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6 章
柳絮如當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忍不住擔心九鶯鶯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會堅持不到邊關。
可是除了一起去邊關之外,現在別無他法,陸成風身受重傷,不但保護不了別人,就連他自己都保護不了。
柳絮如只有一個人,如果她去邊關報信,將九鶯鶯和陸成風留給這些護衛保護,她根本沒辦法放心,這兩個人現在一個懷有身孕,一個身受重傷,根本離不開她這個大夫。
如果讓護衛前去邊關通知賀懷翎,護衛們可能連賀懷翎的面都見不到,而且此事牽連甚廣,護衛們不了解其中緣由,根本說不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這件事非同小可,中間絕對不能出差錯,賀懷翎必須完完整整的了解京城的情況,所以面對面轉告是最安全的。
最主要的是,賀懷瑾雖然只是控制了京城,但是沒人知道他引了多少敵軍入城,也沒人知道他手裏兵馬的數量還能控制多少地方,所以他們只有逃去邊關才是最安全的,現在只有賀懷翎才能真正保護得了他們。
九鶯鶯輕輕摸了下肚子,看着柳絮如柔聲問:“小姨母,有你在,我和孩子都能平安無事的,對嗎?”
柳絮如眉毛擰緊,看着九鶯鶯的眸子無奈的輕嘆一聲,“你真的要去邊關?”
九鶯鶯輕輕點頭。
柳絮如咬了咬牙,拍着胸脯道:“放心,我帶足了葯,我用盡畢生所學也會讓你堅持到邊關的。”
雖然這樣做有些冒險,但是九鶯鶯既然去意已決,她自然也當奉陪,事在人為,他們一定能夠轉危為安,平安抵達邊關。
九鶯鶯微微一笑,看着她輕輕點了點頭。
……
塵土飛揚的黃土地上,馬車飛快的向前走着,馬車周圍的護衛們騎着快馬,牢牢的護在馬車左右,馬車裏不時傳來幾聲痛苦的嗚咽聲,但是聲音很快消失在馬蹄聲下。
九鶯鶯滿頭冷汗的靠在春杏懷裏,眼前陣陣發黑,肚子疼得讓她覺得自己快要裂開了一樣。
春杏不斷的給她擦着頭上的冷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們日夜奔波數日,九鶯鶯一直胎位不穩,今天肚子越來越疼,孩子很有可能要提前出生了。
柳絮如手裏拿着銀針,神色緊張的看着她道:“鶯鶯,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軍營了。”
九鶯鶯疼得說不出話來,只能輕輕點了點頭。
柳絮如目光專註的看着銀針,扎了兩下,動作乾淨利落的將銀針拔了出來,她抬起手臂給九鶯鶯診了診脈,又輕輕按她的肚子。
柳絮如抿了抿唇,神色凝重的道:“鶯鶯,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快要生了。”
九鶯鶯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忍過一陣疼痛,才聲音虛弱的開口:“我可能沒有力氣了。”
連日來的顛簸將她折騰的筋疲力盡,特別是這兩日肚子總是一陣陣地發疼,她吃不下飯,也睡不着覺,折騰的兩日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她現在全身都軟綿綿的,連抬手臂的力氣都沒有,根本就沒有力氣將孩子生下來。
春杏看着九鶯鶯越來越白的臉色,急得差點哭出來,她哭唧唧的問:“柳姑娘,怎麼辦?太子妃不會有事吧?”
柳絮如眉頭擰緊,心裏也有些害怕,她怕九鶯鶯擔心,只能故作淡定的道:“有我在一定沒事!”
她給九鶯鶯擦了擦頰邊躺下的汗,安慰道:“等到了懷翎住的地方,我讓人給你煮碗參湯,到時候你把參湯喝下去就有力氣生了。”
一陣疼痛正好襲來,九鶯鶯面色瞬間更白,她疼得聽不清柳絮如都說了些什麼,忍不住咬緊下唇,輕喘了一聲。
除了上輩子毒發的時候,她還從來沒有這麼疼過,可是那個時候有賀懷翎將她抱在懷裏,即使她快要死了,好像也沒有感覺到現在這樣的疼,她現在覺得全身都疼得厲害,特別是肚子,一墜一墜的,每一下都疼的讓她想要叫出聲。
九鶯鶯迷迷糊糊的想,如果賀懷翎在她身邊就好了……
賀懷翎答應過她,她生孩子的時候,他一定會在她身邊的。
騙子。
九鶯鶯氣哼哼的想着,下唇已經被她咬的血跡斑斑,她努力堅持了一會兒,還是眼前一黑,力竭的暈了過去。
她暈過去前,聽到柳絮如和春杏一直焦急的喊着她的名字,她想要回應,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迎接她的只有無盡的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過了片刻的功夫,她感覺眼前人影晃動,她好像正被一個人抱着往前走,這個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她在一片眩暈中,努力半睜開眼睛,垂下的眸子看見那人身上掛着她親手繡的香囊,香囊的主人似乎走得很急,香囊掛在他的腰間一晃一晃的,她忍不住輕輕笑了笑。
她覺得自己用盡了力氣彎起嘴角,可是嘴角看起來只是幾不可察的上揚了一下,她想要抬頭看一眼賀懷翎,卻連眼皮都沒有徹底掀開就靠在賀懷翎的懷裏徹底暈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她在夢裏回到她和賀懷翎前世住的東宮。
她之所以確定這裏是前世的東宮,而不是今世的東宮,是因為這裏很華麗,一眼望去,到處都金碧輝煌,極盡奢侈。
她上輩子在東宮裏作天作地,性喜奢華,東宮裏的一切都是按照她要求佈置的,所以處處珠光寶氣,就連院子裏的紅珊瑚都價值千金。
她目光里忍不住流露出一些懷念,她的手指輕輕劃過紅珊瑚,穿過月亮門,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一看這裏的賀懷翎。
她越過月亮門,來到前院,遠遠的看到大堂里擺着一副靈柩。
她的腳步不由微微一滯,輕輕愣了一下,東宮裏死人了?
那副靈柩是用金絲楠木所制,靈柩外面雕刻着精細的花紋,底部鑲嵌着金絲銀線,呈花瓣簇擁的形狀,一看就很奢華,非一般人能用。
九鶯鶯忍不住搖頭感嘆了兩聲,同時心裏微微疑惑,東宮裏誰死了,竟然連靈柩都如此奢靡?
她有些好奇的走了過去,一路都暢通無阻。
東宮裏安靜的有些壓抑,太監和宮女們低垂着頭,就連走路的聲音都放得很輕很輕,他們似乎在懼怕什麼,連一聲大的響聲都不敢發出。
九鶯鶯小心翼翼的穿過人群,不想讓大家發現她,可是大家好像看不到她一樣,對她視若無睹。
她輕輕眨了眨眼睛,試着大搖大擺走了兩步,還是沒有人發現她的存在,她看着迎面走過來的管事太監,伸出雙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管事太監沒有任何反應,直接穿過她的身體,匆匆忙忙的往前走,他眉頭緊鎖,愁眉不展,似乎在為什麼事發愁,根本就沒有發現她。
九鶯鶯低頭看了看自己虛無的手指,這才確認大家是真的看不到她,她放下心來,有恃無恐的朝那副靈柩走了過去。
她走到近處,打量了片刻,好奇的圍着靈柩繞了一圈,她還從未見過如此精緻漂亮的靈柩,不由覺得有些新奇。
她繞到另一側,這才發現春杏竟然跪在靈柩旁邊,正哭哭啼啼的往銅盆里扔着紙,她身上穿着一身白衣,就連頭上的簪花也是白色的,看樣子正在燒紙錢。
九鶯鶯震驚的愣在原地,詫異的睜大了眼睛。
東宮裏誰死了,能讓春杏哭得如此傷心?
她抿了抿唇,心裏忽然有一種預感。
她動作僵硬的慢慢轉過頭,看向了那幅華貴的靈柩。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前世的她靜靜地躺在靈柩里,死前的血污已經被處理乾淨,她身上穿着一身華服,周圍擺滿了盛開的海棠花,這些花瓣將她簇擁在中間,她看起來依舊那麼嬌美動人,躺在那金貴的靈柩里多了絲絲雍容和華貴。
九鶯鶯愣愣的看着裏面的自己,安靜了片刻,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那副靈柩……確實是金絲楠木的。
她滿意的拍了拍手,彎唇一笑,心裏微微驚訝,她沒想到前世的賀懷翎竟然對她如此捨得,在她死後,竟給她尋來了一副這樣奢華的靈柩。
她滿意的圍着靈柩轉了轉,發現靈柩前還放着一個牌位,她微微湊過去,靠近看了一眼。
吾妻鶯鶯——賀懷翎。
九鶯鶯不由笑了笑,抬起袖子擦了擦牌位上沾到的灰塵,雖然她碰不到牌位,但還是覺得牌位好像更乾淨了一些。
她本來以為她死後,賀懷翎不會認她這個娘子了,畢竟她是死在賀懷瑾的手上,這件事如果傳出去實在是不夠光彩……有些丟人。
賀懷翎日後要登基為皇帝,有她這樣一位蠢笨的皇后,一定會覺得很丟臉。
她以為賀懷翎會趁着這個機會,剝奪她的太子妃之位,反正她無依無靠,還讓百姓厭惡,就算賀懷翎日後登基之後,隨便給她一個妃嬪的名分草草了事,也不會有人替她鳴不平,只會覺得她活該。
古往今來,夫君登基為帝后,沒有被冊封為皇后的正妻不在少數,她以為她也會成為其中一個,日後只是史書上淡淡的一筆,甚至連那一筆都不會存在,沒想到賀懷翎竟然以正妻的名義給她下葬。
她雙手抱在胸前,滿意打量了一會兒這個靈堂,不由彎唇一笑,雖然她親眼看到自己的身後事有些怪異,但是她對賀懷翎的安排頗為滿意。
看來上輩子的賀懷翎,也是一個大大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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