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畫
姜菀沒有向元璟帝提任何要求。
本來元璟帝此時就未表明他的身份,她要是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對宮裏的菀才人好點!”
只怕一下就會捅出大簍子。
儘管姜菀對元璟帝十分冷漠。
但他卻完全不似宮裏一樣擺着臭臉,凌駕於所有人之上。
反倒溫聲細語地圍着姜菀問了好幾個問題。
“無言大俠,你多久來這小酒館一回?”
姜菀假裝沒聽到。
“無言大俠,你多大年紀了?家住何方?”
姜菀在重重帷帽後頭翻了個白眼。
“無言大俠,你……”
元璟帝還想再問,卻被小平安抱住了腰。
小平安拉着元璟帝到了角落,小聲耳語道。
“皇兄,您可別再問了,這無言大俠脾氣不好,萬一把人家逼急了,以後他就再也不會告訴咱們他的蹤跡了!”
元璟帝聞言,轉頭看向立在屋子中間的姜菀。
一襲寬大蓑衣,一頂白色斗笠。
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一絲訊息。
元璟帝好看的唇線微抿。
燦如繁星的眸子裏透着絲失落。
他還想再說什麼。
但姜菀用冷硬的聲線問道:“小平安,既然你有朋友,我便先走了。”
說完,姜菀就只留下了一道殘影,與屋子裏吹得元璟帝發梢四動的冷風。
元璟帝此時像極了被拋棄的小動物。
滿是失意地垂着頭。
安平王轉轉眼珠子。
他今日看到了皇兄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會被皇兄滅口嗎?
果然。
元璟帝不過難過失落了一瞬,就又恢復了那副清冷尊貴的君王模樣。
黑眸帶着威嚴壓向安平王。
“今日之事,不準透露出半個字。”
安平王忙不迭地點頭。
他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
姜菀離了小酒館。
不禁有些生氣。
這個小平安,在搞什麼鬼。
為何要將元璟帝帶來見她。
她表面看起來冷漠,其實心裏慌得很。
要是被拆穿了身份,不知道下場會多慘呢!
姜菀本來出宮就是為了散心的。
如今心情更加不好。
便在隨意路過的權貴府邸,劫了幾幅名畫。
但夜色已晚,她只好先帶回去,等下回出來的時候,再典當了換些銀錢分發給窮人家。
姜菀劫財,劫的都是秦京城中風評不好的有錢人家,尤其是那些喜歡搜刮民脂民膏的惡人紈絝子弟。
也算是懲惡揚善了。
姜菀濟貧,更不是所有窮人都濟。
她有三不救。
不救手腳健全之人。
不救倚老賣老之人。
不救心思污濁之人。
姜菀主要救的,是一些生了重病無錢醫治,亦或是沒了爹娘的小孩子,或沒了子女的老人。
換了衣裳回宮。
一切如常。
第二日。
姜菀剛從長泰宮太后那兒請安回來,就聽到小順子在屋外稟告。
“小主,宋太醫過來了,聽說您昨日扭了腳,特過來替您看看的。”
姜菀正躺在貴妃榻上敷着珍珠粉,聽到這消息。
細長的眉眼一挑。
她昨日扭了腳這事兒可沒幾人知道。
薛貴妃她們知曉她是裝出來的,斷是不會遣御醫來替她瞧的。
莫非是那個狗皇帝善心大發,派了御醫過來?
看來他倒真如那個小太監所說,面冷心善。
清梨扶着姜菀躺到了拔步床上。
又放下了床邊的輕紗帷幔,這才請宋太醫進來。
宋太醫看不到姜菀的模樣,卻看到一隻皙白纖細的素手露在帷幔外頭。
當真是擢纖纖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
宋太醫耳尖微紅,拿出請脈的乾淨帕子,搭在姜菀的手腕上。
而後別開視線,開始替姜菀把脈。
他瞧不見姜菀。
但姜菀卻能透過帷幔看見他。
更能清楚的看見他微紅的耳尖子。
宋太醫是太醫院最年輕的御醫。
才弱冠便已躋身太醫之列,可謂年少有為,令人嘆服。
再加上他模樣白凈清秀,為人溫和有禮,又常出入於後宮之中為嬪妃們診病,不知悄悄虜獲了宮中多少小宮女的芳心。
姜菀覺得他長得還挺好看的。
所以對他的好感也多了一些。
只是宋太醫蹙起了好看的眉峰,百思不得其解。
為何皇上身邊的寶公公說菀小主扭了腳?
“菀小主似乎並沒有傷及筋絡,您的脈象不浮不沉,和緩有力,身體康健勝過宮裏頭任何一位主子。
姜菀訕笑了幾聲。
她乃習武之人,數九寒冬都能穿件單衫不覺寒冷。
身體能不好嗎?
“勞煩宋太醫了,昨日我的腳確實是不慎扭了一下,想必是未傷及根骨,睡了一宿便好了罷。”
宋太醫眉頭皺得更深。
“恕卑職才疏學淺,並未聽過睡覺還能治扭傷的。菀小主可再詳細說說?說不定能發現些治扭傷的訣竅!”
宋太醫一雙清淺的桃花眼迸射出非常強烈的求知慾。
對於醫道一途,他醉心得很。
就連姜菀白得晃眼的手腕此時也不能讓他耳根發燙了。
“……”
看來這宋太醫是個死腦筋。
他難道就沒遇到過別的嬪妃裝病之事?
姜菀聲音變得有些困頓疲倦。
“我有些困了。小昌子,你送宋太醫回去吧。記得多打發些賞錢。”
宋太醫骨節分明的手掌抬起。
對着帷幔內的姜菀微微鞠躬說道:“小主,那我便先回了。賞錢便不必了,等您哪會空了,再與我詳細說說這睡覺治扭傷的事情便可!”
“……”姜菀揉揉眉心。
這宋太醫長得好看,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麼啊!
鑒於皇上派了太醫過來替她瞧扭傷的友好行為。
姜菀覺得,這狗皇帝也沒那麼討厭。
雖然冷眼對她,讓她在嬪妃們中丟臉面,但他也不曾做過什麼傷害她身體的行為。
於是,姜菀心裏罵“狗皇帝”的次數少了。
又拿起了枕頭下的小冊子。
翻開方略二。
這次的方略只有四個字。
投其所好。
於是在第二日請安的茶話會中。
姜菀主動與嬪妃們攀談起來。
“各位姐姐們,你們可知皇上所好?”
和姜菀一同進來的賈柳萱等人還未見過皇上的容貌。
對於姜菀拋出這個問題,顯然非常意外。
據她們所知,皇上極其可怖,又不近女色。
她們若安分守己待在後宮雖孤獨寂寞些,但榮華富貴倒也不缺。
想通了這點以後,她們已經不曾以淚洗面過了。
只是十分不理解,這姜菀是想要幹嘛。
那日在御花園碰到姜菀的薛貴妃幾人倒是明了。
薛貴妃一襲暗硃色金羅蹙鸞華服在身,端坐在上首的蟠龍雕金大椅,富貴無比。
她抿着紅唇,調侃似的看向姜菀:“姜妹妹,咱們皇上呀,挺喜歡畫的,聽說他時常在御書房裏頭畫畫呢。”
薛貴妃話鋒一轉:“不過姜妹妹,本宮還是勸你省點力氣,不如待會去本宮的流華宮打會牌九罷?”
“對呀!”榮昭儀也掩着臉笑道,“姜妹妹,宮中誰人不知,皇上根本就不近女色,連個正眼都不瞧咱們,你又何苦熱臉去貼了那……”
榮昭儀捂住嘴,沒再說話。
就連生性靦腆的蘇貴人也忍不住開口勸道:“姜妹妹,我那新得了些西湖龍井的茶葉,聽說一兩千金呢!正想邀各位姐姐去品茶,若姜妹妹閑着無聊,也去我那坐一坐吧。”
“……”姜菀溫柔的笑着,拒絕了各位嬪妃的好意。
她們是覺得她閑着無聊才去攻略皇上的么?
不!
她是為了他的臉!
她們不懂。
姜菀覺得自個兒在這條道路上有些孤獨。
但她走得堅決。
妃嬪們看着她的背影,目露憐憫。
天可憐見,這可憐的美人兒似乎還沒有悟到,皇上並不喜歡女人的事實。
可她們也沒人敢明明白白告訴姜菀。
說皇上的不是,那是活膩歪了。
皇上喜歡畫兒。
姜菀索性拿了昨日搜刮來的名家之作,興沖沖地到了御書房。
真是巧得很,她昨兒怕這畫放在小宅子裏容易遭賊,便帶回了宮裏。
沒成想今日就派上了用場!
皇上一個人在御書房。
小寶子在外頭候着。
聽說皇上畫畫的時候不能有旁人在。
小寶子替姜菀通報了一聲。
姜菀只聽到了半句“讓她……”就興奮地撩開明黃的帘子進去了。
她帶的這畫,皇上一定喜歡!
卻沒料到,元璟帝有些慌張的臉色,一閃而逝。
隨後極其不悅地看着她:“誰讓你進來的!朕讓你在外頭等着!”
姜菀扁扁嘴,捧着手中的畫卷,款步姍姍走到元璟帝面前。
一雙美眸已是淚光點點,似嬌花照水,讓人狠不下責罵的心思。
她的聲音也是柔柔軟軟的,帶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只是得了這副畫兒,急着送與皇上,想討皇上高興,才沒有聽全您的話!我以為您說的是讓我進來呢!”
姜菀嘟起小嘴,粉嫩得微微有些透明。
近距離瞧她,更是玉膚耀目,伴着濕漉漉的那雙大眼睛。
饒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捨不得再責罰她。
元璟帝黑眸微閃,最後別開眼,抽走姜菀手裏的畫卷。
冷着聲音說道。
“下回若是再犯!朕可輕饒不了你!”
“好嘞!謝謝皇上!”
姜菀嫣然一笑,突然眼尖地瞧見皇上剛剛做的畫兒似乎掉到地上了。
她立馬彎腰去撿,想在元璟帝面前再賣個乖。
卻不料拿起那張宣紙翻過來一看。
畫上畫的是她?!!!
元璟帝的聲音在她頭頂幽幽響起。
咬牙切齒。
“你在做甚?還有,你拿來的,不是朕賞給戶部尚書的畫嗎?怎會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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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紅包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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