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太僕老頭的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弄來了楚國王族所有女孩的生辰八字。
半個月後,王后的人選訂下。
聽聞楚姬和她長兄一接到聖旨,後者的臉發黑,前者更好,直接昏厥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對自己的容貌甚有自信的楚姬,哭着喊着要面見大王。
那楚國的大王子實在拗不過妹妹,當真求到了天子的跟前。
天子設宴為楚國大王子和楚姬送行。
那楚姬身着薄紗,化着明艷的妝容,為天子獻上了一曲楚舞。
聽說那舞姿令眾人陶醉,天子龍顏大悅,賞了那楚姬好多的珠寶。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彼時,姬桐雪雖然解了禁足,可她沒去湊那個熱鬧。
畢竟,勝利者的姿態,並不是非得在失敗者的面前秀出來。
楚姬哭哭啼啼地離開了宗周,可能想一輩子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敗在哪兒了!
她也不想想,生了三十個兒女的天子,是一個多麼勤奮的播種機。
可再強悍的播種機也有累的時候,天子明年將滿四十,他的長子今年都二十二了,眾諸侯國近年來征戰不斷,勢力強大的諸侯越來越不聽從天子的號令。
這個時候的天子,想要的是楚國的絕對順從,卻又忌憚王后的家族勢力。
又一個月後,楚國那位小王后坐着御賜的鸞車,晃晃悠悠地來到了宗周。
這位小王后,再有三個月才及笄。
她被安排住進了宗周郊外的王族別院,只等着及笄禮一過,和天子大婚。
姬桐雪的這位新後母,只比她年長了兩歲。
似乎不似楚姬那般一擲千金長袖善舞,一來了宗周,便閉門不出。
城中許多等着看熱鬧的貴夫人皆議論紛紛,未來的王後到底不是諸侯之女,略顯小家子氣。
姬桐雪憋足了一月,這日閑暇,拆了頭上的珠釵,換上男款的冠服,騎上了她的棗紅馬,帶着司鋮,還有一乾子侍衛,浩浩蕩蕩地出了王宮。
十七王姬前腳出宮,後腳就有人報於天子聽。
“大王……”說話的女人是大王最近的新寵,得寵三日,並未封嬪,她撥弄着頭上的珠釵,嬌聲細語:“妾身真的羨慕十七王姬,有大王撐腰,哪裏還用管那些俗人俗語!”
天子的眼睛輕微挑起,如同渾不在意一般詢問:“哦,都有些什麼俗人俗語?”
“那些俗人的嘴裏能吐出什麼好話!大王無需在意!”
話說一半,還勸他別在意……這話說得好笑,若天子真的愚笨,還真就信了她的鬼!
天子的興緻褪去,一掀薄被,從榻上翻坐起來。
“大王……”嬌滴滴的美人順勢起身,赤|裸的脊背如同潔白的瓷器,光滑細膩。
天子穿上了裏衣,一回頭,面無表情地說:“不留。”
這個不留,對女人來說極其殘忍,美人哀嚎了一聲,“大王……”
天子穿戴整齊,沒有回頭,徑直走了出去。
“劉大人!”美人哀求地喚了一聲。
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大王說變臉就變臉?
劉侍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扯着他獨有的腔調,高聲吩咐外頭的小侍人:“不留!”
與此同時,姬桐雪快馬出城,直奔王族別院。
那處別院緊挨着她的較場,她年前還去過。即使撥給了那位未來王后暫住,也沒說她不許去啊!
別院的侍衛無人不知十七王姬。
更沒有誰會把那個未來的王后看在眼裏面。
姬桐雪暢通無阻地來到花園,端的是巧,正好撞見了瞧見那位未來的小王后。
引起一片騷亂。
只見她那位小後母躲閃不及,藏在了侍女的後面,顫抖着聲音喝問:“你是什麼人?”
“姐姐又是什麼人呢?”姬桐雪的眼睛眨了又眨,調戲地問。
“我主乃是楚王幼弟之女楚央!”
侍女挺直了腰板道。
她想來,這宗周應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未來王后的名諱。
況且,這可是天子別院,敢擅闖的,也絕非是普通人。
“哦,原來你就是我未來的母親。”姬桐雪的嘴巴像是抹蜜,這聲母親她喚出口沒有一點壓力,對面的楚央卻是臊紅了臉。
她從侍女的後頭悄悄探出了眼睛,眼前的少年與她身量相當,長相甚是俊俏,一雙好看的眼睛水靈靈的,四目相對,她又閃身回去,怯怯地問:“敢問你排行……”
“十八,姬桐戊。”
姬桐雪的十八王弟,與她同歲,就小了她那麼三幾天。
她出門以男裝示人,報的一向是他的名諱,這位王弟,沒少替她背鍋。
“十八王子,今日怎麼會來此處?可是大王讓你傳話……”楚央的話沒有說完,便覺不對。
大王若真想要找她,派個侍人來就行,好端端的怎麼會讓一個王子過來。
“哦!我就是隨便轉轉。這裏是我王族的別院,父王也沒說不許我來。”
楚央被噎了個半死,越發的不喜這位十八王子。
她帶了些脾氣,不悅地說:“那十八王子請自便!”
楚央轉身要走。
姬桐雪急急地喚:“母親!”
楚央的臉紅得滴血,咬了唇道:“十八王子,我與大王還不曾……”
“不是昭告天下了!”
楚央發現自己說不過她,一甩袖子,急匆匆地消失在花園裏。
姬桐雪瞧見了人長什麼樣子,越發地覺得她父王是個禽|獸。
那個楚央說什麼馬上及笄,騙鬼呢!分明就是個與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呢!
回宮的路上,姬桐雪唉聲嘆氣。
要說這事兒,還是她一力促成的,可事到臨頭,她覺得自己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心情不好,踢了踢腳,吩咐牽馬的侍人閃開點。她一揚馬鞭,還未曾馳騁起來,嚇壞了身旁的侍人。
“王姬,使不得啊!”
“怎麼使不得,這裏還是城外,我又不會在人多的地方縱馬!”
“不是人多人少,是危險!王姬要是有個不測,奴們就是掉了腦袋,也沒法跟大王交代!”
姬桐雪不由自主凝眉,勒緊了韁繩,迫使馬兒停了下來。
那侍人還只當王姬聽勸,才將鬆了半口氣,只見馬兒退後了一步,打他的身邊竄了出去。
“王姬啊!”侍人凄厲的喊聲,就跟那夜間叫囂的夜貓子一般。
這時,隊伍里的司鋮猛地朝那個飛馳的身影追了上去。
司鋮的腳程快,飛奔起來並不比馬兒慢多少。
眾人瞠目結舌,還只當是看見了怪物。
姬桐雪還沒跑出多遠,居然被個馬奴給追上了。
她偏了頭,不可思議地問:“是我跑的太慢嗎?”
說著,她又一鞭子揮下,輕喝:“駕!”
那汗血寶馬可能也傻了,怎麼兩條腿的還能追上它這四條腿的?
它賣命地跑啊!
卻怎麼也甩不掉身後的陰影,暴躁地嘶鳴……差點自閉。
快到城門前時,那馬兒更加狂躁,姬桐雪勒緊了韁繩,卻也不見它停下步伐。
城門邊有許多百姓,她焦慮地大呼:“司鋮,司鋮!快,我控制不住馬兒了!”
司鋮的腳下一蹬,翻身上馬,他將她緊緊裹在胸前,使勁一拉韁繩,同時夾緊了馬腹。
馬兒仰頭嘶鳴,緊跟着后踢一撅,兩人被撅了下來。
司鋮將她裹得很緊,就是個堅實的肉墊,她毫髮無傷,水汪汪的眼睛看定了他的臉,迷茫的語氣:“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城外的動靜吸引了城門邊的守衛,姬桐雪的侍人也在這時趕了過來,哭天搶地:“哎喲,我的王姬啊!我說了危險,危險,你就是不聽!”
侍人姓趙,伺候她了十年的光陰,同她還真有些感情。
姬桐雪從司鋮的懷裏掙脫了出來,麻溜地站了起來,正了正頭上的玉冠,又拍了怕袍子上的灰塵,正色道:“無妨!此事回去不許告訴夫人……”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更不許告訴大王!”
姬桐雪的眼睛又落在了司鋮的身上,思量了片刻道:“馬奴司鋮護主有功,身手敏捷,往後就不要喂馬了,做我的侍衛吧!”
趙侍人的魂還沒有歸位,仔細打量了姬桐雪,見她確實毫髮無傷,送了口氣,略顯埋怨地道:“得,你是王姬,說什麼,奴只有聽的份了!”
馬奴司鋮,成了侍衛司鋮!
跟隨姬桐雪回了王宮,搬了個地兒。
侍衛的住處比馬奴的住處好了不止一倍,他一人分得了一處房間,萬事不管,只等守護十七王姬。
姬桐雪外出玩耍一天,並不知宮中發生了什麼。
焦夫人得她囑託,宮門緊閉,並不去打聽。
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稀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那位身處高位的韓夫人,送了位與楚姬長相相似的美人給大王,卻不曾想,美人沒有籠絡住大王的心,連帶着那位韓夫人也吃了個啞巴虧。
事情到頭來還是傳到了姬桐雪的耳里,她輕扯了嘴角,吩咐趙侍人:“阿寶,去把我從宮外掏回來的那座銀樹燈送到你師父的房裏。”
趙阿寶的師父就是天子身旁的劉侍人。
劉侍人很快就來了她的宮裏,低垂了眉眼道:“十七王姬,客氣甚,奴是瞧着王姬長大的,難不成還能讓人欺負你!”
“我就知道成叔叔最好了!”姬桐雪笑嘻嘻地道:“那還得麻煩成叔叔見了我兄長時,告訴他,小十七備受欺負,過得很是委屈!”
那位韓夫人是二王子和九王子的母親。
為人母的,總是要為自己的孩子謀划未來。
而姬桐雪向來深得天子和大王子的喜愛,大王子是先王后的兒子。
傳嫡不傳庶,乃是祖宗定下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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