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新婚燕好
第004章新婚燕好
洞房花燭夜,錦帳香暖時。
洛青婉看了看地上睡死的盛明遠,悠悠道:“今晚不會醒了,去把染坊的賬冊拿過來吧。”
踏雪眼睫一眨:“現在嗎?”
可是,今日小姐新婚呢!
“不然呢?”洛青婉抬眸看她,清亮的雙眸,精緻清透。
也是,誰家的姑爺新婚夜是睡過去的?
小姐不看賬冊,還能一整夜都盯着他看不成!
踏雪對這個新姑爺滿是腹誹。
等染坊的賬冊搬來,足足有兩大本厚。
看完不知要多少時候。
“出去吧。”洛青婉接過賬本,目不轉睛翻了起來。
踏雪自幼跟着她,知曉她看起賬冊來,只怕一整夜都未必夠。
自從老爺中風后,整個洛家大大小小的生意往來都在落在了小姐一人身上。
洛家是燕韓首富,名下的生意遍佈各行各業,農林牧副漁,木材生絲瓷器,藥材錢莊商行,大凡能叫得上名字的,洛家都有涉獵。
洛家總共有四個總管事統籌。
洛家的大大小小的生意,分佈全國,總過由二十四個大管事掌管。
每月初九,二十四個大管事都會遣人呈上本部分的賬冊,小姐若有時間會逐一看過,若無時間,四個總管事也會看過後知悉給她。
小姐從小跟隨老爺學習經商之道,經營手段和生意上的往來自有過人之處,否則老爺中風后,憑小姐一個姑娘家,也鎮不住這二十幾個老練的管事。
小姐還有個厲害之處,便是看賬本是不用算盤的。
有一次生絲的賬目出了貓膩。
小姐將掌管生絲的胡大管事召到朗州,就在大廳里,請了四十個賬房先生現場清算,算得胡大管事滿頭冷汗。
四十個賬房先生花了大半日還未算完,胡大管事已心虛。
小姐瞥了眼總賬,將賬本遞迴給他:“總共少了十一萬八千二百兩銀子,假/帳做在去年臘月,今年三月,五月,六月,八月,涉及一百零三筆交易,反正賬房先生還在算,可要一一列出來給你?”
胡大管事當場嚇得面目鐵青。
聽陸先生說(總管事成為先生),這本賬冊做得近乎天衣無縫,若非一人短時間內一路看下來,根本看不出端倪,小姐請了四十個賬房先生,無非是在胡大管事面前清算,讓他死心。這些帳,她心裏清清楚楚。
水至清則無魚,洛家的生意做得越大,旁人想從中得利也無可厚非。
胡大管事已是跟隨老爺多年的老人了。
若非他挪了生絲的公/款旁用,導致新絲的收貨出了問題,大小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也是了。
殺雞儆猴,胡大管事此次凈身出戶,也算給其他大管事敲響了警鐘。
洛家的管事薪酬豐厚,手上的權利多,年底還有分紅。
做得好的年份,還有東家額外的紅包報酬,這些年,無非是洛老爺子中風,洛青婉初掌洛家,不少人才打起了旁的念頭。
沒想到,這洛青婉更是個手段利落的。
這二十幾個大管事也才逐漸將稱呼從大小姐變成了東家。
這並非簡單的稱呼變化,而是認可。
洛老爺子中風已久,如今洛青婉掌管,洛青婉便是東家。
踏雪一路看來,知曉小姐的不易。
如今,她要看染坊賬冊,那便十有八/九是染坊的生意出了問題。
洛家生意做得雖大,但百尺高樓,始於足下。
生意上的事,沒有小事。
踏雪福了福身:“那小姐早些休息。”
洛青婉的目光落在賬冊上,並未移目,只淡淡應了聲“嗯”。
待得踏雪離開,洛青婉瞥了瞥床榻下的某人,放下賬冊,伸手將大紅的綉着牡丹花紋的吉祥喜被披在盛明遠身上,而後起身,重新坐回床榻上看賬冊。
屋外,夜深人靜,前廳的酒席早已散場,只有紅色的燈籠在屋檐下照出一抹婉轉昏黃。
新房內,大紅的雙喜蠟燭一直燃着,不時“噼啪”作響。
洛青婉倚在床邊,隨意翻着手中賬冊。
屋內喜慶尚余,又安靜徜徉,唯有盛明遠的呼吸聲,和洛青婉翻賬冊的聲音。
新婚燕爾,百年好合。
……
不覺便臨近破曉,天邊泛起了了魚肚白。
洛青婉微微打了個呵欠。
起身吹滅了紅燭,和衣卧回床榻上。
床榻下鋪滿了紅棗,花生,蓮子,桂圓,寓意“早生貴子”,洛青婉笑了笑,牽被蓋上。
*****
大婚之喜,慣來的習俗都是無人打擾。
翌日,等到晌午過了,新人都還沒起。
等到黃昏將近,這一日都險些過去了。
周媽一臉欣慰:“聽說侯爺昨夜連敬酒都沒去,一直呆在房裏,這會子都過了晌午了還沒出來,連要起的動靜都沒有。看樣子,咱們侯府怕是隔不久就要抱小世子了。”
周媽幾人負責打掃庭院。
可不等於將新房守着?
可侯爺方才新婚,哪有人會去打擾?
所以打掃庭院也是遠遠得打掃,一面說著話罷了。
周媽說完,一旁的吳媽接道:“可不是嘛,咱們侯爺也二十齣頭一二了,身邊一直連個人都沒有,眼下剛娶了新娘子,還不如膠似漆的?我看,沒個今晚,侯爺是不會出來的了。”
吳媽說完,幾個老媽子都跟着笑起來。
建平侯府不像旁的侯府。
府內住的一百多口人,都是自盛明遠的太爺爺起就在侯府中落腳的家僕和家眷了。
說是府中的家僕,卻又不像家僕。
跟那些個自幼看着盛明遠長大的七大姑八大姨沒幾分區別。
若是換了旁人,哪敢如此打趣自家的侯爺和夫人?
也是親厚。
吳媽嘆道:“咱家侯爺可是個好人,肯定知道疼人,咱夫人能嫁進侯府來,也是個有福氣的。宋媽,你讓樓蘭給廚房說一聲,給侯爺和夫人燉些湯水好好補一補。我聽樓蘭說,朝廷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新夫人要同侯爺一道在封地出巡,接受百姓跪拜,而後還要遞摺子上去,朝廷接到摺子才會認可夫人的名份,今日是成親第二日,第三日就得離府,需得十日才回來,咱可不能怠慢了新夫人。”
宋媽一聽,笑得合不攏嘴,“我去我去。”
宋媽連掃帚都不要了,就往樓蘭那端去。
苑中如此光景。
屋內,盛明遠正好迷迷糊糊爬起來。
原本還睡意懵懵的模樣,也忘了自己怎麼在床下躺了一宿的,可一起身,驀地看到床榻上還躺着個人,盛明遠頓時就清醒了。
昨日是他新婚,他昨夜喝完那杯合巹酒就倒了。
眼下,環顧四周,天色已暗。
又看看快要燃盡的紅燭,應當不是晨間,是黃昏了。
盛明遠扶額,也不知樓蘭從何處尋來的蒙汗藥,他昏睡了將近十二個時辰之久。
等他記起昨日之事來,才又俯身打量洛青婉。
他娶得真是洛青婉?
首富洛家的女兒?
盛明遠記得昨日他挑起紅蓋頭,心情便澎湃了,他夫人哪裏丑?哪裏體態臃腫?哪裏舉止不雅?不過是不能說話罷了,可生了一幅明眸青睞,比黑色的瑪瑙還動人心扉。怎麼就被外界傳成這樣?
大紅的新娘喜服已經脫下,掛在床邊的衣架上。
洛青婉睡在牡丹花紋的喜被裏,眉間神色很是淡然寧靜。
就像昨日見到的那雙清澈的眼眸一般,清淡,溫和,卻又撩人心扉。
盛明遠仔細打量,她的眉間分明生得極美。
他不由伸手,指尖淺淺觸到她的臉頰,指尖的溫度便順着肌膚,絲絲泅開在心跡。
他們拜過堂,成過親,飲過合巹酒。
清風晚照,月光透過窗戶,將好投在床畔,一片清暉月白。
盛明遠心中好似經受這月色蠱惑,俯身,垂眸。
想一親芳澤。
眼見雙唇就要貼上眼前的嬌艷欲滴,鼻尖卻迎上一絲溫潤。
盛明遠心中微頓,睜眼。
恰好,洛青婉也睜眼看他。
盛明遠面色一僵。
“……”
“……”
“……”
“……”
洛青婉是啞巴,這種時候怎麼可能讓洛青婉說話,盛明遠咽口口水,臉都漲成了豬肝色,半晌,木訥得擠出一句:“你醒了?”
她點頭。
“……”
“……”
他俯身,半貼着她。
這氣氛既綺麗又曖昧,還參雜着冷場的尷尬,又是半晌,盛明遠才憋出一句:“睡得還好?”
只是問完便後悔,他定是腦子進水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
也不待洛青婉反應,盛明遠一臉窘迫。於是半是支吾,半是狼狽得抽手從她身邊起身:“我讓樓蘭準備些吃的,你慢慢來。”
只是那桑蠶絲做的喜被太過順滑,他起身的時候,掌心沒有按穩,“轟”的一聲,連同喜被一道栽到床下去了。
洛青婉唇角微微勾了勾,慵懶撐手起身。
看盛明遠連滾帶爬從床下起來,她撩起散落的青絲,用素簪一綰,伸手去夠掛在一旁的喜袍,露出頸邊兩側精緻的鎖骨來。
盛明遠只覺鼻尖濕熱。
既而立即轉身,只留下一句“我先去尋樓蘭”,而後便落荒而逃。
洛青婉莞爾。
盛明遠,方才是想親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