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餘生漫長
第110章餘生漫長
自虞城出發,再過了五六日便到了西秦境內。
北輿與西秦一山之隔,自北輿的晏城出城,行一日山路便到了西秦的邊陲重城,繞城。
出虞城的時候,陳暖昕心頭還是稍許緊張。
此處雖是晏城,已是西秦的實際控制範圍,但名義上仍是北輿領土。
因着是兩國交接之地,出城時候,守城侍衛掀起馬車簾櫳,依次看了看車中幾人,盛明遠笑呵呵塞了些碎銀子在手中之後,妥當放行。
出了晏城,陳暖昕才鬆了口氣。
北輿國中這一路都應當很難再尋到他們了。
蜜糖罐子很是興奮,吵着與邱更共駕去了。
這馬車中便只剩了盛明遠與陳暖昕。
晏城過去繞城,要走一日山路。
蜜糖罐子在時尚好,蜜糖罐子這一出去,馬車中的氣氛,兀得讓人有些不自在起來。
“你同洛青婉是如何認識的?”她索性尋了想問的話說。
總歸這一路總是要問起的。
盛明遠果斷湊上前去,笑道:“今日是離開北輿的第一日,不如從今日起,你每日問我一個問題,興許,問到燕韓的時候正好問完不是?”
先前還有些許尷尬的氣氛,頓時變得有幾分不着調起來。
可越發是這般不着調,卻似是越發讓人莫名輕鬆。
好似,脫去了身上無形的枷鎖。
從西秦繞道燕韓至少要三四月時間,陳暖昕也笑:“好啊,那便慢慢問。”
盛明遠眼見得逞,這便得寸進尺,湊得更前:“可我也是有條件的……”
陳暖昕凝眸看他。
自認識盛明遠氣,他有擔當的一面,有至情至意的一面,也有潑皮無賴的一面,並且相當讓人刮目相看。
眼見他都湊到跟前,離她不到一拳的距離。
陳暖昕奈何。
只聽盛明遠曖昧道:“你每日問我個問題,便需每回親我一次,我就告訴你……”
陳暖昕嫌棄退後。
他也果真不氣餒,乾脆撐手將她直接抵在馬車一角,她退無可退,便見他俯身,鼻尖貼近她鼻尖,笑盈盈道:“若是害羞,我親你也行,只是,便要長些。”
話音剛落,陳暖昕只覺雙唇覆上一抹溫潤。
他早前也親過她,多是同她打鬧,亦或是蜻蜓點水。而眼下,他一手攬緊將擁她在懷中,一手抵在馬車一處,吻得近乎窒息。又似是因着窒息,腦中“嗡”得好似空白一般,直至他鬆開雙唇,她才見自己已不知何時伸手,攬住他後頸。
呼吸促狹,臉色一抹緋紅,眸間似是也染了幾分迷離,她並未鬆手,他也並未動彈,只是輕聲道:“故事有些長,需到我懷中坐着聽……”
“盛明遠!”陳暖昕有些惱。
臉怎麼不再大些!
總需被吼了,盛明遠才乖乖鬆手。
可隨是鬆手了,卻也緊貼在她一側坐着,時不時便湊近些撩撥,直至陳暖昕瞪他,他才縮回去半分。
陳暖昕也奈何不得。
好在總算是開始說了,開始之後,盛明遠整個人才老實了許多,同早前的蓄意撩撥全然不同。
透過盛明遠的眼睛,她知曉他很愛洛青婉。
他說,她便靠在馬車角落中安靜聽着。
“第一次見丫頭,應當是十六七年的事情前了,那個時候她還只有八九歲,似是在逃難,有幾分骨瘦如柴的模樣,只有臉上還掛着些許嬰兒肥。我早前在隆城遇到蜜糖罐子,她藏在我大麾下躲明月九的人,剛露出小腦袋來,我便僵住。”盛明遠看她,“太像了,就像再小上三兩歲的丫頭,一模一樣,讓人移不開目來。”
陳暖昕垂眸。
十六七年前,正是晉帝宮變。
長寧郡王府和杜家都被滅門,國中好些先帝的心腹都在一夜之間被滅門。
盛明遠說的時間,正好吻合。
她記憶中最清楚的便也是那段時間之前的事,尤其是長寧郡王府被屠,爹爹讓馮叔叔送她離開,整個長寧郡王府一片血海,她迄今想起都還能不寒而慄。
只是這此後的事,她的印象便開始有些模糊了。
太醫同她說,她生蜜糖罐子的時候險些丟了性命,後來一直身子很弱,許多以前的事情都不大記得。
只是阿九和西兒同她說,宮變之後,馮叔叔帶她逃到南平郡附近,隱姓埋名,後來雲凈也帶了西兒逃來,他們在當地做些小本生意眼兒耳目,實則都在密謀如何推翻晉帝暴政。
後來,杜澈也到了南平縣附近,她同杜澈便成了親。
她其實真的記不太清,阿九和西兒口徑一直,她也隱約記得彷彿是如此,便也沒有多想。
而按盛明遠的意思,她根本不是去的南平縣,而是逃去了燕韓。
可她為何要捨近求遠去燕韓?
沒有理由才是。
除非,燕韓有她親近的人。
陳暖昕實在想不起。
盛明遠不過剛開口,她便想起了許多對不上的地方,而這些地方恰恰都是記憶的模糊地帶,而有些人她卻根本都不記得。
只是盛明遠說,她並未打斷。
稍後又聽盛明遠道,“我那時本是想去角州,結果途徑山林時,被一群山賊給逮了住,關在後山裡,幸虧還藏了些饅頭,本是準備在路上吃的。結果之後你就被扔了進來,分明生得很好看,卻有些骨瘦如柴模樣,尤其是看着我吃饅頭的時候,眼睛都不轉了。為了將手中最後一個饅頭分了一半給你,你一口便咽下了,我只得將剩下半個也給你,你是想接的,可伸了伸手,想了想,又收了回去,還同我說,不必了。丫頭,那也是我第一次細緻打量你,清澈眼眸,楚楚動人……”
陳暖昕看他。
先前還是一口一個“她”,眼下便全部換成“你”了。
聽盛明遠描述的模樣,她果真落魄至廝?
可馮叔叔去了何處?
陳暖昕心中疑問許多,哪能通通問得完,眼下,卻忍不住順勢問道:“那饅頭最後誰吃了?”
盛明遠又湊到跟前:“說了問個問題親我一次。”
陳暖昕睨他。
而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她臉頰下蹭了一下,待她惱怒之前,業已繼續:“我那個時候自然不能同你說不餓之類的話,就惡作劇心起,就同你說,你吃吧,吃完之後以身相許便是了。”
陳暖昕無語。
不過那時候的盛明遠,似是同眼下的盛明遠也相差不到哪裏去,同是無聊至極的無賴一個。
盛明遠似是憶起那個時候,整個人都開朗了幾分,雙手靠在腦勺后,仰首道:“丫頭,你那個時候也和現在一樣,眼珠子都瞪直了,將我的笑話當真,更不敢要了。最後還是我趁你說話,一口將剩下的半個饅頭塞進你嘴裏。”盛明遠輕嗓,模仿當時神情道:“吃了吃了,你明遠哥哥不缺媳婦兒。”
惟妙惟肖,又是許多年前的事情。
陳暖昕聽罷笑來,他也跟着笑來,邊笑便繼續:“故事沒完呢!我都塞你嘴裏了,你還半信半疑,但興許是餓極了,最後還是三口並做兩口就吃了,連個渣滓都沒給我剩。我當時也餓啊,便望梅止渴,問你可好吃?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了?”陳暖昕笑。
他又趁勢親她一口。
陳暖昕才反應過來,又着了他的道。
可盛明遠也不給她多反應的事情,便又說起:“那可是最後半個饅頭,我也兩日沒吃東西了,問你好吃嗎?你一個勁兒傻傻搖頭,氣得我肝都疼了。”
陳暖昕實在忍俊不禁:“後來呢?”
可方才問出口,便意識到不對,怕是又着了他的道,便果斷後傾。
結果他溫和笑道:“留作明日再說。”
陳暖昕果真無語。
不過三四月時日很長,這麼聽聽卻也算好。
初見的故事很短,卻很動人,她聽得心底微暖。
無論她是不是洛青婉,但在盛明遠心中,有關丫頭的事似是都可信手拈來一般。
她對早前的記憶很模糊,而盛明遠的這段卻有血有肉,不似有假。
興許,從一開始,她便不是去的南平縣。
而是去的燕韓……
在那裏遇見的盛明遠。
那馮叔叔和杜澈呢?
早前她總覺那端記憶很模糊,有時會想去想,而想想又覺份外頭疼,而今日,卻忽得好似起了好奇一般,興許,這三四月時日真能聽得完整。
恰逢快至晌午,馬車在山路上行了許久,邱更將車停下:“公子,這裏有處涼茶鋪,可要停下用口水?”
盛明遠正好道:“不如用過午飯再走,再打包些乾糧,以備路上不時之需。”
陳暖昕也覺妥當。
相繼下了馬車,沒想到這涼茶鋪竟有飲馬的地方。
邱更前去張羅,蜜糖罐子也嚷着要去看。
反正此處無風無浪,陳暖昕也沒攔着
涼茶鋪的小二前來招呼。
這樣的地方菜式不多,只能入鄉隨俗,盛明遠也沒多問。只是臨到準備路上乾糧的時候,小二問要帶些什麼。
盛明遠還未開口,便聽陳暖昕笑道:“饅頭。”
盛明遠笑不可抑。
陳暖昕也笑:“我們這裏有人當年少吃了半個饅頭,心生怨念了十餘年,這回都給他補上。”
店小二雖不知他二人打的什麼啞語,但見他二人在一處笑得歡暢,便也歡喜應道:“好嘞,這就來。”
店小二離開,陳暖昕才道:“賠給你了。”
盛明遠嘴角勾了勾:“遲了,人都已經賠給我了,還給我生了一個蜜糖罐子……”
陳暖昕微怔,既而臉色微紅。
盛明遠又伸手握住她的手:“餘生漫長,你想聽的,我便慢慢說與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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