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李焱被困於陷阱,在傍晚的時候才好不容易脫身,匆匆趕回小院的時候,薛令微卻不在了。
他一開始並未懷疑引他離開的人是針對薛令微,當看到薛令微不在的時候,他才意識情況不好。
李焱發現薛令微不見之後,沒有任何猶豫,當即便去了酒館,那裏是聯絡京城的點。不過讓他意外的是酒館並未開門。
不僅是酒館,就連之前他們安插在青縣各處的眼線都莫名其妙的沒有了消息。
李焱越發的覺得事情不對。
沒有人會知道薛令微在青縣,鄭貴妃的人也絕對不會知道,即便是知道了,她也沒有那個本事讓督公安排在青縣的人一下子都沒了消息。能這樣做的除了皇上,就只有——
長公主遺留的人!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在沒有找到薛令微之前,他不能自己離開青縣。
李焱當機立斷就要去找青縣的縣令。
彼時已過亥時。李焱還未出門,便聽到院門口傳來的動靜,他立馬吹燈隱於暗處,手覆上腰間的佩刀,院門被人從外面打開,藉著月光他看到的竟是薛令微回來了。
他三步作兩步來到她跟前,急切詢問:“你去哪裏了?”
李焱上下查看了下,確認薛令微並沒有半點損傷,這才稍稍安了心。
“是不是有人劫走了你?”
“沒有。”薛令微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看了眼他腰間的佩刀,“你這是幹什麼?怎麼如此緊張?”
“你不見了大半個晚上,倘若是你有什麼好歹,我如何跟督……跟趙珒交代?”
“我能有什麼事。”薛令微繞開他,像是真的沒有發生什麼事情一樣往屋子裏走去。
李焱冥思了下,隨後跟着薛令微進去。
薛令微已經將燈重新掌上,頭也不回的問了句:“你若是有事要出去,那就去吧,不必管我。”
薛令微沒有問他為什麼會不見大半天,而且她的淡然讓李焱更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不過他還是回她:“本來是要出去尋你,你回來了,我就不必出去了。”
“是么?”薛令微頓了頓,十分自然的說出接下來的話,“難道就不好奇你們的人都去了哪裏?”
李焱瞳孔驟然一縮,握着佩刀的手下意識緊了緊。
薛令微回頭,看到神色凝重的李焱,突然笑了下:“你緊張什麼?”
李焱緊緊盯着薛令微,一瞬不瞬。
薛令微長嘆一口氣:“李焱,我該說你什麼好呢——”
李焱看到她的眼神,已經明白了。
這個時候他本該要說點什麼,可他又一個字也說不出。
或許是面對她,他說什麼都只是辯解。
下一瞬,門口突然接二連三的湧入一群人,將這間不算大的屋子佔滿。
李焱瞥了一眼這屋子裏將他圍住的人,目光重新移回薛令微的身上。
須臾,他說了一句:“你都想起來了——”
“我是都想起來了。”薛令微冷冷一笑,“只是在我跟趙珒見面之前,你就暫時不要出現了。放心,我雖然也怨你,但畢竟在福州的時候,你很護着我,我還是念舊情的,所以我不恨你,也不會殺你。”薛令微臉上的冷笑漸漸凝固,盯着李焱又說了一句:“不過,倘若你幫着趙珒對付我,那就不要怪我。”
如今薛令微的眼神,已經不復往日那般與世無爭的單純。
“你想如何?”李焱大概已經猜到薛令微想幹什麼,只是他不願去確定。
“當然是做你們都想看到的事情了。”薛令微道,“我母親留下的東西,趙珒和皇上不是都肖想着?可你們忘了,這是屬於我的東西,不是你們想拿走就能拿走的。你們不是都想讓我成為第二個長公主嗎?李焱,你倒是有幸了,好好看着我怎麼讓趙珒毀在我手裏吧。”
“姌娘,真的要如此才肯甘心?”李焱神色凝重,他如何看不出薛令微的想法?“這樣只會兩敗俱傷。”
“李焱,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薛令微哂笑,“不是我不甘心,是你們不甘心才對,是趙珒不甘心才對啊,這都是你們把我逼到這個地步的,怎麼如今說的,像是我的過錯一樣?”
“可你已經有了孩子,督公是這孩子的父親,難道你真的要走你母親的路?”
薛令微聽了,不屑一笑:“我真是討厭這樣的話,走我母親的路又有什麼不好?總比被你們掌控在手裏沒有選擇的餘地好。至於孩子,我正是為了我的孩子。趙珒么……誰說只能他做這孩子的父親?”
李焱知道那些事情對薛令微來說根本不能一下子釋懷,尤其是在經歷又一輪欺騙之後,他再多說,她也未必能聽得進去。
最終,他只對她說道:“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
他丟下佩刀,不作任何反抗。
兩日後,薛令微沒有等到趙珒回來,反而等到了朱贇。
薛令微一直沒有跟朱贇見過幾面。上一回看到朱贇,大概是在大半年前。
但眼前的朱贇,看着卻比之前憔悴蒼白了不少。
這回朱贇身邊跟着的並非是金吾衛統領郭真,而是一個內侍太監。
朱贇看到薛令微之時,臉上的笑容跟在福州見到她時一模一樣。
“介意我進去說話么?”
雖然不知朱贇這回來為何事,但因為明珠之前跟她說過,所以薛令微對朱贇的到來並不意外。
薛令微聽到跟着她身後進來的朱贇時不時的咳嗽幾聲,內侍太監扶着他低低說著話。
都坐下后,薛令微直接開門見山:“這回找我,又是什麼事?”
朱贇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他仔細瞧了她片刻,說道:“你好像不太一樣了。”
薛令微扯了扯嘴角,語氣裏帶有一絲嘲諷:“這都是托皇上的福。”
朱贇笑了笑。
“想必,那些人已經找到你了。他們早就告訴過你,我會來找你吧。”
薛令微並未拐彎抹角:“是。”
朱贇停頓了一下,自嘲:“真是沒有想到,造化弄人。”
“是啊,真是造化弄人。”薛令微看着朱贇的目光並未有幾分和善。
“你是在恨我吧?”朱贇這麼問了一句。
“薛令微區區一介庶人,有什麼膽量敢去恨皇上?”
“你恨我也不稀奇,畢竟是我將你置於今天這般地步的。你在這裏的事情,我也知道了,是你的人告訴我的。”
“所以呢?皇上這回,又是想讓我做什麼?”薛令微語氣清冷,“是又要換什麼身份回趙珒身邊?只是這回,皇上能給我的又是什麼?”
朱贇怔了怔,道:“這回,你不必變成誰。”雖然薛令微對他冷言冷語,但他的態度確是一直沒有拉下來過,“我知道你已經有這個能力了。”
薛令微沉默不言。她已經猜到,明珠陳據跟朱贇之間,或許早已經說定什麼了。
“身居皇位,有些事情不得已而為之,但也並非是所有事情都不得已,你身上淌的還是皇族的血,咱們是同宗表親。我當初說的會恢復你郡主之位,也並非是虛言。”
“呵。”薛令微只是冷笑了一下,“還是因為我身後有我母親留的人馬吧。”
朱贇也並未否認:“也確實如此。趙珒權傾朝野,這將近兩年來,我一直防備他,宦官弄權,一不小心,就朝堂傾覆。”
“所以,你的意思是?”
“不妨告訴你,其實我快不行了。”
薛令微眉頭緊蹙。她不是沒看出來朱贇的異常。他的臉色,豈是正常人能有的?
朱贇說的語氣聽起來倒是雲淡風輕,“我年少起顛沛流離,一生都浸在權術陰謀之中,本以為已經足夠謹慎,但還是防備不住有心下手之人。”
薛令微聽罷,沉默了好一會兒,問道:“是誰?”
朱贇淡淡一笑,好像並不打算真的說出來。“說不說也罷。”
“鄭貴妃?”
朱贇沒有回答。
片刻,他繼續對薛令微道:“皇室宗親不多,如今我的身體已經無力回天,想來想去,恐怕也只有你了。其實我以前確實防備着你,只是沒有想到,最後你還是成為第二個長公主,還是我要親自封的。”
“你想要我做什麼?”
朱贇道:“並非是我想要你做什麼,而是我們聯手,能做什麼。”
“聯手?”薛令微大概猜出了點苗頭。
“對,聯手。”朱贇傾身,握住薛令微的手,“一起聯手,護住朱家的江山。”
“你就不怕你高看了我?”
朱贇笑了笑,“你有這個本事。更何況,如果不選擇這條路,趙珒遲早會剷除你母親留下的那些人,對於他來說,不能服從的,只有剷除剿滅,到時候,你還是只能活在他的桎梏里,這應當不是你想要的吧?”
薛令微自然知道她只有這個選擇。
更何況,她也確實會選這條路。
“權利,才是自保的唯一途徑。”
薛令微聽他說完,片刻,說道:“六日前,趙珒說他去蘇州了,會在第五日回來,但他現在都沒有回來,想必是皇上的緣故吧。”
“你猜的不錯,這幾日我稱病,皇宮裏的人並非是我,就算是我沒有對趙珒施什麼伎倆,京城裏的事情,他也沒法脫開身。”朱贇看着很是胸有成竹,“他能用的辦法,我又何嘗不效仿一下呢?”
“他的辦法?”薛令微狐疑的瞧着朱贇。
“知道他為什麼能一直在青縣陪你數月都不回京城么?那是因為,京城裏的人都不知道那段時間他並不在京城,而是有人替代他。”
薛令微瞭然,這倒像是趙珒會做的事情。
“你可知這段時間在京城替代他的人是誰?其實一開始我也並未察覺,這件事情,想想倒也是神奇。”
“誰替代的他又有什麼要緊的?”
朱贇意味深長:“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誰偽裝成趙珒,又那樣無法讓人懷疑么?以及,你覺得會是什麼事情,讓趙珒今天都還沒有回青縣見你?”
看着薛令微不解的眼神,朱贇緊盯着她接著說道:“那自然是真的趙珒,才不會惹人懷疑。”
薛令微更加疑惑,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不得不說,趙珒的城府真是夠深,原來他很早就防着我了,很多人都被他騙了很多年。這段時間待在京城掩人耳目的,是真的趙珒。”朱贇臉色漸漸一沉,“是真的趙珒,回來了。”
薛令微聽這話,錯愕不已。
半晌,她都懷疑是自己聽錯了:“真的趙珒?你的意思,是當年死在朱雀樓火海里的那個……真正的趙珒?”
——真正的趙珒沒有死?
“很意想不到吧?”朱贇道,“所以,我們現在面對的,可不止是一個趙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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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姌姌也是因為生氣嘴皮子硬,她後面會變狠。
但不會變成她的母親的。
求預收接檔文《畫屏香》,這回這個真是個甜文。
現言《肆野》,我不管我要甜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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