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
清梨抿着嘴,現出兩個淺淺的小梨渦,防備地護着姜菀,頗為忌憚地看着安平王,像防賊似的。
哪裏來的無賴潑皮,穿得人模狗樣的,竟敢這般說話,也不看看,這是何處。
不過姜菀抬了抬新月般的眉毛,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才不在意地說道:“我沒見過你。”
她的聲音清冷疏淡,看得安平王的眉峰緊蹙。
他思忖似的看着姜菀:“為何我總覺得在哪見過這姐姐?”
不過他又突然莞爾一笑,桃花眼微微一挑,滿是晴光。
“想必是我弄錯了,這美人姐姐這樣好看,若我見過,定是不會忘的。”
清梨這回再也忍不住了。
也不顧是否不敬,直接橫眉冷對着安平王說道:“這位爺,您可知在您面前的是誰?此處是皇宮,您還是莫要……”
太過放浪形骸!
清梨的話未說完,便被姜菀打斷。
“清梨,我們走吧。”
清梨恨恨地低着頭,總覺得自家姑娘被那浪.盪王爺輕薄了似的。
心中憤懣。
卻沒料到,安平王並未想就此放過。
他反倒繞了上來,擋在姜菀的前面,又仔細打量着她。
“王爺,您這是作甚?”
姜菀眉眼輕斂,努力與平日表現得不一般些,免得被他認出來。
畢竟小平安跟在她後邊混了那麼久,可以說是秦京城最熟悉她的幾人之一了。
安平王的瞳仁里不辯神色的微光。
但他臉上卻是嬉笑着,頗有些不羈說道:“本王在看風景,怎的?這御花園都容不得本王賞賞風景了么?”
姜菀眼皮不抬,視線也未落到他身上。
似是對他渾不在意,扭頭看着身側的繁花似錦,並未搭理他。
安平王也不說話,倚着他身旁的小廝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一雙桃花眼瀲灧,自帶一股不羈與風流。
安平王長得確實好看。
若他再正經些,倒是個英俊瀟洒的好兒郎了。
只可惜,姜菀知道,他這副好皮囊底下是個何等頑劣不羈的潑皮性子。
所以他雖好看,但姜菀還是祈禱,他還是莫要去禍害別家的好姑娘了。
就這樣做個混不吝的小霸王,秒天秒地,萬事不懼。
再由狗皇帝替他收拾爛攤子,倒也過得自在。
兩人正僵持着,突然從旁側花間傳來了元璟帝蘊着薄怒的聲音。
“你們在作甚?”
“看風景。”
姜菀和安平王異口同聲的說道。
說完,兩人皆覺得不妥,都低下頭來,看着鞋尖。
這模樣,反倒讓元璟帝越發覺得心生異樣,怎麼看都是不對味。
安平王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但在元璟帝面前,卻習慣性的夾着尾巴做人。
所以當元璟帝冷着聲音問他:“皇弟,看風景須得盯着朕的妃子看?”
安平王沒皮沒臉的笑了起來:“皇兄,臣弟只是覺得她有些眼熟罷了。不過仔細看看,倒又眼生了。許是昨日臣弟酒喝多了,才有些眼花了。”
元璟帝一副“你還有臉說?”的表情看着安平王。
安平王眨着眼睛,又恢復了那副不羈疏闊的模樣。
而他的餘光,則落在姜菀身上,明明是在笑着,卻似有深意。
姜菀一雙眸子靈巧生輝,波瀾不驚。
她不卑不亢的行了禮,便轉身告退。
元璟帝還沒來得及叫住她,又被安平王拽到了另一邊。
“皇兄,皇兄,臣弟有個小事跟您商量~”
“何事?”元璟帝剜了他一眼,似乎很不喜歡安平王這個沒正經的模樣。
“臣弟聽聞妙萃坊新得了郁雪丹,您知道那玩意兒多貴重,臣弟手頭有些緊缺,所以……”
哦,原來是來找他要銀票的。
元璟帝斬釘截鐵的拒絕道:“不借。”
“……”安平王委屈巴巴的看向元璟帝,“臣弟發誓,這是最後一回!我以後再也不胡亂花錢了!”
安平王的狐朋狗友多得很,他的手頭又松。
所以他雖貴為王爺,卻經常捉襟見肘,花錢如流水。
元璟帝沒好氣地看他一眼:“今晚我同你一起去!”
安平王喜上眉梢,桃花眼裏頭滿是亮閃閃的星星,只差沒抱着元璟帝晃上一通了:“皇兄,你真好!”
安平王喜滋滋的離了皇宮。
他就知道,皇兄最寵他了。
===
玉粹軒。
用過晚膳后,清梨點了一盞燈,清透軟和的光落在姜菀身上,鍍上一層淺淺的暖金色,勾勒着她玲瓏有致的輪廓。
姜菀起了身,輕輕挽起她的一頭烏髮,露出肌膚吹彈可破的雪白脖頸。
只她略帶愁意的目光又落在臂彎處,薄薄的紗衣雖遮住了她的那道淺疤,卻遮不住她心底的惆悵。
“清梨,今晚我要出宮。”
清梨點頭,立即去外面替姜菀支開守在院裏的小卓子。
清梨很少多話,每回姜菀出去辦事,她若願意說,清梨就聽着,她若不說,清梨也不會問。
姜菀估算着時辰快到了。
也不敢再多耽擱,幾個起落,便翻過玉粹軒院裏的那道宮牆,離開了皇宮。
郁雪膏。
這葯在江湖中名氣極為響亮。
即便是露出深深白骨的外傷,只要有郁雪膏在,不消幾日,便能恢復如此,連任何一道淺淺的疤痕也不會留下。
此葯是域外珍葯,一年只能得幾盒傳入中原。
極為珍貴,價值連城。
便是用來治尋常的外傷,也無人捨得。
都是用來治將死之人或及其嚴重的外傷。
像姜菀這樣,只是為了抹去自己疤痕的想法,實在過於奢侈。
妙萃坊每月都進行一次拍賣,無論是王侯將相,亦或是江湖俠客,都喜歡來這坐一坐。
總能買到些意料之外的稀罕物。
姜菀穿着蓑衣,帶着斗笠,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進了妙萃坊。
妙萃坊有個地下大廳,便是每月拍賣之處。
半個時辰后。
姜菀心灰意冷的走了出來。
不出她所料,郁雪膏的價錢太高了,出價之人明顯是勢在必得,每回報價都比別人高了一大截。
真真是財大氣粗。
她劫富濟貧,除暴安良,身上本就沒什麼銀錢。
作為妃子的例銀更是不夠她平日按養顏護膚的方子買的原料錢。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郁雪膏被人拍走了。
姜菀一面往外走,一面沮喪地安慰着自己。
無妨,等知曉那郁雪膏是被誰拍走了,她再尋個機會去搶了便是。
為了好看。
搶搶東西算什麼。
好看是她做人的第一原則。
姜菀正想着如何打探出郁雪膏落了誰家。
好像聽到有人在後頭喊她。
回頭一看,元璟帝和安平王兩個人並肩朝她飛奔而來。
元璟帝跑得最賣力。
他仗着腿長的優勢,比安平王快了幾步,氣喘吁吁地跑到姜菀面前。
“無言大俠!好巧啊!竟然在這遇到你了!”
姜菀看他不過這短短几十步就喘成這樣,頗有些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喘成這樣?”
小平安也趕到了。
他喘着粗氣說道:“言大哥,你可不能怪我倆啊!你……你練過的,走起路來快得很,我和我……兄弟都是坐慣了轎子車輦的,哪能比啊!”
話剛說完,小平安就被元璟帝踢了下屁股,立馬噤聲,乖巧安靜得像個小雞仔。
姜菀冷淡的點了點頭:“何事?”
她冷淡的態度並不妨礙元璟帝的熱情高漲。
他平日在皇宮一副高高在上,沉默寡言的帝王威嚴,可現在,卻簡直換了一副嘴臉。
元璟帝眼睛彎着,彷彿能笑出朵花來。
一張俊臉,笑容驚艷得路邊的行人都多看幾眼。
可他眼裏只有一身蓑衣,頭戴斗笠的姜菀。
格外熱情的套着近乎。
“無言大俠,今兒可真是巧啊!我們剛從妙萃坊里出來,還買了個寶貝呢!”
還未等姜菀問,元璟帝就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是郁雪膏!”
元璟帝恨不得將掏心窩子的話全講給眼前的人聽。
姜菀眉眼抽了抽。
這麼巧,她心心念念的郁雪膏就在狗皇帝手裏。
這下倒省事了。
她不用去打聽被誰買了,只要尋個時機從他那偷走便行了。
只是今晚不行。
妙萃坊的東西一經售出,都是層層保密的。
元璟帝拍下了郁雪膏,只怕只有眼前的小平安和她知道。
若她動手,便暴露了。
於是,姜菀耐着性子與兩人又敷衍了幾句,才說自己有事匆匆離去。
元璟帝有些落寞地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姜菀的背影。
“我怎麼覺得他在敷衍我。”
小平安緊緊盯着元璟帝懷中微微鼓起的一個小包,有些狀況之外的告訴元璟帝這個事實。
“皇兄,他就是在敷衍你。”
“……”元璟帝回過神來,睨了小平安一眼。
小平安立馬乖巧,腆着笑臉問道:“皇兄,謝謝您幫我買下這郁雪膏,今日真是破費了,改日臣弟一定好好道謝!”
小平安試探性地伸手去摸,卻被元璟帝無情的打掉。
“誰說我是給你買的?”
小平安微張着嘴,愣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着元璟帝。
元璟帝嘴角勾起一抹隱秘的笑意,十分見不得人。
而後,他又板著臉,用兄長的姿態壓着小平安說道:“這麼晚了,還不快回府歇息?”
小平安不死心地望着元璟帝,可憐巴巴地問道:“皇兄,你要這郁雪膏做什麼用啊?”
元璟帝抬頭望向遠處,街上無風,月明星稀。
他好看的眸中有夜色千重。
“拿去哄小貓的。”
小平安醍醐灌頂:“喵?”
元璟帝睨了他一眼:“滾。”
※※※※※※※※※※※※※※※※※※※※
小平安:嚶嚶嚶,皇兄,我不是你最疼愛的皇弟嗎?
元璟帝:對不起,你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