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皇帝158
沐啟元身上擔有都督僉事總兵官之職,雖既往實權都掌握在沐昌祚的手中,但這幾年隨着沐昌祚漸漸老去,沐啟元在軍中的勢力開始增強。他到了軍營只說新來的巡按周宗建逼得老國公喝了鴆酒,匆忙間也召集起來數千將士。
這些人抬着火炮跟他去圍攻巡按御史府衙,要炮轟巡按御史。
幾千人的大隊人馬鬧哄哄地塵土飛揚,到了巡按御史府衙門前,卻見英國公世子帶着幾千禁軍、架着百來門火炮等着沐啟元帶來的人呢。
看過禁軍火炮威力的雲南府將士,立即作鳥獸散了。
周宗建氣得發抖,“反了反了。黔國公府縱容奴才行兇作惡,欺男霸女搶奪財物的幾十件罪名在身,如今還要炮轟朝廷命官,我要上摺子彈劾他。”
張之棖笑着說:“周大人放心寫摺子去吧。雲南府這裏你放心,我哥哥手裏有尚方寶劍呢,那沐啟元鬧不起來的。”
周宗建洋洋洒洒的千字彈劾摺子,一蹴而就,當天就用了三百里加急往京師送去。這邊張之極心裏在謀算一番,叫過來張之棖商量。
“天子賜予我尚方寶劍必有其目的。沐啟元敢帶兵欲炸巡按御史府,咱們該不該去圍了黔國公府?”
張之棖說:“不僅要圍了黔國公府,還得把沐啟元抓了。沐家旁支和家奴敢如此作為,他們當雲南是沐家的呢。依天子的秉性既然能褫奪了成國公的爵位、廢了福王,你信不信也活奪了黔國公的爵位?
這還沒怎麼地呢,沐家就能調動將士圍攻朝廷命官,我看沐家的國公爵位保不住的可能性大。”
張之極雖覺得弟弟的話有道理,但還是有點猶豫。
“若黔國公真的喝了鴆酒,沐啟元不在府里,有點兒什麼事兒就都是咱們兄弟倆的了。”
張之棖翻眼,“大哥說的什麼話。咱們做事都是為了朝廷的,瞻前顧後的算什麼好漢。咱們叫上周宗建一起去黔國公府,問問國公沐啟元調兵是怎麼回事兒?”
沐啟元狼狽地逃回了國公府,其母打發丫鬟找他。他不耐煩地說:“累了,遲一點兒過去。”
可是沒一會兒呢,府上的官家就連滾帶爬地進來了。
“世子爺,英國公世子帶兵圍了國公府,和周御史在門外等你去說話呢。”
不提西南的事情,單說戶部堅持要在今年的年度預算中,加上東宮屬臣的那份,就讓朱由校不想通過。
汪應蛟是比任何人都要積極的。中秋節之後他私下裏逮着劉院正不知道問了多少次,到底是皇子還是公主?以至劉院正只要遠遠見了他的身影就開始躲。
反正從周嘉謨這些老大臣開始,一直到在戶部觀政的新科進士盧象生等毛頭小伙,都被汪應蛟帶的一致認為皇后肚子裏的一定就是太子。
朱由校拿着汪應蛟的東宮撥款方案哭笑不得。
“汪卿,就是太子出生,詹事府的官員也要三年後開始配置吧?現在就配置這麼多人過去,他們也沒事做啊。”
汪應蛟是真的着急,“陛下,東宮官員得選拔可輕忽不得,這關係到大明未來幾十年的事情,必須要挑選品德、才能俱佳的賢臣。試玉要燒三日滿,辯才須待七年期。哪裏是一下子就能選全東宮要配置的屬官。老臣這裏只是先列出職位,提醒陛下這些官職每年需要撥付的薪俸。”
朱由校點頭,“汪卿說的是。”
不是立即撥款過去就好。可看着這單子,讓人不由不生感慨,養個太子真費銀子啊!怪不得神宗遲遲不肯立太子。
天子虛心受教的模樣,讓汪應蛟感到很滿足。
周嘉謨明着不會反對任何人的提案,但是他私下裏會與一些不靠譜提案的所有人溝通。
“潛夫,你這東宮屬官提案也太早了一點兒。”
汪應蛟苦笑,“明卿兄,我這也是沒辦法了。我雖小你幾歲,但身體不如你,這兩年一直睡不安穩。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何李茂夫在天啟元年就因病致仕了。這計相的事情太傷神了,我這一年都靠着太醫的方子撐着。年後必須要把戶部的事情撒手了,不然我誤了朝廷大事就是罪過了。
明年的預、決算,我就是有心也無力參加了。”
周嘉謨看着短短二、三年就老了不少的汪應蛟,心裏也倍感凄涼。
“我提的那幾個侍郎人選,你也莫再猶豫了。陛下是想各部的尚書能與下屬配合得起來,不肯直接指任侍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汪應蛟苦笑,“景會不肯就任尚書,一定要老朽在戶部坐鎮幾年,看着他幹活。”
周嘉謨想想說道:“我以為畢自嚴會接任你的尚書,有一人就一直沒對陛下提起。就是陝西總督李起元。
他是嘉靖三十八年(1559)生人,萬曆十四年(1586)的進士。這個人你該了解一些吧?
初授職原武縣知縣,他敢開倉出糧賑濟百姓。萬曆二十ー年(1593年)晉戶部主事,丁憂後起復為山東參議,后升陝西關南分巡道副使,以後在陝西曆任右參政、右布政,湖廣右布政,河南的左布政使,後來在萬曆四十二年以察院右副都御史巡撫陝西。"泰昌元年"晉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總督陝西三邊軍務兼理糧餉。
李起元這兩年把陝西打理的不錯,陛下西征回來對他的能力也嘖嘖稱讚。陝西布政司短了三邊多年的糧餉,他也能夠安撫得了將士。你若執意致仕,畢自嚴還不肯進一步,我就想向陛下提議此人先接戶部尚書了。
無論是資歷還是能力,李起元這些年的大計都是上上的優,他是非常適合做尚書的。”
周嘉謨把李起元的履歷、為人、能力等細細地報給汪應蛟。各部尚書的履歷、可能接任尚書、侍郎的人,周嘉謨心裏都有一本詳細的記錄。
汪應蛟聽了以後立即說:“李起元我是知道的。既然如此,我出了正月就上致仕的摺子,你就上提議戶部尚書的摺子,讓我在你的摺子上附議了戶部尚書提名。唉,戶部的事情讓明卿兄多費了不少心思啊。”
“應該的。老夫不過是和你一樣,在其位謀其政,想對得起天子的信任罷了。老傢伙們越來越少了,我也盼着你能多活幾年,有個說話的人兒。”
汪應蛟一掃在養心殿議預算案的精神頭,黯然地搖頭。
“我和德允都不能陪明卿兄、紹夫兄到最後了。你也看開點兒吧。人生七十古來稀,我這都是七十五的人了。”
周嘉謨撇嘴,“老夫就八十了呢。也沒像你這般報老。”
但周嘉謨回去吏部就叮囑侍郎朱國祚、何熊祥。
“東宮的屬官,你們一定要放在心上,哪怕錄事(正九品)、正字(從九品)也要先看好了人選,等三年以後陛下開口要東宮屬官的時候,不至於匆忙間選不出合適的官員。”
朱、熊侍郎忙應下了。心裏都說汪應蛟太着急了。就是太子要啟蒙,也得三五年之後的,現在着什麼急啊。
可他倆哪裏知道是汪應蛟的一番感慨,令周嘉謨也生出時日不多的憂慮了。
有老的擔心去日不多了,就有小的快來臨了。
坤寧宮裏,小皇后捧着尖尖圓圓的肚子,在劉院正的指點下繞圈子。這已經是生產發動了的最後兜圈了。
立春和立冬倆人穩穩地攙扶着皇後娘娘,時不時地配合著皇后因為宮縮疼痛而停住腳步。過了勁兒,主僕三人再繼續走。
“母親,劉院正說了是男胎是皇子,不會生下來變成公主吧?”
英國公夫人在皇后臨產前的最後一個月,被天子請到宮裏來守着他的寶貝皇后張嫣。除了英國公府夫人、陪嫁進宮的那春、夏、秋、冬四婢女,再就是劉院正,天子不讓任何人靠近皇后的身邊。不到時辰,連穩婆都遠遠地在坤寧宮側殿裏等着呢。
“不會。劉院正是太醫院醫術最好的,把脈辨別男女還是準的。”
這樣的對話,母女倆每天都要重複幾遍的。
“娘娘不着急啊,過幾個時辰就能見到太子了。”
朱由校和劉院正看着皇后兜圈,等疼痛的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了,劉院正上前請脈。
“陛下,可以進產房了。”
朱由校抱起皇后往產房送。英國公夫人跟在後面喊:“陛下,你可不能進去,不吉利的。”
“朕也是從產房生出來的,有何不吉利的。”
卯初的時候,等了整夜的寂靜內廷,在嬰兒響亮的哭聲里迎來了黎明。二月二龍抬頭,大明的太子朱慈燃降生了。
劉院正仔細檢查了新生兒以後,狂喜着向帝后稟報:“恭喜陛下,太子身體康健。”
歡呼聲隨即在坤寧宮響起來。然後隨着宮門的打開,這消息也傳去了六部和都察院,傳去了焦急等待消息的英國公府和所有勛貴的府上,然後傳遍了京師和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遠在西南的黔國公府,這一日被英國公世子持聖旨抄家,沐啟元入獄,黔國公府被褫奪了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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