目不忘似的。
她雖然看似單純呆傻,可是心思全然不同那些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即便因為不懂太多人情世故犯什麼錯,只要與她說清楚,她便會立刻改了,且時時刻刻的記在心裏。
大半個月過去,孟雲嫻基本上就摸清楚了霍昂一的生意套路,他的習慣招數,甚至還能默契的跟他做個配合。
以前聽說“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霍昂一還會賤兮兮的往歪處想,等到和小嫻嫻合作之後,他才終於明白小丫頭這甜甜的笑臉比霍燁那張死人臉好用多少倍。
這一日,他帶着她往飯局走一遭,其實他也不想來,連日奔波加上操勞,他多喝一口都能要老命。
萬萬沒想到,席間她眉頭擰着,眼珠子裏的水光閃着,竟巴巴的在邊上小聲念起了醫囑,幾個沒臉沒皮的老東西愣是沒好意思繼續灌酒。
當然,有他在,他們更灌不到她。
霍昂一看着她小陀螺似的張羅張羅的小米粥,心情複雜。
聯想一下霍燁那個死小子,哪一次不是冷着臉坐視不理!?
他從未跟小丫頭說過勸酒的問題,沒想她自己已經無師自通。
這算哪門子的親弟弟!
喝完那小碗的小米粥,霍昂一覺得心情大好,見小丫頭累了,縮在一邊不說話也不喝酒吃菜,小腦袋一栽一栽的,想也不想就拎着她先行告辭。
回程的馬車上,霍昂一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你可知道,霍燁好歹是我的親弟弟,可是他就從未有過這樣的貼心和默契。我忽然後悔了,若是當年我娘給我留的是個妹妹該多好。”
周圍不再烏煙瘴氣嘈雜不堪,她反倒精神起來,歪歪腦袋,又是那副讓人很喜歡的認真樣子:“霍大哥,你的腸胃不好,往後還是少喝酒為妙。”
霍昂一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小丫頭忽然無師自通的勸酒,並不是福至心靈的默契,而是她知道他腸胃不好。
“這話怎麼說?”
她繼續道:“我從前貪嘴吃壞了腸胃,曾經三天三夜下不了床,也沒有人管我,是一個鄰家的哥哥照顧我的。每一日他都只給我和小米粥,什麼味重的食物都不許吃,我便是這樣才養好的。”
她說著說著,臉上帶上了一種暖暖的笑容:“後來我覺得我好了,因為我只要身體康健,便會大吃大喝,可是他不許,還……”她忽然露出難為情的樣子來,低聲道:“還說,我嘴裏的味道沒散,這是胃疾尚未痊癒的徵兆……”
霍昂一整個人一僵,他自詡縱橫商場多年,早就練得桐皮鐵骨,此刻竟然如同一個半大的小夥子似的,難為情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有味道嗎?很難聞嗎?
孟雲嫻被他的樣子逗笑了:“沒有這麼嚴重的,霍大哥。”
霍昂一沒準備把手放下來。
他悄悄地將馬車窗戶掀開一個縫縫,涼風略進來的時候,他才驚覺自己的臉燙的可怕。
等等……
霍昂一這才意識到孟雲嫻說了什麼,“等等……你方才說什麼?”
孟雲嫻還未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被問得呆住了:“什麼?”
霍昂一正色道:“什麼叫你病了三天三夜沒有人管你?”她不是侯府的千金小姐嗎?怎麼會沒有人管她,又怎麼會是什麼鄰家小哥哥照顧她呢?
孟雲嫻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但是很快就恢復過來,低低的笑了一聲,說:“我自小生長在外面,是後來才回到府里的。”
霍昂一多年來和霍燁沒有和權貴打太多的交道,並非因為他們無計可施,僅僅是因為,賺錢這種事情,如果只是為錢會很簡單,可一旦沾染上權貴之間的利益紛爭,就會變得複雜很多。
他們現在還沒有完全的準備,不會輕易踏出這一步,不過這並不代表霍燁對后宅那些事兒一無所知。
姑娘被養在外面,要麼是外室生的不能登堂入室,要麼就是原本生在府里,后被接回去。原先就長在外面,還無人照顧,后又被接回來……莫非是因為府里有什麼腌臢事,又或是更複雜的情況?”
孟雲嫻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眼神有些閃躲。也正因為這個表情,讓霍昂一有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對,這小丫頭雖然是個又甜又軟綿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她時常笑着笑着,便露出那種複雜又悲傷地表情,沒人發獃的時候也是如此。
結合她今日所說,難道她身為侯府之女,卻一反常態的不去做自己的千金小姐,而是帶着會功夫的婢女全天下亂跑,也和自己的身世有關?
霍昂一第一次意識到,小丫頭對他的飲食習慣一舉一動代表的意思都摸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對她,似乎還一無所知。
這個發現令他覺得很好笑,也挺新鮮。
且他忽然就產生了一個濃厚的興趣——想認真的了解一下這個小丫頭。
……
霍燁覺得,自從孟雲嫻跟着霍昂一去了一趟梧州之後,兩個人之間就變得十分親密了。
不對,與其說是親密,不如說是默契。
知道的是她為了長見識看稀奇,跟着大哥去了一趟梧州,不知道的還以為大哥在梧州做生意,順道拎了一個小丫頭回來做婢女。
“婢女!?”霍昂一接過霍燁手裏的酒杯,挑眉笑着:“別說是教的最好的婢女小廝來換她,就是你……”
霍燁給了他一個警告的冷漠眼神:“我怎麼?”
霍昂一的求生欲令他及時止步,嘿嘿一笑:“你是我親弟弟,誰都不換,我就是覺得,要是當年娘給我們再添個妹妹。日子保不齊比現在要過得更加有趣些。”
霍燁不這麼想,他冷笑一下:“添個妹妹?跟着我們受苦,遭白眼嗎?你我尚且遇到了那樣不講道理的女子,若是真有一個妹妹,恐怕在我們有能力自保之前,已經被搶走,過上了更糟糕的生活。”
霍燁這個死孩子,總是煞風景。
霍昂一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他默默地喝了一口酒,再不提什麼添妹妹的話,反倒將自己發現的異常說了出來。
“她若是一般的侯門小姐也就算了,那可是榮安候啊。榮安候如何風光,自然不需要我跟你多說,以她的年紀,怎麼樣都應該留在侯府裏面乖乖的等着成親了,怎麼可能有機會這樣亂跑?”
霍燁靜靜地聽着,也悶了一口酒。
忽然想到什麼,霍昂一道:“對了,這次小丫頭跟着我去梧州,幫了不少忙,若是將你的那份分一成給她,你覺得如何?”
霍燁一皺眉:“你要分就分你的,為什麼分我的?”
霍昂一朗聲笑起來:“我還沒說完呢,我的那還一份,也分一成給她。”
霍燁眼神微動,“隨你。”
一成的數,不多不少,真的給了,她果然如預想的一樣,視若珍寶般捧在手裏,不可置信的拿給身邊的婢女看。綠琪看着她高興的樣子,向霍昂一和霍燁投來了感激的眼神。
無論是之前的藥商生意還是之後的毽球場,她似乎很執着於自己賺錢,霍昂一覺得自己應該是做對了。
從這之後,雖然沒有主動邀約和主動請求,霍昂一卻開始默許孟雲嫻跟着的他一起談生意。和之前在梧州一樣,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孟雲嫻已經完全摸清楚了霍昂一的路數,比霍燁還老練。
霍昂一有了更貼心的小幫手,十分開心。
霍燁可以抄着手在一邊坐着收錢,十分開心。
孟雲嫻終於可以憑自己的努力掙到銀子,十分開心。
馬上就是端午節,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粽子。
孟雲嫻很饞粽子,綠琪買了不少給她解饞。
霍昂一見此,將她叫過去,把生意場上的朋友送的佳節禮物全都給她了。
“這裏的口味都不同,你全吃完也好,每個嘗一口也罷,別糟蹋了糧食。”
孟雲嫻雙目放光,“真、真的嗎?真的都給我嗎?”
霍燁正好從書房過來,手裏拎着一壺酒,看到她時眼神暖了幾分,認真又戲謔:“平日裏蹭飯也就罷了,如今連旁人送的禮都不放過了嗎?”
孟雲嫻極力辯解:“胡說!這是霍大哥送我的!”
時至今日,孟雲嫻與他們已經十分熟稔,在兄弟二人之間,孟雲嫻因為和霍昂一的合作更多,所以與霍昂一更親近,但是看到霍燁的時候也沒有那麼小心翼翼和恐懼了,像這樣,時不時地還能回幾句。
霍燁似笑非笑:“吃唄,我又沒說不讓你吃,這東西放在我們這裏,每年也只有生霉的命。”
孟雲嫻眉毛一擰,看看兩人:“往年你們都不吃粽子嗎?”
霍昂一笑笑:“就我們兩個,哪裏吃得了那麼多。”
孟雲嫻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霍燁忽然道:“你出門多久了?”
“恩?”她一怔:“我?”
霍燁毫不掩飾的點破:“算起來,你在這裏逗留了許久,認識我們之前,應當早就離家了,難道你連端午這樣的佳節都不回家嗎?年節呢?”
孟雲嫻被問的啞口無言。
綠琪在一邊小心的打量着孟雲嫻的表情,沒有擅自開口幫小姐解釋。
霍燁的問題,其實也是霍昂一的問題。
好半天,孟雲嫻小聲的說:“自然是要回的,可是不是現在。”
霍昂一和霍燁對視一眼,十分妥帖的不再追問。
她此刻回去也是一個人,霍昂一邀她一同過端午。她立刻晴朗起來,還十分乖巧的抱着霍燁帶來的罈子幫他們斟酒。
喝着小丫頭倒得酒,霍昂一笑了一下。
該怎麼說呢?
若是放在往日,他興許會生出諸如:我或某人已經混到能讓侯府千金為我斟酒的地步了!
但是現在,他完全沒有這種身份的差距造成的嘚瑟,相反的,那個曾經生出過得感覺越發的濃厚——若是母親當年還多添了一個妹妹,如今他有了棲身之所,也有求生之能,妹妹也會像現在這樣,乖乖的抱着酒罈子給哥哥們倒酒吧。
阿燁的話說的很在理,可是此刻的霍昂一卻覺得,如果真的有這麼一個妹妹,他便是拼了這條命也會護着她一起走過來。
三個人第一次聚在一起過端午節,霍燁和霍昂一飲得盡興,卻按着孟雲嫻的腦袋不許她喝酒。
孟雲嫻幾度掙扎未果,便氣呼呼的抱着酒罈子坐到角落不理他們,又趁他們不注意偷嘴。
霍燁和霍昂一正直微醺,兩人對視一眼,再看看縮在角落的人,紛紛笑了起來,假裝不知。
彷彿是因為有了酒液的溫潤,霍燁也沒有了往日的高冷。
霍昂一喝完了酒,嚷嚷着讓她倒酒,可是縮在角落的人遲遲沒有動靜,霍燁發現了孟雲嫻的異常,起身走了過去。
他將她埋得深深的腦袋推起來,看到了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眼淚。
她的酒量並不好,霍昂一和霍燁又喜歡那種勁酒,此番她臉頰緋紅,雙目濕腫,活像是被欺負了小兔子。
“你、你哭什麼?”霍燁的一聲驚呼,讓霍昂一嚇了一跳,看稀奇似的湊過來:“喲!怎麼哭了!?”
綠琪一驚,立馬跑過來:“小姐!?”
孟雲嫻略顯遊離的眼神在霍昂一和霍燁之間遊走,在綠琪湊上來之前,她終於綳不住,一把抱住霍燁的大腿,揚聲大哭起來。
霍燁嚇壞了,當即彎腰去掰她的手,卻因為這個動作,讓她順桿往上爬,直接改為抱着霍燁的腰身哭。
綠琪當即要將孟雲嫻扒拉開,然而孟雲嫻酒勁兒上來,越扯她哭的越厲害,不知道的還以為霍燁是她的什麼至親,此刻要永久分離了。
“綠琪姑娘……”霍燁的聲音低啞:“你這樣強拉會弄傷她,府內有廂房,不如讓她去房中休息吧。等睡一覺酒醒了就好。”
綠琪當然不願意:“這……不合適吧……”
霍昂一的眼神從幽深變得淡然:“有什麼不合適的,難道我們兄弟二人還能吃了她不成。綠琪姑娘也看到了,這丫頭不知道發什麼酒瘋,你這樣硬拉,唯恐激的她行為更加古怪。我與二弟不會趁人之危,更不會傷到她,還是讓二弟帶她去廂房歇息吧。”
孟雲嫻哭的正凶,不肯讓霍燁離開。綠琪硬着頭皮點點頭:“那……那就勞煩霍二爺了。”
霍燁點點頭,打橫將人抱起來往廂房走,孟雲嫻對這個姿勢好像很熟悉,十分自覺的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手還圈着他的脖子,低聲呢喃着誰的名字。
霍燁的動作微微一僵,很快恢復正常,帶着她走了。
綠琪準備跟上去,身後響起霍昂一的聲音。
“這丫頭出門多久了?”
綠琪回頭看霍昂一,小聲道:“很久了。”
霍昂一坦然一笑:“綠琪姑娘不必這樣戒備,我無意打探什麼。”
他把玩着手裏的杯子,“只是覺得,這小丫頭與一般的侯府姑娘不大一樣,你們京城的千金小姐,不會被放出來這麼久吧?是她不想回去?”
綠琪低着頭不說話。
霍昂一本來就沒想從綠琪的嘴巴裏面問出什麼大事來,但是該說的他還是要說:“綠琪姑娘,我們和小嫻兒相識一場,若是她真的有什麼難處,我們能幫的定會幫一把。”
“小嫻兒一個姑娘家,還是高門大戶的千金,這樣一個人在外面遊走實在是很奇怪。她遲遲不願意歸家,究竟是無家可歸,還是因為什麼別的原因?”
綠琪還是無動於衷。
霍昂一一點都不着急:“小嫻兒回回有什麼突發奇想,綠琪姑娘都跟着操心。想來若是小嫻兒能乖乖的回家,綠琪姑娘也能輕鬆許多。”
終於,綠琪低聲的開口。
“我們小姐……有暫時不想回家的原因。多謝霍爺的關心,奴婢私心想着,等到小姐足夠釋然的時候,定會回去的。”
霍爺心中小半部分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孟雲嫻離家,果然不是為了遊山玩水,也不是榮華富貴過厭了,出來找什麼新鮮感。
“綠琪姑娘。”霍昂一不開玩笑的時候,十分的嚴肅。
“我只是個外人,不敢站在小嫻兒親人的角度指點什麼。但是霍某知道,若是一個人存了心結,不用正確的方法去解決,問題只會越來越嚴重,傷痛只會越藏越深。”
“小丫頭從前應該也是個乖巧可人的主,說實話,她那個樣子,並不適合愁眉苦臉的表情。”
綠琪乾笑了一下,向霍昂一行了一禮,轉身想去找孟雲嫻。
沒走兩步,她忽然轉身,眼神里有幾分懇求。
“霍爺,小姐因為一些事情,暫時不想回到府中見家人。她出門之時就想憑自己的能力賺錢,雖然小姐說賺錢是為了分散注意力,就像是外出散心,但是奴婢總覺得,小姐好像還有什麼心事。”
她咬咬牙,對霍昂一提出請求:“霍爺帶着小姐做生意,她十分的開心。若用自己的雙手賺錢是小姐現在唯一的心愿,不知霍爺能不能幫她?”
現在孟雲嫻跟着嚯嚯,分的都是蠅頭小利,可是她還是很高興。
若是真的讓她跟着霍家兄弟學做生意,賺得缽滿盆滿,那時候小姐是不是就能回府了?
霍昂一靜了一瞬,搖搖頭。
綠琪露出失望的神色來。
的確,小姐分的錢少,是因為霍家兄弟覺得她有趣,在逗趣,正經的生意人,哪裏能帶着小姐胡鬧呢?
然後她聽到霍昂一說:“綠琪姑娘說的不對,並非是我們幫小嫻兒。”
他重新露出笑容:“分明是小嫻兒在幫我們。看來小嫻兒是嫌自己的酬金太少,拐着玩兒的讓綠琪姑娘來提醒我們了?也罷,為她漲一漲酬勞也沒什麼。不過,還請綠琪姑娘告訴小嫻兒一聲,要賺得多,往後出力的地方,也會跟着多起來的。”
綠琪驟然一笑:“奴婢代小姐謝過霍爺。”
……
這一頭,孟雲嫻的醉酒狀態並沒有減輕。
她很少這樣大飲,霍家兄弟喝的又是烈酒,此刻躺在床上,從喉嚨口到肚子活像是火燒一般難受。她哭了起來,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嘴裏喃喃的喊着一個名字。
霍燁將人放在床上,站在床邊久久沒有動靜。
他終於聽清楚她喊得名字了。
周哥哥。
忽的,她轉身時睜開了眼睛,一雙醉眸異常的水亮。她對着霍燁伸出雙手,撒嬌似的:“疼……”
霍燁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裏在說,他該離開了。
可是腳尖方向剛剛一轉,她就察覺了他的動向,嗚嗚的哭起來。
離開的方向立馬就轉到床的方向。
霍燁坐在床邊,根本不用他怎麼招呼,她已經小貓兒似的湊了上來,大喇喇抱住他的大腿,腦袋枕上來。
霍燁僅有的一些經驗讓他十分的清楚,她的接觸和其他的人的接觸,帶來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枕着他大腿的人再無其他的動靜,像是安靜的睡過去了。
霍燁試着靠向床架子,讓自己放鬆下來。
“周哥哥……我好想你……”
霍燁伸手幫她捋碎發的手頓在半空中,很快又繼續伸過去,幫她把黏在臉上的頭髮撥弄開。
這個動作好像令她十分受用,她喃喃道:“周哥哥,我肚子又疼了……想吐……”
霍燁嘆了一口氣,藉著這個莫名其妙的身份開口:“想吐還喝,你自己沒有酒量嗎?”
她立馬哼哼唧唧的賣慘:“你別吼我呀……”
霍燁整個人都處在一個十分奇怪的狀態里,她明明沒有任何強迫他的能力,卻能靠着三言兩語控制他。
她說別吼她,他連聲音都放輕了。
“一個姑娘家在外面,還敢這麼喝酒,若是你的家人知道了,定要將你吊起來打。”
吊起來打幾個字很有威懾力,她抱得更緊了,還一個勁兒搖頭。
別打她。
霍燁心中一動,忽然道:“孟雲嫻……你知道你抱的是誰嗎?”
她像是睡了,又像是沒睡。
閉着眼睛,抱着他腿的手卻啪啪的在他腿上打了兩下。
霍燁覺得好笑。
這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綠琪和霍昂一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不堪的場面!
綠琪立馬要將孟雲嫻和霍燁剝開,沒想安靜的醉貓一下子炸了毛,哭的跟骨肉分離似的,死死抱着霍燁的腿不許他走,一邊抱着還一邊喊:“我不吃糖了……我不弄壞你的毛筆了……別走……”
綠琪的臉色一僵,尷尬的看向霍燁。
霍燁也瞭然,綠琪應該知道她說的那個人是誰。
最終,綠琪點了孟雲嫻的昏睡穴,把她從霍燁的身上扒拉開,又對着霍燁連番道歉。
霍燁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物,淡淡道:“她醉着,就讓她在這裏睡吧。這裏東西都齊備。”
這一次,綠琪沒有再拒絕。
霍燁走出房門,霍昂一正抄着手靠在門口。
“喲,捨得出來了?”他一掃霍燁的腿:“還能走嗎?”
這是調侃他,被姑娘抱得腿軟。
霍燁:“在梧州的時候,她也這樣喝過?”
霍昂一:“有我在,能讓她喝醉了?”
霍燁無形的鬆了一口氣,往自己的房間走。
“阿燁,我有個想法,你要不要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