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線打臉
“林笙簽了容嘉誠的公司。”
陸淮的手機屏幕亮起,他瞥了一眼,忽然道:“你很要好的那個女演員,也在她們公司。”
小說男女主角的名字,同時出現在句子裏,林晚眨了眨眼,纖長的睫毛扇動兩下,驟然回過神。
大人的世界不打笑臉人,更不打有錢人,全劇組小年輕和她關係都不錯,但最要好的當屬陳白、林可可和造型師妹妹。殺青后他們還單獨拉了四人群,至今保持聯繫。
至於陸淮口中的女演員……除了林可可沒別的可能。
林晚立即給她點電話,“可可,你在哪?”
“剛到宿舍門口,怎麼了姐?”聲音很飄、吐字含糊,其中的醉意幾乎透過手機飄出來。
“公司宿舍還是學校宿舍?”
林可可大學在讀,林晚希望她馬上回宿舍好好休息,偏偏這位妹妹豪邁大笑道:“姐,你是不是和陸編劇吵架了,想離家出走?我懂我懂,你儘管來!我們公司不咋樣,可我住的是最好的二室一廳!剛好明天沒行程,我帶你去酒吧瀟……”
這傻妹子呦!
頂着陸先生危險的注視,林晚開口打斷:“可可聽好,離車近你就先回車上,離宿舍近就先進宿舍!”
林晚的口氣嚴肅,嚇得林可可反身又爬上車,兩隻醉蒙蒙的眼睛四處搜索,彷彿想揪出暗處的連環殺人犯。
“姐怎麼了?”
她問。
得知原喬喬簽了自家公司,頓時火大:“有夠陰魂不散的,敢參加影視展我都佩服她厚臉皮,還簽約?就她那名聲能參加什麼活動?有劇組和廣告商要——”
“我、日!”
咬牙切齒的粗口落下,對面的動靜戛然而止。
電話被掛斷了。
“不會出事吧?”
林晚憂心忡忡,腳尖剛落地,被陸淮拉住。
“沒出事。”他三言兩句說清情況:“陳白開車送她回家,林笙在樓上宿舍偷拍,應該被發現了。”
陸淮的掌控欲很強,不容許任何事情的發展超出預料。林笙在國外,他要盯着,回國當然盯得更緊。這事不用他說,所有了解他的人都能猜到。
林晚對他的性格習以為常,只對另外一件事情有異議。她板起臉問:“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讓人幫忙?”
陳白是國內TOP流量小生,女友粉老婆粉不計其數,誰敢和他傳緋聞,不死也得扒層皮;
而林可可半紅不火,剛因網劇嶄露頭角。這時候被林笙坑了一把,誰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站上更好的舞台?
越想越覺得后怕。
“就算不想讓林笙發現,也不能袖手旁觀的。至少發微信打電話提醒一下,可可就不會中招了。”
林晚瞅着陸淮,瞧他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更不高興地提高聲調:“我和林笙之間的事情和別人無關,不能牽扯到任何人!”
她快生氣了。
兩道秀致的眉毛擰成一團,眼神帶着不滿,整個人是威風凜凜的。你再不低頭,再不臣服,她就會亮出小爪小牙,衝上來咬你的肉喝你的血。
陸淮忽然勾起唇角,慵慵懶懶地笑了。
“車上還有導演和陳寧安,林笙住三樓,看不清。”
解釋到這個地步就夠了。
陳白知道避嫌,趁着外人在場先把林可可送回家。即使偷拍到似是而非的照片,拉出老姐和著名耿直導演做證明就是了。大家都是圈子好友,搭個順風車而已,又有什麼可說的?
反倒喬喬那邊,有可能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陸淮絕不放過任何打擊小說女主的、且符合情理的機會,因此沒有出面阻止。林晚不傻,一想就通,旋即尷尬又懊悔。
“怎麼不早說?”
林晚別彆扭扭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猶豫着低頭道歉,還是盛氣凌人地怪他說話溫吞,她拿眼角偷窺他的神色。
陸淮仍是笑着。
內勾外翹的眼型,眼尾煞有介事地垂下來。漆黑眼珠中映着兩點亮亮的燈光,還有笨拙的她。他的唇角弧線漂亮又利落,完全沖淡了骨相中的戾氣。
“笑、笑什麼?”
簡直像八千瓦燈泡,晃得人眼花!
林晚伸手推開他的臉,堅決不為美色動搖,“說正事,笑再燦爛也沒用。說說,我問你的時候為什麼不說老實話?你是三歲小孩嗎陸先生,有事沒事要逗我生氣?小學生都不玩這套了。”
“沒辦法。”
陸淮以詭異的腦迴路道:“我就是喜歡看陸太太囂張跋扈的樣子。”
“你這樣下去會發展成妻管嚴!”
“我樂意。”
“危險發言!”
林晚表面上特別恨鐵不成鋼,“你會被男權主義瘋狂圍攻的!”其實心裏樂開了花,誰讓他越來越如此正大光明的慣着她?
陸淮自然能瞧出她的小心思,主動伸手勾住她手指,剛攀上手心,被丟在沙發縫隙中的手機響起了鈴聲。
“是可可。”
林晚急匆匆的接起電話,張口欲問情況怎樣,那頭先傳來林笙的聲音,“五分鐘到了,考慮好了么?”
隨即是林可可:“考慮個ball?就這垃圾模糊的照片,想坑我當卧底?你以為我和你似的傻么?”
與高高在上的林笙相比,她可謂是醉酒老姐,非常暴躁。
“簽我公司剛好,我告訴你,我是你前輩,出道比你早年紀比你大,叫聲可姐算抬舉你的。還有,這照片有本事你就發,往死里發,弄死我好了。”
“整個公司指望我往上爬,運氣好還能救救公司救救新人。想和我玩?我可姐陪你玩,咱們好好玩,看誰玩得過誰好吧?你個破爛貨色都被趕出喬家了還能瞎幾把折騰,我真是老奶奶都不扶,只服你!”
“我們晚姐要顏值有顏值,有本事又有老公,你能不能滾回廁所照照鏡子,看你長得什麼樣,好意思在大家面前晃來晃去么?或者你輕輕地晃晃腦子,讓我聽聽裏面到底多少水,好給你介紹適合的醫院?”
遠程吃瓜的林晚和陸淮對望,陸淮問:“她本來就這樣?”
不不不本來不這樣。
本來特別活潑可愛溫柔可親來的。
林晚瘋狂搖頭,試圖挽救妹妹岌岌可危的形象,並且架起手指,朝陸淮輕輕‘噓’了聲,示意他不要說話。
手機呢?
林晚打手勢問,他低聲回答:“兜里。”
哎呀不要說話!
聲勢十足的罵街聲繼續敲擊耳膜,林晚聽得很痛快,但考慮到林笙錄音的可能性,連忙低頭掏陸淮的手機。
她們的對話中更多揭穿林笙。要是林笙敢減掉這些內容,把錄音發上網絡,她們就友情奉送一波完整版錄音,讓她嘗嘗當眾打臉的酸爽。
“走什麼跑什麼?說不過我就腳底抹油?還關門?管你什麼喬還是什麼笙,有本事拍照片,有本事你開門啊!行,在門外我照樣能手撕你。你給我聽好了!”
林可可深呼吸兩口,旋即大喊道:“嘿,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有時候真想讓你停止呼吸。你的演技看得大家捉急,是個丟了中戲臉的弱雞。出於好心勸你別作,看破戲精我只是不說……”
江湖不易多才多藝。
如此有freestyle的演員新人可還行?
林晚聽得目瞪口呆,連眨數十下眼皮,發出由衷的、輕聲的感嘆:“這本書真是藏龍卧虎呢!”
點贊點贊。
為本書所有配角炮灰點贊!
林可可唱了大半個小時才一屁股坐下來,朝着電話嚷嚷:“姐,姐夫,我不行了,我想喝水。”
原來不是打錯電話。
還有:連姐夫都叫出來了,怕是理智殘留無幾。
不知道林可可說了什麼,陳白直接開車走了。林晚離宿舍五十分鐘車程,最後還得拜託盯人大哥,幫忙把林可攙扶進房門。
“大哥你小心點,別磕到碰到。”
林晚不太放心地叮囑:“幫她倒杯水,蓋上被子關好門就行了。”
視頻搖搖晃晃的,爛醉如泥的林可可被丟到床上,還倔強地爬起來,抓着盯人大哥的衣角,怪叫道:“呦呦,我看小哥你不太行,看到美女怎麼還不覺醒——”
大哥無情扒拉開她的手指,“我喜歡男人。”
“誰?”
“毛毛。”
大哥冷笑:“你也可以叫他澤澤,或者東東。”
直到大門關上,房裏才傳來一陣做作又悲慘的哭聲:“啊!這個庸俗的世界,這些膚淺的男人,他們根本不配擁有我!!!”
“麻煩你了。”
林晚無力笑笑。
大哥有話直說:“不用謝,要加錢。”
果然。
配角們藏龍卧虎。
掛斷視頻,已是凌晨一點,但這麼鬧騰,兩人都沒有睡意了,索性各自干起各自的事情來。
林晚懶洋洋賴在陸淮的懷裏,心不在焉地看電視劇,突然神來一句,“陸淮,我們去上綜藝吧?”
“什麼綜藝?”
陸淮的下巴頦靠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單手拿着一沓白紙黑字。
“沒有流程沒有任務,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也沒有工作。就每個周末去住山林中的小屋子,兩個人安安靜靜過日子的綜藝,名字叫我們新婚中。”林晚雙眼明亮,“怎麼樣,聽起來是不是很浪漫?”
“嗯。”
陸淮可有可無地應聲,視線不離手。
到底什麼東西?
林晚心生好奇,探頭探腦去看他手上的東西,發現是劇本。
“這是誰的劇本?”她默讀幾行,“刑偵題材的?”
“驚悚懸疑。”
陸淮雙眼眨都不眨,“你之前在畫室里看到過的。”
“哦。”
原來就是畫室裏頭那些畫。
林晚點點頭,窩回去看電視劇,過了一會兒才理解其中的意思。
“哇,漫畫又改成劇本了?!”她伸手撓撓他的下巴,故意用哄小孩的腔調說:“陸老師就是厲害,畫一部改一部。”
陸淮低頭抿住她的手指,不說話,專心致志看着劇本。
他很少這麼認真,碎發細細遮蓋住眉目,又戴了副細黑框眼鏡,身上多了幾分成熟穩重的氣質。林晚靠在肩頭看他,覺得光是這麼看着,內心便湧上,言語難以表述的滿足和安寧。
在這個世界無依無靠,她是以他為家的。
“有沒有適合我的角色?”
林晚仰頭,脖頸細細長長的,淡淡的青筋猶如一條流暢的絲線,在白皙的肌膚下無盡延伸。
“工作、綜藝和電影。”
陸淮也回看她一眼,“忙得過來?”
“忙不過來嘿嘿嘿。”
“現在喬家淡出故事主線了,男主很快也會被你們搞掉,喬喬最後的棲身之所就是這個娛樂圈。我要徹底贏過她,也要結束她,必須得回到這裏來斗。不然我們八竿子扯不到一起,她才轉去對付我身邊的人的。”
“而且……”
“陸老師的作品怎麼可以錯過?”
“血腥題材。”陸淮溫馨提示:“小學生殺生母、殺同學,還殺了同桌和校花。最後綁架同學四處逃竄。”
“是有點血腥,結局是什麼樣的?”
“受害家長不相信官方,決定私下報仇……要動手的時候,警方趕到了。”
他的漫畫帶有黑暗的社會思考,將‘十四周歲以下的未成年人違法不能進行處罰’這條法律規定推到眾人眼前。而且表現方式血腥又殘忍,幾乎屬於反社會。
影片過審有要求,底線是結局具有正能量。
只能這麼改。
“這肯定不是你原本的結局,也不是你喜歡的結局。”
林晚嘖嘖。
陸淮眼皮輕輕一跳,“你知道?”
“陸太太無所不知。”
林晚狡猾地擋住他的視線,隱藏着自己的羞澀,依舊堅持:“我要演那個校花的媽媽。”
就是組織私下報仇的帶頭家長。
“結局不能改嗎?警方救場,說別動手什麼的,也太老土了。能不能改成……”
她皺皺鼻子,努力地想着:“能不能改成,警方和家長搶手木倉,然後有警長手裏一把,我手上一把,結局就是木倉聲。反正誰都不知道是誰開的木倉,也不知道有沒有中,算是開放式結局吧?”
她……
沒有露出那種表情。
當初林晚看到畫,有的也只是詫異,而非驚恐與嫌惡,和別人很不一樣。
她就像沒有形狀的水那樣,很容易地接受了各種性格。所以面冷心喪的季楠之、深藏不露的張助理、張狂又背負良多的喬司南……他們都喜歡她,不由自主地喜歡她。
因為她總是先去接納他們。
這個世界上沒人抵抗得住,來自他人的徹骨的接納。
“能改嗎?”
她本人是渾然不覺自己的優點的,慢慢慢慢才被養出了點脾氣,但依舊慌張,需要有人不斷地肯定:你可以,你值得,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寶貝。
所謂幸運的人一生被童年治癒,不幸的人一生去治癒童年,於她而言,於他而言,於她們而言,大抵如此。
“試試看。”
陸淮靠在她臉邊,緩緩道:“在娛樂圈裏扳倒林笙,沒有意義。”
林笙最不怕的便是詛咒和辱罵,她在這方面有着超乎尋常人的廉恥下限。何況風向永遠在顛覆,她便永遠有重新爬起來的機會。
“我明天去看看顧遙。”
要不是林晚提及,陸淮快忘記這號人物。
“她瘋了。”
“什麼時候?”林晚大吃一驚。
“上次林笙探監之後。”
陸淮想:不少人打過招呼,顧遙在裏頭過得日子,比窮兇惡極的罪犯更慘。身體遭受摧殘到極致,發瘋不足為奇。
而林晚再想:
林齊峰信譽太低,顧遙的發言舉報將更有力量。
況且以顧遙的性格,手上很有可能,還拿捏着關鍵性的證據。
“我還是要去看看。”
林晚凝聚着鮮亮璀璨的水晶燈,眼神鋒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