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篇
葉芽十七歲時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可是因為年紀小,大學的哥哥們都把她當小妹妹看待,有的新入學的大一新生們想和這位小學姐來一段“禁忌戀”時,都會被她身後的幾股勢力嚇跑。
正值花季的葉芽和其他女生一樣,喜歡追劇看動漫,喜歡漂亮的花裙子小包包,也期待一份甜甜的戀愛屬於自己。
可是家人生怕葉芽受騙,對她身邊除了家人外的男性生物抱有最大惡意。
[夏晴:沈然回家了么?]
葉芽看向時間,八點,沈然還沒有回家,估計又和夏晴鬧矛盾了。
[葉芽芽:晴晴姐姐你又欺負沈然啦?]
每次沈然被夏晴欺負,他都會躲起來不回家。
[夏晴:我就是親了他一口,他就跑了。]
夏晴打字的時候輕描淡寫,葉芽對着屏幕上的幾個字瞪大眼睛,倒吸口涼氣,手指頭顫顫巍巍:[你、你們談戀愛了嗎?!!!]
兩個人正在上大學,那所大學距離葉芽就兩條街,他們每天都在一起碰面,兩個人在一起她怎麼不知道。
[夏晴:不要這麼大驚小怪啦,對了,不要告訴我媽和我小叔,他們會打我的。]
葉芽半晌從驚愕中走出,酸溜溜感慨:[我也想談戀愛。]
夏晴:[……]
夏晴:[不行!!早戀不好的你不可以早戀!現在的男孩子一點都不成熟配不上你!]
葉芽:“?”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此時敲門聲響起,門外傳來子煜的說話聲:“芽芽,沈晝哥回來啦。”
聽到沈晝,葉芽一個激靈從床上蹦躂起,胡亂扒拉了兩下頭髮,穿着拖鞋噠噠跑下樓。
沈晝這次並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與之結伴的還有一個女人,唇紅齒白,大波浪卷,黑裙勾勒出身形妖嬈,與高大挺拔的沈晝站在一起甚是登對。葉芽緩緩慢了腳步,一頭涼水當頭澆下,心頭喜色消失殆盡。
“你就是沈總的妹妹吧,我是肖薇。初次見面,這個送給你。”她笑容大方得體,把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遞到葉芽面前。
她看了眼,沒接。
“芽芽……”旁邊余研輕輕拉了下葉芽的袖子。
葉芽不情不願接過禮物,隨便找了個借口回屋躲開飯局。
肖微走後,沈晝推門而入。
“給。”沈晝把一碟精緻的小點心放在桌上,葉芽看都沒有看一眼,默不作聲翻書。
“怎麼了?”
葉芽鼓腮,輕哼聲別開頭,不搭理他。
可以見得小姑娘是生氣了。
沈晝抿唇笑了笑,特意逼近看她的臉色,伸手輕輕蹭了蹭小朋友軟綿的臉蛋,“確定不吃?我親手做的,真的不吃?”沈晝端起餐盤在她面前一晃,葉芽咕嚕咽了口唾沫,快速抓過一塊,背對着他三下兩下吃干抹凈。
有點好吃。
她舔舔嘴角,把整個盤子拿了過來。
沈晝感覺好笑。
又吃幾口,她悄悄回眸,對着男人那清雋的眉眼陷入良久沉默,半天嘴唇嚅動,“沈晝哥哥……”
“嗯?”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問完,眼眶發紅。
沈晝一怔,噗嗤聲笑了:“你就是因為這個不開心?”
“……我不要你談戀愛。”她的眼淚說來就來,一邊抽抽搭搭哭,一邊往嘴裏塞着小點心,腮幫像小倉鼠一樣鼓鼓囊囊,她口齒不清,“你……你不可以談戀愛,我不要你談戀愛……”
沈晝談戀愛的話……就再也不會有人給她帶好吃的了;和爸爸吵架再也沒地方躲了。
葉芽悲從中來,拿着點心趴在床上可勁兒哭。
“沈晝哥哥沒有談戀愛。”沈晝拍拍葉芽的肩膀,“肖薇是我們的合作夥伴,這次過來是和叔叔一起商量投資案的。我答應你,在你十八歲前都不會談戀愛,好不好?”
哭聲戛然而止。
葉芽回頭,淚眼朦朧:“真的嗎?”
沈晝頷首:“真的。”
她慢吞吞爬起來把最後一口小點心吃乾淨,胡亂揉揉眼睛,小心翼翼挪到沈晝懷裏,一把抱住了他。他的胸膛比小時候寬厚,唯一不變的是讓葉芽安心的體溫。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父母不在時都是沈晝在照顧她,哥哥醫學生很忙,一些家長會還有學校的重要活動都是沈晝代為參加的。
他們相依相伴,葉芽比任何人都要依賴沈晝。
可是……
她忘記了,沈晝已經25歲了,是適婚的年齡。等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寵着她,抱着她,對他和他未來的妻子來說,葉芽才是那個外人,他再也不能肆無忌憚了。想到這兒葉芽便不好受起來,又埋在他懷裏偷偷哭。
“芽芽又不是小孩子,怎麼還哭。”沈晝捧起她的臉蛋,抽出紙巾輕柔擦了擦小姑娘臉上的淚痕。
“我不要你找女朋友……”葉芽拉上他衣袖,哽咽着,“沈晝哥哥你別找女朋友,你、你要是想找女朋友,等我十八歲嫁給你好不好呀?”
葉芽覺得自己真是個小聰明鬼。
她要是當沈晝的老婆,這樣每天都能吃好吃的東西,也不用擔心沈晝再娶別人,豈不是一舉兩得。
未曾想沈晝臉色驟變,直接把她推開,臉色比任何時候都要嚴肅冷峻,“葉芽,哪怕你是小孩子,這種話都不該說。”
葉芽為自己辯解:“我十七歲,不是小孩子。”
沈晝倏然起身,眉心聚着森冷之氣:“我就當你不懂事亂說話,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可是我沒亂說話!”葉芽急了,從床上跳起來,“我要當沈晝哥哥老……”
婆字被堵在了他的掌心裏。
葉芽骨碌碌轉着眼珠,睫毛眨眨,與他對視。
沈晝壓低聲音:“要是讓叔叔聽見這種話該怎麼看待我?葉芽,你從小到大都是聰明懂事的孩子,不管你是心血來潮還是單純玩笑,我都不希望再聽你說第二次,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這種想法你也不應該有。”
他鬆開手,扯了扯領帶退出房間。
屋子裏靜悄悄的,陽台處夾雜着花草們的嘲笑,葉芽下去把窗戶閉攏,又呆坐一會兒。她那些話並不是玩笑,她很乖,不會隨便開玩笑,反正沈晝早晚是要結婚的,為什麼不可以和她結婚?
葉芽想不通,撓撓頭聯絡夏晴。
[葉芽芽:晴晴姐姐,我有一個朋友遇到一些感情上的麻煩。]
葉芽這一招叫無中生友,夏晴果然上套。
[夏晴:什麼麻煩?]
[葉芽芽:她有一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哥哥,她很喜歡他哥哥,可是他哥哥不接受她,你覺得她該怎麼辦呀?對了,這個朋友比她哥哥小八九歲。]
[夏晴:男人嘛,都喜歡追求刺激和新花樣。你讓這個妹妹改變一下形象勾引一下,不出一個月就拿下。]
[葉芽芽:怎麼改變形象?]
[夏晴:比如你可以讓你朋友叛逆一下,女人不壞,男人不愛。]
說完,夏晴發來質問:[等等,那個朋友不會是你吧?]
[夏晴:!!!你想勾引清河哥?!犯法的芽芽!!!!這是違法亂紀行為!!]
[葉芽芽:……你的想法可以再折中一下。]
[夏晴:沈、沈然?聽說你小時候還看過他腚。我們倆畢竟一起長大,同穿過一條裙子,現在也不是不能……嗯……]
葉芽臉上一熱,多人運動也是違法亂紀的啊姐姐。
[葉芽芽:晴晴姐姐,沈然哥知道你這樣可是會傷心的。]
[夏晴:他傷個屁的心,狗男人沒有心。]
夏晴又巴拉巴拉和葉芽說了很多,兩人一直聊到半夜兩點。第二天葉芽頂着雙黑眼圈起床,告別家人前往研究所。她大學選修的是生物系,主要學習方向為植物學研究,作為可以聽懂植物話語的人類,葉芽可以輕鬆勝任這項工作。
學校旁邊是一家理髮店,昏昏沉沉的葉芽在看到玻璃上的巨大海報時頓時清醒,腦海里夏晴說過的話又過了一遍。
她眨眨眼,鬼使神差走了進去。
“你好,請問做什麼造型。”
屋子裏的托尼老師們頂着不同的造型,葉芽胸口憋着一團火氣。
決定了。
她、要、叛、逆!
葉芽深吸口氣指着自己的腦袋,中氣十足大喊一聲:“我要把這玩意染成綠色!!!”
“!!!”
平地一聲驚雷,托尼老師們興奮了。
四個小時后,葉芽頭頂一頭綠色爆炸頭走出理髮店。
她迎着無數路人目光在門口站了會兒,最後轉身朝相反的方向離開。
生平第一次,葉芽逃學了。
[孤獨の天使:ゅ哥哥,硪妸以呿酒巴ロ馬ゅ?]
正在午休的葉清河剛打開信息就看到這段辣眼的文字,他對着葉芽的新ID沉默會兒,複製文字流浪器搜索,得出結果為——[哥哥,我可以去酒吧嗎?]
葉清河回復:[不可以。]
[孤獨の天使:.蛾憱隨便問噎下珎,叛縌釹駭ィ不懦要另リ薏梘.。]
“……”
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不過仔細想想,青春期的小姑娘情感躁動,容易對花花綠綠的事物吸引。要是一直反對,怕是只能引起反效果,不如帶她去,新鮮勁過了,念頭也打消了。
[葉清河:行,晚上哥哥帶你去,我下午剛好沒工作,你要來嗎?]
葉芽想了想,乖乖回復一個好。葉清河任職的醫院就在學校附近,她步行前往葉清河所在科室,遠遠看到正和護士商量病人案例的葉清河。
他穿着白大褂,身姿如同一顆雪松,氣質溫和,眉目清俊,淺笑盈盈與旁人交談,骨子裏的優雅驕矜讓他看起來像一塊溫潤的玉,沒有絲毫侵略性。
葉清河合上病例,餘光一掃,頓時被刺眼的綠所吸引,目光往下是葉芽白嫩乖巧的面龐。
呼吸滯住,葉清河捂着胸口慢慢靠在牆邊。
護士瞬間緊張起來:“葉醫生,您沒事吧?”
“沒事。”葉清河搖頭,“胸口有點疼。”
護士想起葉清河曾患過心臟疾病,神情更加緊繃,“要不要聯繫科室,檢查一下?”
“不用。”他就是受到衝擊太大,一時接受不了罷了。
“你先去忙吧,我沒事。”葉清河深吸口氣向葉芽走來,他努力不去看那頭綠毛,然而還是忍不住被吸引。葉清河用了幾分鐘時間才阻止好語言,“寶寶,這是假髮嗎?”
“染得!!”
葉清河胸口更疼了。
“怎麼突然想染頭髮?還、還是這個色?”葉清河想不出合適的措辭,表情變得一言難盡起來。
“我想叛逆!”
“……”
成吧,叛逆吧。
誰沒叛逆過。
“哥哥,我好看嗎?”葉芽忽閃着大眼睛,眼巴巴等着哥哥回答。
空氣寂靜,氣氛尷尬,旁邊噗嗤響起幾道笑聲。
葉清河……慢慢點了下頭,“好看。”
葉芽果然笑了,笑起來像是人形綠毛龜。
再後來——
葉芽被他爸狠狠罵了一頓,葉霖川親自買來染髮劑把那頭綠毛龜染回黑色。
呵,老男人一點都欣賞不了潮流的美。
**
頭髮雖是回來了,葉芽追求幸福的心可是堅定的。
她有事沒事就去沈晝公司晃悠一圈,費勁小心機,小手段刷着自己存在感。沈晝開始還搭理她,後來直接把她當空氣無視。葉芽天性樂觀,就算沈晝無視,一個人也玩的開心,看起來沒有收到任何影響。
沈晝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終於在某天結束后把她約到餐廳,點了幾個菜,決定和小朋友好好聊一聊。
以前這是吃飯,現在這叫約會。
葉芽當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特意塗了個小口紅,拎着小包包出現在包間。
小小的包間裏佈置溫馨。
沈晝沒有在意她身上的裙子,也沒有看她特意塗抹的唇彩,斂目不語倒了杯熱茶放到葉芽跟前。
他很嚴肅,葉芽也不禁正襟危坐,嚴肅起來。
“你現在每天跑出來,荒廢學業,導師不會有意見嗎?”
他聲音好聽,不疾不徐。
葉芽扯着裙角,小聲嘟囔:“我都是做完了才跑出來,沒有荒廢學業。”
“嗯,那就好。”沈晝輕抿了一口茶水,燭光的殘影在那雙墨瞳里微微搖曳。
“你每天纏着我,到底想和我說什麼。”
葉芽直視着他的眼睛:“我想和你結婚。”
“為什麼想和我結婚。”
“我喜歡你。”
“那你為什麼喜歡我?”
“我喜歡你吃的飯,喜歡你照顧我,喜歡你一直寵我。”
葉芽一股腦說了很多,說完看着沈晝臉色。
他挑眉:“沒了?”
葉芽點頭。
沈晝放下茶杯,微微捲起袖口,露出性感的手腕骨。他雙手交疊,指尖輕輕摩挲。
“芽芽,你這不是喜歡。從小到大我們就生活在一起,你只是習慣依賴我。習慣得到我的呵護,但是你不能把這種習慣理解為喜歡,這是錯誤的。”
葉芽安安靜靜端坐着,臉上沒有情緒。
“而且……”沈晝語氣稍沉,“我把你當女兒一樣照顧,不可能對你有半分的邪念。”
聽他說完,葉芽歪了歪頭,睫毛微顫:“你把我當女兒,那我爸呢?”
沈晝:“……”
葉芽:“我爸聽你這樣說,肯定要生氣。”
沈晝:“……”
“妹妹,我把你當妹妹。”他改了措辭。
葉芽不以為然:“又不是親的,有什麼關係。”
沈晝說:“我們年齡差很大。”
葉芽更委屈了:“我不嫌棄你老,你竟然嫌棄我小。”
“……”
這天兒是沒辦法愉快地聊下去了!
沈晝發現完全說不過她!!!
他深吸口氣開始講道理:“葉芽,我不可以喜歡你,你也不可以喜歡我。葉叔叔好心收養我,拿我當親兒子一樣看待,要是他知道他的女兒和他的養子說結婚這種話,他該怎麼看待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生活,我把你當妹妹,你把我當哥哥,這樣的感情便足夠了,超出這樣的感情便是不道德的。”
葉芽眸光閃爍,問:“你覺得喜歡我是不道德的嗎?”
他篤定回答:“是。”
葉芽喜上眉梢:“所以你喜歡我?”
“……?”
“我問你喜歡我是不是不道德的,你點頭說是,所以你覺得自己不道德,因為你喜歡我,所以你不道德。”
沈晝啞然,面對她的邏輯思維竟無從應答。
葉芽笑眯眯的,“你覺得我年紀小喜歡我是不道德,所以等我長大你就道德了,我懂了。謝謝沈晝哥哥,再見沈晝哥哥。”
葉芽起身鞠躬,瀟洒離去,徒留沈晝對着空落落的座位懵逼。
他的話是可以那樣理解的嗎?是嗎?是嗎?是嗎?
這天之後葉芽果真沒再繼續騷擾沈晝,全身心投入到學習當中。新年這天,葉芽當著全家人的面宣佈了一個重磅消息。
她將加入世界實驗小組,與各地的植物學家們前往亞馬遜叢林,共同完成一項植物研究。
這項研究可能是三年,可能是五年,也可能是七年。
“除了亞馬遜叢林,我們還會去斯里蘭卡,新熱帶界。對啦,我們還邀請了專門的節目合作,到時候你們可以在電視上看見我,有空的話我會聯絡你們的!”
她喋喋不休說著,沒有注意到餐桌上的氣氛更加沉默壓抑。
“我不同意。”主位上的葉霖川陰沉着臉,“你一個人去那麼偏遠危險的地方,要是出事怎麼辦?家裏又不是養不起你,何必跑那麼遠的地方做那些研究,想都別想。”
“可是我長大了呀,總要出去的。”
啪!
葉霖川突然猛摔筷子,倏地站了起來:“你沒長大!我只要沒死,你就是個孩子!不準去!”他氣哼一聲,雙手背後前往書房,背影充斥着怒氣。
余研看了看葉芽又看了看葉霖川,嘆了口氣緊追上去。
葉芽低頭咬了咬唇瓣,慢慢起身回到自己房間裏。
夜色沉沉。
葉芽書桌前的小枱燈還亮着,行李箱放在一邊,裏面裝有些生活用品。她伏案寫完最後一個字,小心翼翼把筆放在一旁,穿上外套,最後看了眼生活許久的房間,拖拽着行李合門離開。
一路偷偷摸摸抵達後門,沈晝雙手插兜,靜靜站在黑夜裏看着她。
葉芽腳步頓住,拽緊行李箱:“你、你是不是要告訴爸爸?就算你告訴,我……我也要走。”
沈晝從黑暗裏走出,低笑:“你以為你為什麼能走出那個門。”
葉芽怔住。
“走吧。”他晃了下車鑰匙,“我送你。”
葉芽恍恍惚惚跟着沈晝上車。
深夜的街道空寥寂靜,轉眼到達機場,她的導師還有同窗們在不遠處等着她。
沈晝站在後面,眸光沉沉看着她的背影遠離。
葉芽與沈晝遙遙相望,不舍似浪潮般把她淹沒,“沈晝哥,等我回來就成熟了。”
“嗯?”
望着那熟悉的眉眼,葉芽心裏澀澀的,就像咬爛的一口酸果,默默在心尖腐壞。
他的聲音被黑夜撕碎:“到時候……我要是還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別拒絕我?”
沈晝沒有回答。
她也沒有聽她的回答,拽着行李跑向夥伴身旁。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偷偷溜走。
有時候為了找哥哥,有時候為了找沈晝,有時候單純調皮想出去玩。
這一次。
她要去找前路,找星光,找夢想。
她不後悔,亦不會回頭。
**
葉芽走後,花園裏的花靜了,整棟別墅像死掉一樣沒了生氣。
咔嚓。
她房門推開,一道身影就着暗光進入。
房間裏還殘留着葉芽的氣息,書桌上放着一家人的合照。
葉霖川步伐滄桑,慢慢到書桌前蹲下,拿起平放在上面的信。
他擰開枱燈,眯眼逐字逐句看着。
[給爸爸:
從小到大深受您的照顧,給您添了很多麻煩,知道親人間不必客套,但芽芽還是想和爸爸說聲謝謝。謝謝您照顧我,謝謝您保護我,謝謝您對我的關照和喜愛。]
小兔崽子……
葉霖川靠着椅背,繼續向下看。
[我生活在您所鑄造的高牆堡壘中,不必為任何煩憂困擾,我知道您的心愿是讓我在您的膝下平安生活,這可能是每對父母共同的願望。可是爸爸,高牆總有一日會倒塌,堡壘總有一日會消亡,我總會長大,總會走出這座象牙塔。
前路艱難,旅程險阻;但身後有家,我便無畏不懼。
願您身體健康,事事順遂。
您最愛的女兒留。]
葉霖川握着信,默默擦了擦眼角的淚,拿起筆在落款寫下蒼勁兩字——
[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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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出有因,決定完結。
考慮遲到閱讀體驗,原本作話已刪除。
訂閱全文的麻煩給芽芽點個五星吧,感謝大家陪伴。
一個小番外。
[靈地篇]
葉芽離去的比幾位兄長和自己的丈夫都要早,似是要趕去赴約,於一個雨夜匆匆脫離人間。
她閉目那時狂風電鳴,院中花葉剎那凋謝,天地間只剩霧靄,再無其他顏色。
伴隨着雷聲悲鳴,一縷青色的魂魄從床上老人的軀幹脫離,化作點點星光飛入上空。雲層散開,雨勢減弱,暖陽重返人間,院外的紅花綠葉重新舒展枝椏。
沈晝看着窗外盛放的生機,蒼老的手慢慢攥緊愛人五指。
笑了下。
低頭碰了碰她還烏黑的發,旋即摘下無名指上的戒指套在她纖細的手指上,與另一半戒指緊緊貼合。
——愛若在,便總會相逢。
***
葉芽的魂魄飛躍空間,穿越時間,最後直達另外的時空。
這是位於九重天外的時間之境,時間之境分四方神地,不同種族掌管着各自靈地。
其中花草族位東。
族人各司其職,除了個別不太友好的妖怪外,生活在這裏的妖怪們相處甚是和諧。
“寶寶怎麼還不醒?”
萬花包圍中,長發及腰的紅衣女子蹲在地上,雙手托腮望着眼前用靈力圍繞起的赤色土壤,種在裏面的小草長着四片綠芽,嫩綠的葉子熠熠閃爍着微小的淺光。
食人花媽媽等不及,從懷間掏出一個瓶子準備把裏面的東西撒進去。
瓶子上面的符文翻譯過來就是——【肥料】。
四葉草爸爸眼皮一跳,動作迅速搶過瓶子,沉聲道:“稍安勿躁。”
說罷繼續盯着土壤。
“要不要找神巫看看?”花厭語眉心微蹙,“或者是被困在其他時空了?”
她和丈夫都知道葉芽為了救他們去了其他地方,花厭語很欣慰女兒可以獨立完成拯救族人的大任,但也很擔心女兒遇到意外。
距離靈地恢復已過一分鐘,按照人類的時間來算是十年,葉芽怎麼著也該回來了。
“是不是土不行啊?我看我還是挖出來重新……”
還未來得及行動,葉霖川從后捂住她嘴。
葉子突然開始動了,兩人屏息精神,靜靜看着。
只見眼前的小葉慢慢、慢慢延伸開來,她腳下的根開始生長,葉子舒展變成四肢,軀幹,接着長出腦袋,五官。
夫妻倆的眼睛一點點瞪大。
她有了頭髮,頭頂中間頂着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一片葉子,在陽光下左右晃動,搖擺。
小姑娘光禿禿坐在地上,晃了晃小腳,大眼睛看看食人花媽媽,又看看四葉草爸爸,張開手臂甜甜笑了——
“媽媽!”
“爸爸!”
聲音也是甜甜的。
花厭語心要化了。
她難掩情緒激動,撲過去把女兒抱在了懷裏。
“寶寶,我的寶寶,媽媽最可愛的寶寶。”
媽媽懷裏有濃郁的香味,她聞着安心,待了會兒后又向爸爸道方向張開雙臂,“爸爸抱,爸爸抱芽芽……”
葉霖川軀體僵硬,垂落下的雙臂突然不知如何安放。
女兒的眼神澄澈像明泉,他呼吸微亂,許是因為精神緊張,沒壓抑住本體,腦袋倏地鑽出一朵和葉芽同款的小葉子。
葉霖川無視妻子鄙視的眼神,小心翼翼把剛化形的女兒抱在了懷裏,捻手起咒,為她加了身粉白色的薄裙。
葉芽趴在爸爸肩上,不住夠着他頭頂的葉子。
“乖乖別鬧。”男人聲線清潤,說著阻止的話。卻沒有絲毫抑制的意思,“乖乖餓了嗎?爸爸給你做好吃的。”
這話說完的下一秒,一隻巨大的神鳥忽地俯空衝下,在兩人猝不及防時,一口叼住葉芽頭頂的芽兒,帶着她揚長而去,徒留夫妻倆對眼懵逼。
葉霖川的懷裏還沒被閨女捂熱乎,就聽那鳥念念有詞:“午餐午餐;吃飯吃飯。”
……?
葉霖川硬了。
拳頭硬了。
神羽族居住在天上天,神境外由飛瀑籠罩,除了神鳥一族,外人很難進入。
那隻雕撲閃着翅羽,帶着葉芽逕自穿越飛流,俯衝直入眼前一高樹之上。氣流衝擊着葉芽嬌小的軀體,撲面而來的氣壓令她無法張開雙眼。
不知過了多久,風速驟減,葉芽被鳥兒粗暴的摔在地上,她白糰子似的身體連連滾了幾圈,最後噗通聲撞到某個溫熱的物體之上。一直不敢睜眼的葉芽嘗試着眯起眼縫,小心翼翼瞥見一團柔滑濃密,黑順且富有光澤的羽毛。
再一抬眼,對上雙陰冷的獸瞳。
她眨眨眼,對方也眨了下眼。
她歪頭,對方沒有所動。
眼前這隻鳥通體黑色,體型巨大,葉芽坐在他腳邊連他小拇指搭大都沒有。父母說鳥族是窮凶極惡的一族,一隻鳥就能吞掉整片靈地。葉芽原本還不信,可是如今看到大鳥的樣子突然就相信了。奇怪的是,她並不害怕,反而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爸,我給你抓了下午茶。”
雕化了人形,看起來也就五六歲,一頭衝天發,小小年紀眼神倒是狂妄不羈。
葉芽轉過身,手腳並用爬過去,小手對着鳥的翅膀拍了拍,軟聲軟氣說了三個字:“大翅膀~”她的眼神滿是新鮮,像是找到有趣的玩具。
此動作讓後頭的人炸了,“嘛呢嘛呢,別碰我我爹的毛!!”說著上前想要將葉芽拉扯開,可是還沒近身就被大鳥一翅膀拍了出去。
莫名被揍的葉子煜:“???”
葉霖川掃了眼剛進門的一二三四五隻鳥,鏗鏘有力道:“今天開始,她是你們妹妹。”
“……????”
接着葉霖川又看向葉芽,眼神慈愛:“來,叫爸爸。”
上一世壽寢正終,醒來后突然帶着記憶轉世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剛開始很難接受變成鳥的事實,隨着時間流逝,他漸漸認清身份,安心做起這鳥族的王。令人想不到的是,他的妻兒也一同投胎過來,只不過他們並沒有和他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儘管如此,葉霖川已經很滿足了,要說有什麼遺憾,那就是他前世最疼愛的小女兒沒有來到她身邊。
記憶封印的葉芽吮着手指頭,警惕打量葉霖川幾眼后,慢慢爬起來朝外面挪動。
大鳥才不是她爸爸呢,她要去找她真正的爸爸~
可是剛邁出小腳,一隻爪子便勾住了她的衣服,“芽芽你看。”
葉芽聞聲抬頭,看到五彩斑斕的螢火在眼前跳躍。
小孩子的注意力就是如此被容易吸引,她的眼睛一點點亮起,瞬間把回家這事兒拋諸腦後。
葉霖川滿意點頭,朝旁邊的幾個兒子瞥去,最後目光鎖定沈晝。上一輩子他是不滿意沈晝和葉芽在一起,對此頗有微詞,可是今世不同,這輩子沈晝是他親孵的,葉芽卻是被人家的孩子,要是讓沈晝娶了葉芽,女兒又能回到他身邊了。
葉霖川算盤打得響,招呼來沈晝:“去,帶妹妹玩兒。”
沈晝一臉茫然。
“別愣着,快去。”葉霖川踹了他一腳,叮囑,“好好照顧芽芽,不要讓她被鳥欺負。”
沈晝上輩子聽話,這輩子也聽話,儘管納悶,但還是走到葉芽身邊,把她輕柔叼起來放在背上,背着她出去玩。
002
神地後山竟崖,平常鮮少有人過來。
沈晝小心將葉芽放在一塊平坦的草地上,默默站在旁邊打量起她。
小姑娘長得可愛討喜,整張臉要屬眼睛引人注目,又大又亮,像是藏着星河。她光着腳,五個圓潤的腳指頭蜷縮,時不時晃兩下,無意識透出股憨萌勁兒來。
沈晝想了想,拍打着翅膀跳進河裏,從裏面叼出一隻活蹦亂跳的魚丟在葉芽腳邊。
她睜着大眼睛摸了摸魚肚子,又費力抱起胡亂撲騰地魚放了回去。
沈晝沉思幾秒,悄咪咪掃了眼她頭頂的四葉草,靈機一動,飛到樹上把啄米鳥剛啄出的蟲子搶到嘴邊,不顧對方阻攔的飛回到葉芽跟前,啪嗒聲,蟲子掉在了她頭頂。
“你他媽有病啊?哪家的熊孩子搶我午餐!”
“他媽的,那是草,誰家草吃蟲子!”
啄米鳥破口大罵,沈晝眉頭皺起又飛了起來,這回——叼回來一瓶百草枯。
聽說草要撒農藥長得快,這瓶農藥可是人間最好的農藥,小草吃了肯定會快快長大的。
葉芽剛撿起,就聽後面啄木鳥發出不屑的嗤笑:“百草枯百草枯,草都枯了你還給他吃,傻子吧你。”
沈晝聞聲倒吸口涼氣,眼見葉芽擰開瓶蓋要往嘴裏倒,他心急火燎一翅膀拍了過去,瓶子倒地,液體灑落,地上綠草死了大半。
還好還好。
沈晝鬆了口氣,要是被他爸知道,估計要打死他。
003:
最終沈晝摘來了幾個果子給葉芽,她吃飽喝足很快困了,擱沈晝身上一靠,閉眼睡了過去。
小姑娘呼吸綿長平緩,睫毛像花葉般顫啊顫,風一吹,頭頂的小葉子跟着晃。沈晝像石膏般6一動不敢動,頭頂太陽熾熱,他看了看小姑娘白嫩嫩的臉蛋,緩緩展開烏色羽翼遮在她頭頂,為她遮擋去盛放的艷陽。
晴天過後又是陰天,葉芽沒有醒,他便沒有動,哪怕陰雨打濕羽毛,他的翅膀始終沒有從小姑娘身上移開。
時間流逝,葉芽總算醒了。
雨聲淅淅瀝瀝,她被保護的完好無塤。葉芽揉揉眼看向沈晝,見他閉着眼,便起身爬到鳥背上,四肢張開倒在他身上,幫他擋雨。
沈晝掀了掀眼皮,馱着葉芽來到一片樹蔭處。
他化了人形,和葉芽並肩靠坐在一起。
雨漸漸小了,葉芽臉上的喜色卻消失了,最後小小聲啜泣起來。
她哭得難過,沈晝神色疑惑:“你沒吃飽?”少年嗓音請冷冷的,像極了這雨。
“……我想爸爸媽媽了。”她委屈巴巴說著,眼淚繼續啪嗒啪嗒掉。
葉芽才剛昂醒來,還沒有好好享受父母的懷抱,就猝不及防的被擄來這裏。這裏的風景好看是好看,果子好吃是好吃,可、可還是沒有靈地好。
沈晝恍然大悟,他拍拍葉芽的小腦袋,“別哭,我帶你去找你爸爸媽媽。”
葉芽淚眼朦朧:“真的嗎?”
他點頭:“真的。”
葉芽破涕為笑,“謝謝哥哥。”
沈晝沒多說話,馱着葉芽飛躍上空,抄了條僻靜小路飛出神地。
004:
葉芽的突然回歸讓已經召集好族人,準備殺過去的花厭語一臉懵逼,再開一同回來的還有隻未成年鳥。
沈晝很淡定的把葉芽放到人群中間,他剛想拍拍翅膀走時他,目光倏然被食人花媽媽旁邊的四葉草爸爸所吸引,沈晝對着那張臉凝視許久,叫了聲——
“爸。”
葉霖川皺眉,拉了拉花厭語,低聲耳語:“這小子怎麼認賊作父。”
花厭語搖頭不解。
接着沈晝又看向食人花媽媽,斟酌許久,說:“爸,你怎麼在這裏?”
“你小子別瞎叫人!我和我男人是植物基因,就算轉基因也轉不了動物,你小子回去告訴你們頭兒,讓他擦趕緊脖子等着!敢擄我女兒就要付出代價!”
食人花媽媽抱起葉芽,愛憐的親了親她。
話到這裏沈晝也意識到那男人不是他爸,他爸可沒有那麼溫柔,不過也是奇怪,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沈晝正想拍着翅膀飛回去時,一張捕鳥網從天而降,把他牢牢鎖在裏面。下手的正是四葉草爸爸。
四葉草爸爸湊到花厭語旁邊,淺聲道:“王族都是黑羽,依我之見這小子應該是神鳥王的兒子,我們只要抓住他當誘餌,我不信那鳥不上鉤,皆時我們瓮中捉鱉……”
他算盤打得極響,讓花厭語直呼妙。
兩人一拍即合,夫妻聯手把沈晝鎖到了自家後院。
005:
可是——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
沈晝那個爹始終沒有現身,食人花一家人只能不情不願養着沈晝。沈晝性格好,沒多久便贏得花草族上上下下的好感,又因他長得好看,總能引起年輕小花們的圍觀。
又過五六年,葉芽已長成了妙齡少女。
一日,四葉草爸爸推門看見她閨女正按着“鳥質”在牆上親。
他捂着胸口搖搖欲墜。
——日。
——敢情他女兒才是那隻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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