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媽
因為被打斷，寧夏的自我介紹匆匆結束。
班主任李老師安排她坐在第三排靠窗的位子，同桌是個圓臉女生，叫唐小米，很熱情很能說。
兩人正在那裏互相介紹自己，鈴聲響起。大家習慣性地準備起身，去操場參加升旗儀式。
結果被李老師攔住。
“好了，把桌上的東西都收起來，就留筆袋。”
唐小米立馬急了：“老師您這是要幹什麼？”
李老師沒有回答，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大家。看着從第一排開始往下傳的試卷，教室里哀嚎聲一片。
“不用這麼狠吧，今天剛開學。”
“就是啊老班，一會兒有升旗儀式呢。”
李老師敲敲講台：“這個不用你們管，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們會替你們去的，你們高三的只需要認真答題，考個好成績出來就可以了。”
“不會要考一天吧老師。”
這話是章程問的。寧夏下意識回頭去看他，就看到他身邊的蕭瑟已經拿着筆，開始在試卷上寫題了。
他寫字的姿態有些隨意，速度也很快，章程問問題這麼個當口，他已經下了三回筆。
看來腦子轉挺快。
李老師站在講台後笑眯眯地望着章程：“平時總考不及格，今天倒是聰明一回。你說得沒錯章程，今天一整天都是摸底考。這科是語文，一會兒還有數學，別著急慢慢考，反正有大把時光啊。”
唐小米扯扯寧夏的衣袖：“看到了吧，這就是咱們老班的風采，笑面虎。”
寧夏應了一聲，也埋頭做起了題。
身邊唐小米還在抱怨：“本來暑假就沒休息幾天，這一開學就考試。這日子要怎麼過，我可什麼都沒複習啊。寧夏你看書了嗎？”
寧夏邊寫邊搖頭：“我也沒看。”
她原來的學校抓學習抓得不嚴，她又忙着辦轉學的事情，確實沒怎麼翻書。聽說九中是S市乃至全省數一數二的重點中學，每年都有不少人考取清北，剩下的也大多是985211名校。
寧夏原先在學校能穩坐第一的寶座，到了這裏只怕得現原形。
她深吸一口氣，把注意力放到了試卷上。
外頭嘈雜聲一片，其他初高中部的學生都陸續走出教室去操場參加開學儀式。教室里不時有人向窗外張望，或是豎起耳朵聽集合的音樂聲。
一片對自由的嚮往之情。
寧夏答完第一面的選擇題時，耳邊傳來的國歌聲。
就有人問班主任：“老班，咱們得起立吧。”
“不用，你們繼續答題。”
“這不好吧，不尊重國家啊。”
李老師走過去拍拍那位同學的肩膀：“好好學習考取大學，國家會原諒你的。”
摸底考進行了一天，考完最後一門后，寧夏看身邊的唐小米麵有菜色。再看其他人，也大多神情萎靡。
唐小米正拉着後座的宋寧致對答案，兩人有一道題答案不同。
唐小米一臉沮喪：“肯定是我錯了，寧致你是不會錯的。”
宋寧致微微一笑：“不一定，我也常常做錯題。”
“你就別謙虛了，回回考試年級第二，我怎麼跟你比。”
“那我也沒考第一不是，證明還有進步的空間。也許這道題就是我錯了呢。”
寧夏回頭對上宋寧致的目光，只覺得這姑娘讓人渾身舒暢。
乾淨、漂亮，氣質淡雅，說話聲音清靈動聽，溫柔中透着沉穩，很有說服力。
寧夏也沖她笑笑，問道：“那第一名是誰？”
唐小米搶先道：“蕭瑟啊，還能有誰。”
難怪做題速度那麼快。倒是看不出來，這個桀驁不馴的大少爺腦子還不賴。
“寧致你別妄自菲薄。你真的很厲害了，也就比蕭瑟差一點。可這有什麼，你倆總考第一第二，簡直就是金童玉女。”
“唐小米你可別害我。”宋寧致把書一合放進包里，“回頭我該有麻煩了。”
“對對對，還是少提蕭瑟為妙。要是被隔壁班的傅雪瑩聽到，回頭又該發瘋了。”
話是這麼說，從教室到校門口這一路，唐小米都在給寧夏科普傅雪瑩這個人。
無非就是蕭瑟的愛慕者，長得漂亮家境好，學習成績也不錯。從高一入校起就整天追在蕭瑟屁股後頭，追了兩年還是一無所獲。
“我要是她啊就不費這個勁了。幹嘛非追蕭瑟啊，她追得再凶又有什麼用，人家白青蕊叫一聲蕭瑟哥哥，立馬就把她比到泥里去了。”
寧夏對蕭瑟的緋聞一點兒沒興趣，但抬頭看見唐小米期盼的眼神，還是配合地問了一句：“白青蕊是誰？”
只要這一句，就夠唐小米再絮叨半個小時。
於是寧夏知道了韓佑生這個人，蕭瑟的死黨好友，去年九中的高考狀元，白青蕊的表哥。
“所以白同學和蕭同學算是青梅竹馬吧。”
唐小米跟看怪物似的看她：“寧夏你從哪個犄角旮旯里來的，什麼同學不同學的，哪輩子的稱呼啊。”
“我就是個土包子啊，你別嫌棄哦。”
“那你讓我咬一口，我看看這包子什麼餡兒的。”
高三老師們效率極高，第二天摸底考的試卷就陸續發下。到了下午放學的時候，全校排名就出來了。
高三一共十二個班，差不多六百多個學生。寧夏總排名正好三百，比唐小米差一點兒。
“其實我倆總分就差兩分。寧夏你挺厲害的啊。”
寧夏微笑不說話，又去看上面的排名。果然第一二名是蕭瑟和宋寧致。
雖然只差一名，但兩人的總分相差二十來分。蕭瑟有兩門課滿分，成績十分搶眼。
唐小米一臉得意：“怎麼樣寧夏，我說的沒錯吧，居然有滿分哎。”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考的成績呢。”
“寧致，你幹嘛這麼說我。”
宋寧致抬手掐了把唐小米的臉頰：“因為我覺得你可愛啊。”
寧夏也覺得唐小米可愛。相比之下，她的成績就不怎麼可愛了。三百名，以前這個數字好像沒怎麼留意過。
實在太靠後了，她都不會花時間去看是誰考了第三百名。
她又看了眼十分平均的各科成績，笑着把成績單塞進了書包里。
晚上吃飯的時候，蕭鴻逸問起摸底考的成績，還問蕭瑟要成績單。蕭瑟埋頭吃飯，回了他一句：“不見了。”
“這也會不見？”扭頭問寧夏，“你的還在吧。”
寧夏沒蕭瑟這麼大膽，乖乖把成績單拿了出來。寧倩湊過去看了一眼，有點愣住了。
“全年級三……三百名？夏夏，老師們沒搞錯吧。”
“沒有，試卷我都帶回來了，沒有改錯。”
“怎麼會……”
“姐，九中水平高，正常正常。”
蕭鴻逸沒多說什麼，把成績單還給寧夏：“下次努力，有不懂的問蕭瑟，不用客氣。”
“知道了姐夫。”
原本一直低頭不語的蕭瑟，聽到這話后動作一僵。
寧夏也有點後悔說姐夫兩字。姐夫的兒子和她一般大，輩份上她卻是蕭瑟的小……姨媽？
大少爺沒砸飯碗算他涵養好。
嚴格說起來，她姐和蕭鴻逸現在只能算同居。寧夏也曾旁敲側擊問過結婚的事情，姐姐卻轉而問她：“是不是在家裏住着不習慣？”
沒名沒分，名不正言不順，她本以為妹妹會覺得難受。沒想到寧夏一臉自然的表情：“不會，挺好的。”
姐姐的表情略顯微妙。
吃過飯寧夏洗了個澡，頂着一頭邊擦邊往樓上走，走出幾步抬頭一看，發現蕭瑟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這眼神透着股銳利，寧夏下意識就避開了。
她一路往上走，走到蕭瑟跟前時想繞過他繼續往房間走，結果對方直接伸手一攔，吐出三個字：“談談吧。”
他的手裏夾了樣東西，是剛才收拾東西的時候，寧夏留在樓上洗手間裏的學生證。
這人怎麼回事兒。她想悄沒聲息地把東西還給他，大家彼此不提不是挺好。
非要當面嚷嚷出來嗎？
寧夏看着他：“談什麼？”
“談談你想幹什麼。”
“我想回房寫作業。”
蕭瑟唇角微微揚起：“反正考試也要藏拙，何必還寫作業。索性不學下次考試也不用再辛辛苦苦地算計哪幾道題不寫，哪幾題故意答錯。不會的東西多了，成績自然就差了。”
寧夏腦子“嗡”的一聲就炸開了。她雙手不自覺地握了握拳，很快又鬆開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說著要走。
蕭瑟也不攔她，只繼續說：“我教你個法子，下次再想玩這種小把戲，記得別把成績搞這麼平均。一般來說考三百名的學生，大多是瘸子，總有幾門考得特別差，有幾門還湊和。你這一馬平川沒半點起伏的成績，有點假。”
“就不許我基礎差，每門都考得馬馬虎虎嗎？”
“可你姐說你高一就代表學校參加市英文演講大賽，拿了第一名。”
“我這兩年退步了。”
“那你帶來的原版英文書應該也看不懂，不如借我看看吧。”
寧夏咬唇不語。
他說的是那天他幫自己撿的那本書。怎麼偏偏那會兒包帶斷了呢。那時候還覺得這人不錯，想不到原來在這兒等着她呢。
蕭瑟似笑非笑看着她，一揚下巴：“怎麼樣，借不借？”
“不借。”
小聲回了一句，寧夏趕緊跑回房。關門的時候聽見蕭瑟沖她說了句話。
“別耍花樣，寧夏。”
簡單的一句話讓寧夏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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