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章
第074章
錦娘出閣的時候,正是嬌嬌身懷六甲時。
也因此,錦娘是萬般的捨不得。
“得了吧，你沒捨不得你爹你娘你哥你嫂，倒是捨不得還沒出生的侄兒？魏錦娘！你可真好意思啊！”羅氏氣啊,恨不得把眼前這個氣死人的閨女,重生塞回去回爐重造。
“我見過爹娘哥嫂,可這不是沒見過小侄兒嗎？”錦娘也委屈得很，她因為自身年紀小的緣故,一直以為自己能看着小侄兒長大,結果事實告訴她,她連看着小侄兒出生都不可能了。
多傷心啊,多委屈啊，多……
“回房綉你的嫁妝去！”羅氏憤怒的將這個不省心的熊孩子凶回了房。
說起這個綉嫁妝，也是個頭疼的事兒。
像魏家這樣的人家，會教導女兒女紅綉活，卻不會強迫她學得有多好。會即可，無需真的埋頭苦練綉活。
錦娘是羅氏一手帶大的,尤其在出嫁的前幾年裏,羅氏強逼着她將該學的東西都學會了,還真別說,興許是因着天資聰穎,錦娘學得都還挺不錯的。
就說綉活好了,反正她比嬌嬌是強了太多太多了。
然而,羅氏還來不及自我安慰,就愕然發現，她那作死的閨女綉了一堆小孩兒的東西。什麼小肚兜、小襖子、虎頭鞋等等，甚至還有好幾個布老虎，全都是下了苦功夫的，瞧着無比精緻。
所以，戲水鴛鴦的枕巾呢？花開並蒂的綉帕呢？必須由新嫁娘親手做的繡花鞋呢？
沒有，全都沒有。
錦娘再怎麼綉工精湛，可她到底不是專業的秀娘。也就是說，她的綉活是不錯的，但速度太慢了，又因為追求精緻，就愈發的沒法提速了。
在發現錦娘把所有時間都用在給未出生的小侄兒綉東西時，羅氏真的差點兒就一口氣沒提上來，險些被氣到撒手人寰。
剛出生的小孩子會知道自己用的是什麼嗎？親嫂子會在意你繡的東西是好是壞嗎？親哥哥就更不會管這個事兒了。
羅氏真的想不通，她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蠢蛋呢？連輕重緩急都不知道呢？眼瞅着出嫁在即，該新嫁娘繡的東西，一個都沒綉，到時候嫁去了夫家，可怎麼辦喲！！
最後，還是嬌嬌幫着出了主意。
其實也不是她出的主意，而是當年秦氏給她安排的。因為打小在鄉間地頭長大的緣故，嬌嬌別說綉活了，她壓根就沒怎麼拿過針線，哪怕秦氏有心教導她，但最後還是被她氣到放棄了。可再怎麼生氣，該準備的還是得準備，於是秦氏就給嬌嬌安排了好幾個特殊的丫鬟，都是從馮府的針線房裏提溜過來的。
時間緊急，嬌嬌將那幾個丫鬟借給了羅氏，緊趕慢趕的才趕製出了一批綉活。
羅氏還有些不安，怕叫人發現了，嬌嬌勸她：“比拼綉活原就是尚在閨中女子的事兒。待出嫁后，誰還會在意這個呢？再說了，錦娘也不是不會啊，可比我靠譜多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羅氏想不通啊。
你說嬌嬌不會，所以她的娘家嫡母秦氏才特地想轍兒幫着矇混過去，這個邏輯是通的，畢竟不可能壓着嬌嬌苦練綉活多年吧？可錦娘她明明就會啊，為什麼就不能親手給自己綉嫁妝呢？
“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傻姑娘呢？”羅氏絮絮叨叨的說著，但到底還是幫着將事兒給圓回來了。
……
到了錦娘出嫁的日子，原本早就心生不耐的羅氏，最終還是沒忍住落了淚。
她一共就生養了一兒兩女，兒子她是不惦記的，橫豎也跑不了。可兩個閨女，大的懂事但嫁得不如意，小的則是一副叫人操碎了心的模樣，叫她怎麼也沒法徹底放下心來。
這時候她就羨慕親家母了，秦氏心大，再說嬌嬌本來就不是秦氏親生的，哪怕隔三差五的就給嬌嬌撐腰，卻絕對不會真的時時惦記的。
同一間屋裏，這邊的羅氏難受極了，恨不得當場悔婚，把女兒推回去再養上個十年八年的。
那邊，錦娘也特別委屈，紅着眼圈拉着嬌嬌的手，半抽泣的說：“嫂子啊，你說等小哥兒生出來后，他能記得我嗎？我陪着他說了那麼久的話，還給他做了好多的小衣服小鞋子小玩具。他應該是能記得我的，對吧對吧？”
嬌嬌聽了這話，都不敢看旁邊羅氏的臉色，偏她還是個實誠的，糾結了半晌后，到底還是說出了實話：“我覺得不能。”
“為什麼？！”錦娘驚呆了，“是我做的還不夠多，不夠好嗎？”
“你做的再多他也不可能記得你的。”嬌嬌一本正經的打擊錦娘，“不可能的，肯定不記得了。”
錦娘頓時雙眼眼淚，臉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活生生的在出嫁當日，演繹了一出何為如喪考妣。
於是，等待她的是羅氏狠狠的伸手掐胳膊。
之所以沒打頭，是因為錦娘一頭的釵環；沒拍手背，則是怕她手背上留了痕迹；沒……
反正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就是，在出嫁前夕，錦娘被羅氏狠狠的修理了一頓，教導了一番何為孝道。
——我這麼捨不得你，你居然一點兒不舍都沒有？？？
最終，錦娘戀戀不捨的告別了嬌嬌……肚子裏的小侄兒，委屈唧唧的上了花轎。
隨着錦娘出嫁，沒過多久，庶出的三姑娘也出嫁了。
這一回，羅氏就好多了，該叮囑的都叮囑了，嫁妝也是依着慣例來的，她身為嫡母也另外添了一份妝，當然魏家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添了一些，包括三姑娘的生母。
待一切都周全了，三姑娘就上了花轎，出嫁了。
一連嫁了兩個閨女，哪怕其中一個不是自己親生的，羅氏這心裏還是空落落的，總覺得哪哪兒都提不起勁兒來。好在，這時嬌嬌的月份已經很大了，她早在懷孕初期就卸去了管家的事兒，而此時則連自己那個東院都不管了，盡數推給了羅氏。
小小的一個東院倒是無妨，但還有一個事兒，就是魏大少的一些行程安排，以前都是嬌嬌來做的，可如今她精力不濟，就只能一併放下了。
也因為事情變多了，羅氏所有的不得勁，最終都被瑣事給打敗了。尤其隨着國孝的陰霾逐漸散去，各行各業都慢慢的在恢復元氣，生意場上也火熱起來，事情多得叫人沒空想其他的。
待嬌嬌足月平安產下一子后，羅氏就更忙碌了。
主要吧，馮府那邊的態度，叫她誤以為親家母希望嬌嬌好生調養身子，而非日夜操勞。羅氏對親家母的態度還是很在意的，便沒將事情分給嬌嬌，而是仍舊自己處理着。
偏生，在魏家嫡長孫滿月後不久，羅氏的娘家又出了個事兒。
羅家分家了。
按說，父母在不分家是常識，而羅氏的父母都尚在人世，應該不會允許兒子們分家的，最多也就是讓庶出的成家後分出去過日子。可凡事都有例外，羅家還是分了家，並且還是在羅老太爺的主持下，和平分家的。
前兩年，羅家因着蜀錦一事，差點兒遭遇滅頂之災，好在最終還是平安的度過了。可事實上，蜀錦雖然賣出去了，非但沒虧本，還小小的賺了一筆，但羅家的根本問題卻並未得到處理。
說白了，就是羅家二老爺不服氣而已。
明明是雙生子，不過就是比大哥晚出生了一點兒而已，命運卻截然不同。哪怕他是嫡子，將來父母過世后，也可以參加分家，可本朝的分家素來就不是公平的。說白了，平分家產是尋常百姓家的選擇，富貴人家是不可能如此的，不然一分二，二分四，沒幾代下去，原本的豪富之家不就成了平頭百姓了嗎？
因此，羅家那頭明顯就是大老爺佔了大頭，祖宅、祭田、學田、鋪面、人脈等等，盡數都是由大房繼承的。同為嫡子的二房、三房，最多也就繼承個一兩成家業，甚至有可能更少。
羅家三老爺倒是不在意，他素來不是個愛拿主意的人，早年間聽父親的話，如今當家的人成了大哥，那他就繼續聽大哥的話，讓幹嘛就幹嘛，不爭不搶，橫豎就算分家了，所得的錢財也夠他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了。
可羅家的二老爺不幹啊！
蜀錦一事，讓他名譽掃地，哪怕最後還是解決了，可他在家族裏的聲望卻大不如前。更有甚者，還傳出了他時運不濟的說法。
可不是時運不濟嗎？同是羅家嫡子，偏就比羅大老爺晚出生，假如早出生的人是他，那如今當家的人不就是他了嗎？如果是他當家，他可以早早的安排起蜀錦生意，何至於正好跟國孝撞到了一塊兒？
再說蜀錦那個事兒，單看計劃是多麼的萬無一失啊，連天災人禍都算在內了，誰知道老皇帝突然就沒了呢？關鍵是，先帝過世時，正當壯年，根本就不老啊！
這還是兩個大事，這幾十年來，各種小事就更不用提了，簡直就是數之不盡的。
總之就一句話，他倒霉啊！！
倒霉到了最後關頭，羅老太爺還是主持了分家。不過，哪怕對二兒子再怎麼不喜，他還是給了兩成家產的，並叮囑老二別再冒險。
運氣不好您就歇着唄！！
羅家分家一事，並未影響到魏家這邊，就連羅氏也僅僅是愕然了一陣子，很快就放下了。一則，她已經嫁出去了，如今是魏家的當家太太；二則，她父母還在，娘家的事情根本就由不得她插手。
再大的新聞，隔了一段時日後，也會被放下的。
除了當事人本身。
再度聽到羅二老爺消息時，是嬌嬌第二次懷孕時。
魏家已經分出去單過的二太太來府上道喜，完了之後，卻是接連嘆息。
她長子娶的就是羅家二房的庶女，也就是說，他們家跟羅家二房才是正經的親家。這樁親事吧，要說壞也不壞的，小羅氏人還不錯，相貌中上，性子恭順，進門頭一年就懷了身孕，且一舉得男。唯一不太好的是，因為是庶女的緣故，她完全不會管家理事，但二房的人丁也少，二太太如今也還算年輕，慢慢的教，想來教個十幾年後，肯定還是能學會的。
誰知，就前些日子，她媳婦的陪房過來說，羅二老爺再度生意失敗，打算遣散所有僕從，因着曾經有交好的人，這才來求小羅氏，希望能買幾個人，免得落到人牙子手裏，不知生死。
小羅氏倒是答應了，主要是賣價便宜，又是用慣了的人，因此買了十來個。而剩下的僕從，最終也沒真的賣給人牙子，羅家的長房出面統統買了下來。
說這些事情時，二太太還是很唏噓的，她當然不會因此休了兒媳，事實上她對小羅氏這個兒媳還是很滿意的，只是感概羅家二房敗落得太快了，畢竟離分家也不過才一兩年光景。
世事難料啊！
嬌嬌想的卻是她上輩子的事兒。
上輩子，因為並沒有她的插手，蘇家跟羅家全無合作，一大批的蜀錦全砸到了手裏。不過，中間有些事情是嬌嬌所不知曉的，猜測的話，該是又發生了某些事兒，直接導致羅家血本無歸，慢慢的在數年之後退出了府城的富商圈子，變成了一般的殷實商戶人家。
因着敗落了，也就沒必要吵着分家了，羅家該是等老太爺沒了之後再分家的。也同樣因為已經沒錢了，羅家二老爺便是想做生意，也沒了資本，分得的田產倒是足以度日，估摸着就這般順順噹噹的過下去了。
當然，如今的羅二老爺也可以這般的，在賣掉僕從后，羅家二房搬離了府城，前往了郊外的莊子上，靠着每年收租過日子，倒是同上輩子最後的結局重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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